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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祈舞——by极限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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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伧族人世世代代服侍岱耶,想必邪魔下手最狠,伤亡最重。”
  白沃让她坐下,不必烦虑过重,又问到:“徐鉴又是哪个谎话精了。”
  伊尔扎吉讲话不像他们这样梳理得清楚,仔细想了想才开口:“天神,他说自己是山神的帮手,辅佐他登临天下。叫我们进洞挖山魄,猎神兽,好的东西都要交给他,他再给山神。可有件怪事,我记得清楚,小时候跟着阿爷见他时就是年轻的,十几年过去,他还是同一副样貌。”
  白沃轻哼:“什么帮手,帮凶罢了。”
  岚间点头:“当初你们族人以为他是神仙,现在看兴许也是鬼。”
  “倒不是鬼。”杉弥接话:“他是徐七娘的弟弟,是背靠李氏的人,也是长生族。”
  “长生族?”百谷睁大眼睛:“咦,咦?!”
  他曾在洛阳那座酒楼里见过他们中的一员,那人不吃珍馐美味,只吃一样东西。
  百谷对那时的印象还心有余悸:“可他们不能随意走动,怎么到了这里呢?九鸩哥你怎么知道哇。”
  九鸩面对着一堆问题,先回答了弟弟:“他们只要被当地人邀请,就进得来。”
  刚才听见伊尔扎吉说起“徐鉴”这个名字,九鸩心里就是一动,他暗暗对了对情势,应该是跟徐七娘所料的无误了。
  这就是占卜之能啊,被天宫封锁为“不可说”的力量,倒被她用来识破先机了。
  九鸩望了所有人一眼,沉气道:“我在师父处,见了先皇李英,他依卜师所求,求我们留徐鉴一命归还给洛阳。”
  此言一出,众人交谈停了半晌,思虑这是什么端倪。
  伊尔扎吉想得没有太远,性子着急:“仙人,千万别答应。徐鉴有大祸心,他若不偿命,我村人白白地死了,含下多大的冤屈?岚间仙人受苦不正是有他加害?”
  岚间抿唇不语,考虑其中轻重。倒是百谷嘟囔起来:“嗯,阿兄,我也觉得不好。干嘛听皇帝佬说呢。他让不杀就不杀,他想救人却救了么?他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救得了。”
  “你们不要急。”
  岚间望向白沃,见他点了点头,示意由自己来解释,便继续说下去:
  “在青要山时,师父给我看了一支绘卷,其中所言除魔须作两点准备。一是知晓魔的真名,这名是他从地脉里带来的,可以屏蔽四象,针对他做布置;二是需用忿灭霆钧剑,此乃天宫所造的除魔神武,留在人间,交与凡人诛恶。
  “原本以诸位仙格,并无必要此剑不可,但对付这等大妖和鬼王,招式通常诡谲奇异,又率兵领队群魔乱舞,还是要备全。
  “徐七娘说若提交徐鉴,就赠予我等一样物品。长生族有他们的法术和器具,想必不会太差。”
  九鸩看了一眼百谷和女孩,他们俩逐渐消化了激烈的情绪,若有所思,就对着岚间一拜:“依此可见,这幢交易里,留下徐鉴比杀了他,对我们的好处更大,请上仙明察。”
  岚间看他来回奔波调查,又是与白沃早有沟通,达成一致,便默默回礼:“杉弥仙人查得全备,既是这样,我们下一步就要找徐鉴了。此人若真像他所言是邪魔的帮手,或许,他就是知晓邪魔真姓名的人。”
  九鸩肯定:“不错,邪魔一直顶着岱耶的威名做事,许多法术奈何不了他,要茫茫山中去寻,还要发动野兽精灵。不如直接找到徐鉴问个清楚。”
  “可是这个人……”他隐隐觉到不易。
  仙把名字留给人,让人吟唱默诵,以此增强自己的本领;人把名字留给仙,让仙知晓纪念,以此获得时时护庇。
  岚间在屋里踱了两步,停下:“这个人,他不会对任一神明祈求。仙人们很难得到他的讯息,该怎么抓呢。”
  他转问白沃:“仙君,百谷所学的灵知之术,能否去寻未曾见过面的人?”
