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正道大佬后我翻车了 番外篇——by道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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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梦愁立在高处,目睹了菩萨降临后的一切,但她明明看到了江远寒,却好似浑身都不能动般僵在了原地。
理智告诉她不要去,会死的。可理智主导的每一刻,她都觉得煎熬。
李云生走过的每一步,脚下都会有金色的莲花浮现一瞬,而他身上的血色梵语也在一寸寸地消散,他的心魔,连带着他的修为,毫不顾惜地飘散成空。
小寒。
我们彼此坦诚,我们重新来过。
他沉沉地默念道。
随着他的魔性与修为共同消散之时,那些他曾超度过的无形之魂、归于天地的真灵,都仿佛如受感召一般汇聚而来,成为绕身的金色光芒。
明净凝视许久,才不忍地别开了眼,低声道:“如若能忘却前生,或许真的可以修成佛陀。”
雪鹰道:“只是怎样忘却前生,便连菩萨您也不能完全拿得准,真要是忘记,对他来说,不见得是好事。”
很难去猜测李云生做决定时在想些什么,也很难去知悉他们之间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也许孤注一掷抛却所有,也不失为是一种极致的执着。
金色莲花踏足之处,这座孤城中短暂地出现了繁荣时的影子。禅师一步步地走来,如同走进了人间。
由昼至夜,万家灯火。
人声喧闹鼎沸,仿佛那些突如其来的灾祸都不曾发生一般,这里依旧祥和热闹,车水马龙。
李云生越走越慢,他身上的金仙气息已经完全消弭了,他原地站定,抬眸之时,望见城中的孔明灯高飞上凌霄,似有若无地夏夜莲香飘远而来。
这不该是座孤城。
李云生想。
小狐狸要他干干净净、滴血不沾。
那他就干干净净的,这红尘人间,他分毫不动。
他的身影停在此间,随着最后一点修为随魔性一起自毁,这许多年的修行也一概化为乌有。城中短暂繁荣的幻象散去,满地的金色舍利,伴着一朵未开的莲。
而佛子的魂灵,却不在莲中,而是遁入孤城周边的裂隙封印之中——所镇之处,如同他仍在。
金光消弭,未开的莲扎根于一处凡间水塘里,舍利沉底。
即便李云生散尽修为,但他毕竟是通过了九雷问心大劫的修士,就算是一刹那,也仍有半步金仙之实。他的舍利留在这里,这座孤城很快就会受到无形的庇佑、重启生机。
“他悟了吗?”雪鹰问。
明净眺望了一眼远方,随后又重新看了看水塘之中含苞未放的莲花,道:“……只是更痴了。”
他转身离开之前,忽地侧首望向伊梦愁所在的方位,不轻不重地念了句佛号,道:“世上红尘男女,怨劫太甚,易成杀身祸事。”
雪鹰跟着他看过去,附和道:“菩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看来,贫僧真有些难以预料的师徒之缘。”
第八十六章
魔界的人来得也稍晚了些。
半步金仙陨落的异象还未消散,就在伊梦愁回想方才那一幕,心海翻覆难宁之时,身后猛地传来一阵宛若空气撕裂般的波动。
遮天蔽日的血翼从半空中展开,鲜红独角在半空之中凝聚出凛冽发寒的光芒。释冰痕从魔气散荡的缺口中踏出,带着尾勾的凶残尾巴嘭得一声甩在地上。
顶峰魔将的半魔体,本身就带有强烈的攻击性。他血眸微抬,目光恰好见到眼前雪青道袍的女修,他挑了下眉,望了一眼远处半步金仙陨落后散去的余波,抵着牙根舔了舔,抛出一句:“你干的?”
伊梦愁并非不认识他,魔界的顶峰魔将共有三位,其中有两位是跟魔尊统一时代降生的,一男一女,其中的男性,就是眼前的血魔释冰痕。
但他销声匿迹已久,伊梦愁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在这一刻见到他。她脑海中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丝什么,突然记起寒渊魔君细究起来,也属于魔族的一份子。
但魔族的纯血一般都是复姓、单字都是非常少见的姓氏,其中并没有姓江的一支。而也正因如此,许多人都觉得寒渊魔君不是纯血魔族,我行我素,不为魔界效力,与魔将的实力自然也无从论起。
伊梦愁按住腰间的软鞭百花杀,她掌心握得出汗,表面上却云淡风轻:“贫道不过是恰好经过。”
释冰痕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几眼,还未说什么,就听到身后冷寂的女声响起。
“啰嗦什么?”
