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收容所——by银行有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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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冥见他不愿意学,便说今日到这里,他回忘冥司。孟何又嚷嚷着不让,说要继续学。
孟何讪笑着从门口小跑过去,道:“没有了没有了,再没有了。”
“还是方才那个字,我再演写一遍,要认真看,眼神不要乱瞟。”忘冥立在桌案后,一手执笔一手压在桌案上,微微弓着腰。
“晓得了晓得了。”
乖乖地习字没一刻钟,孟何忍不住想要开口说话的嘴,“哎我说忘冥,你教了我这几百年,你不腻吗,你怎么做到一直教我写字的?”
孟何开口的那一瞬间,忘冥好似都有感知了,心里长叹一声:果然,又开始了。
孟何全无自己又开小差的自觉,接着道:“你不嫌我笨吗?”
“……”
忘冥久久不出声,孟何又写了两遍字他好似才反应过来似的,没有不耐烦,只是低语呢喃了声:“没有的。”
“什么?”孟何没有听清,他只觉得外面的风沙好似又大了些,呼啸声都吹进了屋里。
“砰”一声猛烈的撞击声盖过了风声响起来,遭罪的是那刚被孟何掩上的木门。
“孟婆!孟婆何在!”又是一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
当真是白瞎了忘冥来教他写字的这大好时光!孟何在心里止不住开始骂来人。
哪个不长眼的,把门开的这么大,风沙吹进来了你扫地吗?!
“孟婆!孟婆……”
来人身形踉跄,走路时将将要摔倒的样子,极不稳。衣物上沾满了血,看不见此人受了多少伤,甚至看不清衣物原本的颜色。头发上不知沾的是泥还是何物,凌乱的糊在脸上,叫人看不清面容。
“咦……”孟何鄙夷一声,好不爱干净的一个鬼。
“今日风沙这样大,孟婆庄门都关了,你是怎的将门从外面打开的?”孟何寻着一个由头,立马将笔放下了,今日这鬼还没送完,应该先将鬼送完不是?
“我……”
不待那鬼说完,孟何便到了他的近前,仔细一看才发现来人除了样子比鬼还吓人,竟是半分鬼气都没有。
“你是活的?活人怎可入冥界,还到了黄泉!”
“我……”
孟何不待那人说话,转头想问忘冥是否能知道缘由,却见忘冥僵在原地,手中的笔掉在了桌案上,神色孟何看不懂,却能看懂忘冥的眼睛直直地盯在那活人身上。
“池上?”那人终于说了一句完整话,却像是在叫谁的名字。
“候期。”忘冥定定地开了口。
☆、来日长贰
他一眼认出纪淮是一个妖。
他名唤候期,守着阳城数万百姓——他是百姓用香火供奉出来的神官。
数百年前,阳城的百姓集体请愿,每日香火不断绝地供奉着一个天上没有的神仙。他便由香火造了身躯,而后生出神识,成了这阳城的守护神。
虽是百姓供奉出来的神官,可他天赋异禀,师承天界荒止帝君,颇受后来别城供奉的守护神敬仰。
数百年间他辗转于天界与人间,在天界学学法术本事,在人间解决妖邪,保护城中百姓,日子过的也算快活。
纵是朝代更迭,城中子孙繁衍,可一辈一辈的老人教导着,时至今日,城中年轻的百姓依旧尊他敬他,他也将阳城护的很好,太平了几百年。
有他的神气镇着,寻常妖邪不敢轻易进阳城,自负些的妖邪也多在害人性命前被他斩杀。
所以他一眼在集市上见着纪淮时,说不震惊是假的。
那日不是什么节日,极寻常的一次热闹集市,纪淮便那样大赤条条地从城门口进城,在集市上摆摊变戏法。
纪淮的戏法精妙,围了一大圈百姓在旁拍手叫好。
他看的真切,那哪里是什么戏法,分明是带着浓重妖气的妖术。
这妖,未免太过自负。他在心里想,明目张胆进城便罢了,使用妖术时竟还半点不知遮掩妖气。
这是摸准了他认不出他是妖?
嗐,他一个几百岁、修为涵养颇高的神官,是不会一棒子打死所有妖的。纵是纪淮行为间有些挑衅他的威严,他出于涵养,也是不会同这等小妖计较的。
只要纪淮不害人,他不是不能容忍他在城中呆着。纪淮作为唯一一个敢进城的妖,他需要好好观察观察,确定纪淮不会做伤害城中百姓的事儿,才能放心让纪淮在城中居住。
他就这样隐身在人群中看完了纪淮表演的戏法,看纪淮演完后拿着小破盆收着观众的铜板。
其实戏法无聊透了,他只是想从纪淮变戏法时判断此妖的道行如何,将来若要为害,除去容易与否。
看了半晌他下出了定论——此妖道行一般,不足为患。
“阁下看了我一番戏法,不打算打赏两个银钱再走吗?”
