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总肖想本座 番外篇——by太公钓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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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在矜瞪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
不青:“魔君把他的修为渡给你,可你无知无觉,甚至每次突破时他向你道喜,你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真的很想问,你背叛了他,你良心不痛吗?哦不对,你根本没有良心!!你以为你重修桃源殿,就能假装你有良心吗?!”
孔在矜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捂住额头,道:“把他丢出去,别再让他靠近桃源殿。”
元照叹了口气。
人已死,道生前,满目疮痍。
元照发现,不能离灵体百米远,亦是不能离孔在矜百米远。
所以,他猜测,自己另一半灵体就是在孔在矜身上。于是他跟着孔在矜飘啊飘,看着那个人面不改色地处理妖界政务,和那个青衫男子交谈。
元照记得,那个青衫男子叫竹墨。两个间接杀了自己的人的话里总是提到“本源”二字。
他没什么心思去听,只想快点取回另一半灵体,离开这个世界。
夜凉了。
元照跟着孔在矜回了自己的卧室。孔在矜没有点灯,站在床边取出了雪梅剑,手微微一拂剑身,一个模糊的人影就在他身后现了身。
元照另一半灵体果然在孔在矜身边。
孔在矜四处张望,几次眼神掠过那模糊的灵体都没有发觉。可是他很耐心,将整个卧室,包括屋梁,找了良久,才发觉那个灵体就在床边。
孔在矜浅笑:“这次找了二十一次,比上次少了两次。”
那一半灵体没有修好,宛若一团人形的烟云,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孔在矜兀自道:“我是不是进步了?”
如果是以前,只要孔在矜一突破,魔君都会对他说“你又进步了,不错。”
可是如今,已有一团模模糊糊的灵体飘着,不会说话,不会回应,不会说“进步了”。
孔在矜又自言自语:“雪梅里的本源力量可以修复你的灵体。你会愿意回来吗?”
元照叹气,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然而,他接下来就感慨不出来了。因为孔在矜将那团灵体收起来后,他居然爬到了床上!抱着自己的尸体睡、睡了!!
元照懵了。
飘了几天,元照发现,孔在矜当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他在自己生前冷言冷语,在自己死后,天天抱着他的尸体、对着一团灵体,净温柔地说一些话。
元照听了几次,发现都是些孔在矜今天遇到的事情,有时候孔在矜说着说着,就会不停地说:“对不起。”
元照听得分明,每次这个时候他就会叹气。
晚上的时候,孔在矜会找很多很多次灵体,直到他找到为止。他的目光好几次掠过元照,又很快地别开,去找元照另一半不说话、不动作的灵体。
找到灵体后,孔在矜会同灵体轻轻地说会话,仿佛说话声大了,会把灵体吓跑一样。
而后,他会为不腐朽的天魔之躯擦身,似乎床上的人不是尸体,而是一个很快醒来的病人。
天魔之躯的腹部被别扭的针脚缝上了,一看就不是专业人士缝的。
孔在矜每次为天魔之躯擦身,都会有意无意地避开那道伤口,假装它并不存在。
这日,孔在矜眼睛发红地冲进桃源殿内卧,如断了项圈的疯狗,抱着天魔之躯就啃那冰冷僵硬的唇瓣。
元照默默无言地飘在他身后。
今日不知哪个不长眼的,大肆赞赏孔在矜攻进魔宫、斩杀魔君的事迹,口若悬河地说了大半天,对孔在矜的“英勇事迹”啧啧称奇,最后结束的时候还说:“魔君最后定然恨死了大人,可是那魔君又有什么法子呢?”
“魔君毕竟死了将近一月,再恨您,也无可奈何啊!哈哈哈,看魔君恨却无法手刃仇人的感觉,爽快、爽快!”
“大人杀了魔君后,可谓是为妖界立下汗马功劳。而且,大人可成了妖界有史以来的最大英雄,那魔君,只能九幽含恨!”
“大人真真无上荣光啊!”
把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的,没有比那不长眼的做得更好的了。
一声轰然巨响。孔在矜砸在床上的手洇血,松开了僵直的尸体,挣扎着低喃:“不是……不是荣光……”
他方才似乎吻得迷糊了,居然俯身解开了两人的衣物,沿着天魔之躯的下颚,一路吻下去。他的吻避开了那道疤痕,一如既往地逃避魔君已死之事实。
“……!!”元照别开头,心道,别亲了……对着个死人,何必呢?
