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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灯拢霸月——by蟠桃生铁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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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令君,都是在现世混口饭吃,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唉,我珍惜生命为了自保,你就只好去死了......”
  席应臻发丝垂乱,从牙里狠狠挤出一缕声音,“你要是恨我,杀了我也罢,我的部下何辜?”
  “嘻,那只怪他们倒霉了,我正找你呢,谁叫他们一头撞进来,吃瓜络了呗。好端端的,又多费了我一点罪孔雀,我还没找你说理去,席令君怎么就先质问起我来了,哼,小气鬼。”
  阳光照不到的黑暗处,两个身影仿佛两块被遗弃的破抹布,发髻散开,后脑勺风府穴上各有一烙印......
  席应臻勉强支棱起头颅,强打精神往那边看了看。
  待看清了是什么东西,他好似一阵焦雷打在身上,浑身颤抖,“碎魂咒!你…竟然碎他们的灵魄…你这个疯子!”
  碎魂后灵魄归于虚无,再也不可捉摸,不入阴司,不入轮回。
  席应臻恨极,又咳了几声,眼神黯淡下去。
  “哎呀,你可是误会我了,世间苦难太多,我好心碎魂散魄,让他们不入地狱轮回,远离诸多苦恶,岂不是大好事吗!应该买盒鞭炮来庆祝一下呀,你怎么还不高兴呢。”
  晏兮伏下身子,秘笑着挑衅,眼中满是诡异的兴奋。
  席应臻浑身一震,眼中寒星湮灭,艰难道:“凶王,世间灵魄皆有定数,你碎魂散魄,逆天而行,必遭天谴。”
  “天谴?呸!”晏兮蹲下来啐了席应臻一口,指着头上那块“天知地鉴”的匾额问他:“你礼敬天地,天地会来救你吗?我这个恶叉行走天地,做尽坏事,还不是活的好好的?死的是谁?是你这个自诩天公地道的城隍大人啊,可笑!”
  他疯疯癫癫,骂骂咧咧,抬脚在席应臻脸上碾蹭,直把鞋底蹭干净,这才指着城隍塑像满意地咂咂嘴,“这才像个黑面城隍嘛,看你这灰头土脸的样子,和这泥儿像多配呀,哈哈哈。”
  席应臻已经说不出来话,羞辱磋磨,一败涂地。
  晏兮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脸扭向地面,短匕已经入手,他笑嘻嘻地说:“放轻松啊,放轻松,我会让你享受一下,旁人无法到达的,痛苦巅峰的滋味,你坚持一下,等死了就不痛了。”
  席应臻最后一缕清明眼神,挤满的全是此人对世间癫狂的恶意。
  这个男人满身被罪业的棘蔓牢牢缚住,明明感受不到世间的好,却固执地在此间挣扎,难以捉摸,诡谲至极。
  这样的人怎能容他存活于世,必诛必灭,以绝后世之患。
  地面上忽然升起一股巨大的弹力,带着粘稠的阴风,几百双手同时将晏兮拱起,又把他裹进风眼里……
  目光所及,远处的庙里,席应臻捏着一张符咒,已经用灵力燃烧了一半。
  该死!
  是设在城墙上守护城池的阵法。
  反鬼阴风阵!
  ......
  ****
  这场雨从十几天前开始,淅淅沥沥下了半个月。
  雨水每天像羊毫,像绢丝一样漫天狂扯。
  墙角处的青苔饱吸雨水,心满意足地散发出一片翠意来。
  太阳懒样样开工了。
  杜梨正一捆一捆抱着柴火往院子里摆,他已经铺满了小半个院子。
  家常的杜梨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阑衫,临院晒薪时,弯腰摆弄柴火,那腰线看起来比晏兮想象的还要细一些。
  晏兮跑过去,抢过他手中的柴火,“都潮了吗?令君弄了许久,休息一下,我来吧。”
  “春潮带雨,三餐取暖又离不开这些干柴,墙根底下潮湿,堆放着怕是霉坏了。”杜梨说着,也没闲着,转身又抱了一捆。
  晏兮见杜梨没有休息的意思,加快抱柴晒柴的速度,不一会儿,柴火便铺满了院子的地面。
  他眯眼看看太阳,笑着说:“放心吧令君,就这个日头,晒到傍晚就可以干了。”
  晒完柴火,又用了早饭。
  杜梨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摆弄茶具。
  他取出一个鬼脸青的大瓮,从里面舀出几勺水。
  抬起勺子的时候,水珠在木勺底部挂出圆润的弧线。
  杜梨把水壶放在炭炉子上,开始烧水。
  晏兮知道他要泡茶,没等招呼,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对面。
  橘子花挤挤簇蔟,一枝青芽斜伸,在杜梨的束冠旁微微点头。
  “令君,我干了,你随意。”晏兮拿起一个空杯子,装模作样地磕了磕。
  此时水还没烧开,这也不是喝酒。
  杜梨却很配合,同样举起一个空杯子,说:“你随意,咱们慢慢儿。”
  他和晏兮待地久了,不像之前那么沉闷,偶尔也会开个玩笑。
  杜梨这几天心情不太好,晏兮想到席应臻,他不禁问:“令君,除了席城隍,你还有什么亲朋好友吗?”
