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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灯拢霸月——by蟠桃生铁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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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梨想起今日西棠阁中,郁嗅的话,他说把晏兮留在敷春,杜梨问:“晏兮,你觉得敷春怎么样?”
  晏兮一边给杜梨按摩,一边说:“敷春好啊,热闹又好玩,吃的也多。”
  “那你愿意留在这里吗?”杜梨又问。
  晏兮已经给杜梨按完手臂了,他拿起杜梨的手,杜梨手上结着习武之人特有的厚茧,他拿过一把小矬子,给杜梨挫起茧来,眼皮也不抬道:“愿意啊。
  不过要令君在这里,我才愿意。敷春再好,也不如清河,我最好的日子就是在清河,令君啊,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去啊?”
  杜梨心头一热,“当年我挂印告假,若你想回去,即刻也是能回去的......晏兮,若我不当城隍了,你想做什么?”
  晏兮还在埋头苦挫,他说:“这我还没想好,令君如果是城隍,我就当令君的尉官,给你引魂除妖,养老送终;如果令君不想当城隍了,想回去九天做你的露陌仙君,那我就给令君驾车养马,当令君的车夫;若是令君仙官当累了,我们就回清河去开个酒楼,我来掌勺,令君就什么也不用干,只管坐在柜台上收钱就好,令君说,这样好不好?”
  杜梨笑道:“当然好,你的手艺好,你要开酒楼必定宾客盈门,日进斗金,比清河城隍庙的香火俸禄强多了。”
  晏兮挫完一只手换另一只挫,直把杜梨的手修得干干净净。
  ......
  “令君啊,前几天在那个大腚子府君那里,你说,我的你的什么啊?”
  晏兮想起那天去西棠阁找杜梨,隐约听见杜梨对郁嗅说,“晏兮不仅是我的尉官,他还是我的......”
  后面他就没听见了,现在想起来,他好奇地问杜梨。
  “是我的......”杜梨没想到他记起这件事来,神色有些尴尬。
  ......这该怎么说。
  “嗯,”晏兮没有察觉到杜梨的窘意,不依不饶,继续追问,“是什么?我是你的什么?”
  杜梨泡红了脸,扯过池边一条雪色毛巾,盖住晏兮的头,踩着石阶准备上岸,出言转移注意力:“莫要泡了,泡久要头晕。”
  晏兮一把拉住他,一只手神不知鬼不觉像其身下方探去,杜梨警觉,擒住他作怪的手,肃声道:“你做什么!”
  虽然杜梨动作够快,但还是被晏兮摸了一把,晏兮嬉笑着脸皮,毫不脸红地耍流氓:“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令君是不是同我一样。令君体凉,怕不得热处......”
  “......”
  他这样肆意妄为,真当杜梨是泥捏的不成。
  杜梨气极,旋身披上一件干净的素色流云袍,结地缚印,捆住晏兮手脚,将他丢于榻上,不管晏兮今晚如何哀怨求饶,杜梨下定主意,决计不理他。
作者有话要说:  骚断腰......
晏兮,你摸得哪里啊?

  ☆、皆惊

  衍圣宴席当天。
  杜梨和晏兮找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由于郁嗅在隍朝会第一天找杜梨谈话,不知怎的,这个消息被人传了出去,所有参会的仙家都知道了。
  大家都很好奇谁可以得敷春城的府君城隍如此礼遇。
  一时间假装碰面的,见面寒暄的,请酒约谈的,各路人马,杜梨不胜其扰。礼闲时,晏兮就赶紧带着令君躲到外面去。
  隍朝会前,杜梨一再提醒晏兮低调行事,现在还要加上一条——适当装怂。
  晏兮最会演戏装傻,扮乖扮痴。
  哪里哪里,岂敢岂敢,承蒙承蒙,多谢多谢,改日改日,这样的话,有条有理地从晏兮嘴里跑出来,配合着惟妙惟肖的礼仪。
  若是阎贺在这里,看到他这样的做派,估计下巴都要惊在地上。
  大家不多见到这个清河城隍,见到了也是知礼谦虚,渐渐地,大家就淡了,眼睛不再盯着杜梨看。
  今日的宴席布置在一水榭楼台中,东临池水,西迎曲溪,是名“倚绿南熏殿”。
  此时还未开席,各位仙家欣赏歌舞,呼朋唤友,高谈阔论。
  奇怪的是,今日主位上坐的并不是敷春的府君郁嗅,而是一位戎装披甲的女子。
  她脂粉未施,素面朝天,五官却是浑然天成的侬丽美,有如野火一般燎原之感,美得有力量,又有难以撼动的气势。
  晏兮远远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女子给人的感觉很熟悉。不过他也没在意,兴致勃勃地看着食单,盘算着一会上菜的时候怎么给令君抢食。
  主位上那个女子说话了,她朝站在西面下首侍立的鹿世鲤说:“大外甥,你们府君怎么还没来?郁嗅这棒槌如今是越来越拌蒜了,我处理完七殿的事宜,衣服还没换就来了,他是不是给我甩脸子,存心要我发飙啊?”