纪淮叫住了他,在人群都散了,他觉得无趣隐着身要走时。
这小妖,还真不是一点半点的嚣张。他不来拿他,将他用锁妖绳绑起来扔到悬崖下面,便该烧高香了好吗?竟还有胆问他讨要银钱!
“小妖,”他现了身,站在纪淮面前,俯视着,“你不知道阳城有守护神吗?还敢在集市上如此嚣张?”
这样嚣张骄傲的话,纪淮并不理,只是将手中盛着赏钱的铜盆往那守护神面前伸伸,示意着什么。
他:“……”
纪淮不理他,他便想无视掉那靠近他腰腹的铜盆直接走了。纪淮又拦住他,不让走。
如此反复几番,他没能走掉,又不好直接动用法术让纪淮让开,毕竟人家也没做什么坏事。
良久,他低下了头,嗫嚅着唇轻声道:“没钱。”
纪淮:“……”
纪淮抬头看他一眼,没什么表情,不再拦他,背过身转而收拾自己变戏法用的东西。
今日要收摊了,明日再来。
他敏锐的听觉告诉他,纪淮在背过身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嗤笑。
没钱早说,赶紧滚。在他眼中,纪淮让开便是这个意思。
他有些无奈的委屈,他虽是神官,可只负责城中百姓的安危,庙中香火供奉只能让他增长法力,没人给他钱。平日里饿了便找户人家蹭顿饭倒是可以,可哪能找户人家道“我护了你家安危,所以你要给我些银两”这样的话,回天界时定要被师父训一通。
所以他……身无分文。
这当然也要怪纪淮没有眼色,他委屈地责怪害他今日丢脸的纪淮,想也知道谁会问一个守护神索要钱财?
“不是,”他道:“你身在阳城地界,使用妖术便算了,竟还敢问神官讨要银两,你不觉得……”
你不觉得这很不合理吗?他试图挽回自己没钱的形象,告诉纪淮他是不需要用银两的。
“所以呢?”纪淮回头睨他一眼,“你要将我用锁妖绳绑起来吗?”
倒也没有……到这样严重的地步。
他想这样讲,又想起自己一开始确实想过用锁妖绳,自觉这锁妖绳是个不能唬住小妖的兵器了,不太衬他,拿不出手,该再换一个能唬住的才是。
等他再想起来“纪淮是变戏法的,有钱的给个赏钱,没钱的叫个好也是可以的”时,纪淮已然背着他的家伙什走开了。
好冷淡的妖。他在心里给纪淮打上这样的标签,默默对着纪淮的背影鼓了个掌。
毕竟他没有钱,方才看戏法时还觉得无趣,这样补一个掌声也算是没白嫖表演。
第二日他又在同一个集市同一个地方见着了纪淮。
集市依旧热闹,纪淮依旧演着昨日同样的戏法,周围也同样围着一圈人。
这次他没有隐着身看,他大摇大摆的从百姓给他让出的位置走到最里圈。
阳城中几乎全是他的庙,庙中有他的神像,百姓很少有不认识他本尊的,他也乐得以本面目示人。
他是百姓供奉出来的,合该是同百姓最亲近的神官。
只是他惯于隐着身在城中晃。若是到了哪一处便被让出一条道,到了饭点还被好几户人家争夺着要拉去屋里吃个饭,那也太张扬且麻烦。
“哎,你怎么也不知道换几个戏法?演来演去只有这些吗?”他站在最里圈,一抬下巴,俯视着卖力表演的纪淮。
其实戏法新鲜与否于百姓来说并不重要,他们看个乐呵有趣儿。左右他们瞧着纪淮戏法精妙,想不通其中关窍,想多看几遍自是正常的。
况且今日不过是纪淮第二次在集市上摆摊,很多人还是第一次看。
他此话一出,年纪大通他熟悉些的百姓都笑他“欺负外乡人”,他也配合着笑笑,只当是开玩笑罢了。
有年轻些的看客,同他不太熟悉,大概又敬仰,试探着问他要不要中午去家里吃个便饭。
那人言语间斟酌着用词,忐忑之意听见的都能听出来。
无疑,那人遭到了众人的哄笑,“年轻人,别拘束,咱们这位神仙,可是最馋嘴的。要是你家媳妇饭菜煮的好吃,不定下次不用你请,候期自己就巴巴去了。”
“哈哈哈哈。”说完众人都被逗笑。
他其实早学会辟谷,只是喜爱人间食物,常常到百姓家中蹭饭。
