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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神君当成跟班了——by两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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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能走动,但好像突然无所事事了。
  五行灵器已收其三,还有两个就在身边,暂时拿不得,但也不用去找了。
  那么现在……做什么呢?
  原本,若没这个变故,接下来该好好在人间逍遥数年,人间的烟火盛世,花开花落,都应该一一看过。
  如今却没有了那样的心情。
  端常楼的小院里也有一大树,春夏的时候会开着红色如扇面的花朵,如今却没什么花了,陵光负手在树下走,无端觉得心里空荡荡。
  他走着走着,就有人伸脚来跘他。
  他踉跄几步扶着树干站定,回头向那人看:“你到底发什么疯啊?”
  今天已经跘他第三次了。
  还拿石子丢过他的脑袋。
  玄庸却吐吐舌头,不解释。
  这几日他一直在陈渊的屋里住,而接连几天,那人都以各种方式来叨扰,在早上天还未亮的时候跑来敲铜锣,在吃饭的时候他夹哪儿他抢哪儿,饭后捉虫子往他身边丢。
  当陵光再一次把一只小虫子扔出窗外的时候,陈渊也忍不住了,问道:“你在干什么?”
  玄庸道:“看不出来吗,欺负他啊。”
  陵光翻了个白眼。
  陈渊瞪大了眼睛,好半天后竖起大拇指:“咱们邻居家三岁的小娃子都不会这样做。”
  但一转念,又拍起桌子:“你为什么要欺负江兄,当娘家没人啊,再敢欺负一个你试试看!”说着便要挽起袖子。
  陵光被水呛到,咳嗽了好几声,红着脸拉住陈渊:“虽然……你我的确是一家人,但有些话就不要乱说了。”
  这日下午,玄庸又把陵光带到了郊外。
  郊外有大片枫叶林,层林尽染,红叶葳蕤,有护城河水上飘着红叶,哗哗啦啦,偶有游玩之人,携家带口,嬉笑着走走停停,宠溺的斥责着身边的孩童不能乱跑。
  玄庸站在陵光身边,面对着河水,有一片红叶被水草挡住,怎么都动不了,他的目光从红叶挪到陵光的身上,心中琢磨着,这几日如此欺负他,他那哥哥还不现身吗,如果……我此时把他推到水里去,那人会不会来?
  假若推水里还不来,大概……就没那么关心他吧?
  还是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再推吧,万一人不来,莫把他当真给淹死了。
  他伸长脖子往别处瞄去,探来探去好像深浅都差不多,也就此处水流不急,他定了定神,抬起手。
  刚碰到陵光的肩膀,对方却转过了身。
  他的手正好停在面前,木木的,来不及收回去。
  陵光盯着他的手看,轻笑道:“你要杀我,何必费这么大劲儿,有没有想过,这水万一淹不死我呢,你不若前几日我躺在床上的时候,直接一把刀下来,将我的元丹取出碾碎,那样我就魂飞魄散了。”
  他道:“我没想杀你。”
  “那你是要做什么?”
  “只是想把你推下去。”他如实道。
  陵光咂舌。
  好一会儿后,叹道:“我也不知,在这里耗着,到底还在期待什么?”他转身,“算了,我回去了。”
  玄庸连忙拉住他:“你要去哪儿?”
  “不在你眼前晃了,不好吗?”
  “不好。”
  “不好?”陵光又回头。
  “是。”玄庸正色答,“你就这样离开,我会担心。”
  起码,能够护你的人出现了,才能叫你离开吧。
  陵光愣了一会儿,眼中闪过一丝悲悯:“担心我回去叫仙界来找你麻烦,呵。”
  “啊?”
  咱俩说的压根就不是一件事好么?
  他正要说话,却身子猛地往前倾倒,回头看,竟是个孩子不知从哪儿跑了过来,速度快刚巧撞到了他。
  水边本身潮湿,脚底打滑,他往前倒,顺便扑倒了陵光。
  那孩子前进的趋势止住了,他二人齐齐扑到水中。
  孩子在岸边大喊大叫,似乎也有人惊呼,他在水中睁开眼来,已有三个灵器的灵力,不惧这水中的威力,他能钻出来,行动也自如,却想着那个人如今凡人之躯,怕是得去救一救。
  于是潜入水中,找到那白色的衣摆,冲过去一把将人揽住,那人愣了一下,想说什么,声音都被水流与岸边的尖叫声打消,那人便摆手。
  他连忙喊:“你别挣扎,越挣扎越容易下坠。”
  那人摇头,去推他的胳膊。
  他反而将其揽紧,见其面红,不由分说,吸一口气对上了他的唇。
  那人一怔,安静了须臾,轻挥衣袖,带动一片流光,将两人托出水面。
  而后再次推开他,道:“你做什么?”
