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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收容所——by银行有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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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鬼,分明是游满以为要等几百年的吴虞。
  “你怎么……”游满走到吴虞面前,想问他怎么来了,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可是有人害了他,却又想起吴虞……早该忘了他。
  想必,要找他的不是吴虞这个新鬼,该是孟何又犯懒,彭方年忙着写话本,找他来送吴虞罢了。
  “我去端汤。”他了然似的想去端汤。
  他想他该端出两碗汤,一碗给吴虞,一碗给自己,到了往生司,求求黑无常,把他和吴虞绑在一起。
  这辈子如何已然结束,暂且不论,求得下辈子也在一起更重要些。
  游满没走出两步,猛地被吴虞拉住手腕,而后抱在怀里,紧紧箍住,“你怎么……怎么忍心,留我一个人。”
  场面一来一回变化太快,孟何同彭方年异口同声:“我去,等到真的了?!”
  ***
  游满是在他们成亲后约摸两年辞世的。
  他们成亲后,小日子过的可谓是有滋有味。
  哪个酒楼出了新菜,哪个戏院排了新戏,吴虞总是第一个带着游满去尝个鲜。
  当然吴虞也有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若是那样,也是忙完了立马带游满去或叫小厮去酒楼将菜带回来吃。
  他忌讳着让游满自己去,表面缘由是一个人去多无趣,实际缘由是他日子越久醋劲越大,游满在外面多看哪个人两眼,他都要自己气上一会儿,更遑论让游满自己去人那么多的地方。
  那戏园子里的角儿,说话拿腔捏调,可娇媚。若是游满看他看腻了,在戏园子里看上哪个,带回家要养着,那还了得?!
  吴虞看游满太好,总觉得外面那些会觊觎。
  游满常觉好笑,他都未曾担心过这些,吴虞怎的总想这些有的没的。
  “我命系你身上,哪里敢。”游满是这样安抚吴虞的,换来第二日在床上过了一整日,罪魁祸首该算是吴虞?总之吴虞甘愿伺候这位祖宗一日三餐,还充当小厮跑了几趟为那位打洗澡水。
  游满总对月喝着酒叹息,他想不通怎么从前那样清冷的一个人,成了亲变成这副样子。
  这话他不敢在吴虞面前说,怕要被质疑变心,而后几日浑身酸乏。
  吴虞当然不是很快变成这样的,这大概要算在那五个月便忘一次的破事儿上。
  随着忘记的次数多起来,吴虞对游满的依赖和占有欲与日俱增。
  吴虞第一次忘记时,对游满很是警惕,是刚认识那个温柔冷淡的吴虞。不过他手段实在不高,没到一个月自己便躺在了游满的榻上,美名其曰两个人睡一张床暖和。
  开什么玩笑,当时立夏都过了,虽然算不上热,但怎么都该同冷沾不上边儿。
  游满没戳穿他,由着他睡。
  两人盖着薄被纯睡觉,这样没几日,吴虞开始有小动作。又没几日,吴虞控诉游满:明明说了成亲了,为什么从来不同他亲近?!
  游满“勉为其难”亲了亲吴虞,他才终于安生。
  这样的亲吻,待吴虞没两日恢复记忆后想起来,借着游满是敷衍他的名头,将这近一月的委屈憋闷分好几晚才讨回来。
  若是第一次算用了一个月的时日,第二次便更短了,约摸用了半月。第三、四次更不消说,吴虞见了游满虽然不认识,却心里自觉亲近,没几日便想起来了。
  第五次……
  他们没能一起等到第五次。
  临近吴虞第五次忘记游满时,游满被诊出中了毒。
  那天他们本在吃饭,游满想吃醉仙楼的新菜,吴虞忙着公务没时间去,便差了小厮去买回来在家吃。
  饭吃到一半游满骤然咳了一口血,将吴虞吓的不轻。
  请了大夫来瞧,大夫摇着头说是中了毒,毒入肺腑,准备后事吧。
  这话像是判官给罪恶滔天的鬼下的判决书,半点情面没有,只等着无尽的孤独来赎罪。
  一瞬间吴虞好似回到了两年前游满生病那会儿,甚至比那会儿更加折磨。他找遍了京城的大夫,都说游满剩不到几日了,早些准备后事吧,否则来不及。
  因着游满从前生病的事儿,吴虞很注重游满的身体,没几日便会请大夫来府上诊脉,生怕哪里存了隐患到时发现晚了治不好,怎么还会如此。
  昨日大夫来诊脉时,还好好的,不过是吃了几口菜的事儿,怎么就突然中了毒,是谁下的毒?
