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家有仙夫 番外篇——by颂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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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往事
温泉的四周只亮着寥寥几盏暖色的灯,毛茸茸的光打在水里的两人的脸上,祁僮看着说完这句话就紧紧抿着唇的赫榛,这人眼里的杀气不是假的,却偏偏被朦胧的光线削弱了几分凌厉。
祁僮在心里轻叹了口气,他对自己的伴侣的脾气还是能拿捏许多的,主要还是赫榛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模样是独一无二。
这个人无论生气、伤心,再多的负面情绪积压,在他面前放出来的气话、狠话,说到底也就是讨个宠。
赫榛信任他、喜欢他、偏爱他,虽然笃定他也是如此,但又隐隐害怕他会对自己做过的某些事生气,所以才露出自以为尖锐的獠牙,试探他的态度。
祁僮凑过去抱住了赫榛,察觉到对方明显愣了愣,不由失笑,温声道:“杀了好,谁让他们欺负你。”
赫榛突然急道:“才不是因为这个!”
看,这不就招了嘛。
祁僮点了点头,不慌不忙地扶着赫榛的肩膀将两人拉开了点距离,让彼此可以看清对方的脸。
“你们都走了之后,凌江王就决定把我带回去。”赫榛叹道:“我当时真的恨他恨到了骨子里,趁着他还没有锁我灵力,夺了他的合虚扇伤了他。合虚扇是我娘亲炼出来的,因为她以命换命,所以合虚扇在我手里的时候发挥出来的威力更大。”
听他的话祁僮都觉得心惊肉跳,凌江王本就是个喜怒不定的疯子,赫榛当时估计是抱着杀了他的心才做出这种举动的,“他有没有对你怎样?”
赫榛苦笑了一声,“我知道以我的能力杀不了他,本来就想着,要么同归于尽,要么重创他,他杀了我,也挺好的。但他被我伤了之后,却出乎意料的开心,他似乎在我身上看到了‘成为第二个凌江王’的可能性。”
“他没有动我,更没有再锁我的灵力,甚至把我带回万年冢之后,还亲自教我。不得不说,他很会教人,合虚扇我又用得顺手,那段时间我灵力大增。”赫榛说着看向了祁僮,眼神划过一丝遗憾,“如果我们一家没有出这种事,也许他会成为一个很好的老师。”
祁僮叹了一口气,抬手把浴袍带了过来,两人从温泉回到了那间和一千年前竹林里如出一辙的卧房。他靠在床头,赫榛就倚在他的怀里,讲着他们分开后他所不知道的事。
“虽然知道他是抱着把我变成第二个他的想法来教的,但我也心甘情愿学,我在万年冢的冢心里造了这个舒服的住处,那些欺负过我的厉鬼也慢慢的对我开始保持着表面的恭敬。刚开始我还担心他看到这座屋子会暴怒,但没想到他什么也没说,后来我想明白了,我越是这么做,证明我越难放下你,我对所谓‘假惺惺的世人’怨恨就一直在,比起高强的法力,他还想要我心里有一股源源不断的恨。”
“但其实我在他面前变得那么乖,只不过想某一天能除掉他罢了。”赫榛讽刺地扯了扯嘴角,“你看,我这一千多年的生活就是这么荒谬,我的亲叔叔是让我家破人亡的推手之一。我爹又杀死了我的爱人,让作为他的儿子的我,每时每刻都在盘算着什么时候弄死他。到最后,又发现我最尊敬的师傅,居然是害死我娘,把我爹逼成杀人魔头的根源。”
“可是我……”赫榛说着说着哽咽起来,“我到底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些都要发生在我身上?”
祁僮抱紧了他,亲着他的额头和眼角,轻声道:“你没错,你什么都没错。”
是啊,为什么这些都要发生这么好的一个人身上,这一千多年,赫榛一个人受了多少委屈,遭了多少白眼,光想想他都觉得心揪成一团。
“凌江王是不是逼你屠城了?”
“对,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除了教我,他不常来万年冢,手下鬼役太多,他也不屑盯着冢里的那些,我就是摸清了他这种态度,盘了冢里所有厉鬼的生前死后,把死后还没做过不可挽回的恶事的留在了最里一层,其他的留作屠城。”赫榛回忆说:“果然没过多久,凌江王就让我去屠城,我假意答应,提出要带着我冢里的鬼役。”
祁僮一愣,“就是那次,你把他送进了北海天牢?”
“没错。”赫榛笑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些许快意,“我带着我挑剩的那些已经不可挽回的厉鬼,悄无声息地埋伏进了一座城镇。”
“你就在那时放出消息给天界的?可是你不怕凌江王发现吗?”祁僮不解,问道:“或者凌江王这次不打算先留宿一夜,而是直接开始屠城,你不是就等不及天兵了吗?”