至于馋嘴这个说法,是城东头那个说话本子给他编排出来的,只因为他连着去说话本子的家里吃了三日的饭,顿顿还都是不一样的菜。
他头一次听见这个说法时,又去那说话本子家里连吃了五日。
是那家夫人做菜实在太好吃了些,尤其是那一道糖醋鱼,烧的一绝。
想到糖醋鱼,他又想吃了……
“你家中饭有糖醋鱼吗?”他问那个要让他去吃饭的年轻人。
“有,有!”那人忙不迭道:“我夫人是个厨娘,什么菜都会做。”
他满意的点点头,中饭有着落了。
一众人围着中午去哪里吃饭,吃什么的话题笑话了半天。
自始至终,纪淮没一句话,只尽心表演着自己的戏法。
一轮很快结束,纪淮又拿着他那小破铜盆在众人围成的圈里走一遍,再回到他面前时,铜盆里已有不少的赏钱。
纪淮在他面前站定,抬头瞧他一眼,见他没有掏钱两出来的动作,端着铜盆又走了。
“哎!”他叫住纪淮,“我方才给你喝彩鼓掌了。”
他本意是想告诉纪淮,虽然我没有钱财,但是我叫了好,不算是白嫖。
周围人又是一阵哄笑,笑他一个堂堂神官看了表演也不给赏钱,施个法变出来不就好了。
他倒不是不能变出来,只是这样拟物的术法,骗骗凡人还好用,纪淮一个妖,道行不至于浅到看不出来。况且他也不愿用,觉得没意思。
没钱便没钱,何必骗人。
纪淮听到他的解释只是轻道一声:“哦。”
这该是纪淮正常的反应吗?该是的吧,总之周围百姓没人觉得纪淮这话有什么不妥。
只是他心里不大舒服,总觉得因为没钱被眼前这个小妖轻视了。
他对他的态度太冷淡了。
他该发现的,纪淮对所有的看客都是这样。不似别的卖艺人那样卖力吆喝,脸上只摆出平淡无波的表情,尽力表演戏法吸引看客,不求数量地挣点赏钱便罢了。
纪淮生性如此。
日头眼见快到头顶,年轻人问他想吃些什么,若是早些想好,便能回家告知一声,早些备上饭菜。
这年轻人如此客套,叫他生出许多不想去的意愿。
他不喜同城中百姓太过生分。
他还是决定去了,总要多接触才能熟悉起来,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同不熟悉的人亲近的。
年轻人先回去了。
日头到头顶时,纪淮准备收摊。
他想着这该是吃中饭的时间了,纪淮想必是要回去煮饭。
“你要回去吃中饭吗?”纪淮从他旁边走过时,他拉住纪淮的胳膊,“跟我一起去天阳街吃吧。”
方才那个年轻人的家便在天阳街。
纪淮看他一眼,还是没什么表情,轻声道:“不必了,他们想必不会欢迎我的。”
言罢,抽出自己的胳膊,背着便戏法用的物件儿,朝南边走了。
是往天阳街相反的方向,却与他住的地方同一个方向。
☆、来日长叁
一晃半月过去,他每日都去集市待一上午看纪淮变戏法。
纪淮待他还是一样,冷冷淡淡的,可他总觉得他同纪淮挺熟的,至少整个阳城,只有他知道纪淮的名字。
虽然是他缠着纪淮一上午,阻碍了纪淮摆摊变戏法,厚着脸皮讨人嫌磨来的。
值得高兴的是,他告诉纪淮他叫候期,纪淮破天荒的多问了句是哪两个字,谁取的。
知晓后又赞他名字好,等候和期待,一听就觉得取这名字的人当对他很好。
这是自然,他承着百姓的祈愿降世,又得天界荒止帝君亲自收徒赐名,受了太多等候期待了。
他同纪淮的关系也仅仅止于互通姓名罢了,再多熟悉大概还需要些时日。
他没觉得这样算是“热脸贴冷屁股”,纪淮是石头变的,石头成的妖冷淡一些大概是正常的。
哪日能去纪淮家吃饭便好了,他第二次去天阳街那儿的年轻人那里吃饭时在心里这样想着。
天阳街的年轻人名唤柳信,年前刚娶妻自立门户出来,妻子如今怀了近四个月的身孕。
柳信那日请纪淮来家中吃饭也是刚得知妻子怀孕不久,上街采买些补品,碰上他,便想请他去家里多坐坐,给家里添些福气,将来妻子生产时平平安安的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