  玄庸离开他,一时没细想两人如何浮了上来,不由分说揽着他,脚尖轻点,从水上划过,凌空而起,直穿入红叶林中,落在一处铺满落叶的空地上。
  落定之后松开他,又盯着他细细看了会儿:“你没事吧?”
  “没事。”陵光没好气道,“但你肯定有事。”
  “我没有啊。”他伸开双臂转了个圈,“好好的。”
  “不,你可能肚子里没喝到水,但脑子一定喝到了。”
  “什么?”
  陵光愤愤道:“我本已上去了,你偏要跑过去又把我往水里按,你是真的想要置我于死地啊,可我不是说了吗,水是淹不死我的,你换一点新意好吗?”他转过身,面上微红,“不但把我往水里按,还……”
  他抿抿嘴,还趁机占便宜。
  

  ☆、你走吧

  “哦。”玄庸才反应过来,“你会水。”
  陵光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又举头望望这若红花鲜妍的层层林间叶,世间多美景,纵他千万年不老不死,到底所见甚少,他很想叫身边的人来履行一下当初的诺言,看遍山河之壮阔,游遍天下之秀丽,可如今说不口了。
  玄庸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并没有想要置你于死地。”
  他静静回头看他:“我能信你吗?”
  玄庸回道:“人与人之间的情意是会变的,我的确讨厌你,而这长久相伴,又十分喜爱你,我思来想去,觉得此时的我,喜爱多过于讨厌,我便不打算要你的命了。”
  “喜爱?”陵光挑了这二字。
  “两个人因为互生欢喜,才会做朋友吧,如果一见就讨厌,那么他们是做不成好友的。”
  陵光笑了一笑,是他想多了。
  玄庸向前一步,问道:“那么你呢,我能不能信你?”
  陵光怔了怔,他想,自己已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了。
  他明明就连要做什么都忘记了。
  他就凭着那只是对朋友说的“喜爱”二字,几乎想要缴械投降,好啊,你叫我留下我就留下,你叫我继续做你的跟班我就继续,你不放我走我就不走,什么五行灵器,什么辛离山,都见鬼去吧,六界没有陵光神君了,只有这人身边的小跟班。
  他百转思量,那些话在心中起起伏伏,风在林间吹出沙沙响动,他抚眉垂眸,扶住身边的树干,隐隐的痛叫他略微清醒。
  他的衣襟还在滴着水,以前为了隐藏身份,还需要生火烤干,如今不用了,他挥挥袖子,那水滴就消散,他的衣袂又变得浮浮荡荡,在林间的风里翻飞,伤还没好,嘴角又溢出了血迹,他以衣袖轻轻拭去,负手向玄庸看过来。
  玄庸上下也已干了,发丝随风轻动,那面上的笑意还没散,眼底却覆了冷意。
  玄庸缓缓走近,瞧瞧他的衣摆,笑道:“原来你没事。”
  他讶异:“这话你刚才已问过了。”
  玄庸的眼底闪过一丝悲凉,自嘲一笑,“连这个也是骗我的。”他捡起肩上一片叶子,“方才急着去救你,我把要送给子安的带钩弄掉了。”
  他一顿:“那……再新买一个?”
  “不必了。”玄庸将那叶子扬起,“你方才说要走吗,那……你走吧,我不再留了。”
  陵光静默了会儿:“为什么?”
  “原本担心你一个人会有危险,此下看来,是我想多了。”玄庸转了个身,“再见。”
  陵光却不走,绕到他面前:“什么意思?”
  玄庸看着他,索性实话对他说:“仙界要我办事的时候,曾给我一粒丹药,说是卸灵丹,能叫你灵力皆失宛若凡人,我方才发现,什么卸灵丹,都是假的。”
  他说着又笑起来:“你以前说你叫江千里,是个乞丐受过很多苦,我那时候总想着得保护你,后来接引仙君诓我说你是养花的小仙君,我道你在仙界不受待见,仍然想尽我所能护着你,如今你是陵光神君,我又以为你没了灵力,还觉得我得保护你,可是,从头到尾,都是我不自量力了。”
  陵光也笑,缓缓道:“是啊,真正需要你护的,只有陆子安 ,卸灵丹这……你也会信,那只怕是……”他顿了一顿,只怕是泻药吧。
  接引仙君那家伙……
  可他的眼中渐透荒凉,他在玄庸的面前,定睛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可是……你在给我下药的时候,并不知这丹药是假的。”
  玄庸一怔。
  “你说你如今喜爱多过讨厌,却还是下了狠手。”陵光微闭了下眼,“看样子,你的话不足为信。”
  玄庸不说话,他的确没什么好解释的。
  陵光那满腔情愫全都淹没,他们到底是不能冰释前嫌,那些既往没法不咎,仇怨明明如同情爱一样,深入骨髓,即便告诉自己该忘,但一举一动都在提醒着,这个人没忘。
  情爱消散不掉,却可以用仇怨来压下,他冷声道:“你怎么从来不问,我到你身边是为了什么?”
