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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总馋我妖丹——by非非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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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商梦阮应下。
  荆雪尘呆呆站着,他把手放在心脏上方,感觉那里空了一块。
  若是不久前他露出这种失魂落魄的表情,他的阮哥哥一定会抱着他,亲吻他的额头,轻声问他有没有吓到。或者责备他为什么不小心,生气得很了还要打他屁股。
  但他的师父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荆雪尘空落落站了一会儿,垂头道:“我去洗衣服。”
  他背过身摇动井边辘轳,木桶满盛冰冷的水,晃晃悠悠往上吊。
  在辘轳粗哑的嘎吱声中,他听到商梦阮的轮椅在雪地上渐行渐远。
  片刻之后,荆雪尘恶狠狠地搓洗着盆里的被子,一双手冻得通红。
  师父的记忆回来了,他们很快就能离开幻境,所有的一切都在回归正轨。
  所以有什么可难受的呢?简直是莫名其妙。
  说到底,之前那大半年的时光,也不过是梦境而已。都是假的,商梦阮的梦醒了,他更没有沉溺其中的道理。
  至于梦境留下的痕迹……
  少年微怔,指尖缓缓划过唇瓣。
  商梦阮在这里留下的痕迹,也会被逐渐忘掉吗?
  荆雪尘又发了一会儿呆,“啪啪”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才重新振作起来。
  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儿女情长不说——即便是师父,刚刚对他也过分冷漠了吧!
  荆雪尘鼓起腮帮子,打算生商梦阮的气。
  他气鼓鼓地跑到外面觅食,大吃大喝了一顿才气鼓鼓地回来。
  回屋之后,他才发现商梦阮正坐在榻上等他,面前小桌上放了一盘残棋。
  他面容冷淡,仿佛全神贯注地投入棋局之中,根本没注意到荆雪尘的到来。
  荆雪尘带着一身寒气,“啪唧”一声坐在他对面,抱着手臂瞪他。
  “灶台里闷着炖肉。”商梦阮看着棋盘。
  荆雪尘闻到了肉香味儿,想象到他师父坐着轮椅纡尊降贵给他炖肉吃的模样,气就消了一半。
  但他仍旧很不爽师父那副目中无豹的样子,便道:“我在外面吃过了。”
  顿了顿,又小声赌气:“我又不是非你不可。”
  商梦阮终于抬眸,淡淡扫了他一眼。
  荆雪尘被他那一眼扫过,眉梢跳了跳,惺惺放下了胳膊。
  珠玉磕碰声响起,商梦阮将棋盘上的黑白二子收入棋笥中,指节敲了敲棋盘。
  那是示意荆雪尘先落子的意思,念及他是初学,商梦阮每局都会先让他三子。
  他这反应,倒是和荆雪尘想象的大相径庭。
  荆雪尘以为,只有阮哥哥才会有闲情逸致教他这些“无用”之学,而冰块师父只关心他修炼如何、会不会防身自保、能不能保护好未来的妖丹。
  结果,师父恢复记忆之后要他做的两件事,竟然第一件是“吃肉”,第二件是“弈棋”。
  这种时候,师父和阮哥哥又难以分清,让荆雪尘十分迷惑。
  他心不在焉地“啪啪”落子,一盘棋下得稀烂。
  商梦阮略微蹙眉。
  “你在走神。”他眼看着少年瞎走了一步棋,“弈棋应慎重,落子无悔。”
  ——落子无悔。
  这个词在荆雪尘脑海中点起一缕微光。
  他脱口而出:“那师父后悔了吗?”
  有没有后悔在失忆的时候抱着他睡?有没有后悔亲吻他,温柔地唤他“夫人”?
  刚问出口,荆雪尘便有些后悔于自己的冲动。那些事本该避过不提,随着时间慢慢被遗忘,现在却被拎到台面上,逼迫他们一起回忆那段混乱的时光。
  但他太迫切地想知道师父对那些事的态度了。
  荆雪尘紧紧盯着商梦阮的眼睛,不让它们离开。
  从前他心里是有些害怕和商梦阮对视的,仿佛对视得太久,便会被什么东西连皮带骨地吃掉。
  然而这一次,他心中涌起了无穷的勇气,势要挖掘出那双眼睛里藏着的东西,得不到答案就不罢休。
  他想知道商梦阮的想法。他想与他心意相通。
  灶中柴火于细微中炸裂,迸出点点火花。
  不知过了多久,商梦阮率先移开视线。
  荆雪尘耳回响着自己的心跳声,他也垂下眸子,掩住其中闪烁的光芒。
  那场对视,是他赢了。
  获胜者得到了他想知道答案——师父清晰地记得他们之间所有的事。
  那些回忆不但扰动了少年的心曲,亦在心如止水的仙君眼里,留下了深刻的划痕。
  荆雪尘捕捉到了那些痕迹,心里很开心,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忽然想起那时商梦阮想拿“报酬”的时候,他断定师父一定会后悔,商梦阮却道“那是以后的我该考虑的事”。
  现在想来,恢复记忆之后最该头疼的不应该是商梦阮本人嘛!他一只雪豹妖有什么可操心的?白嫖了美人又白嫖了美人烹的肉,怎么看也是他荆雪尘赚!