  吴虞第一个想到的是当朝右相孟醒。
  那人行事作风算不上正派,又一直想拉他下马,坐上他的位置。
  下毒,确实像是孟醒会做出的手段。
  或许游满只是误食了孟醒下给他的毒。
  吴虞当即去找了孟醒,同他对峙,讨要解药。
  孟醒却道与他无关,没有解药。还道就算是他下的毒,也断断不会留有解药。
  吴虞急了,连平时不屑用的威胁也用上了。孟醒这人邪的很,为官数年,手段非常,没什么背景却一路走到了右相的位置,几乎可以说没有软肋,什么都不怕。
  只是几乎也有意外,吴虞知道他有一个客卿,在京郊别院里住了两年,甚至可以说同他关系非常好。京中偶有关于他俩的传闻,说是那人名为客卿,实际却同孟醒有夫妻之实。
  吴虞不是会听信传闻的人,只是那客卿确实存在,想来,不论是客卿还是夫妻,总该有些重要。
  那人是吴虞唯一的赌注,只是他好像输的一塌糊涂。孟醒听到那人的名字,不甚在意地笑了,“不过是一个客卿而已,能有多重要。相识两年的感情能有多深。”
  孟醒不被威胁,竟还劝他:“相信我,纵是你心尖尖上的人,也很快就会忘记的,别找什么解药了,再找一个人吧。哈哈哈哈!”
  吴虞最终没能从孟醒那里得到解药,他几乎可以说是慌忙从孟醒的别院里跑出去,只因孟醒同他讲:“莫不是忘记了父母的死因?父母小妹是如何死的,游满自然也是谁害的。”
  父母小妹的死因,吴虞一直没能准确的查清。凶手做的很干净,少的可怜的证据指向一人——当今圣上。
  只是他如何能信,他敬仰着的那圣明的君主,会是杀死他一家的凶手。
  吴虞一早差人去寻游满那个被称为神医的姨父,只是时间紧迫,哪里寻的到。
  走投无路之际,吴虞去面见了圣上。
  什么触怒天颜,忠于君主,他全都顾不得。游满躺在榻上,说不定下一刻便会毒发身亡,他能顾得上什么?
  结果当然是他什么解药都没拿到,还被圣上禁足在家。
  他坐在床榻前,望着嘴唇乌紫的游满,时间仿佛同两年前重叠,这两年,像是他偷来的时光,如今阎王催促他,让他快些还回去。
  游满病的话都说不清楚,却还掰着手指头算日子。他在算他死后吴虞还能记得他几天。
  令他欣慰的是,没几日了,他的吴虞可以不用那么痛苦。
  他第一次觉得忘记是一件好事儿。
  “没事儿的,别难过。你好好活着,我到了地府跟阎王打个商量,在那里等你。”
  游满握着吴虞的手断断续续说完这句话,本还想着再笑一笑,可是没力气了,好困,没办法只能睡过去,再也没能醒。
  窗外又是深秋,风裹着枯黄的叶子往下落。叶子想不想落全不由己,只能恳切地盼望地软一些,落下时不会太疼。
  ***
  黄泉,孟婆庄。
  孟何、忘冥、彭方年三人一同坐在桌案的一边,吴虞同游满坐在桌案的另一边,紧握着手。
  眼下这个情形来看,游满今日怕是要走了。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起来的,又是怎么这么快就一命呜呼了?”孟何觉得这事儿有些冲击,他还以为面前这位左相大人会活到胡子白才来,到时他或许还能见到一出“你不记得我又另娶了他人”的苦情大戏。
  “游满走后,我确实没两天一觉睡醒就不记得他了。”吴虞道:“身边下人嘴也严的很,只字不提游满,还将同他有关的东西都收拾个干净。是我偶然收拾旧物时,放着字画的箱子里有一副他的画像。那画是我画的,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但是画上的人我却不认得,也不记得是何时画的。我将那画挂在床头,盯着多看了几眼,一觉醒来后就想起来了。”
  游满听着只觉心酸,何其有幸,能得你如此厚爱。
  吴虞接着道:“至于死亡,那天我同游满一起吃的饭,只是因为我那天食欲不佳,比他吃的少些,这才活到了现在。”
  “怎么!怎么不寻姨父救你!”游满急了,开口就吼吴虞,他生前是知道吴虞体内也有少量毒素,才坚持让人去请姨父,只为治好吴虞罢了。
  孟何同彭方年见到这样急色的游满皆是一惊。
  这……多少同游满平日话不太多又待人有礼的形象有些相悖。
  “姨父很尽心,”吴虞看着游满道:“是我没让他救,我怎么能忍受一个人活那么久,每天靠着那一点儿记忆活着,我想你也不忍心,就来找你了。”
  这话说的肉麻,彭方年做出欲呕的姿态,孟何却看向忘冥,不知怎的,他想看看忘冥是什么样的表情。
  忘冥没有什么表情,他好似很乏累,眼睛闭着,不知是否睡着了。
  “这样算我其实算是自缢?其实也有一部分别的缘由。我是左相,从小便视圣上为天下最圣明的人,却不得不相信是他杀了我的父母、小妹、游满,自己连报仇的能力都没有,实在是无颜再活下去,每日的愧疚都要将我杀死了。”
  故事的最后,是吴虞牵着游满的手走出孟婆庄,两人手腕上皆系着忘冥给的红绳。
  忘冥道这是同月老求来的,戴上了下辈子能幸福地在一起到白头,两人慌不迭地便带上了。
  “哦对了,”吴虞想起了什么,又转过头对孟何道:“或许过些时候会有一个叫傅汀的人来此,烦劳多照顾些,终究是我有些对不起他。”
  对不起他?对不起什么?
