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正道大佬后我翻车了 番外篇——by道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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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远寒转过身,擦了擦手,看向一旁的觅情。
他本以为对方会在刚才的片刻对峙之中遁逃——逃不掉的,还是会被拦下来。
但少年并未如此,即便他确实畏惧,连握剑的手都在抖,但他看向江远寒的目光却一直没有偏移,甚至于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在激动,还是在怕。
但他没跑,并不是因为真的就见到寒渊魔君迈不动步了,而是他的脊背中央,被一个梆硬冰凉的兵器……说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兵器,死死地抵住了。
同时也镇住了。
觅情都有点要哭了,他偏头看了一眼如鬼魅一般摸过来的黑衣魔族,却连对方的眼神都没接触到。
江远寒凌空向前几步,倒是没有方才杀气那么重了。他看了觅情一眼,才发觉是申屠朔用鞘叩住了对方的脊背——此人也是堂堂洞虚境仙君,在申屠朔手底下,怎么连一招也不敢走?
他一边嫌弃,一边用丝绢擦手,擦得很随意、很不成体统,让一侧的申屠将军非常想抓着他的手帮他重新擦拭一遍。
但沉稳的妖祖暂时按捺住了自己。
江远寒收起丝绢,动过了手,略有惰性,漫不经心地问:“你们来就来了,拔什么莲花?”
觅情霎时愣住。
“伊梦愁早就不在这里了,只不过即便我告诉你她在哪儿,你也无法把消息带回去。”寒渊魔君感到很是无趣,“把还镜城湖心中的那朵莲花交给我,本座……为你留个全尸。”
这话很有反派大魔头的风范。
但觅情半晌回不过神来,盯着他许久,才道:“你……真的跟那和尚……”
在惹怒江远寒之前,觅情的声音突然顿止,他像是被人用咒令之类的方式强行扼住了话语,随后,少年身上显出满身的红色纹路,交杂着淡淡的金光。
下一瞬,天顶云层之间居然有一支长箭飞射而来,如同昔日追杀江远寒的那只箭一样,迅捷且势不可挡地从觅情的天灵盖贯入,随后法身粉碎,血落如雨。
两人及时运起修为护体,并未沾染上脏污血迹。但江远寒却被这股决然之态所惊,他抬起眼,目光盯住金色长箭所来之处,字字发寒:“……林暮舟。”
连自己人都杀,这老变态。
江远寒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想到无法“睹花思人”,整体情绪都低落下来了,对林暮舟恨得牙根痒痒,简直想顷刻前往蓬莱上院,把那座塔炸个粉碎,再逼出老变态一决生死。
但这是不智之举,他毕竟初渡大劫,且手上也没有鬼鹤的符篆。
江远寒收敛思绪,没注意到手指被身旁之人拉了过去,他回过神,眸光不善地看着自然而然给他擦手的黑发魔族。
申屠朔语调平和:“为小少主效劳而已。”
江远寒盯着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角,道:“你是不是还想效劳到床上去?”
不得不说,这句话的语气虽然非常冷酷,但内容还是比较充实的。申屠朔动作一滞,停了一瞬:“……也不是不可以。”
江远寒手中血刃乍然凝聚,反手上撩直刺而去,与对方手中的漆黑铁鞘嘶啦一声相撞,火花飞溅,魔气冲撞炸裂。
对方当即收鞘,飞退了几十步,才堪堪在半空之中停稳。
“看在同族的面子上,”江远寒面无表情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注意你的态度。”
申屠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知道脑子里究竟有没有把这句话听进去,隔了好久才应声:“……是。”
然而他心里想的却是:尾巴炸毛了
……好想顺一顺。
第九十一章
幽冥界。
无论世事如何变化、时局如何起伏跌宕,冥河边上千古不变的垂钓之人,却宛似雕塑遗迹、故事传说一般。
冥河之水波纹荡漾,却难以见到下方鱼虾。
鹤望星一身雪色鹤氅,厚氅之下是一件色泽寡淡的圆领窄袖长袍。他单手持鱼竿,也不在乎是否钩直饵咸,随缘钓鱼,仿佛并不被幽冥界此刻之乱所惊扰。
他身后响起一阵从容的脚步声。
“冥河此处罕少有人经过。”鹤望星道,“老朽也不过是江边垂钓翁,何必让贵人这么重的身份来见。”
他虽口称老朽,可不过也只是二十岁面容,年轻尚在。但既为鬼修,实际年龄也就并非如此了。
红衣大魔隐匿气息而来,避过了众多冤魂鬼修的耳目,作为整个魔界最有文化的那个人,颇为客气地拱手道:“受我们家少主托付,请鹤先生助剿幽冥界假称‘佛子遗魂’的那只恶鬼。”
顶峰魔将单骑至此,足显诚意。鹤望星也并不摆受托的架子,让释冰痕在身侧而坐,道:“那只恶鬼已自封鬼王了,如今该叫人家酆都鬼王。”
释冰痕皱了下眉:“难不成还要叫他一声鬼界尊主不成?”