  也难怪晏兮觉得熟悉,这位女子正是如今的七殿阎君,也就是阎贺的姑姑,阎雪肩。
  幽冥有十殿,共同负责万物生死,平衡魂魄转世轮回,敷春城隶属七殿酆都管辖。隍朝会这样的大盛事,酆都那边来人,也是情理之中。
  “阎七夫人,是知道的,我们府君一向注重礼仪,不肯失了颜面,此时还在沐浴更衣。”鹿世鲤虽与阎雪肩有亲,但这种场合,仍以礼唤之,他以话支开:“夫人殚精竭虑,最近忙什么呢?何以戎装而来?”
  阎雪肩以手拊案,她的手全无女子的雪白纤细,而是伤痕、老茧、粗糙不堪,她呵呵笑道:“没什么,前日猎兽,两个九天的芥子小仙要非和我们抢妖兽的兽头,明明是我们先来,先打下来的,你知道你舅妈的脾气,谁敢和我当面锣对锣,鼓对鼓,我不赏他俩个大耳帖子不算完。
  嘿嘿,这不,吃挂落了,九天寻上门,和我手下两个老鬼头争论起来,老娘也不怕得罪人,穿着甲胄上去给他俩压阵,在我七殿地界,看谁横得过谁。
  那个郁嗅,还是和从前一样,天天描眉画鬓,是不是怵压不住台啊?......哈哈哈,大外甥,我说你也别在这干了,侍奉那厮忒麻烦,你到我那里去,我给你安排一个闲差......”
  阎雪肩是个话匣子,噼里啪啦一阵,话永远不掉在地上。鹿世鲤只在心里着急,今日这个日子,实在是耽搁不得的,府君怎么回事?他正想派人去催一催......
  耳边一阵鸣锣开道,然后吹管拉弦响起,唢呐高亢、柳琴明亮、洞箫悠扬、笙管华丽。
  百鸟朝凤乐曲中,众侍吏侍女拉开一副华丽的玉座仪仗,漫天花瓣,香风阵阵,一个男子在众人的簇拥下,款款进入倚绿南熏殿。
  他着一件衣袖繁丽的金缕花织锦袍,足下高筒乌靴花摺,腰间鸾带灼烁,乌云高束,广袖飘迎,端地是昂美俊英,明艳不可方物。
  郁嗅入了坐,给鹿世鲤使了个眼色。
  鹿世鲤知意,一挥手,乐师看到指示,立刻换了一曲喜气洋洋的曲子重新奏来。
  郁嗅一直端着的脸,随着音乐慢慢地展现出笑容,他站起来和坐在上首的阎雪肩见礼,又和坐在东面的檀景见礼。
  首位下设东西两席,隆阙朝以东面为尊,檀景驻守都城盛京,是地仙之首。因此无论是待客之道,还是礼法教意,郁嗅都只能坐在西面,居于阎雪肩与檀景之下。
  这是敷春城,郁嗅表示受不了这样的委屈,因此摆了大大的排场,一套礼仪下来是规规矩矩,纹丝不乱,郁嗅的面子也得到了大大的满足,他小声问:“世鲤,怎么样?我今天的出场帅不帅?”
  鹿世鲤不觉意地给他正了正衣摆,低声回道:“好着呢,艳压群芳。”
  不同于这位花里呼哨的郁府君,东面的檀尹君就显得有些森肃了,一袭银边狩岳袍,敷春城这样暖和的天,他身体里仿佛有一块化不开的坚冰,披着一条墨狐的大氅,长长的风毛抖动在空气中。
  满殿浓墨重彩的花团锦簇行到这里便止步不前,被他渲染的冰凉料峭给隔绝开来。
  他的凉不同于杜梨的凉,杜梨的凉像是秋日清晨的露水,透着清凉的温润,他的凉就像是三尺寒潭下的玄冰,凉得叫人心意洞穿。
  隍朝会的宴席,可以概括为盛、雅、艺、精。
  这样的宴会具有礼仪隆,规格高,席面豪的特点,是美食、美景、美器之集大成者。
  开宴时,三班人员都来厨房待命,各司其职,厨房的分工极细,做馒头的、蒸包子的、做咸菜的、发豆芽的,等都是世世代代相传,甚是几十代都在敷春城隍庙的厨房,从事单一的劳动。
  又因款待的对象不同,席面有高下之分,今天的“燕菜席”就是隍朝会中最高规格的一种筵席。
  每张案上设芍药熊掌一品、紫苏鳇鱼一品、汤浴绣丸一品、赐绯含香粽子一品、单笼金乳酥一品、暖寒花酿驴蒸一品、红羊枝杖一品、葫芦大吉翅子一品、寿字鸭羹一品、黄焖鱼骨一品、大碗菜四品、燕窝无字三鲜鸭丝一品、燕窝疆字口蘑肥鸡一品、蜜汁金腿一品......
