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总肖想本座 番外篇——by太公钓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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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景在前,元照忍不住看得仔细。
蓦地,怀里的人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道:“哥哥?”
孔在矜的嗓音过了变声期后,比涓涓溪流的叮咚之声还要胜上几分,如今含糊着,清越中似和入牛奶的醇香。当真分外动听的同时还搅得某人心绪不宁。
元照艰难地从喉咙里吐出几字:“起身吧。”他心叹,得向苏医师要几副治心疾的药了。
苏医师自然没有给他。
苏仲施给孔在矜看诊完后,和元照皆是避开孔在矜。九长老皱了皱眉头,皱纹更如枯老的树皮旋起。他说:“小殿□□内的经脉很乱,在小殿下恢复之前,切忌修炼。”
这几日,所有人都一口一个“小殿下”地叫孔在矜,元照纠正几次无果后,也懒得纠正了。反正孔在矜不懂小殿下是什么意思,元照便由着他们了。
元照伸手,自觉地伸出手腕让苏医师看诊。
今天是他例行检查内伤恢复情况的日子。天魔一生至少两个雷劫,出世雷劫与千年雷劫。当上魔君之后,还有一个登基雷劫。登基雷劫强悍无比,一个不慎,皈依地母。为了渡过此雷劫,历任魔君皆是用紫电珠和玄光剑共同抵御。
可到了原主这,紫电珠在两百五十年前的魔宫宫变里失踪不见,多年未曾寻得,因君父被人算计中毒,早早驾鹤西游,原主才不得不仅靠一柄玄光剑渡过登基雷劫。
就算原主实力再逆天,也不可能在只有一样宝物的保护下全身无恙。黑雷如鞭,鞭挞在背,疤痕不灭;黑雷入体,游走腹腔,成他内伤。即使苏医师使出浑身解数,也只是压制住了魔君的内伤。
苏医师收手,将一白玉药瓶交予元照:“内伤的药,还请魔君收好了。还有……还有小殿下的经脉因修炼入门,不知被体内何物打乱,如今看来,有几分毒的意思。还君上允我每日来为小殿下把脉。”
毒?谁给他下毒了?在孔雀领地被下的毒,还是在魔宫里……元照侧首,眯眼端量吃早饭还能把侍女吸引得目不转睛的孔在矜,又是颔首,准了。
元照遣退苏医师和周遭的侍女后,走进卧室,斜倚着茶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木质桌面,思考如今的孔在矜是否记得作为奶娃子的一天。
极大可能是记得的,因为孔在矜一起床就叫了一声奶娃娃才叫的“哥哥”。
但他还得确认,所以他准备去书房边批折子边等孔在矜吃完早饭。他刚想走,手指突然间被凉玉一触。
元照惊讶地侧首俯视,只见那个青年竟是一呆,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去碰他的手,随之埋首于自己的臂弯之中。元照见那雪白的发和白皙的肌肤之间绘上一抹藏无可藏的桃粉,不由失笑:自己先动的手,还先不好意思了。
孔在矜听到一声轻笑,他抬头,正正对上魔君盈了笑意的眸子,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他又要低头之际,只听魔君声音轻快地问:“吃完了?”
他往前推了一下吃得干干净净的碗:“嗯。”魔君看了眼碗,礼貌性地问:“还要吗?”他摇摇头:“饱了。”
元照吩咐侍女把碗勺收走,直切正题,语气却有几分不正经:“昨天的事情,小殿下记得多少?”
听他打趣,孔在矜似乎又是肚痛,蜷着身子,又将头埋在臂弯里,一抹桃粉愈深。
元照摸着下巴打量他:那是记得了,只是不知道记得多少。忽地,某人戏谑心思更浓了,道:“昨日,你叫本座什么来着?”
孔在矜瑟缩了一下,往一旁挪了身子,似乎想要离他远点,嘴里却老实地回答:“哥……哥哥。”
元照听他配合,想着这人怎的如此乖?他走近一步:“昨日在龙游殿,殿下为了不离开本座,还……”
孔在矜身体一颤,又往旁边挪了下臂弯。他没挪凳子的位置,所以他斜着身子,斜斜地枕着圆桌的边,只要他再移半□□子,就摔了。元照听见他声音浅得如花苞初开,嗫嚅地答:“记得。”
元照深觉自己像欺负小孩子的坏叔叔,但还是忍不住戏谑的心思,又拉短了两人的距离,问:“那,昨日胆大,吵着要和魔君睡觉的,是哪家的牛犊?”
