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正道大佬后我翻车了 番外篇——by道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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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为什么。小叶澄怎么会知道为什么,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对弟弟忍让一点,叶铭就能告诉娘亲他被丢下了。他也不知道娘亲是不是真的养活不起自己,是不是真的找不到自己。
如果真要二选一的抉择出决定,为什么我是被抛下的那个?
这些心声,江远寒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打手板子不是最重的惩罚。那些堪称侮辱的教诲、每一个人都要用心地刻在脑海里,一遍遍洗脑式的教导和培养,鸨母终于把他们培养成了能够赚钱的货物。
而反抗的、拒不配合的,在这个过程中,已经化为封建社会流淌的鲜血,沉积进了时代的阴影之中。
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牡丹。
牡丹表面上妩媚听话,展现出最有资质的一面。但她私下里却不是这样,她想活着,却又无声地反抗。红衣少女悄悄地把自己的糖省给叶澄,拉着叶澄的手小声地问:“妈妈有没有为难你?你今天累不累?”
他们年纪都还太小,还没有到真正面对残忍的年龄。但同伴那些被拖下去的、盖上白布的尸体,已经是一种触目惊心的警醒。
牡丹喜欢叶澄。江远寒旁观者清,能看得明明白白。
少女的心事,就算嘴巴里不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她就是这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唯一的光,朦朦胧胧的、说不清道不明,但这道光是被叶澄钻紧在手里的。
只是这种隐蔽的心事无法持续。
牡丹接客的那天晚上,叶澄一个人守在外门边缘,隔着一层密密的珠帘。夜深人静时,客人睡下之后,牡丹从床榻幕帘之间钻出来,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珠帘旁边,她的脸都是苍白的,唇间却充盈了咬红的血色。
她眼圈红红地,不敢穿过珠帘,怕动荡声吵醒了客人,但她心上的少年就在对面,离得那么近、那么远。
“对不起……”她轻轻地说。
但叶澄也同样地说了这句话,两人的道歉撞在一起,像是两块冰嵌合,明明知道对方也是冰冷的,却还要拥在一起取暖。
“对不起,”少年的手离珠帘只有一点点,可是他却无法穿过,“我不能保护你。”
他对自己的无能充满了痛恨。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他也是被人摆布的棋子。如果逃走,面临的就是死亡的代价……他可以死,但不愿意让心爱的女孩如烈焰一般燃烧生命。
月光静谧,牡丹悄悄地看着他,她低下头,伸手摸了一把眼角,笑着道:“我比你大一岁,是我保护你,你……”
她知道叶澄明天就要被送走了,他们这些孩子都是一个年龄长大的。前几天她听到鸨母跟教习说话,说要把叶澄送进天子门生的府上。
她无能为力。
一段本就含糊不清的光将要熄灭了。两个人相顾无言,直到牡丹轻声地催促他离开。
但两个人都没有想到,这一面,原来就是最后一面。
次日清晨,叶澄被鸨母贴着耳朵嘱咐了许多话,才被打扮成了货物商品的模样,用一架小轿送进了当朝状元的府上。
府上通宵举办着宴会,在还未散尽的烟花之中。叶澄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容。
他的双胞胎弟弟,就是当朝状元郎的弟子。叶铭年少聪颖,求学勤奋,受了厚德大儒的引荐,拜了状元郎为师,就在这场宴会之上。
他们错身经过。
一个是被人玩弄的物品、连自尊都无法谈及,另一个是朝堂新贵的弟子,声名鹊起,前途不可限量。
后面的事,江远寒就算能看到,但他也不想再看下去了。
无非只是折磨。
叶铭认为这个做暗娼的兄长的存在,就是玷污自己的声名,还不如死了干净。而恰好,这片肮脏的土地,也留不下任何一抹干净的魂灵。
他死在一场大雪之中。
很多官员们很是可惜,因为那确实是一个很漂亮乖顺的孩子,只不过他们也只是惋惜了一阵,连多余的一眼都没有施舍。
叶澄的尸体被卷在竹席之中,年老的男人推着竹席的木车走在雪地里,车轮滑过厚雪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就在暮色西沉的刹那,从巷尾跑过来一个红衣少女。
她身上的衣裳被撕裂了一般,簪钗散乱,像是才从一场奢靡的肉宴之中逃出来。牡丹的鞋跑丢了,脚被冻得紫红,但她不在乎。
