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拢霸月——by蟠桃生铁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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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九天与幽冥再不动干戈,“蒐”也便不具有当时极端的重大性与重要性。
阎雪肩软甲红衣,跨在起伏的马背上,四周呼哨声此起彼伏,前方十几骑自疏林山间驰骋而出,包围而上,驱赶着黄貂、角羊们惊慌逃窜。
一只脖子上带着项圈、眼睛黄莹莹的猞猁蹲在阎雪肩后腰处。
一只角羊入了围,阎雪肩一声令下,猞猁后腿的肌肉起伏爆发,它扑击而出,一口扼住角羊脖颈,拖着角羊回到阎雪肩身边。
“好!”阎雪肩击掌大喜,声音像憋着一股锐气般。她跳下马去,大步上前检查猎物。
角羊的双眼犹未闭上,肚皮快速地起伏着,那只猞猁温顺地蹲在她身边,抬起后脚挠耳朵。
“七夫人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杜梨跨于马上,击节赞叹。
“什么须眉不须眉,就差一把胡子,简直就是个男人,前日踢我那么一下,现在还疼呢。”晏兮亦跨于马上,面露不屑,语气听起来是在撒娇。
他先杜梨几步的距离,帮他拉着马笼头。
“若非七夫人出手,今日这场春蒐,恐怕你我都不在这里了。”
晏兮做事一向奉行“凡事做绝”的行为准则,有人得罪了他,他大多时候当场并不发作,一般以秋后算账居多,再连本带利一起追回来,说好的要杀他全家,那就一条狗也不会放过。
前日倚绿南薰殿,晏兮当庭乍然出手,杜梨拉都拉不住。自己慢了一步,他已经把兵刃比到泸州二隍的脖子上了,差点就无可挽回。
泸州二隍不过是言语上略有不妥,无视就好。晏兮不管不顾往上冲,当庭行凶,若是因此被扣押,牵扯出身份来可怎么好。
杜梨架着晏兮出倚绿南熏殿的时候,晏兮犹自挣扎不休,杜梨不敢放手,只好把他带回房间,和他说话时,语气也带了点埋怨:“你怎么如此莽撞,这样的场合是你胡来的吗?即便泸州史君言语有失 ,你也不该要人性命......”
晏兮也有些醒过神来,知道今天自己又冲动了,但那个泸州二隍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货色,竟然敢向杜梨那么说话,自己视若珍宝,碰一下都嫌弄脏了他,自己的令君,自己的杜梨,被不知所谓的人这么调戏,凭什么!!
晏兮方才在殿上,先是被阎雪肩格腿挡下,破势不轻,二次出手时,又被檀景等三名城隍挡下。晏兮自己也受了惊吓,杜梨不知道安慰他,还开口就怨他。
“狗屎一般的人物,怎么就死不得......”晏兮的眼眶有些发热,他不甘心地低声重复,“我怕你委屈你知不知道......”
杜梨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晏兮冷笑一声,“是我多管闲事,无缘无故就要找茬罢了,别担心我去杀人,左右我不管了。”
他再不看杜梨一眼,把一块橘子饼扔在地上,这是杜梨今天给他的,还没舍得吃。
晏兮跃上屋顶,趁这月光几个起跃,消失在夜色里。
杜梨被晏兮突如其来的怨怼刺得心头微酸,张了张嘴,没有喊出声来。
他在屋里默默坐了一阵,估算了一下橘子饼掉落的位置,摸索着过去捡了起来。
杜梨低头咬了一口,甜蜜的滋味入口,杜梨的心却酸酸涨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恋爱中的人儿啊~~
☆、水烟
晏兮蹲在矮树下生闷气,眼角瞥见一抹白影。
他折断一根树枝,发出一声脆响,抓着树枝换个方向继续蹲。
杜梨走过去,和他一样蹲下来,晏兮不和他说话,他也不着急,只把一块裹着牛皮纸的橘子饼递过去,温和地说:“今天的这份还没吃,刚才那块脏了,这是新的。”
晏兮斜了眼那块橘子饼,没接,哼了一声,身体又转了小半圈,“这饼吃着没滋味,我不......”
他眼角余光扫见杜梨又把那橘子饼收回去了,一时嘴里不知道怎么说气话了,心里却更气了,甩手把那根树枝远远抛到前方的池子里去。
杜梨垂着头:“你原本一心为我,我话说重了,伤了你的心,你不想再要我的东西也是情理之中......”
晏兮将橘子饼一把掏回来,气道:“怎么?说好的一天一块,我若是不要了?你就不想给了吗?”
“哼,给我的东西,我就是不想要,拿去喂......”晏兮看着杜梨的神情,改口道:“我又没说我不想要......”
