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拢霸月——by蟠桃生铁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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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很高了,和杜梨差不多高,还好杜梨的力气大,背他还算轻松。
“令君,你别走那么快,你要是累了,就放我下来。”晏兮见杜梨额头沁了汗,伸手给他擦了擦。
“晏兮!”杜梨没有转头,咬着牙道:“你可是不知疼?!”
“......我。”晏兮僵了僵嘴角,用食指轻轻地戳了戳杜梨肩膀上的衣料,亏着气说:“我不是不知疼,令君把我留在身边,令君背着我,我就不疼了......”
杜梨默了默,放慢了语气:“你别再说话了,省着点力气,说急了又要难受。”
“令君......”晏兮痴痴地唤了一声,想大声又不敢大声,嘟囔道:“我难得和令君说话......。”
杜梨听他的语气小心翼翼,颇有些冒傻气,勾了勾嘴角,没有笑出来:“平日里又不是没让你说话。”
“但是没有和令君靠的这么近。”晏兮趴在杜梨背上,神情满足。
杜梨无话可说了,撑了撑手,把他往上托了托,脚步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 他急了他急了。
☆、温情
杜梨连拖带搀,把他弄回小木屋,放在了床铺上。
一声闷响。
“怎么了?”杜梨问。
“磕......磕到头了!”
“……”
铺床的时候,屋里屋外没有太多稻草,床铺得窄,宽度堪堪躺下一个人,长度却不够。
杜梨算脚不算头,扶他躺下的时候,晏兮的后脑勺咳到了墙上。
这个人身上不大好,现在头也磕了,全身上下就没一块好地了。
杜梨又无奈又气恼,回身从自己的床上扯下一大片稻草,合着被褥重新给他铺了床,接着又去打水,找药。
晏兮看着杜梨忙碌的背影,他有些怀念地说:“令君,从前在清河,你也这样救过我吧?”
杜梨动作利索地卷起他的裤腿,俯下身体去处理他腿上的伤,没有回答他的话。
杜梨极尽轻柔地给他擦洗,上药,检查骨头的时候发现他两侧腿骨都有绑扶钢板的痕迹,
这是在酆都留下的......
整个过程晏兮只有一些本能的抽搐,嘴里连哼都没哼一声,甚至还能插科打诨地开玩笑。
杜梨收拢摇曳的心神,再三确认他灵台清明,神识平稳后,站起身:“不太一样。”
“什么?”
杜梨默了半饷,碰了碰他腿上的绷带,若有所思的说:“你如今瘦了些。”
晏兮看着杜梨,直看得呆了去。
他眼眶烫了起来,试探地伸手揪住了杜梨狩岳衣的一角。
他见杜梨没有反应,便轻轻摇了摇,撒娇一般的口吻,拖着长长的尾音喊了一声:“令君。”
杜梨假装没有察觉到他挂在自己衣角上的手,吩咐他把衣服脱了,要检查一下他上身的伤。
晏兮觉得难为情,磨磨蹭蹭地解开腰带,宽去上衣。
杜梨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手指停在了晏兮右臂与义骸交界处。
右上臂以上的地方是紧绷有张力的少年血肉,下方是坚硬的金属义骸。
杜梨默默停留了一会,擦洗上药,最后在绷带的尽头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接着拿出一件干净的衣服,催他换上。
淡淡的薄卵色,晏兮穿在身上,衬得他凌厉的眉眼软下来。
他猛地想到什么,扑过去翻找原来的衣物,杜梨连忙按住他:“才包扎好,别乱动,在找什么?”
“我......”他一眼瞥见衣服里杜梨给他的那个钱袋,吞咽了一下,冷静下来,说:“没什么,找到了。”
杜梨伸手摸了摸,从衣物里摸出一个东西递给他。
晏兮连忙接过来。
杜梨摸索之下,已觉熟悉,喟叹道:“东西在那里又不会跑,你这么蝎蝎螫螫的还想好吗?”