鹤望星轻笑一声,收回鱼线,将线一圈圈缠缚收好,低头摩挲直钩:“有人推波助澜,造势罢了。即便真能有成,也是徒有其名……寒渊魔君可有说是如何打算?”
他不需试探,就已经知道“少主”就是江远寒了,除他之外,其他人几乎可以不做打算。他一个冥河隐居多年的孤鹤,也实在不曾认识那么多魔族。
“其意不过是玷污忘生佛子的身后名。”释冰痕道,“如若先生有意,幽冥界之主,本该属于先生才是。”
“老朽淡泊名利久了。”鹤望星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既是如此,利用佛子之名,想必就是拿捏了所针对者的性格,是一招引人入笼的阳谋。那恶鬼见不得有多深的修为,只是身后势力替他扫平一切……天下神道修士同受此劫,有的躲回人间的庙宇金身之中了,靠香火愿力仰人鼻息而活,有的法身法相尽皆碎裂,连同信仰一同消弭,孤身鬼修也未必就能在扫荡中幸免……这是冲着菩提圣境的慧剑菩萨去的?要树立天下神道与佛门的矛盾?”
毕竟那位佛子是菩萨的亲传弟子。
还镜城之事还未传至幽冥界,其中详细内幕、所对峙的几方,也确实不明。不怪鹤望星作此猜想,他只是不解于慧剑菩萨跟寒渊魔君的关联罢了。可释冰痕口称“少主”,他便顷刻想起魔界尊主乃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金仙道祖,如此而来,以江远寒的身家,与慧剑菩萨相熟,也属常事。
鹤望星在条件诡异完善的情况下,推测出了过程一窍不通、结果相差无几的答案。
释冰痕斟酌了片刻,道:“少主跟菩提圣境有旧。不容佛子声名受此污蔑。”
鹤望星了然点头,自认为懂了。他放下鱼竿,站起身紧了紧羽衣,道:“他自己声名受辱时,倒是开心饮酒,遇到个和尚死后受此污名,反倒难耐了。”
红衣大魔随他起身。
“请释将军放心。”鹤望星如何不知道他的身份,平日里善于玩笑的神色渐渐肃然,“即便没有寒渊的嘱托,我也已经坐不住了。如此为祸幽冥界之人,本不该肆意作乱。只不过要当众拆穿他伪造的身份,还须一番周折打算。”
释冰痕颔首,随后道:“先生若需支持,传讯于魔界即可。”
两人交谈事毕,血衣大魔返身而回。而垂钓者立在冥河边望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抬脚踏入河中。
但这条幽绿光芒不时闪烁、沉满怨魂无数的幽冥之河,却在他踏入之后陡然向两侧分开水流,仿佛有阶梯一般延伸而下。
鬼鹤紧了紧羽衣,迈步走了下去。
待他彻底走下阶梯,头顶的冥河水流汇合唯一,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而何地的幽魂却连碰他都碰不得。他一路行去,见到阶梯两旁碎了满地的锁链残骸,冥河底下如同碎金般铺满土地的晶亮金珠,还有一道漆黑的影子。
这道影子像是液体,又像是流动扭曲着的石油,很流畅地汇聚成了一堆像是触手似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随后,这些东西转动了半天,方才捏造出一个人形来。
此人身穿墨绿长袍,手指半透明且尖锐,肤色苍白,堪堪到后颈的墨色微卷发,神态有一股未曾苏醒的面貌,过了好半晌才睁开眼。
鹤望星叹了口气,道:“……何尊主。”
除了江上垂钓人之外,几乎整个幽冥界都不知道他们上一任尊主究竟去了何方,即便当初把冥河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见何所似的踪影——不过这么一瘫黑漆漆的烂泥,也确实不好寻觅。
何所似睡眠中途被扰醒,实在没有什么精神头儿,他哈欠一声,道:“怎么?幽冥界要没了,还是禅意彻合道了?”
慧剑菩萨佛号明净,俗名禅意彻。
足以让他清醒的,不过就这两件大事而已。
鹤望星将近来那只恶鬼之事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差告诉何所似:这人是冲你心心念念的宝贝菩萨去的了。
何所似也是一只难以劝说的恶鬼,按照鹤望星的猜想,这人一直盯着禅意彻是否合道,不过就是想率先一步,然后取了一位半步金仙的佛修金身罢了。对于鬼修来说,这确实足以让人馋个够呛的。
“哪来的狗东西。”何所似懒倦地揉了揉本就凌乱的发丝,原本半透明的尖指甲间的鬼气好像反应慢半拍似的染上漆黑。“徒弟?他还有徒弟?”