  白沃自己已有答案,一直等他们自行厘清思路,到了这时才答:
  “这正是灵知术的进阶,灵寻术。但对百谷这样没有根基的,难度略大了。”
  百谷只见过他熟悉的人,但若拜见未知之人,对方在灵性里会本能地会排斥造访者,将自身刻意的意念瞬间倾泄出来。
  徐鉴这名字,同名同姓者繁多,要于众多陌生人中作筛选,属实不易。万象情绪的阻隔不断叠加,不仅会叫百谷根本找不到需用的讯息,还会徒徒淹没在众人的巨大敌意里。
  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能惊动徐鉴本人,不能让他察觉有人在寻找自己。
  长生族的灵性同样敏锐,身怀异能,若是手段偏差,也许会在灵性对峙中反将一军。百谷的心神会在全部凡人的意念中无序飘荡,直到身体气绝。
  这是不能让他去做的。白沃决定了,刚要说话,满屋子的人突然听见百谷大声“哦!”了一声。
  他们转眼看去——坐在角落的青年摸着脑袋,笑道:“哦,原来是这样不能杀他呀。”
  九鸩:“……”
  岚间:“……”
  伊尔扎吉:“……”
  “……我来吧。”白沃拧着眉心说:“还是我来找吧,以后再教他……百谷!什么味道,你炖的汤呢?”
  “哎呀!”百谷跳起来跑向庖厨,边喊着:“你们的仙术有没有治治糊锅底的!……没有吗?哼!”
  ————
  添加了一个新的种族设定,没关系不用记
  知道李英是个美强惨就可以了


第51章
  夏末的雨,本该平和绵长,可今日暴而烈,涨满绿水浮萍的池塘,灌进阴凉地的香菇木,滴存在房板下的酱油坛,淋湿许多人的青丝与残梦。
  这是雨神之所以独有“知”与“寻”的威能:雨,灌溉万有,无所不在。
  百谷托着腮看窗外稀里哗啦,下得屋顶都发白了,晒在草席上的果脯干遭了殃,他犹疑着要不要去拯救一下,又不愿湿了爹刚给他买的新衣裳——很贵的!
  应该学个避雨术吧?他漫无目的地眺望着,想早早等到夜里。
  父亲带一行人去往水幕之后已过去三天,岚间要养伤,爹和阿兄要找徐鉴,留自己一个在前屋看家,有什么好看的呢,这里的村民白天种地,夜晚归家,连篝火都不烧。百谷找不到人说话,只好日日用灵知术与津滇会面,尽情地赖在他身边,像一副挂画赖在墙上似的。
  二人不再只是相聚于急水悬河,津滇教了百谷幻化方法,能在意念中拟出名山小楼,不拘日长,只消闭上眼,便可随意身临春秋,杏花梅雨。
  “幸好,你有成仙之资。”
  津滇捧着百谷的脸,揉来揉去:“我不想再给所爱之人收殓掘墓了,百谷,你要长命百岁,因为望着爱人衰残的遗容,你我都知道有多痛苦。”
  百谷被捏得嘟着嘴,声音“略略”地:“哦叠还不想窝成悬咯,嗦要起苦,会桑欣。”
  津滇久未见他,心里喜悦地边吻边说:“水神们都敬畏白沃,听从他召议,我更是早受过你爹的恩惠。今次与你好,是亲上加亲。我来带你修仙,他定会同意。”
  百谷却被他爹打怕了:怎么好些人都要跟我亲上加亲了?我爹真觉得他们亲吗?
  百谷捏了把汗,便催他:“你何时到家呢,你亲自与我爹说吧。”
  津滇算了算还须三四天,偏寨的村民要建一座专祭河伯的坛,上立四脚龙,他要为坛祝福了再走。这样一来,再有恶鬼进寨,便能极快地赶到。
  “夜里你找个好地方。”津滇偎在他脸旁小声道:“情郎疼你。”
  这话热耳,后颈酥麻,百谷抱着他宽阔的背,总觉得在意念中如此阅读着对方的神志还不够,还想钻进他的心里去:“我现在就要,我们在此地设个红烛红帐吧,你立时就娶我。”
  津滇笑得胸膛颤起来:“外头有人呢,不然早把你卸开。这只手连同这条腿在左边,那只手连同那条腿在右边。”
  百谷的脸皱起来:“哦哟,好个荤神仙,这话倒不怕让人听见了。”
  又好奇发问:“津滇,没有清心寡欲,也照样修仙么?”