孔在矜又是一颤,当真是被昨日不知收敛的自己羞得脸都烧红,不知所措地又往旁边挪动。可那桌子边早已经移无可移!他恍惚地感到一瞬间的落空,旋即便被一袖黑色捞住。
魔君五指弯曲,环住他上臂,将他往回带。孔在矜乖乖顺势靠在了魔君的身侧。那尊身躯的温度从黑衣内透出,熨在他的脸上,十分……踏实。他睫毛不禁抖了抖,低声答:“是我。”
魔君将他扶正,旋即松开他,走到他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仍是没几分正经:“别紧张,魔君又不吃人。哦,不对,你是妖,我就更不吃了。”
孔在矜急促地胡乱应下,自觉地给元照空出的茶杯倒茶。元照甚是满意,抿了一口:“日后住在桃源殿即可。有需要,便同侍女说。我对外称你是我弟弟,所以她们也会服侍你。”
孔在矜一如往日地将他所有行径收入眼底,应道:“嗯。”
人住在这,总不能终日无所事事。于是元照为孔在矜安排了老师,让他习字和了解魔界的规矩礼法。那日风和日丽,魔君是这么对孔在矜说的:“你在桃源殿住,十分悠闲,不如学些东西,了解下魔界。身在魔宫,你得清楚规矩。”
孔在矜看着他,点点头:“好的,哥哥。”
奶娃娃变回青年的这几天,元照懒得改孔在矜对自己的称呼,就让他这么叫了。
反正孔在矜这么叫魔君哥哥,大家也叫他小殿下,对他无比尊重,没有人敢欺负他,也算是一种保护吧。再说了,从紫电珠的意义上来说,大家称呼孔在矜一声小殿下也无非不可。
思及此,他避开孔在矜的目光,说:“了解归了解,我们归我们。你不必对我行礼鞠躬。听到了么?”
“听到了。”孔在矜冲他微笑。
魔君忍不住看了眼那笑靥,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水。
时间如飞梭。这些日子,元照翻了两本魔文古籍,也没发现有取出紫电珠的法子,面上显出几分颓然。
魔文这种文字,与三界通用文不一样,是天魔内部独传的文字,专用于记载秘文。每一个魔文都会带几分天魔的气息和魔力。
他借着原主对魔文的本能认识,才勉强辨认出蝌蚪般的文字是何意。看了几天,他疲惫不看。正要揉揉额角,一双微凉的手就抚上了他的鬓发,指尖移至他额角,轻轻地按揉。
那人衣袖不经意地碰了他的颊侧,留下一股清冷的梅花香。他浑身一僵。
孔在矜立于他身后,说:“哥哥,你累了吗?”
元照眯眼享受,舒服地倚在太师椅上,说:“没有。最近学了什么,说来听听。”
孔在矜声音清澈动听,如不徐不疾的溪流:“学官告诉我……”忽然间,那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什么倒在地上的闷响!
舒适醉人的沁凉滑落,他急忙转头,抱起地上的昏迷不醒的奶娃娃,面色微凉。他当即吩咐侍女拿小孩子的衣服过来,派人去请九长老苏仲施。
他眼神深邃:紫电珠还是……毒?
苏医师急匆匆地踏入了桃源殿:“君上,小殿下怎么了?”可他一进桃源殿厅堂,便见魔君毫不客气地掐孔在矜羽毛般柔软的脸颊,似乎没听到奶娃子“咿咿呀呀”地在抗议。
苏医师不由擦汗:魔君你几岁了,竟如此欺负小孩子?!
元照抬眼对苏医师说:“孔在矜又成这样了。他变成小孩子,一点也不记得长大后的事情。”
他刚试过和小在矜沟通,可这娃子只知道喊哥哥,脆生生地喊,黏糊糊地喊,一本正经地喊,尾音上扬地喊……仿佛在小在衿的世界里,只有元照一人似的。孔在矜喊得侍女拼命憋笑,喊得魔君一张老脸属实没挂住。
元照灵光一闪,试图逗小在衿发笑,让他转移注意力。可他发现孔在矜还能笑着喊时,沉吟片时,上手掐其软肉,这才没让他在德高望重的九长老面前乱喊。
九长老见小孩子白嫩的肌肤上都有红印子了,亟待地出声拯救在魔君手下惨遭摧残的奶娃娃,道:“请让老夫为小殿下诊断一番。”
魔君正要把小在衿交给苏仲施诊断,岂知小在衿在离手的那一刻,居然又咬了他手!
小在衿咬完,仍旧气呼呼的,像只进食的小仓鼠,瞪着大眼睛,又生气又委屈地说:“哥哥,欺负人。”说完,小在衿还嫌不够,气鼓鼓地扭头哼了一声。
苏仲施:“……”原来魔君真的在欺负小孩子。
元照:“……”我说没有长老你信吗?