杜梨的手空了,他虚握着手掌,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晏兮又好气又好笑:“令君怎么了?哭丧着脸干什么?我又没说我不要,怪来怪去怪我太冲动,令君要我低调行事......我怎么不知道是为我好,令君是神明,生来就是让人家放在心头痴爱的,我拿了令君的鱼符,当然一心为令君......”
杜梨脸上愁云稍散,轻声道:“是我不好……”
杜梨上前一些,在他身边坐下来,覆住他放在身边的手,义骸,坚硬温热,没被甩开。
杜梨沉吟一番,低低地说:“三郎,别生我的气可好?”
“你......”晏兮再坐不住,他跳了起来,指着杜梨“你你你”了半天,看着令君安宁认真的神情,好像还要再说什么......
晏兮赶紧摆手,大发慈悲道:“你别说了,行了行了,我不气了。”
晏兮搓搓发烫的耳朵,这个令君,撒起娇来简直叫人招架不住。他拿出一个面具,在杜梨身边坐下来
这是阿驹之前送给他的那个傩神面具,头生犄角,眉展烈焰。
晏兮拿着面具在杜梨脸上比了一阵,口中嘟囔:“你呀,就仗我心疼你,也不怪旁人垂涎,令君绝代风华,我都是见色起意,这张脸就该这么遮起来,不让旁人看到才好。”
明明是仗着杜梨疼他,才这么妄为肆意,到晏兮嘴里就反了一个样。
杜梨听他言语,隔着面具展了展嘴角:“夜里风大,三郎,我们回去吧......”
......
完了。
又犯规了。
隔着一张面具的距离,晏兮滚烫清冽的气息落下来......
他呓语:“都说了别这么叫,令君......”
晏兮的气息太甜腻 ,杜梨无法若无其事,他试图撑起晏兮的肩膀,把他扶开,晏兮双臂用力,反而抱住了他。
好在晏兮只是隔着面具亲了一下,他放开杜梨,手指交叉枕在脑后,就势躺在树下的草坪上,听着耳边细小的虫鸣,和杜梨待着。
大地夜幕四周,天空星光闪烁。
片刻。
“令君,如果一个人被碎魂了,那他还有办法活着吗?”晏兮看着满天星子,问道。
他问完,又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傻气,人死魂魄离体,魂魄被毁坏震碎,那就是死得不能再死了,要不然晏莫沧怎么会死得那么透彻。
“碎魂后,生机无望,永世不轮。”杜梨接手这么多魂魄,自然知道这个铁律 。
“有没有例外?一个人被碎魂,但是还活着,活的好好的。”晏兮今晚对这个问题特别执着。
杜梨摇摇头:“若你亲眼确认他被碎魂,必是生机无望。”
杜梨有些不解:“你生于酆都,阴鬼之事自然熟悉,何以这样问?”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晏兮得到了杜梨肯定的回答,这颗心稍稍放下,令君都说碎魂后生机无望,那肯定是活不成了,该是自己认错了。
晏兮惬意地躺在杜梨身边,这样花好月圆之夜,聊这个实在是煞风景 ,他在草地上翻了一个身,把头枕在杜梨的大腿上,嘴角衔着一根草叶,不紧不慢地咬着。
方才隔着面具接触的一刹那,仿佛有什么晦涩的片段重新点亮,杜梨缓了一阵,现在脸还有些烫。
杜梨一只手拎着面具,一只抚摸着晏兮的发丝,犹豫再三 ,磕磕绊绊地问:“在清河,你是不是......是不是......”
晏兮瞬间听懂了他没头没尾的话,勾着草叶,轻笑一声:“是啊,我从前就对你做过类似的事。”
晏兮爬起来附在他耳朵耳边,呲着尖牙,石破天惊一般道:“我还对令君做过更过分的事呢,只是令君不知道罢了,在瓜州门......”
“什么事?”杜梨犹如被野兽咬住咽喉,发出了意味不明的短促。
“待会儿回去就知道了......”晏兮手指打着圈,画在杜梨的手背上,甜丝丝的语气。
......
幛缦垂下来,天光柔和微熹,杜梨笔挺规制的狩岳袍叠放在一边。
他额头上滚了密密匝匝的汗,眸子里水雾涟涟,下巴微颔,喉结翕合。
晏兮扯过棉纱被,自己覆在他身上,看着他脸色潮红,意志不清,怜惜而珍重地啄吻着他的下巴,“......天快亮了,我去给令君打点水擦擦身子,令君快些歇息吧。”
这......请问还怎么歇息?