晏兮打开钱袋,看见了里面的东西,语气满足:“还在。”
“是什么?”杜梨随口问。
“是......橘子饼”
“蛤?”杜梨加重了语气,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令君给我买的橘子饼,还有令君的钱袋,都是令君给我的。
杜梨还在发愣,晏兮已经把钱袋收好了。
笄蛭之巢。
那个条如响尾蛇一样的皮鞭打下来还好,怕的就是软鞭从身上弹起来那瞬间,把那皮儿,肉儿,血一并拉扯下来,甚至都能听到血管破裂的声音。
酆都的习俗,不让任何一个饿死鬼去受罪。
晏兮还没死,算是活受罪。
阎贺给他饭吃,他提起筷子就刨,狼吞虎咽,吃完了还要添,等到盘子都照出人影了,才算是吃完了。
这片橘子饼,是杜梨给的最后一块了,离开清河后,一直随身带着,他不敢吃太多,每次只能舔一舔尝个味道,就赶紧收了起来。
只要尝到那一点甜,就觉得刑罚什么的也不那么疼了。
晏兮方才磕到了后脑勺,杜梨扳着他的头想看看,晏兮乖乖背过身去。
嘴里说令君可不可以不要弄湿我的头发,杜梨就净了手擦干,用手给他慢慢地揉。
折腾了半天,夜色渐浓。
杜梨生了一堆柴火,听着小吊锅里鼓水沸浪的声音。
晏兮闻到一股药香,他感觉有些不对,这些药明显是按照方子现配现抓的。
杜梨才给自己处理完腿伤,哪里去找的这些药。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产生。
他情绪有些亢奋,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地问:“令君,你今天中午是去买药了吗?你是不是......是不是心疼我病了。”
怪道回来地那么快,配剑也不带。
杜梨心头千回百转,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心中有气,想骂这个人傻,又想质问他为什么把自己弄这么惨,是故意来博他可怜吗?
他觉得也许晏兮就是他命中的天魔星,是专门来克他的。
所有的纠结憋闷到了嘴边,吞进肚子里游走一圈,最后只能化为深深无奈,摇头叹息一声:“你呀...”
这个晚上晏兮的嘴就没停过,他一遍一遍地唤着“令君。”
用那种拖着尾音的语气,略带些凄楚可怜的。
撒娇撒地令人发指。
杜梨给他倒了一杯开水,还是堵不住他的嘴。
他叽里咕噜地喝着,喝完把杯子一撤,嘴里就哼哼唧唧起来。
杜梨问他可是伤口疼了,伸手来检查。他把被子一卷,裹着身体又不让看,只是可怜巴巴地盯着杜梨。
杜梨不知道他怎么了,又听不了他这样的语气。最后被他气笑了,“你到底还睡不睡了。”
晏兮躺了一会,拱了几下身体,挨着床沿靠近杜梨:“令君,我睡不着。”
杜梨往火堆中加了一根柴火:“腿疼地厉害吗?”
晏兮眼皮也不眨:“不是。”
杜梨耐心劝:“你伤了,更是要好好休息。”
晏兮乖乖地说:“嗯,听令君的。”
杜梨伸出食指敲了敲床沿道:“那你现在应该要干嘛?”
晏兮回答地很干脆:“闭眼。睡觉。”
过了一会儿,床上有人蹬蹬腿。
杜梨:“啊?”
又过了一会,那人娇怯怯地喊了一声“令君。”
“嗯。”杜梨无奈,“我在。”
那人睁大眼睛小心翼翼地问:“令君,我不赶我了么?”
“......赶不走了。”杜梨认命地叹了口气“你愿意留下,就留下吧。”
“只一样......”杜梨补充道:“我要你珍惜自己,不许再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晏兮不理解这样的话,在他看来,天下再没有比他更爱惜自己生命的人了,笄蛭之巢那么多刑罚都没弄死他。
杜梨摇摇头,缓缓地说:“你虽然珍惜生命,但并不是爱惜自己,你若是爱惜自己......便不会三番四次受无谓的伤。既然酆不再追究,如今这身骨血来地不容易,更是要好好生活。”
......
冷雨茫茫窗外,晏兮似懂非懂,火光照的他眼眶温热,他坐起来重重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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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地妖患频发,九天与幽冥不得不重视。
双方在各地加派人手,分于府州县。
看起来是在齐心协力,共同解决妖患。
敷春城的隍朝会也是越来越近了。
隍朝会百年一届,隆重非常。
这次因为妖患,各地城隍与地仙将悉数到位,聚会的同时还不忘商讨治妖良策,交流感情与沟通工作两不耽误。
梁原镇妖患日清,杜梨计算着时间与脚程,打算过完年就启程前往敷春城。
这段时间杜梨外出的时候,晏兮若还想再跟,都会被杜梨以养伤为名挡下来。
晏兮没有办法反驳。
白日里没事做就瘸着腿,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他找了张桐油纸重新糊了窗户——之前被风吹破了。
又到附近的山里找了些材料,重新编了一个草帘,挂在门上挡风。
杜梨回来的时候,晏兮正挥舞着斧头在劈柴。
见杜梨回来,他说:“令君你走远一些,别让木头溅出来的碎屑扎着。”
杜梨扬了扬嘴角,轻轻笑了笑:“人间烟火十足味,闻鸡砍柴百年功。”
这一笑,犹如雨后初霁,仿佛这料峭山风都沾上了些许体温。晏兮有点看呆了,嘴里的蜜话更是不要命地往外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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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黑黑的一条甬道。
杜梨提灯走着,四周的回声空荡幽深。
灯忽地熄灭了,慌乱中有乌鸦扑过来啄食双眼,然后黑暗浸透,大块大块的影像在眼前晃动。
一桩桩,一件件,人皮鬼魇,魔音入耳......