随着这声音落下,伊梦愁才发觉在释冰痕血翼后的阴影中,缓慢地走出了一个戴着白色鹰隼面具的女性,她有一对结了冰的深蓝色眼珠。
这个女魔头虽然是人形,但带给人的威胁感,丝毫不比旁边的释冰痕差。
“杀气别这么重嘛。”释冰痕笑眯眯地道。“我看咱们心肝儿是没出什么事,他那么闹腾的魔,还真能让人给困住了?”
女魔头公仪颜面无表情,冷着脸道:“他要是有什么事,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释冰痕摸了摸脑壳,道:“那我得花十五天再长回来了。”
公仪颜说话时语气简单轻松,但目光却一直盯着眼前的伊梦愁,似乎将她的形象跟印象中的某个人重合了起来。
“蓬莱上院的……无忧仙君?”
“你不是见过她吗?”释冰痕遗憾道,“如果不是避免过多插手,我还真想把欺负过咱家孩子的癞蛤蟆收拾一顿。”
他们两人在妖界守着龙君守了太久,中途虽然间接知道了很多小寒的事情,但终究没有亲自照顾,亲身保护,终归是有一些遗憾。
公仪颜盯着她,语调冷酷:“这不算是过多插手吧。”
释冰痕:“嗯?”
就在红衣大魔反问这一个音节的档口,身旁的女魔头早已飞身上前,一把细而锋锐的雪白长刀锵然拔出,与半空中甩出的软鞭啪地纠缠在了一起,发出嘶啦刺耳的火花炸开声。
释冰痕根本就没有阻拦的时间,他愣了一下,见到公仪颜已经跟伊梦愁过了十几招,他迟疑了一下自己要不要制止,身后晚两人一步到来的其他魔族终于也跟了上来。
他也就迟疑这么一瞬间的时候,身后的魔族一没看见小少主,二也没见到那个据说要犯下滔天恶业的堕魔佛子,只见到公仪将军跟一个女道你来我往地干架。
这还得了!
释冰痕身侧的魔族一哄而上,根本没注意到释将军为什么没冲上去。红衣大魔呆了一刹,心说这叫一个什么事儿,这群憨憨还拦不住了?
整个魔族只有他一个有理智。释冰痕摇了摇头,背着手毫无同情心地旁观,点评同僚近来的修为有没有上涨。
而在另一边,伊梦愁要应对公仪颜的长刀已显得力有不逮,而随后的诸多魔族一齐围绕而来,更让人左右支绌,毫无还手之力。
戴着鹰隼面具的魔将反手抽刀,力道重得惊人,撕破与勾缠过来的软鞭僵持的局面,刃锋如雪地横推过来。
伊梦愁的百花杀根本缠不住这把长刀,被一把掼进山崖之上,尘土与碎裂的泥沙四散坠落。她的脊骨都被震出裂痕,眼前仅剩下这一抹雪色刀锋。
就在公仪颜的刀刃几乎要刺穿伊梦愁的眼眶时,一道轻柔而纤薄的佛光笼罩而来。
公仪颜抬起头,目光发寒地看了过去。
慧剑菩萨不知看了多久。
女魔头低下头,半点面子都没给,手中的刀刃死死地切破这层薄如蝉翼的佛光法罩,就在切割的这个空档儿,伊梦愁从刀刃的落点向侧面滚开几寸。
长刀劈碎山石。公仪颜转腕收势,长刀反手立在身后。她稍稍抬眼,看向半空中的明净禅师。
“菩萨。”她唇锋微动,声音的温度降至冰点,“我要杀了她。”
“公仪施主,杀心太炽,并非正途。”对方道,“江仙尊曾说过你的业障阻碍在何处,江前辈的担忧,正应在你的不改之上,当年……”
“我不听当年,也不怕业障!”
就在此言落下的刹那,那把为魔界战四方、屠戮无数性命的长刀一声低鸣,随着公仪颜冲上去的瞬间,显出一缕杀意浓郁的血芒。
四周将战局团团围住的魔族共同停手——此战已到了旁人无法插手的地步,倘若有人此刻上前,不是帮她,而是在挑衅公仪将军的威严。
随着两人的对话进行,释冰痕心里猛地一突,知道公仪颜不仅把江远寒当眼珠子疼,还犹为不许人提起当年。她这脾气可一点儿都没变好,就是半步金仙也敢不给面子。
夜色覆盖,雪鹰在菩萨肩头道:“看来是没得救了。”
明净微笑不语,摇了摇头。
伊梦愁虽说跟公仪颜境界接近,但毕竟无法敌得过老牌魔将,且对方的杀戮技巧与种族天赋都比她要强太多了。她在刀光之下负伤,气息被魔气冲击得一塌糊涂,道蕴溢散,整个人从半空中坠了下去。
公仪颜徒手攥住对方的软鞭,追下去时,一脚踩在伊梦愁的胸口上。
无忧仙君满口鲜血,转头吐了出去,她从唇瓣血红,字句沙哑地道:“你是他的什么人?”