无奈之下,他强行面若无波,拿帕子再次擦净手上口水。
第3章 魔君:碎三道
这日,文武百官不住地窥伺君座之上,对黑衣男人对糯米团子耳语、小殿下在魔君侧脸上“吧唧”一口的场景啧啧称奇。
努力维持“不苟言笑”的元照:“……”他无语地放下孔在矜,让他寻九长老复诊。
小在衿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
他不看孔在矜,摆手示意大臣议政。
贾真上前递了本折子,说:“君上,吾军失守孔雀领地一城。妖界派来了求和使团。”
元照翻看折子。折子条理分明地罗列孔雀领地对妖界的重要性以及攻下后对魔界的农业有多大帮助。
他心中了然,孔雀领地富饶,其重要性相当于宋之江南,可妖界孔雀领地与魔界接壤,妖魔开战,它首当其冲。妖界不愿意让魔界攻占此地,所以他们三番两次求和,魔界不答应罢。
贾真道出烂熟于心的军情:“君上,妖界派来求和使团的同时,派出了妖界的长老前去助阵,臣想,比起军需,请长老出山更解燃眉之急。”
元照挑眉:“哦。妖界派出了几位长老?”
贾真:“据探子所传,两位。”
元照询问四周:“诸位长老,可有毛遂自荐的?”
大长老犽狰抚摸肩上的凶鹫,笑容可亲地望向其他长老。
二长老代虞一张国字脸,看上去大义凛然、忧国忘家,却是说:“君上,臣不想让夫人担心。”原来是个妻奴。
三长老林阵子痴迷阵图,手中不断上下比划,嘴里念念有词,不时一声惊呼:“对啊!可以这样……!”显然,他完全没听朝会。
四长老星算子前些日子道破天机,伤重,于伺星殿休养。
五长老罗玉新得了美人,说要给美人炼“牡丹赢春”之法器,为讨美人欢心推掉了朝会。魔君不由想起,那罗玉本也风雅英俊,但其眼下常有青晕,导致他看上去像被女妖吸走阳气的虚弱书生。
六长老川乌像朵欲沉未沉的乌云,但他一接收到魔君的信号,一改阴郁气质,展颜一笑:“自愿出征。”魔君听了甚慰:川乌自身实力不弱,且一身毒术在战场上绝对是出人意表的武器。
七长老花映眼角一挑,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手中的飞刀转了个残留的花影:“自愿出征。”
八长老山榕是个面色沉静的女子,毫不犹豫地站起身请命出征。
九长老苏仲施为小孩子诊断完毕,随后推辞:“老夫身老体虚。”
魔君一圈听下来,脸色明朗,道:“代虞长老不方便,留下来陪夫人即可。还请川乌长老、花映长老、山榕长老,择日前往前线助战!”
“是!”
小在衿小跑回来,高举两臂要魔君抱。魔君正吩咐前线事宜,下意识将小在衿抱到腿上。小在衿没有打扰魔君处理军政,小手抓着魔君琬琰般的手指,兴致勃勃地把玩:举起,分开五指,掌心相抵……
是夜。
“哥哥,睡觉……”小在衿枕在元照大腿上,拉了拉魔君的衣袖,困得睁不开眼。
元照熄灯,将厚重的古籍放在床头,声音也携了困倦:“好,睡觉。”他替小在衿掖好被角,身子躺下,思考还要要看多少古籍,才可能找到取出紫电珠的方法。
晨煦再次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元照睁眼,瞧见清隽的青年,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终于变回来了。
九长老接到传唤,至桃源殿为孔在矜检查后,不露声色地与魔君对视一眼。元照的心微沉:若是好消息,九长老何必让孔在矜避开?他面不改容:“孔谨,学官等你很久了。”
待孔在矜离开,苏仲施居然跪下,行了最隆重的稽首礼!他自责不已地道:“君上,小殿下确实是被下毒,可他体内还有一物扰乱他的经脉!两者相合,老臣无能,解不了那毒!”
元照瞠目结舌,赶忙搀扶苏仲施:“长老不必如此!”
苏仲施不肯起身,道:“君上!臣对不住您,臣对不住小殿下……”
元照凭狠劲,态度强硬地扶苏长老站起:“长老,不怪你!”
苏长老神情恍惚,口齿艰难地一碰一合:“小殿下他只剩一月可活了。当年,我没救下-身中剧毒的老魔君,如今也没……”
层云浓厚,随高空的疾风漫无目的地飘荡,包住日光。
从浓云缝隙里流出的光束冷得吓人、利得骇人,漠然割断窗外梅花的生命之章,于灿烂盛大的尾章盖戳枯萎寂静的花泥印,便任其零落沼泥。
原来生灵终末的判决,是这般万念俱灰的不容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