  更令人瞠目的是,案中还有一道华丽壮观的压轴菜—素蒸音声部。
  所谓“音声部”就是歌女乐姬,这道点心是用面皮裹上各种果蔬馅,捏成歌女乐姬的形象,然后放置于蒸笼上蒸熟,出锅的时候配合热腾腾的蒸汽,上百个乐姬面团凑在一起,摆出各种造型,仿佛仙娥驾到。
  琳琅满目的菜式,经由侍吏一样一样地摆上来,只有敷春城这样的繁华富饶,才撑得起这种场合的席面。
  郁嗅举杯起身,面对满座仙家,朗声颂着昨晚在鹿世鲤监督下,背了一宿的祝酒词: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
  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帏绣幕围香风。
  吹龙笛,击鼍鼓,皓齿歌,细腰舞。
  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
  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
  大祀已过,此时正是放松的时候,众位仙家听了他华丽的祝酒词,不带一点矫揉造作的拘束,全是劝君行乐的意思,正符合了今日的心情。
  一时满座举杯,欢然畅饮。
  “欸诶,郁大府君啊,你整这些酸叽溜的词做甚,大仙儿母老虎和狗,管你什么这鼓那土,今天的太阳高高的照在咱们头上,你只管给我兄弟俩上最烈的酒来......”
  殿中,一中年男子乜着眼,坨红着腮,趔趄着身子高声嚷道。
  他亦身着狩岳袍,只是这袭袍子全身上下雪白无比,无纹无饰,全无一丝殊色。
  衍圣宴席不像大祀那么拘束,但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村话与这样的场合还是格格不入。
  一时间满座皆惊,谁敢如此无礼,众人纷纷为之侧目。
  “各位仙家,瞧着我啊?”这人浑不管众人鄙夷、惊诧、嘲弄的目光,摇头换脑地高声调侃:“众位晓得什么是四大白吗?天上月,地上霜,姑娘的屁股,白砂糖,哈哈,都不如我衣衫白,众位尽管瞧!”
  一男子站起来,作势拉住他,“诶诶,兄长,狼叼猪,狗咬羊,孩子跳井还是找茅房啊,你那么急干什么?案上不是还有酒没喝完吗,灌丧这么些黄汤还不够?
  郁大府君日理万机,人家是府城隍,还为你州城隍这屁点小事上心啊?我说,别给咱们泸州丢人了,灌丧完这些黄汤找个教坊,咱搂个美人亲香去!”
  这位男子穿着一袭纯黑的狩岳袍,除了黑以外,全无一丝殊色,细小的眼儿,赤红着脸儿,鼻梁上竖着铁线御鬼纹,相貌与那位全身雪白的有八|九分像。
  他打着酒嗝给众位仙家抱拳作揖,打扰打扰,失敬失敬。
  这是一对孪生兄弟。
  “泸州二隍,你们嘴里放干净一点!”鹿世鲤还没开口说话,侍奉郁嗅的尉官之一,童祭花忍不住出言斥责。
  泸州有二隍,柯不恼,柯不气,号称双嘻双笑,两人驻守泸州,愣是同领了一个仙职,同享一份香火。
  泸州录属六殿酆都管辖,一城一隍的规矩在阎柳这里被破了,左右一个人的活两个人干,却只要发放一份俸禄,阎柳也就乐得如此。
  这两人在地仙中是出了名的猥琐龌龊,卑鄙下流,他们勇敢地把‘君子’的遮羞布扯掉,至贱无比,爱咋咋地。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人渐渐码齐了,组团搞事
高能高能!
周末早更!

  ☆、忠犬

  
  城隍属冥官,驻扎现世,掌一方鬼怪,守一方城池,最是不拘一格用人才。可由有功于地方民众的名臣英雄充当,或是得道的鬼怪、妖仙皆可充当。
  柯不恼、柯不气两兄弟乃得道散仙,颇瞧不上妖仙出身的郁嗅。
  方才那个黑衣的柯不气表面上是在劝阻兄长,实则言语里暗暗讥讽。
  童祭花年轻气盛,见他辱极自己的府君,如何能忍。
  “噢~,这位小兄弟好生的辣气,仰脸的泼妇低头的汉,案上一没有朝天椒,二没有独瓣蒜,上面吃进去,下面吐出来,你这么辣气,怕是一会儿进了茅房,辣得上下两眼儿都疼!”
  漆黑的柯不气抠着牙打量了童祭花一眼,以掌扇风,口中“嘶嘶”抽气,好像真的吃到了很辣的东西。
  “你......”童祭花亦是出身遗老宗风之家,哪里见过这样言语做派的人,一时间被噎地说不出话来,满脸通红地窘在原地。
  阎雪肩不禁暗暗皱眉,这哪里来的滚刀肉,老六如今也是糊涂了,这样的腌臜泼才也往台面上放,怪道人家九天看不上阴曹,幽冥的名声就是被这种人败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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