她截下了车,用颤抖的手掀开竹席的一角。
那些推杯换盏的游刃有余、那些妖娆妩媚的假象面具,像是在这一瞬间都彻底湮灭了。少女眼里的神采一点点消失,她想要痛哭,只是一点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被包养地削葱根似的玉手狠狠地拍着小车的边缘,呕出一口血来。
推车的老农劝了一句,牡丹摇摇头,眼里的泪已经无法再落,最后只剩下绝望。她甚至开始笑。
“老伯,”她说,“让我送他吧。”
没人能够拦住她。
牡丹背起了心爱的少年郎,踩着脚下的大雪,走出了一片泥泞的繁华之处。
她把叶澄安葬在一座小山上。十年后的天下名妓,只对着他说了自己毕生最后一句真心话。
“动心是真的,不敢动心……也是真的。”
之后的事情,算不上大快人心,但江远寒起码还能看得下去。
她的确绝色之姿,一步步地接近了当年害死叶澄的人,包括叶铭、也包括叶铭那个状元郎师父。慢性毒药和美色的侵蚀,让他们正在英年就无故而亡。十年之后,大仇得报的牡丹放火烧了群玉馆,无数人死在这场大火里。
她自焚而死,但怨灵之气却凝结而生。在她化为厉鬼之时,就将叶澄同样因为怨恨而多年未曾消散的生魂留在身边,只不过,叶澄虽然怨恨,却并不想残害无辜,所以一直都沉眠在她身边。
可是牡丹已经疯了。
群玉馆的厉鬼听从她的调度,把整座城池都变成了鬼城,死伤无数。此地的风水和龙脉全部改变,方圆十里,寸草不生。在近些年来,已成人间禁忌之地。
江远寒的意识从中挣脱,睁开眼时,正对上禅师那双略微急切的眼眸,他突然福至心灵般地道:“不用渡化他们,渡化我。”
忘生一时怔住。
江远寒浑身都凉飕飕的,他攀着佛修衣袖的爪子骤然一松,感觉身上有什么被激活了似的,整个身躯都又冷又热地交替反复,就在他跳下对方怀中之时,身躯猛然地变化起来。
鬼气从他的身躯之内膨胀而出,狐狸的身体似乎也被强行激活了血脉,小巧的身躯变得庞大,浓密的毛绒尾巴边缘仿佛有另外的八条。
这只狐狸身体里有很微弱的九尾血脉,是大妖的后裔,只不过太过稀薄了才无法显现而出。
忘生禅师的佛光随后而至,对方选择了相信他。
江远寒控制不住这种妖气,他被佛光映照满身,肺腑里的生魂好似跟着灼烧起来,随后他低头把生魂吐了出来,那一抹生魂在佛光的映照之后,渐渐地苏醒了。
怨气冲天的恶鬼们都停下了动作。
模糊的少年身影渐渐凝聚。
在剧烈的鬼气之中,红衣女子从鬼气中浮现而出,她伫立在半空中,呆呆地看着对方。
这些年来,牡丹用尽了所有方法,可是也唤不醒眼前人。她本想用其他生灵的魂魄给对方补足神魂,才将生魂塞进了小狐狸的嘴里,也许这样对方就能醒来。
可是他却在佛光普照之下苏醒。
少年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场大雪中。他抬起手,似乎是想要触摸一下牡丹,但却好似当年隔着那串珠帘一样,悬停在半空,却又不敢。
但红衣女子却猛地冲了过来,她没有顾忌这个实力深厚的佛修,也把自己这么多年修成的鬼修道行抛诸脑后,她不管不顾,冲过来握住了少年的手。
——这个地方没有丝毫温度,你早就应该带我走。
牡丹没有说出来。但叶澄似乎也明白对方要说什么,他握着红衣女子的手,身形却在佛光普照之中慢慢被渡化鬼气,身影渐渐虚化,从半空消散。
他说,那我们走吧。
这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
江远寒隐约能猜到这对话,但他却只是静默地旁观。
随着少年消散的过程中,牡丹鬼气浓烈的身躯竟然也在一点点地溶解消散,一点点地失去怨气,不需要任何人的普渡,她只要她的心上人。
群玉馆慢慢崩塌。流窜的冤魂也都失去支撑之力,暴露在日头底下便散去鬼气。
这座建筑倒塌了。
不仅群玉馆倒塌了,整个鬼气泛滥的城池都跟着消散。失去了恶鬼的源头,那些小小的游魂无处可逃,即便不会消散入天地,也很快会被幽冥界感应到。幽冥界主事的鬼修也会派人来带走这些游魂的。
街道上没有一个人,这已是一座空城。
江远寒支撑着九尾妖狐庞大漂亮的身躯,跟禅师对视了一眼,还没等他说一个字,这短暂的血脉激活已经耗费掉了他所有的力气,猛地倒了下去。
忘生禅师抬起手,下意识地接住了缩小的身影。他以为自己会接触一个毛绒绒的小狐狸,但没想到倒进怀里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形。
禅师解下外披盖住了对方的身躯,被柔软的身躯紧紧地贴着。他低下眼,看到墨色长发之间赤红的狐狸耳朵,还有寻求安全感般缠过来的赤色毛绒大尾巴。
化形?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忘生抬起手,顺了顺对方的发丝,随后把少年往怀里抱了抱,他盯着对方闭着眼眸的眉目,心念一时滞住,像是有什么奇怪的念头突然涌动上来。
禅师低下头,薄唇轻轻地贴上了对方眉间的淡红朱砂痕,他亲得很温柔、充满了珍爱的气息,而再度抬起眼时,却又忽然再度疑惑。
……为什么要这么做?