“我是用合虚扇传的消息。”赫榛说出召出了合虚扇,示意他看扇柄处,“这里本来镶着一枚玉石,刚开始我和凌江王都以为这是装饰用的。因为我是我娘用自己的命换回来的,合虚扇到我手上之后,和我的力量渐渐融合,我就发现了一个秘密——我娘在人界逃亡时身体越来越不好,为了预防万一,她把自己一半的仙力封印在了玉石里,如果哪天她走了,我爹和我有什么意外,这枚玉石说不定可以再救我们一命。”
“掌雪女神在香消玉殒几百年后,仙力再次现世,天界不会不做出反应。当然为了预防凌江王发疯立即屠城,我进城之后,假意掉了钱袋,一个乞丐小孩帮我捡了,为此我带着他玩了大半天。”
祁僮明白了,凌江王见赫榛喜欢那个小孩,正合他的心意,因为这样,赫榛第二日屠城的时候就心里就会更痛苦,而那个乞丐小孩,发现对自己很好的人居然是个杀人魔头,肯定会大为恐惧和失望,这是这个疯子最乐意看到的事,也就一定会等到第二天再屠城。
赫榛知道他明白了,便继续道:“第二天我带着鬼役声势浩大地围了城,凌江王就站在我旁边看着。民众的求饶环节是他最喜欢看的,见我对此无动于衷,他心情更好了。”
“就在他下令让我出手时,我召出了合虚扇,看他发亮的眼神,我就知道他的疯劲儿又上来了。趁他正兴奋着,没多少防备,我直接用合虚扇扇骨里藏着的刀片打向了他。”赫榛笑了一声,“他没料到我会这么做,刀片插·进了他的四肢,为了争取时间,我把刀片变成了长刀,把他钉死在了墙上。”
“那些鬼役又是我万年冢里带出来的,除了依赖凌江王的灵力,他们更多其实是靠我养着,所以早在屠城前半年,我就断断续续地削弱他们的力量,还能让凌江王每次来的时候不起疑。那次屠城,他们的力量早就大不如前,我就当着凌江王的面把他们都杀了。”
“……”祁僮心里是真的佩服,赫榛就是这种沉得住气,还淡定的性子,凌江王疯起来的时候不清醒,赫榛乖起来的模样又太具有欺骗性,被亲儿子摆了一道也不足为奇了。不过这疯子估计没想到,亲儿子这次居然直接联络了天界,把他丢进了北海天牢。
想到第一次见赫榛的时候,还是个听到风声会害怕,抢了别人被子会害羞,下雨了都不知道躲的小美人,单纯得让人怜爱。在没有人爱他护他的日子里,终于还是把自己磨成了这幅模样。
“但我也没有赢。”赫榛嘴角勾出一抹悲凉的笑。
祁僮垂了垂眸,的确,他到底还是没有赢,凌江王还有一个心腹,灵识也成功逃脱出了一抹。
而赫榛,作为凌江王的亲生儿子,天帝对他也并不好,更别说信任,不然也不会在新婚前夜找上自己,让他帮忙监视赫榛。
“以后我陪着你,再也不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了。”祁僮蹭了蹭赫榛的额头,温声道。
“嗯。”赫榛眯着眼睛任他蹭,和祁僮的一切接触他都特别喜欢,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就是最安全最舒服的。
“你之前不是一直奇怪我在玉京山做什么吗?”
祁僮眼睛黯了黯,“天帝对你用刑了。”
赫榛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那次被天渊刺伤的时候,医官检查出来的。”祁僮捏着他的手指揉了揉,“他把你关在玉京山关了多久?”
“一千年前你走之后,我被带回万年冢待了两百年,然后把凌江王关进北海天牢,被天帝接到天界,但他对我并不信任,也怕这是我们父子俩联手弄出的阴谋,所以把我放到玉京山关了一百年。最后就是三界听到的官方消息——小皇子七百年前被天帝天后带回天界。”
祁僮:“你们一开始就知道凌江王逃出了一抹灵识?”
“不是,我被关在玉京山差不多九十多年的时候,才知道的。”
靠!那就是先前都是没凭没据,就因为天帝那点被害妄想症,把赫榛关了一百年,还用刑!
祁僮怎么越想越觉得天帝恶心,下决心等这些破事解决后就带赫榛移民,人界冥界哪都好,再也别跟天界沾半点关系。
赫榛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所想,笑眯眯地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知道我是怎么发现吗?”不等他问,赫榛又说:“是他找上我的。”
“什么?!”祁僮惊了,一抹灵识都嚣张到敢闯进玉京山了?