  杜梨正往晏兮的杯子里分茶,听他说话,动作如仪地回道:“从前是有的,日子久远,如今已经不多来往了。”
  茶水落在茶杯中,打出钝钝的声音,杜梨指尖抖了抖,茶水漫到了八分。
  这样的高度,怕拿杯子的时候烫手。
  他敏感地察觉到了,把杯子移到自己面前,“抱歉,这杯我喝吧。”
  晏兮知道酒要斟满,却不知道茶倒七分的道理。他没有再追问,就像杜梨没有问过他的从前,他也不会去问杜梨的从前。
  “我在现世住了这么久,没有朋友就没有朋友吧,不算什么,一个人也挺好的。”晏兮弹着茶杯玩。
  “怎么会,”杜梨说,“你不是还有我这个朋友吗?”
  晏兮抬眼看了看杜梨。
  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和我做朋友的人,下场都很是凄惨,令君不怕吗”
  杜梨愣了愣,摇摇头说 :“你我相识许久,我知道你并非刁钻毒辣之人,我有什么好怕的?”
  晏兮心中腹诽,你是真瞎啊。
  他拿过茶海,给杜梨续上茶水,抱着手问他:“令君光明磊落,可知什么样的人最可怕?”
  见杜梨回答不出来,晏兮顿了一顿,继续说道:“看着天真到不染尘埃的人最可怕,顶着这样一副嘴脸,做起坏事来,别说有多方便了,令君可要小心了,遇到这样的人,赶紧远远躲开,没得哪天被他害死了,后悔都来不及。”
  杜梨听他这样说,微愣了一下,把一个砂铫小壶放在炭炉上,“多谢提醒,旁人我不知,我知你断断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也无需躲开,不是吗?”
  晏兮噎了噎,含含糊糊地说:“令君怎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若是我之前都是装的呢?令君知道我出生市井,那种地方最不缺做戏之人。”
  杜梨想了想回答他说:“若你想害我,为什么不早动手?”
  晏兮虽然害怕杜梨发现他的本性,但看到杜梨对人一副毫无防备,没心没肺的样子,气又不打一处来,“如果我是想害你呢,之前找不到妥当的机会动手,你怎么办?”
  杜梨颇为头疼,但也不想敷衍他,仔细想了想才缓缓地说,“那也只能怪我识人不清了。”
  壶中的水沸腾起来,发出簌簌的响声。
  晏兮死死盯着杜梨,眼里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可惜的是,这种距离下,杜梨看不见他。
  若是光论相貌的话,晏兮的眉眼极有特点,显精致的尖眼角,显天真的高眼宽,整体呈无辜下垂之势,眼尾末处却又骄傲上翘。
  他要是不逞凶不发狠,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你,更像是一只眸光清澈的幼兽,很难让人不去疼他。
  开水沸腾的响声,如同风吹松林,时响时止,忽然出现一瞬间的沉默。
  炭的发热不太好。
  “我知道的,你一直对我甚好。”杜梨补充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开始谈了,目前主要还是暗恋拉。
我仅有的10个宝贝粉丝,和大家说一下,月底了,比较忙。之前每天能更两章,月底每天只能一章了,晚上更新,审核一下,第二天就可以看了。
你们看,我今天是不是大粗长了,补偿一下。
我就纳闷儿了,你们都是在哪里找到的我?
我扒拉了半天网页,自己都找不到我自己,悲伤。
每天来看啊,两个小可爱的爱情,就靠大家的评论发电啦。
抱拳拳。

  ☆、羊庄

  碧山上的日子又过了一些时候。
  这天,山的那边刚挂上一抹鱼肚白,满天的星子还没退干净。
  杜梨已经醒了一会儿,披着一件月白流纹的直掇,蘸了墨,落在筏纸上的字行墨俊爽,写的是一个“夜静春山”的挂轴。
  在某一瞬间,长指一顿,毫锥上墨迹欲滴未滴。
  灵斗幡有异。
  杜梨并没有受影响,待最后一笔稳稳落下,才凝神感知灵斗幡的昭示。
  红幡微动,震仰盂,艮覆碗,东南方有异,邪物作祟。
  杜梨稍一判断,换上狩岳袍,即刻就要出门。
  晏兮的房门紧闭,两扇木头门严丝合缝地靠在一起,仿佛里面的人也微阖双目。
  杜梨放轻了脚步,走出山门,就要跨进天明未明前的薄薄雾霭中。
  “令君,你去哪儿呀?”背后声音传来。
  杜梨扭头。
  山门旁,一人斜靠在石狮子身上,身上胡乱裹着一条薄被,样子有点滑稽。
  “灵斗幡有异,我去看看。”杜梨说,“你起得这样早,在这做什么?”
