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正道大佬后我翻车了 番外篇——by道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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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远寒听乐了,支着下颔道:“另一盘?我从小就不会下棋。”
“小僧能从施主的神情中猜出你在想么么。”怀清认真道,“你一定在想怎么把忘生师兄救出来。”
“救?”江远寒敏锐地察觉到用这个字的微妙。
小和尚左右看了看,只见到风卷落叶与残花,他的小扫帚还放在树下。怀清靠近几分,小声道:“忘生师兄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万事万物都能轻轻放下,师兄遇见施主,竟然不能放下,还到了静心思过的地步——小僧觉得这很危险。”
江远寒听得有些担忧,他表面上没有露出忧虑之态,反而上上下下地审视了小和尚一番:“……你之前是装的,还是大智若愚?”
小和尚憨厚地一笑,他道:“其实施主想知道的我已经说过了,若非菩萨亲临,没有人能打开门接师兄出去。”
江远寒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慢悠悠地道:“打不开门?”
怀清点了点头。
“那——能炸了吗?”
小和尚霎时呆住,他指着江远寒,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才被噎住似的,艰难地点了点头。
江远寒露出微笑,眼眸弯弯地看向对方,道:“我正好,精通此道。”
问禅心所在的地点并不难以询问,就是在忘生禅师的房间之内,也有许多关于问禅心的记载——这是菩提圣境之中规格最高、效果最强、也是最为恐怖难测的静室,里面究竟有么么,或是么么都没有,只要未曾亲身经历过,就无法真正地体会到。
江远寒将问禅心的地点标出来,窝在房间里按照鹤望星给自己的那些符篆描了一个相似的。
细微的魔气灌注进相似的符篆之中,爆出细碎的炸裂感。这种符篆的难度并不低,所以需要准备很多份,留出失败的余地。
他这些日子里来没有动用过的魔气几乎都用在了这上面。
“问禅心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但我得找一找能炸塌但是又不伤人的地方——把人弄出来,未必要从门走嘛。”
小狐狸的耳朵兴奋地竖起来,像是终于找到一件有点意思的事情了。他咬了一下笔杆,盯着建筑图上那一块小小的静室想了许久,喃喃道:“……只是明悟大师就在旁边,他看我看得太紧了。”
师兄一直都没有说话,但他的思路也都落在这张图上。
“总不会比炸蓬莱塔更难,”江远寒自言自语地嘀咕,“但是要控制杀伤力,菩萨知道又要骂我了……呸呸呸,菩萨的脾气那么好,他,呃……他应该能看在小时候抱过我的份儿上不计较吧……”
他说得自然又亲切,李凝渊听得却不太对劲:“……你炸了蓬莱塔?”
师兄怎么说也是在蓬莱上院待过许久的,他怎会不知道蓬莱塔的坚固与重要性。这座塔堪称是一件至宝,是林暮舟的本命法器,如若蓬莱塔真的被炸塌了一层,恐怕牵动的受损之处,比他当初与林暮舟搏命时的一剑之伤,还更加折磨对方。
江远寒没当回事儿,随口道:“是啊,我以为你死了。”
“我确实死了。”
“所以嘛,我也不能让那个老东西欺负你啊。”江远寒理所当然道,“你可是我的道侣,只能让我欺负的。我这么喜欢你……就算知道还能相见,我也还是会去的,对待恶狼没有怀柔,只能撕裂他的血肉,让他觉得痛,才知远离。”
但林暮舟是不会远离的,因为那是一头发了疯的恶狼。
江远寒说得很随意,因为他觉得这是正常举动,是分内之事,没想到片刻之后感觉到了师兄的触摸。
李凝渊已经很久没有现身了。
对方的气息无法拒绝地缠绕上来,声音低沉:“很危险的。”
“我可是大魔头。”江远寒语气带笑,“都没有怕过。”
李凝渊的手指握住了他的手,两人十指交扣,慢慢地融合到一起,连温度都逐渐趋同。
“不是这么说的。”对方说话的气息如同冬末春初乍暖还寒的风,“不怕危险与面临危险,不能混为一谈。”
江远寒一听就知道对方的老父亲心态发作,又要担心了,缓和气氛似的开玩笑:“要不是某人太着急、离开的日期跟我回归本体就差一天,让我那么难过,我也不会气到要去炸蓬莱塔了,这不是你的责任吗?”
李凝渊静默半晌,低声道:“是为了我?”