女魔头懒得回应她。
就在刀锋即将落下的瞬间,伊梦愁直视着她,眼眸一瞬不眨地道:“这是仗势欺人吗?”
公仪颜挑了下唇,这种不走心的笑仿佛是让自己不那么像个杀戮机器,她无波无澜地道:“欺负你,怎么了。”
“我跟林暮舟不是一路人。”伊梦愁的声音嘶哑中混杂着喘息,“江远寒也不喜欢滥杀无辜的人吧。”
她把公仪颜误当成了对那个小疯子同样惦记的对象,她实在想不到寒渊魔君跟他们之间的关系。魔族王脉的姓氏一直都是复姓。
公仪颜的刀停了一刹,她深蓝冰凉的瞳孔骤然发暗,露出一个极冷的笑。
“我现在杀了你,他会知道么。”她道,“无辜,你也配叫无辜?”
就在伊梦愁都觉得自己命绝于此之时,公仪颜送下去的手腕被另一只手猛地握住。
“你这些年吃的苦头够多了。”红衣大魔握住了女魔头持刀的手,“就像江仙尊说的,你的道途,就要绝于此处了。”
公仪颜的性格与释冰痕有本质上的不同,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错之人,无论这错该不该死,该不该她来报。而释冰痕反而要圆滑很多、思考得也更多。像公仪将军这种性格的魔族有很多,但她是里面实力最强的,也是最能代表这个种族典型性格的一位。
“我不在乎。”公仪颜的手从他掌中挣开一半。
“我在乎!”释冰痕不仅没有让她挣开手,反而握得更紧,“你的天劫就在这几年之间了,要是你死了,我可统领不好这么多的魔族将士。”
之前明净菩萨劝她也是劝在这一点。
公仪颜是修行有成多年的洞虚大圆满,她前些年因为人妖的百年之战而受命看守龙君,才耽误了这么多年,如今她的天劫高悬,不用掐算都能看出来,而天劫素来对杀孽满身的魔族苛刻一些,所以才令人犹为担忧。
刀锋在半空僵持了一刹。
伊梦愁已然重伤,她低头不停地咳嗽,断断续续地笑道:“我与江远寒的恩怨,就该我跟他了结,你贸然插手,就算是真杀了我,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吧?”
释冰痕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魔族半原型的血翼向两侧展开,遮挡住了公仪颜看向无忧仙君的视线,低声道:“小寒是不是说过,他不愿意靠魔界的力量行事?魔后是不是也说过,小寒自己的劫让他自己渡,孩子要长大不能溺爱……”
还没等男妈妈念念叨叨地磨叽完,他就被女魔头面无表情地推开了,但好在对方气息平静下来,沉默不语地收刀入鞘。
隔着血翼的空档,她扫过无忧仙君沾满血迹的手背。
“你这人,”公仪颜顿了顿,“……命真好。”
不待伊梦愁回答,她转目光毫无变化地转过身,给伺机待发的旁观魔族打了个手势,诸多直属于公仪颜的大魔们旋即追随她离开。
只有一部分释冰痕麾下的血魔留下了。释冰痕叹了口气,一眼也没看重伤的伊梦愁,反而对慧剑菩萨道:“她……是不是真的,没有希望。”
“施主既然心知肚明,何必询问贫僧。”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释冰痕道,“十万种死局,也该还有一线生机。”
“施主觉得,公仪将军抓得住吗?”
“……”释冰痕没回答,而是转而道,“菩萨打算怎么处理无忧仙君?”
“化去执念,引恶渡善。”
红衣大魔笑了笑,揶揄道:“明净禅师,你好像刚刚才失败过一次吧?”
他指得是忘生佛子。
明净也跟着笑,话语淡如清茶:“你也说了,一线生机。”
释冰痕笑意微停,神情重新严肃起来,他沉默着点了点头,心头重负难消,低声道:“对,还有一线生机。”
就在释冰痕率领着其余的血魔回魔界之时,明净才低下手去扶了一下伊梦愁,他刚一触手,就发觉对方不仅是重伤,而且灵台和元婴全部被震碎,上面的魔气延迟了发作,缠绕不休地摧毁着她的经脉。
不仅如此,这些延迟爆发的魔气,还顺着这具修为尽毁、无法重新修炼的残破身躯,束缚住了伊梦愁的神魂,将一位洞虚境仙君的元神,摧毁得极微弱,很有可能连一句口诀、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雪鹰也同样感受到了异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