  晏兮直起身体,跺跺脚,兴冲冲地上前,“令君,带我去吧,我成天在庙里,抬头就是四四方方的天,都捂出毛了。”
  “你起这样早,就是为了这事?”杜梨对他笑了笑。
  “不然嘞,令君,你答不答应?”晏兮一把掀开被子,拿过杜梨的手,“令君你摸摸,我连狩岳袍都换好了,我们快去快回,顺利的话,还能赶上晚饭。”
  杜梨一摸,果然是,他有些忍俊不禁。
  晏兮把薄被扔在石狮子上,一边催促着杜梨快走,一边回头高声嘱咐:“小妖怪,帮我看好被子,要是沾上了一根猫毛,我回来烧猫肉火锅。”
  弯弯的月牙正在天西垂挂着。
  瑞八:“混蛋!魔鬼!把被子拿走!”
  ****
  二人到达羊庄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
  远远的就看见村子里升起了淡青色的炊烟。
  柴草和灶火在吐息,随风飘来了米饭的香味。
  二人沿着阡陌交通,在村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
  走鬼樊花灯也安安静静地沉伏着。
  杜梨闭上双眼,凝神感知气流与灵波,判断其中是否有魑魅魍魉的踪迹。
  清风吹叶,暖阳旭旭,前坎后离。
  此地无虞。
  村子里,鸡啼声、犬吠声、羊咩声、牛叫声,加上人们的欢声笑语,汇成了一曲生气勃勃的乡村序曲。
  杜梨眉心微动,隐隐察觉有哪里不对,鸡声犬声声声入耳,独独少了一个声音,这对于一个村庄来说太奇怪了。
  他唤过晏兮,“你来看看此地是否晾晒婴儿衣物?”
  晏兮爽快地答应,旋身跃上了一颗大树,站在高枝上,看着底下散落如棋的小院子,仔细辨认着。
  过了一会,他回到杜梨身边,“哪来的什么婴儿衣物,脏的破的,倒是浑晾浑晒。”
  杜梨道了谢,又在村里转了几个弯,沿着矮墙一溜走,不知道在找什么。
  院子里栽种着一颗垂枝桑树,正结着累累的深紫色果实。
  透过低矮的院墙可以看到,里面有几个半大的孩子,举着竹竿,敲落桑葚,他们的手指、嘴巴都被桑葚汁液染得黑黑的。
  一个男孩子敲下桑葚,分给身边几个伙伴,颇牛气地说:“大家别抢,只要你们来找我玩,我就请你们吃,我家这玩意老鼻子多了,管够!”
  女孩子们个个咧着黑漆漆的牙齿,笑得开心极了。
  晏兮抱着手揶揄:“小小年纪,花花肠子这么多,一根竹马上就挂着好几个青梅了。”
  矮墙上架着一根竹竿,杜梨在竹竿边停了下来,招手唤晏兮,“你来看看,这可是血迹?”
  竹竿上是一个铜板大小的红斑。
  晏兮看了看,“这不是血迹,还能是什么?这形状,这颜色,印在脑子里抠都抠不掉,不过令君啊,这滴血有些奇怪啊,令君你来看。”
  晏兮指着竹竿上的红斑说:“这滴血液,碎得厉害,一般来说,要是哪个不长眼的划了手,那血液乖得很,圆地很,这个血迹,都炸开了,边缘全是针状的突起。
  杜梨凑上前,隐隐约约地看了看,果然如晏兮所说。
  “如此夸张的针状突起,必是从高处落下。”杜梨说。
  晏兮抬头,上方并没有大树,牌坊之类的东西,是空空荡荡的天空,他看着杜梨说:“令君可是怀疑什么?”
  杜梨摇摇头,“姑且不能确定,不知本地是否驻留地仙,待我问过他们再做打算。”
  两人在田埂拢头走了一遍。
  杜梨经常和老乡打交道,有条不紊地打听事宜,又问当地的水母娘娘庙在哪里。
  水母娘娘为地仙之一,专司船舟航运,农桑灌溉。
  羊庄前有小水蜿蜒而过,后有大山隐隐相护,正是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的格局,此地风水甚好。
  现世驻扎地仙,数量虽多,但也不是多得可以平均洒在每个村庄里。
  杜梨感知河眼活泛,河珠生晕,羊庄必供水母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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