  “左不过是来监管我,无论是小花仙君还是陵光神君,都是为五行灵器而来。”
  他哼了一声:“不,我是来杀你的。”
  玄庸面上无变化。
  陵光道:“你既要我魂飞魄散,我又怎能坐以待毙?”他挥袖而起,身形已从玄庸眼前消失,“你若老老实实把自己重新封印在辛离山,我尚可饶你一命,若不然,就等我来取你的命。”
  玄庸抬头,想抓住那一道光影,但那光如夜晚的星辰,只堪望见,难以触碰。
  三个灵器不足以叫他上得了仙界,他只能眼看着那人离开。
  看那人走得干干脆脆。
  暮色四合,玄庸踩在林梢一片叶上,望着被晚霞映红的天,默默摇了摇头。
  他携了满袖红叶,“我不会将自己封印回去了。”
  他不会去做仙界的工具。
  也突然,想在人间生活下去,不想再去感受那山中千年孤寂。
  “我等你来取我的命。”
  他落于地,从林间走出。
  河边来了许多人,还有官差,围绕着流水叽叽喳喳,一人望见他,连忙大喊:“就是他就是他,太好了,他没死。”
  众人围过来。
  那人又道:“还有个公子呢?”
  他对上众人殷切地眼神,坦然道:“被水冲走了。”
  “啊?”人群又是一阵嘈杂,他从其中挤出来,负手回头,“不用打捞了,都回吧。”
  回到客栈,刚一进门,见陈渊慌里慌张往外跑,他将人一拉,直把人拉得后退了好几步,陈渊定睛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将他紧紧抱住:“店里小二说你们俩落水了,我还想你们落水也无事,可……”
  他的手臂环得更紧:“可有人说真的出事了,我要吓死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玄庸想推开他,可也感受到了一份切实的关心,这叫他一时失神。
  陈渊问起了另一个人。
  他很不想给他打击,但嘴上已不过脑子的说了出来,也许还带着些许气愤:“你江兄淹死了。”
  “你说什么?”陈渊的身子瞬间僵住。
  过了一会儿,两眼一翻,直直往后栽倒。
  “喂。”他连忙把人扶住,拍打不醒,只好咬牙切齿拖进房间。
  陈渊醒来后得知实情,情绪总算安定,又是斥责又是疑惑:“你怎么把他气走了,占了便宜就不认账吗?”
  “我……我没有不认账。”
  “那就是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了呗。”陈渊愤恨道。
  “没有。”他难得与陈渊细说此事,“他用不着我来珍惜,也大概……不稀罕我认什么账。”
  “那你们总该把话说清楚,就这样不明不白让他走了吗?”
  “可我没法去找他。”
  陈渊愣了一愣:“那……怎么办?”
  “唯有他来找我。”
  “他要是不来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玄庸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要解释什么呢,药是他下的,要说清楚什么呢,当着他那伴侣的面儿,去讲要对他负责?
  这些话都不必去说,他其实只想道:“你走就走了,为何最后非要说些负气的话,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气会怨?”
  仙界想要他重回辛离山,他早就知道,也没有太大的排斥,而起初他们互相结仇,他想要那人魂飞魄散,那人想要来取他的命,公平得很。
  反正,到现在,他俩都还活着。
  街上传来锣鼓之声,有官兵前后开路,亦有百姓嘈杂,今日是新帝正式登基之日。
  新帝在皇城中参加了大典,还需去皇陵祭拜先祖。
  浩荡队伍走过长街,两旁楼宇不得开窗开门,陈渊站在窗前,透过缝隙看那明黄的华盖,听两旁百姓齐呼万岁,转头轻声叹了一叹:“你说得对,没有人的一生是永远顺遂的,身在其位,就必当负起责任,一味逃离,最后的结果不会是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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