“很大程度上是吧。”江远寒怕他想歪,“但你别自责,其实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
师兄突然凑过来亲了他一下。
江远寒这几天都没有跟他好好地亲近过,这时候有一点儿愣住,他迷茫地懵住,随后试探地回吻了一下,发现李凝渊不仅没有退避,还环住了他的腰。
“我猜不透你,”江远寒喃喃道,“道侣心,海底针。我真是猜不透你。”
“不用猜透。”李凝渊道,“我替你引开明悟和尚。”
江远寒还没从这个亲吻中回过神来,他舔了舔唇,觉得凉飕飕的,有一点奇怪的薄荷味儿,他这回是真的听愣了,没想到对方能说出这种话来。
……他简直觉得师兄只有移情别恋了才会说出这话来。爱侣之间的占有之欲,也不是只有对方一个人才有。
李凝渊道:“冲和剑的怨邪之气发作,能够牵绊住明悟的时间,他顾不上你。”
江远寒眨了眨眼,道:“你该不会是不想要我了了吧?你这样我都有点害怕。”
师兄的手轻轻地掠过小狐狸毛绒的耳朵,动作温柔地揉搓了一会儿。
“别怕,”他说,“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见。而且……我身为剑魂,只要沉眠剑中,是不会真灵熄灭的。”
江远寒点了点头,信了他的邪。
“小寒。”对方俯身靠近,冰凉柔软的唇接触上来,轻轻触碰过后便瞬息分开,低声的耳语沉缓响起,“你真的喜欢我?”
江远寒看不到他,但却潜意识地觉得这个时候一定不能开玩笑,他毫不犹豫地道:“对。如果这其中有一丝一毫的虚假,让我飞灰湮灭,万劫不……唔……”
李凝渊其实本身并不强势冷酷,他是纯正良善、原则性极强的道门正修,明辨是非,行事果决,他的温柔并非似溪水绵长,而是如山海般可依可靠。
他所表达出来的越强势,其实内心之中就越是没有信心。一直过得很辛苦的人,偶尔遇到一点点甜头,都会觉得很满足。
随着这个从强迫且主动的吻过渡到柔和交替之时,灰白色长剑身上的怨邪之气也在隐隐地、一丝一缕地消散。
作者有话要说: 像若无其事,又像孤注一掷,要怎么启齿,这深藏的心事。
——歌词《暗恋是一个人的事》
文中经文部分出自于《妙色王求法偈》。
第七十章
问禅心。
这间静室存在的意义,在很多人眼中,也许大部分时候不是用来醒悟,而是用来参禅点化的。
佛修欲成正果,遇到执迷痴念,受困静思,悟则生,不悟则死。
这里就像是传闻中所言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忘生坐在唯一的蒲团之上打坐,四面漆黑无光,黑暗之中有一缕徐徐的淡香缭绕,气息虽淡,却有一股渗入五脏六腑的隐蔽与深刻。
除却至极的安静之外,这间静室内还残留有一丝当年菩萨成为半步金仙的气息余韵,大境界的压制之下,也就更加具有一种无声的紧迫。
禅师身上只有一件素净简单的僧衣,衣摆垂落在地面上。他经年隐藏在斗笠之下的长发披落下来,其中掺杂的金丝隐隐泛光。
极度的静,伴随着极度的空茫无依。承受孤独的阈值越高,就越会在阈值被超出时猛地溃散。
这几日以来,忘生其实还算平静,但自昨夜子时开始,他的脑海中就会断断续续地闪过些许不属于他的记忆。
他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此人,但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模糊身影能感觉到的一切。他也能在瞬息之间认出另一个人就是小狐狸。
这些场面亲昵又自然,仿佛自己的感知才是多余的那个。他能精准地“看到”小狐狸眼睛里的爱意,清楚坦诚,明亮如星,连万分之一谎言的成分都没有。
他不可避免地心有波动。
但这种感知扎根在禅师的心底,挣不脱、甩不掉,他难以自控地“看着”心上人跟另一个模糊的影子的过去,而他依附在这片影子之上,就像是一个卑劣又自取其辱的小人。
忘生试图缓慢地抽回思绪,但这种失控感却越来越强烈,这种以身相替的触感也愈发强烈,他甚至能感觉到小狐狸埋进怀里的温度和气息,能听到对方说:“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有一刹那,忘生几乎认为这不是某些记忆、某些埋在神魂深层次的画面,而是他背离佛祖的痴心妄想。