忘生又移过视线看了看对方,心中略微不解地想着:这就是狐狸精?
作者有话要说: 小寒:请某人别不要脸,从自己身上寻找原因。
第六十章
离开鬼城之后,小狐狸再次醒过来时,是在回到菩提圣境的路上。
跟蓬莱上院不同,佛修圣地隐藏在山中的每一处小庙之中,并没有统一的进入方式。也许行人在山中庙宇中歇脚时,就途经了一个进入菩提圣境的入口。它们的表面往往平平无奇,内中的僧人数目也不多。
离鬼城最近的一处入口,就是在三百余里外的寒山之上,禅院简陋,只有几间静室,檀香飘渺。
忘生禅师诵念佛经之时,江远寒被这股朦朦胧胧但又温柔悦耳的声音吸引,朝他的方向挪了挪,毛绒绒的大尾巴绕过去蹭,才蹭了几下,他就反应过来不太对劲,睁开眼抬头望过去。
禅师低眸看着他,眼瞳乌黑,眉宇英挺俊美,生得几近没有瑕疵。可正是这种无瑕,反而更让人难以记住他的相貌,印象里只有一个隐约的感觉,只觉得圣洁庄重,毫无杂质。
江远寒盯了他一会儿,翻了个身趴在他腿上,随着动作才发现自己眼下是人形——这小狐狸还算有点道行和运气,寻常的小妖化形可是很慢很辛苦的。
忘生看着他绕过来的大尾巴,有些想摸,但心中默念了一句佛号,又将这点念头压下去了,问道:“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江远寒随口回答,低头又看了自己一眼,才发现自己盖着被子,什么都没穿,他沉默一瞬,挑起眉,“……你对你的有缘人就这样?”
禅师道:“我给你准备了衣物,只是没有动手给你穿。”
小狐狸趴在他腿上,肩膀和一小半后颈线条都露了出来,漆黑的长发散落下来,肌肤白皙细腻,骨线优流畅,如同细心雕刻的艺术品,再加上头顶上赤红软绒的狐狸耳,真的很有狐狸精的气息。
忘生看了一会儿,明明平常遇到什么美色蛊惑都能不动如山,但此刻却突然涌上来一股千万不要再看的预感,他想了想,移开了视线。
江远寒倒是没想那么多,他眼前可是一个无欲无求的出家人,看看人家那个佛修道行,想来也是心志坚定之人,而自己虽然是个狐狸,但一不是天灵体真身,二也没有多深的媚术气息,按理来说应该是非常安全的。
他坐起身,将禅师准备好的衣物抖开看了看,是一件素色的长袍,清淡雅致,看尺寸像是对方特意为自己准备的。
江远寒换上衣服,低头伸手系衣带,一边系一边道:“大师,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了我,我感觉咱俩缘分尽了啊?……不过你还是脾气挺好的一个人,我……”
他本来想说“道侣”,然后思考了一下,想到师兄没有乖乖等自己,很是记仇地道,“我家养的母狐狸就跟你差不多,脾气特别好。”
就是有时候会犯病,脑子发疯。
忘生看着他系衣带,目光停在对方纤细的手指上,闻言目光一滞,沉吟道:“你真有喜欢的……”
“那当然。”江远寒坐到禅师身边,念叨起自家道侣,整个人都跟着明朗起来了,大尾巴不安分地晃来晃去,“禅师,你跟我是没有缘分的。我还得去找母狐狸,不能在这儿耽搁太久,那十几只鸡真不是我故意的,生物天性,怎忍苛责啊?”
忘生盯着对方的神情,心中毫无缘由地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一时无法理清自己是因为什么而突然痛了一下,但却不愿意放过自己,更加没有办法不看他。禅师稍稍沉默后,低声道:“让未曾好好启蒙的狐妖放到人间,是我的失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