  他心情非常愉悦,静下心之后,弈棋也认真起来,甚至还盘算着下完这盘棋,就去吃光师父炖的肉。
  反观商梦阮,棋路倒是少见地乱了起来。
  在让三子的情况下,师徒二人竟然打成了和局。
  荆雪尘心满意足地下榻跑去吃肉,临到门边,却听商梦阮问道:“你还记得你母亲的姓氏吗?”
  荆雪尘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不过他感觉这不是什么秘密,便答道:“荆。”
  他等了一小会儿没有等到师父的回应,便没想太多,打帘子出去。
  只留商梦阮一人,面对一桌黑白二子缠绵交锋,孑然独坐。
  ————
  雪尘对狰的感情如此明显,他早该有所察觉。
  但他怎么都不敢相信,那个在天鸢宗弟子的记忆中惨死于刑罚的孩子,竟然阴差阳错又回到他身边,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雪尘和他母亲长得很像。
  雪尘……
  室内寂静无人,商梦阮脊背剧烈颤抖,沉沉伏倒。
  他压抑着自己的喘息,闭上眼眸。
  闭眼之前,他双眸中掠过一抹水泽。
  在商氏一族事变当夜,天鸢宗还未攻破章莪山之前,荆霖,雪尘的生母,那个美丽的女人预感到她自己已是大限将至。
  她抱着满眼懵懂的孩子,盯着狰的眼睛,郑重地向他要一个承诺。
  “商未央已逝,我坚持不了太久。如果我不在了,阿阮,你一定要保护他到长大成人,要像亲弟弟那样保护他,好吗?”
  商梦阮舒展长尾,将孩子拢在自己身下,用额头的角蹭他的脸。
  小孩痒得咯咯直笑。
  荆霖注视着他,神情柔软。半晌她轻声道:“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他能远离修仙界,在凡间生活。”
  很快她就自嘲地笑了一下:“我真是痴人说梦。忘掉它吧,梦阮。”
  她一辈子都没踏出过章莪山,临死前的遗嘱也只是希望儿子能好好活下去。
  商梦阮应下这个承诺,却没能实现。
  他都对雪尘做了些什么?
  把他遗落在那片荒原,没能及时救他出来。即便重逢,又没认出他,让他修习莲华九歌诀,甚至还对他生出荒诞的妄想。
  商梦阮拳头紧攥,手背暴起青色血管,指甲扎入手心,流出鲜血。
  压抑的死寂中,他突然抬起头,问:“谁。”
  空气中传来阵阵轻笑,那些笑声仿佛由无数人发出,重合成一个男女莫辨的诡异声线。
  “你想出去吗?离开幻境,回到现实。我知道怎么出去,我告诉你。”
  商梦阮面对虚空,冷道:“我为何要信你。”
  那声音答道:“因为我是秘境之主,我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死。”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近距离观察他,想从他脸上找到恐惧与敬畏,却没能找到任何一丝情绪。
  “你想说什么?”商梦阮道。
  那声音笑着道:“幻境的规则就是:‘只有一个人能走出去’。”
  ————
  那个声音响起的时候,荆雪尘正靠在灶台边啃鸡腿。他舔了舔小虎牙,挑眉道:“什么叫‘一个人能出去’?说话说清楚点,别装神弄鬼嘻嘻哈哈的,打扰我吃肉。”
  笑声奇异地停了一下。
  “嗯?”荆雪尘又挑出一根鸡翅,有点不耐烦。
  那个声音有点气闷,道:“夫妻二人死其一,幻境自破。”
  它怕这话还不够浅显易懂,又道:“你杀了他,或者他杀了你,活着的那个就能出去。”
  它刚在商梦阮那里吃了瘪,便仔细观察着这只小傻豹,想看他如何惊慌失措。
  然而荆雪尘只是啃着鸡翅,含混道:“哦。”
  片刻后,他感觉那个声音还没走,便咽下嘴里的肉,抹抹油,想表现得礼貌一些。
  “那,慢走不送?”


第52章
  待那个声音走后, 荆雪尘恍若无事,接着该吃该喝喝。
  真好笑,居然还和他谈“幻境的规则”?