就这样折腾了一晚上,杜梨累极,黑沉一觉睡到了中午。
敷春那边遣让人来问候,杜梨开门的时候竟然发觉腿脚有些无力,稍稍掩饰过去,打发人走。
晏兮自幔子中伸出一只手,一副不修边幅的懒散样,杜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一把拉住,低低笑道:“令君,忙活了一宿,现在知道昨儿我说的是什么事了吗?”
......
杜梨喉咙里哽了话,大窘甩手走开。
晏兮这个人,灵力方面不如何出色,专门在旁的歪门邪道上下功夫,虽是修道之人,从来不知道清心寡欲怎么写,耐力又是一等一地好……
杜梨坐在椅子上,手上擎着一盏清茶,饮下一口,他侧耳听了听,帐子里人儿一副赖床不起的样子。
杜梨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走过去,拍拍他催促他起床。
****
马背上,晏兮牵着杜梨的缰绳,看了看升起的日头,眯着眼睛问:“泸州二隍出言无状,令君不生气?”
杜梨坐在马上稳稳前进,笑着说:“若是做此回答,你恼了可不好,我还是不说的好。”
晏兮知道几日前,他们因为这个问题闹过不愉快,当即表示令君尽管说,自己绝对不恼。
这几天他占了太多便宜,这腔火气早就泄了个干净。
杜梨动作利索地下了马,走到晏兮的马匹前,牵起笼头,慢慢地带着他走。
半晌,杜梨才缓缓地说:“......泸州二隍虽然忝居高位,但说起除魔卫道还算坚定,万物百态,参差世界,左不过是言语不妥,我一个大男人,这些话虽然不好听,也不至于生气。”
路过一片杨柳依依,杜梨补充道:“不以行迹论世人,论行古来无贤人......况且,我已经有了一个要帐鬼儿,要是谁的闲气都生,怎么生的过来。”
晏兮坐在马上,愣了一会,才反应出杜梨说的要帐鬼儿是他,正要言语,一只弓箭嗖着疾射而来......
远处有人在喊:“对不住,快躲开!快躲开!”
敷春城草木四季常青,柳树也比别的地方生地高,生得好,老树新枝,宫腰垂地。
射柳,就是在柳树上择一支粗壮的柳枝,于柳枝上缚一彩条为记,射箭人骑马飞奔,以箭射柳。
若射断柳枝,在瞬息之间飞马驰至柳下,接断柳于手,便为上等,彩条上写着对应的彩头,也归射箭者所有。
柳条细软,百步内|射断,又要接断柳在手,考较的是骑射的力道、眼劲、巧劲、驾驭马匹的能力等等,都要无一不精,方可大胜。
这只箭矢,也不知道是哪个手潮的,射箭的角度都要偏到姥姥家了。
箭矢当面袭来,晏兮偏了一下头躲开,发丝微动,他劈手握住袭来的箭矢。
这边胯|下发力,已经跃马而出,扬声笑道:“令君说我是要帐鬼儿,我可不答应,我这就去给你射一个彩头回来。”
杜梨知道他得了箭,高声嘱咐:“小心些,先拿了弓罢!”
杜梨用惯了星弧弓,可凝灵出箭。可是晏兮不惯使用弓矢,他神态自若,一勒马缰疾驰出去,直奔柳枝,也没有拿弓矢的意思。
围观的众人都颇为惊奇,他这样怎么要射柳?
晏兮截下弓箭在手,伏身马上,在离一条红丝彩条的柳枝不到五十步的位置,手高高扬起,骤然发力把箭掷出,只听“啪”的一声,系着彩条的柳枝应声而落。
此时晏兮离柳枝尚有距离,柳枝受力后被激起,又以极快的速度落地。
晏兮狠狠一夹马肚,待他近前,柳枝距离地面不过寸许,刹那间,晏兮迅疾弓身一捞,如同水底捞月般拉着马鞍轻巧起身,他鸦青色的袍子旋开,飒飒生姿。
周身呼哨声此起彼伏,晏兮手拉缰绳御马而停,马蹄高高扬起,此时太阳耀目,他转过头来,已经衔了那枝新碧柳枝在唇间。
杜梨听周身欢呼哨响,知道他已经得了手,停在不远处恬然相候。
晏兮拿彩条兑换了奖品,打马快步回到杜梨身边,他的脸庞发了汗,把一个锦盒放在杜梨手上,微微喘着气,笑得如金阳一般:“我得回来的彩头,说是敷春的水烟香,那日筵席上我们没得,今天刚好得了,令君看看可还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待会儿回去就知道了......
☆、黄雀
十六匹纯血的高头大马四蹄翻飞,车轮与地面的撞击声隆隆作响。
这是一架华丽的马车,朱轮华盖,八宝装饰。
车内布置案几,床榻,陈设各色玩器,水烟香袅袅升起,华丽典雅的气味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