  这些或许只能等那位叫傅汀的鬼来此才能知道了。

  ☆、赌徒盼壹

  黄泉历——叁万壹仟伍佰捌拾柒年
  大风裹着黄沙呼啸着,吹得孟婆庄虚掩的门吱呀响。
  吴虞说的不错,约摸过了半月,果真有一个自称傅汀的人挟着黄沙到了孟婆庄。
  只不过,彭方年见了这名为傅汀的鬼,笑的话本子也写不出了。
  缘由无他,全因这鬼死后面容实在好笑。整张脸肿成了猪头状,呈现一种於紫的颜色。身体也该是突然涨起来的,有几处裸露出的皮肤撑出了妇人怀孩子时才有的纹路。再加上死的不是时候,黄泉这几日连着吹了好几日的大风,这人身上的衣服都不辨颜色了,头发上甚至还沾了大些的黄沙粒。
  “唔……”
  傅汀想是想解释些什么,奈何整张脸都肿胀着,话说不清楚。
  他有些羞赧,眉头想皱起来却造成了更滑稽的效果。
  不消说,彭方年笑的更大声了。
  孟何却是难得的稳重,竟一声没笑,反而给傅汀端出一碗水来。
  忘冥自半月前送无虞时来了一遭后再没来过,孟何自己每日要给鬼端孟婆汤,也没空去找,故而许多日子未见忘冥了,他不太高兴。
  “喝。”孟何懒得说话,字句都简短。
  “呜呜……”
  孟何猜傅汀大概是问:这是什么?这是孟婆汤吗?这么快就要喝吗?孟何翻了个白眼,好无趣。
  “这不是孟婆汤,是黄泉的水,喝了能让你恢复本来的样子。”
  “唔……”傅汀话说不清楚,只能在心中感慨孟何的厉害,竟然能听懂他说的话。
  傅汀没多犹豫拿肿胀的双手捧起碗便喝,因为吞咽动作不方便,从嘴角溢出些许。
  孟何想到要坐着许久听傅汀说话便觉得烦,他摆摆手道:“有什么故事就跟彭方年说,我有空再看。”
  说完往里屋走,想去补个觉,若有鬼来全都推给彭方年干活。路过大门时,木制的门被风吹的响个不停。
  “你大爷的!”木门发出的噪音算是给临界点添砖加瓦,孟何对着木门发脾气,“什么破门,响响响,吵死了!再响爷就给你卸了!”
  门吓的不敢响……
  烦!烦死了!忘冥为什么不来?!无趣,无趣透了!
  ——
  这是逃亡的第九日。
  傅汀缩在码头的货箱夹缝,费力地吞咽着最后一小块儿干馒头。
  手臂上的伤口还在不停的渗血,很快染红了他从衣服上扯下系在伤口处的破布。
  这样不行,傅汀想。伤口虽不致命,可若是不及时处理,伤口感染,这条手臂怕是要费。且如今弹尽粮绝,若是追杀的人再找上来,他怕是大仇未得报便要死在此处。
  九日前他家里突遭变故,全家被杀。他平日里游手好闲,功夫学问都会点儿,却没一个算得上精通。没事儿爱去赌坊里赌上两把,那天他还赢了钱。哼着小曲儿回家时竟发现全家一片血海,小厮丫鬟横在院中,爹将娘护在怀里,却也没护住,双双死去。
  他在家中发现一枚令牌,还没来得及料理后事便被迫逃亡。
  一路上风餐露宿,累了找个小角落缩着歇一歇,饿了便买两个馒头。他逃的急,身上没带什么银子。
  三个时辰前他被两个看上去像是影卫的人发现,缠斗了一番。好不容易甩掉那两人躲到了这个小码头,竟还发现身上银钱都已花完,能吃的仅剩小半块儿干馒头,更遑论什么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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