  他们会进入幻境, 不就是因为商梦阮打破了秘境的“规则”嘛。指望一个违反规则的人去遵守幻境的规则,那简直是指望雪豹戒荤,天方夜谭。
  师父说过, 秘境的本体是一件法器,刚刚那个自称秘境之主的声音, 会是那件法器吗?
  荆雪尘眼睛转了转, 去仓房一通翻找,翻出了一只表面布满尘土的木箱。
  “这木箱是之前那位‘商夫人’留下的东西, 里面或许有什么线索。”他对商梦阮道。
  他伸手想去开木箱的镶扣, 不想在半路恰巧触碰到了商梦阮的手。
  来自对方皮肤的温度转瞬即逝,荆雪尘还没来得及感觉到什么, 商梦阮便抽回手, 藏入袖中。
  荆雪尘瞥了他一眼, 打开木箱。
  里面朴素整洁,有一只翠玉手镯,一朵干枯的花,还有一叠绢帛。
  “雪莲?”荆雪尘率先取出那朵大花。
  对上天入地的妖族来说,这种花朵在昆仑山的高山草甸上不算少见。而对于一个普通的采药女,拥有这朵雪莲花便十足稀奇。
  毕竟在人族的传说中,这可是用人命才能换回一朵的奇花。
  原来的商夫人是如何得到它的呢?
  荆雪尘小心地捏着雪莲干枯的茎, 看到商梦阮正端详那只玉镯, 便问道:“你认识那个玉镯?”
  “是她在新婚之时得到的信物。”商梦阮将之放回木盒。
  荆雪尘想了一下:“也就是之前的‘商大夫’送给她的……嗯,定情信物呗。”
  在幻境里他向人族学了不少新词,对人族君子好逑那一套也有了懵懂的认识。
  喜欢一个人, 心脏和眼睛会不由自主地追着他跑,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要分享给对方。
  比起妖族的奔放直率,人族的喜欢是内敛克制的,归束在各种礼节之中,寄托于信物之中——比如红艳艳的“婚礼”,比如眼前这只玉镯。
  有了礼节和信物,就仿佛有了一辈子的海誓山盟。
  荆雪尘照着阳光观察那只通透的烟青色镯子,心里有点羡慕。
  他看着玉镯,商梦阮在看他亮晶晶的猫眼儿。
  少顷荆雪尘放回玉镯,转手去拿木盒中剩下的绢帛。那绢帛上写满了字,还是他看不懂的古字。
  “境主一定很看重这些布片吧?他记得很清楚,所以即便在幻境里这些字也依旧存在……啊,难道是什么稀世功法?”
  他随便猜测着,余光中却见商梦阮认真注视着绢帛上的内容,似乎在阅读。
  “阮——师父,你看得懂这些字吗?”
  “……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悲罗襟之宵离,怨秋夜之未央。”商梦阮略蹙了眉,缓慢地读出来。
  古字对他来说很陌生,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初时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待连成一句话后,意思却变得暧昧起来。
  这是一封情书。
  “想变成她的衣领和她腻在一起,可惜晚上脱了衣服只能与她分离,嫌夜里时间太长?”荆雪尘也回过味儿来,扯了扯嘴角,“噫——这个写信人也够痴缠的。”
  商梦阮面无表情地压下那张绢帛。
  荆雪尘凑过头,去抢那绢帛:“别藏呀,我还想看是谁写的呢!”
  他想顺着绢帛一角揪出来,然而商梦阮的手握得很紧。荆雪尘怕撕坏那张绢帛,只好耍赖似的去掰他的手指。
  这种没上没下的小动作,他近来做的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商梦阮的手指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坚不可摧,荆雪尘只是刚触碰到他,他的手指便微微一震,松懈了防御。
  少年趁机扯出绢帛,咧起一个得逞的笑容。
  他直接找到绢帛最下方的署名处,眯眼去读那几个鬼画符。
  出乎他意料的是,署名最首的那个字,他恰好认识。
  是玄铁寒锁上的“商”。
  “真巧,写信人也姓‘商’。”荆雪尘惊讶,“这人应该就是之前的商大夫吧?原来大家喊你商大夫,不是幻境为我们变化,而是他本来就姓商啊。”
  他转头问道:“这个人全名是什么?你认识吗?”
  “商隔云。”商梦阮沉声道,“星洲仙尊俗世之名,便是‘隔云’二字。”
  “他和你……”荆雪尘本想问,商氏一族历史渊源颇深,不知道星洲仙尊和他们家族有没有关系。但说到一半,他怕这样提起会唤醒商梦阮丧亲之痛,便住了口。
  商梦阮却听懂了他的意思,答道:“我也是才知道他姓商。族谱中并无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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