鹤望星再次无奈叹气。
何所似几乎以退位的方式闭关修行,不过就是因为合道心切而已。而他当年寻觅到道种之后直接闭关的举止,此后近三千年都未露一面,几乎让人认为他早已陨落。
实际上,如若鹤望星没有亲眼所见,他也觉得此人早该死去了。按照年龄来算,何老鬼可以算是活得最久的了。
只不过,近三千年未能合道,也是货真价实、难以申辩的。
“这样吧。”何所似想了一会儿,将一面镜子交给了鬼鹤,“我既然醒了,要是禅意彻亲自在幽冥界现身,我自然会在,如果只是这群鬼打打杀杀争名夺利……你随意处置,不必问我。至于寒渊魔君……”
他脑海中蹦出闻人夜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来,话语一噎,徐徐道:“魔界少主,你让着他点。”
此言一落,何老鬼便又慢悠悠地化为一滩漆黑液体般的东西,没什么动静了。
鹤望星麻木地又叹了口气,不知道对方究竟能不能先一步合道,吃掉佛修法身,还是被慧剑菩萨率先成佛,转而掀了冥河来物理渡化他。他只觉得自己作为一只除了钓鱼没什么大志向的鹤,忽有一股身负重担之感。
早知道就少来冥河钓鱼了,也免得吃鱼过甚,被偶尔苏醒的何所似拖下水去——无妄之灾,真是无妄之灾。
鹤望星一边闹心地眺望远方,一边把老鬼送过来的那面镜子放入衣袖中,从容踏步,离开了这水波宁静的冥河,转向此刻已被扫荡过数遍的酆都。
而与此同时,还镜城转向幽冥界中途。
要不怎么说佛门高僧的因果算得很准呢,连何时何日经过何地,都有如此准确的预料。
江远寒接过怀清小和尚递来的旧袈裟、佛珠、与放置其上、一只枯萎了的莲花。
怀清小和尚只见过菩提圣境的小狐狸,不曾见过凶名赫赫的寒渊魔君,他低着头,仍有些胆怯,但少年风姿已现,字句清晰道:“菩萨法旨,将师兄遗物亲手交予施主。”
小和尚身边是笑眯眯的明悟老和尚,他慈祥之态不改,即便见到闻名天下的反派魔头,也没有要愤慨一怒的意思——虽然本来也打不过。
江远寒稍一点头,抬手捻起那朵枯萎了的莲花,想起那个寂静且别无他人的禅房静寺,继而想起禅师曾经的棕金色眼眸,几乎如雕塑佛像一般庄重无尘,可又恰到好处地记起李云生还俗后探过来的那只手。
骨节匀称、修长有力,与之交握时,每一个骨骼线条都能紧紧贴合,被包揽紧握于掌中。
眼见着他的想法就要往一些“六根不净”的方向去了,江远寒及时刹车,本想跟小和尚道谢,结果还未开口,怀清小和尚就被他师叔非常爱护地拉到身后去了。
江远寒一时无语凝噎:虽然自己有能止小儿夜啼的凶名,但我都长成这样了?还能吓哭小孩儿吗?
可见明悟老和尚修为高深,真能将红尘皮囊视若无睹,而是匆匆说了几句不必道谢之言,拉着来见世面的小沙弥当即离去了。
能止小儿夜啼的江魔君显然不大高兴。他此时没有展露半魔体,否则尾巴都要垂下来了。
江远寒当着申屠朔的面翻阅遗物,手指按到那串佛珠上,颇为思念地摩挲了一会儿,随后见到佛珠下方、枯萎莲花之下压着的一只玉简。
他的手指按在玉简上,耳畔响起明净叔叔的声音。
“幽冥界可去。我为你压阵。”
看来,就算是无所欲的佛门高僧,也不能生吞此辱。
江远寒心里多了几分底,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将禅师遗物尽皆收好,转头看了一眼申屠朔,见黑发魔族不动如山,神情毫无变化,身边的紫色玉珠滴溜溜地在半空转动。
他盯着那珠子片刻,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骗人……不是,开口商议,就听到对方率先出声。
“勿以三军为众而轻敌,勿以受命为重而必死。”申屠朔道,“少主此行如单刀赴会,务必谨慎为上。”
“……”江远寒先是一愣,随后在脑海中消化了片刻,转而盯着他那张花花绿绿的面具,很难以理解,甚至有些怀疑对方的真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