那边忽然传来异样的响声。鬼使神差的,他还是看回了床上,可一看,他就后悔得不行。
惨白的月光入窗,将孔在矜提躯体两腿、抵天魔之躯尻的场景照得分明。
第97章 论小孔雀如何找到他的大猫(五)
自己的尸体被如此对待,让元照瞠目结舌,半天找不出一句骂人的话表达自己诡异的心情。
“你不是恨我吗?”孔在矜现出几分疑惑,“恨我,就起来杀了我,好不好?”
元照眼角不停抽搐:我只想让你从天魔之躯身上下来。
“我这般凌-辱你,使你不得不雌伏,你应该恨我的,对不对?”
元照不由退后一步,暗道:放过我的尸体吧!
孔在矜见身下的躯壳没有反应,肩膀像是被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垮。他放下躯壳大腿,不知从哪取出一把暗花纷繁的匕首,郑重其事地交到尸体的手里。
天魔之躯被迫握住匕首,孔在矜双手小心翼翼地包拢天魔之躯如冰的手,像手捧绝世珍宝:“你报仇,好不好?”
说完,他歪头等着躯壳的回答。
可他等不到魔君的回答,因为,那个人,已经永远都说不了话了。
良久的沉寂如一潭死水,试图将孔在矜淹没在绝望中。
他将躯壳的手引来,使匕首锋利的寒芒抵住自己的心口:“只要你睁眼,我就能死在你面前。你手刃仇人,不必含恨九幽了。所以……所以、你醒醒、醒醒,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我错了、我错了……”他似乎不能呼吸,无助地垂头,“五马分尸、炮烙汤镬都好,就算是千刀万剐,我也甘之如饴。只要是你,无论如何,我都愿意。”
“你醒醒,看我一眼、就一眼,好不好?”孔在矜苦苦哀求,“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
元照叹气: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我飘在这里做什么?
孔在矜神情恍惚,居然握着匕首慢慢捅进自己心口。鲜红的鲜血顺着肌肤滑下,滴落在躯壳之上,开出朵朵血红的彼岸花。
血液由上而下、断断续续地滴落,连不上孔在矜和元照的阴阳两隔。
见到躯壳上的血,孔在矜自残的动作一顿。
他茫然地看着躯壳上的血,忽然大惊失色,像手里抓了咬疼他的毒蛇,猛地将匕首甩出!
拿过丢在一旁雪白的中衣替躯壳搽血,他无措道:“对、对不起……”
像是犯错的孩子,除了笨手笨脚地掩饰错误,他好像不会再做别的事情了。
那血越擦越脏,不用水或者净术,是不能擦掉的。
孔在矜良久才意识到这点,下床披了衣服接水回来,给那躯壳擦身子。血滴在了躯壳腹部的针脚处,这会,他无法再忽视那道伤痕了。
他绝望地将水倒了,陷进床内,一如赤子般,再不发一语地抱着天魔之躯。
他不在乎那躯壳是否冷如寒冰,他只在乎,这个壳子还在他身边……
房内本应如月色凝水般死寂,可一股压得极低的幽咽声永不止息地回荡。
是谁,为再也得不到回应的“妖界功臣”,淋漓尽致地镌刻痛苦?
“唉。”元照瞄见今晚上弦月,心叹:天魔之躯,也要消散了。
天魔之躯似乎听到了元照的密语,竟然发出点点微光了!