他手中的佛珠不转了,连常年触之升温的菩提子也跟着冷却下来,像是凝结了一层不化的霜。
忘生不再坐禅,他睁开眼,四周仍是不变的黑暗,仿佛有没有视觉对于此地来说,并无两样。
他察觉不到人世在动,也无法感觉时光的推移,任由至死的静默将自己慢慢地蚕食,逐渐地淹没。
但他却能从脑海中幻化出江远寒的身影。
这已是一种心境偏移的质问,忘生眼里应该有佛,有众生,他应该博爱悲悯、或是无我无情,却不能只有一个野性难驯的小妖。
狐狸精。他默然无声地想,可是这三个字刚刚浮现出来,却又被禅师自己一点点地否决掉——这不是江远寒的错,也不该归罪于狐狸,应该怪罪他的心。
世间万物都有奔赴相爱的权力,但他不应该有。佛门清净,戒律规则,他一一冒犯、屡屡沉沦,令圣境蒙羞。
忘生一点点地、强迫自己,如同自虐般地掐断了对情的幻想,湮灭了浮现于眼前的身影。他的神思克制得太严重了,猛地引起道体与神魂相冲突的反弹,那股骤然降临、难以抵抗的剧痛从道体上迸发。
神魂道躯是互通的,从心理波及到生理。但他已经有些分不清这种煎熬究竟是起源于何处,像是当初被冲夷仙君剑魂反震的旧伤被牵动了,腥甜的血液逼上咽喉。
在这里只有他一人,可以不必忍。
忘生低下头,他维持不变的姿势终于换了,手心按在了冰凉的静室地面上,血迹顺着唇角滴答地碎在眼前。
只不过太暗了,他眼前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变。
强行的压制只会带来更强烈的反弹。禅师的神智都有刹那间的模糊,他重新闭上了眼,如错觉地感受到了小狐狸握着自己的手的触感。
仿佛本该如此,仿佛很多年前他们就相识——倘若有前生,也该是你我才对。
越是禁忌的,往往就越脆弱,总是逼迫自己淡漠如云、高高在上,反而要沉沦下去,难以自救。
他感受不到别的,耳畔却一直响起江远寒曾说过的的每一个清晰字句。他明明还没有拥有过,却已觉深渊无底,失去良多。
爱恨相依,是难以完全隐藏的,再多的掩饰,都会被一个眼神、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语戳得破碎。
这股由克制反弹而生的痛苦没有简单地结束掉,而是源源不断地刺激着禅师的身躯,他静默安定的神魂向来坚韧,却在波动产生的短短一炷香时间,骤然变得千疮百孔。
墨发之中交杂的金色缓慢地褪去光泽,化为一片浓郁的乌黑,深深地隐藏在了发丝之间。而他睫羽上颤动的淡金也跟着褪色,身上始终如一的恒静安定之感逐渐消散。
佛修的一切象征都在缓慢地从他身上脱落消失,像是剥离了掩藏的外壳,撬开了含着珍珠的蚌壳。那股圣洁庄重、那些慈悲温柔,包括眉目之间的淡金佛印,都在执念痴妄的情与欲之下被吞没,染上了深渊的颜色。
就在此刻,一直沉寂黑暗的问禅心之内,猛地响起一声闷闷地响动。
忘生的心口仿佛被猛地攥紧了,他被这声响动惊醒,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
就在日光普照的静室外部,江远寒将怀里提前制作好的符篆一一贴在廊柱上,在静室的四角挂上魔气刻出的木牌。
做得肯定是没有鹤望星好,没有鬼鹤那么熟练。但以量取胜,炸个房间应该没什么——即便这是佛修圣地、有佛法普照的静室。
一刻钟前,师兄令冲和剑之上的怨邪之气弥散而出,怨气浓度超过安全线,明悟老和尚果然被吸引而来……而事发当时,江远寒已经偷偷溜出院子了。
他一边挂刻了符篆的小木牌,一边在心里念念叨叨:“禅师一直待在里面可是会死的,明悟师叔对不起,我还是来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不会怪罪我的……”
他碎碎念着把小木牌绑完,随后推开了几步,寻找到自己设计爆炸时那个安全的点,坐到了房顶上。江远寒的大尾巴甩了两下,伸手在半空中打了个响指。
响指之中有魔气炸裂如火花,这宛如一个引线般,让所有木牌和符篆上的纹路开始激发出淡紫色的魔气,在魔气连同符篆纹路之时,第一声闷响砰地炸开。
随后,就是依次而来的响动,门窗骤然裂开,庇佑佛光被魔气渲染换色,被冲击力破除效力,问禅心的内部投射进一缕光芒。
四周的封闭完全被卸除了,但房间居然没有坍塌。像是一个歪歪扭扭搭好的积木,在积木的间隙中钻出一片朦胧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