“不是在玉京山。那天我刚领完刑罚,有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我。”赫榛见他一脸惊讶,笑着在他手心挠了挠,“是不夜侯。”
“他长大了不少,当时他告诉我,他途径了我当时要屠的那座城,听说了我的事,思来想去了很久,觉得当初不应该这么骂我。恰好那段时间他在人界遇上了被我送到月老那云岫,从她嘴里打听到有人在玉京山受罚,怎么听怎么像我,就求她趁着守卫换班的时候,偷偷把自己带进来了。”
“他还跟我说,”赫榛看向祁僮,眼睛突然就酸涩起来,“他在鬼市看到你了。”
祁僮瞬间愣住了,比起喜悦,冷汗先流了下来,他记得那是他陪着失去记忆之后的“第一任对象”去逛鬼市的。
失去记忆后他处过两任对象,在枯骨幻境的时候也跟赫榛提过,但其实两任都是只处了不到三个月,该干的不该干的啥也没干,他实在放不开,后来对方忍无可忍分手了。即便如此,他也不希望赫榛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他不敢想赫榛会有多难过。
祁僮磕磕巴巴道:“那你……那你去找我了?”
“是啊。”赫榛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又飞快抹掉,“我听了不夜侯的话,高兴疯了,寒冰刑都觉得不痛了。不夜侯在鬼市见到你那日是七月十四,鬼节十四和十五都有人过,所以我想赌一把,赌十五那日你还会去鬼市。”
“我让云岫掩护我下了玉京山,不夜侯带着我去了鬼市。”赫榛看着他哽咽道:“我能待的时间不多,但所幸,我第一眼就看到你了。”
第94章 再相见
赫榛至今忘不了那一年在鬼市再见到祁僮的心情。
中元节是冥界最盛大的节日之一。七月十四和十五两日,鬼市开张,万鬼横行。赫榛还记得那一年的鬼市选在了冥界幽都,不夜侯带着他悄悄溜上了忘川河的船。
上了船后,周围都是形形色色的鬼魂,赫榛拢了拢斗篷,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只听到对方一句“见到了祁僮”就溜到了冥界。且不说不夜侯看到的是不是祁僮,万一天帝发现他逃出来,云岫和不夜侯估计也要受他牵连。
“你确定是祁僮吗?那可是鬼市。”赫榛悄声问道不夜侯:“可是祁僮不是应该……”
他怎么也说不出“魂飞魄散”四个字,祁僮当年伤得有多重他是知道的,凌江王一旦出手,就不会给别人轮回的机会。
“真的一模一样。”不夜侯微低下头,小声道:“而且我听到他的同伴叫他‘祁僮’,还有件事我必须得跟你说。”
赫榛侧耳凑得更近了些,不夜侯一手挡在嘴巴,说道:“鬼节冥王会在玄冥宫设宴,我看到鬼差找到了祁僮,请他赴宴。”他说着顿了顿,脸,“还叫他‘少主’。”
“少主?”赫榛难以置信地重复道:“冥界少主?”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唉,待会你自己看看吧,你肯定不会认错。”
赫榛心神不定地被不夜侯拉着下了船,路过一家小摊时,不夜侯买了两个面具,将其中一个直接塞到了他手里。赫榛整个人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和疑惑中,看着手里的兔子面具不知所措。
路上鬼魂越来越多,赫榛长得好看,不少鬼毫不遮掩地朝着他看,不夜侯急急忙忙把面具给他套了上去,混在满街的鬼魂中溜进了鬼市。
不夜侯也不知使了什么神通,拿出的两块木牌竟然成功瞒过了鬼市门口检查的鬼差。赫榛浑浑噩噩地跟着他走,门口熙熙攘攘,他们一时竟挤不进去。
正小步小步地挪着,身后的那门口负责检查的鬼差突然叫了一声:“少主今天来那么早?”
赫榛脚步一顿,另一道声音在这时又传进了他的耳朵里,说话的人似乎带着笑意,“是啊,来找人。”
脑子里嗡地一声,一瞬间赫榛觉得周遭的嘈杂声全部消失了,天地间唯余那个人的声音。心跳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膛,几乎要跳出来。
他不会听错,那是祁僮的声音!
他飞快转过身,恰好对上了那双眼睛。
快三百年了,他从没奢望过还能再见到这个人。
眼眶漫上了滚烫的泪,他却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祁僮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两人在鬼魂来往不断的门口相望着。过了一会儿,祁僮突然笑了一下,朝他走了过来。赫榛呼吸一窒,几乎要以为他是不是想起自己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