孔在矜愣住,他的眼里亮起希翼的星光,直到,一个光点优哉游哉地从天魔之躯内飘出窗外,回归天地。
光点不是魔君苏醒的征兆,是天魔之躯彻底离开孔在矜的开端。
“不要、不要……”孔在矜紧紧抱住天魔之躯,似乎这样就能把躯壳永远地留下,“你生气了就杀我好了,不要走、不要……”
“不要……求求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了。”
“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走……”
“你做的饭最好吃了,你不要走……求你了。”
数滴泪水穿过天魔之躯刚好化回魔气的发丝,落在了床上。
孔在矜怀里空空如也,但他仍旧维持那抱尸体的姿势,双眼无神,如平切的死水一面,难起波澜。
一颗颗泪珠从他的眼眶里滚落,浓厚重彩地勾勒出无望的深渊。
“你走了。”他的声音意外地平静,“不,没彻底走。你灵体还在。”
他像是一个失明的人,意图在暗无天日的渊底,高举火把。
元照一时喉咙梗塞,最后也只是低声叹气。
尸体没了之后,孔在矜命人给魔君修衣冠冢。
魔君的衣冠冢越修越大,越修越奢华。当魔君的衣冠冢完工后,孔在矜遣退了所有人。一片寂静里,他用尽全身力气,跪在了魔君的衣冠冢前。
元照看得分明,孔在矜的膝盖骨,被他自己执拗地跪碎了。
森森白骨由内而外地刺破皮肉,挑出几酒坛子的殷血。
蜿蜒的鲜血潺潺,在孔在矜的控制下,不肯脏了魔君的坟头。
他就这样跪着,面色发白,冷汗淋漓,在魔君的衣冠冢前跪到疼昏过去,也挺直腰板地跪着。
日出日落、月泣寒蝉。
妖界的大功臣一直跪倒膝盖的伤自动痊愈,才摇晃不定地站起身,失魂落魄地离开。
自此之后,他每处理完一天的事情后,就去他的衣冠冢里面静坐喝酒。孔在矜酒量很好,无论多烈的酒,都没有灌醉过他。
孔在矜喝不醉,可谓借酒浇愁愁更愁。
自从元照的天魔之躯没了后,孔在矜也不睡觉了。他每晚笑着唤魔君,不停歇地找魔君的灵体。有时候在阴暗的屋梁上找到了灵体,孔在矜碰不到灵体,无法使灵体离开屋梁。
他不介意,坐在屋梁上,和灵体待一个晚上。
他整个人越来越阴沉、神经质,可每次看到元照的灵体,眼里都会聚拢一点神采,嘴角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意。
他和什么都听不懂的灵体说话。
什么都说,从神鸦七主那里学到了什么、发现了神鸦七主的什么弱点、竹墨隐蔽的计划,他事无巨细地对灵体说。
他坐在黑黝黝的屋梁上,看不清表情,道:“只要找到八样本源,就可以许下一个一定能实现的愿望。你想回来吗?”
灵体静静地悬浮着。
孔在矜道:“我想让你回来。”
灵体不为所动。
孔在矜笑道:“我是不是学不会知足?”
元照幽幽地叹息。
何必?何必呢?
你一边记挂泓光,一边记恨本座,殊不知泓光就是我。
你若真喜欢魔君化身的泓光,又是如何恨魔君,恨得要杀了本座才一解内心不平的?
倘若……你真对我情根深种,又怎么舍得从背后捅我一刀?
你知不知道,看见敌军阵营的你脚踏马镫,眼含恨意,恨不得亲手挖出我的心脏时,无论如何,我也是会难受的……
孔在矜近日很忙,他找了为罪人黥面的墨妖,让墨妖教他黥刑。
得到妖界妇孺皆知的宰相的垂青,墨妖欣喜不已,自当倾囊相授。
元照从他抱着天魔之躯的那天起,就知道他不太正常了。
不过也好,他找了这么个新爱好,就不必对灵体说些什么奇怪的话,让自己神情恍惚了。
孔在矜学得很认真,学了几个月,墨妖就宣布他出师了!
与墨妖的兴奋相反,他神色淡漠,丝毫不为墨妖之喜感染。
月光如水银倾斜。
孔在矜揽镜自照,抚摸那天下无双的俊美容颜,讥讽地笑了一声,似乎镜子里的是尸海里极其腌臜恶心之蛆虫。
他举起黥面用的刀,闭上左眼,毫不惋惜地在自己的左颊上刻出一道道血伤!!
元照紧紧蹙眉。
他记得,孔在矜怕疼,所以他有意无意都不会让孔在矜受伤、让其感受到一丝痛楚,可是如今……孔在矜却是自己给自己找疼受。
坐在床上的人,对着冷情寂寥的月色,一声不吭地在自己的脸上刻下一道道伤痕,将那绝色的面容毁得鲜血淋漓。
妖族的治愈速度快,所以孔在矜每一刀,都毫不客气地抵在了面骨之上。他放下刻刀,手指发颤,一蘸墨妖特制的墨,面色沉静地涂抹于伤口之上。
孔在矜在两颊上刺了两字。
那是天魔独有、只能传给继承人和魔后的魔文。那两言魔文是指——瑾妃。
他对着镜子里人非人、鬼非鬼的血墨皮囊,满意地在疼痛之中牵扯出怪异的笑容。
元照喉咙一梗,怔怔地看着那个妖界功臣、那个知道魔君将自己封为魔妃而怒急红眼的瑾妃。
没有人能看懂孔在矜脸上的魔文。
虽然黥面是一种刑罚,可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宰相面上的不是黥面,而是他特制的刺青,用来昭显自己独特的。
所以,往面上刺青竟然成了妖界的时尚潮流。
而孔在矜不仅仅只是在面上刺青,他在自己的心口处,无比诚挚、深情地刻下一个“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