一直以来,九天和幽冥之间不断重复着流血,屠杀,成王败寇,尔虞我诈,整日都是永远也演不完的斗争,阴谋诡计,令人厌恶到了极点。
一战山河伤痕深,再战尸骨无地存。
杜梨心生不忍,多方奔走,调和矛盾,只望两方冰解的破,再不见马革裹尸,白骨露野之凄败。
一只鷇印,一个槐阳晏氏,多年心血付之东流。
这扑面而来的世道人心,冷的牙颤。
生于斯长于斯的九重天宵,操戈幽冥,压制异己,手段不可谓之大丈夫。
自己不服申辩,多少仙官看似义愤填膺,背后却奚落嘲讽,“露陌小人,阴曹走狗,背惠怨邻,弃信忘义。”
至交好友受己影响,对幽冥存了亲善友好之心,孰料一朝罹难,灵魄散尽,只留一缕神识。
彼时他已无力执剑:“道不同不相为谋,从此椒阳殿再不提露陌。”
盛名又如何,在与现世的相撞中,年少的自己依然磕得头破血流。
多年修为,一朝残损,半鬼半仙,神像不明,耳畔听见有人冷语,“鬼仙者,鬼关无姓,三山无名,占着一个仙字,实际上连鬼亦不如。”
这一生无名也好,牺牲也罢,亦不曾停下追求道义的脚步。
杜梨忍受鬼仙之躯带来的阴森寒意,花费数年时间习惯目不能足视,他游走天下不曾停留,最后驻足小小清河,在这里,邂逅了一个笑意粲然的少年。
少年与他朝夕相对,陪他游走风雨,陪他领略四季,这一切一切,让他以为找到了可以一路同行的知己。
转眼间,酆都追兵又至,孽镜里的画面一帧一帧,走马灯似地轮转,仿佛无声地泣血,针扎般控诉着凶手的罪行。
杜梨感觉自己被拘进了一个怪圈里,仿佛被诅咒了般,地缚锁蠢蠢欲动就要破土而出。
锥心之痛一次一次地轮回。
原以为至此再无波澜,然而一丝甜味悄然靠近,少年像猫一样乖顺无比,贴在耳边冲他轻声撒娇,“令君,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感到一丝丝甜。我个人喜欢这种清甜清甜的感觉,不腻正好。
接下来要开大了!!!加大甜度...
☆、心意难禁
“令君,醒醒,你怎么了?睡这样久。”
梦境和现时汇合。
杜梨猛然惊醒,他指尖微颤,胸口堵着一口气。
晏兮走上前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关切道:“令君,你的脸色怎的这样差,这是怎么了?”
杜梨本能地偏过头去,避开他的手。
晏兮的动作顿了顿,拧了条湿毛巾递给他:“擦擦脸吧,好多的汗。”
晏兮说完站起来,走到火堆边,这边架了一个小砂锅。
晏兮伸手搅拌锅里的米粥,若无其事地和杜梨聊天:“令君,今儿是除夕,屋外下雪了。”
杜梨合衣起身,走出屋外,细细的雪花纷纷扬扬,凉凉地覆盖上来。
梁原镇的第一场新雪在除夕这天来了。
白雪如梨,碎玉满眼。
好一场大雪。
凉意一刺激,杜梨清醒了一点,神色稍缓:“除夕瑞雪,明年该是个丰年罢。”
“令君,穿那样少,别站雪地里。”粥好了,晏兮招呼他吃早饭。
白粥熬了几个时辰,米胖乎乎,粒粒分明。
晏兮先给杜梨打了一碗,沉甸甸的热粥隔着凉瓷透过一点温意。
粥熬得厚,喝上一口,黏嘴一圈。晏兮痛痛快快地喝了一碗,拈起一块脆萝卜,咔嚓咔嚓在牙间嘣着脆响。
看着小锅里还剩半碗,都打在了杜梨碗里,他四仰八叉地摊开手脚,觉得四体通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