  津滇听这问题一副“不出我意料”的样子:“就知道白沃必对你说了,但我偷偷告诉你,这是骗人的,本来不相干。你想,若上天要我辈尽心尽性护人救人,至善至爱,积攒十万功德得结成仙果,为何换个法子去爱却不成了?那到底要什么轻重缓急的爱才行,放开又放不开的爱才行?扭捏作态,更不似正道。”
  百谷:“那神仙爱恨情仇岂不是与肉胎一样的凡物了?“
  津滇:“怪得很,人的风俗、习性是承于天意,如有悖之,则由仙修直。如此看,是仙与人承一道,尊同礼。若二者有不一样的道,不一样的礼,还要你仙来管人做甚呢?无情之人又如何依着本心,去纠正有情之人的事理?”
  百谷点点头,觉得这话对,但还念着父亲的叮嘱:“既是这样,无所顾忌的与那些禁情/欲的,修练果效有何区别?毕竟,大多数还是……”
  “呵,大多数。”
  津滇看向远方,远方却什么都没有。
  他们二人站在一角近水亭台,风光无限,万绿迷人,庭外有高树,古木萧萧,好似仙翁手植。但更远处,就是意念里模糊和混沌的边陲,是己身对世所不及的迷惑,形成粘稠的轻烟,徐徐曼曼地转动。
  “你不是见过听话的岚间么。”
  津滇抱着胳膊:“有什么区别?我和他就是区别。你觉得有什么别,就是什么别。”
  这是他的怒怨犹在,不肯消解。百谷知道了,便撤回手来老实站着,不得不对他说:“他告诉我了。”
  “什么?”
  “他告诉我,你们为什么分道扬镳。”
  百谷看着津滇,男人眼神从炙热里变得冷静锐利,显然不乐意被探查。这点在他们兄弟俩都一样,或者,是诸神的礼节:对关于自身的谜解有着必然的防范心。
  “岚间说,他促成了你爱人的死……原先的那个爱人。”
  津滇讥讽地弯起嘴角,是痛快的人惹上了不痛快。他用手指抹了下百谷的眉毛:“老子现在的美人也差点因他而死。”
  百谷抢着说道:“毕竟不是他的本意,作不得数,我不怪他了。”
  见对方嗤声,百谷继续道:“你们性格不同,行事有别,却不是本性的差别。按你所言神仙是护人的,若他违逆了这点,不早就被剥了仙格,还用等到邪魔动手么?”
  津滇不喜欢百谷用自己的话拿自己,便插口:“你见了?”
  “我确实见了,先前我登山冰寒入体,是他医了我,我还见了,他一直小心存着你送的陶埙,时不时就拿出来观看,吹响,仔细擦拭。
  “按理说他好面子,本该背着我做这矫情事,但他没顾及,为什么没顾及呢。”
  岚间自己都没有注意,百谷却看了出来,他略有强硬地说:“津滇,因为这已是他的习惯了。
  “你弟习惯想念你。”
  许久不念的亲情猛一被提及,便感刺耳不适,仿佛有人念着自己是极难为情的,是不怀好意的。
  津滇转身离开他,双手握在栏杆上:“你倒是直接……何须告诉我这些。”
  他讨厌心软的感觉,但他就是个心软的人。
  百谷想到岚间被太阳晒伤的那一幕,试探着说道:
  “我在意念中找到他的时候,他的身体好像四分五裂,无法靠近。但我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津滇,他在后悔。”
  津滇微微摇头,似在回忆,似在怀疑:“他是该后悔。”
  百谷:“你就给他一个后悔的机会吧,并不是要强迫你原谅,但至少一个机会……”
  津滇突然在他面前将大氅脱下一半,遒劲健壮的肌肉乍入百谷眼里,看男人胸口龙纹延伸到后腰窝,涂色绮丽,随着宽背窄腰的结实曲线,青龙好似游在云间水上,不一会儿就要与千丈长鲸、海若水母一同入海。
  “我把内丹挪到龙心处,肩胛之下,若是被敌人掏了心口也不怕。可惜叫岚间把位置说出去,那魔便使了个分身,从我身后袭来。”
  津滇垂着眼,平淡地讲:“手法倒干脆,直剖出来一块肉团。”
  百谷顿时心痛得捂住嘴,半分话都说不出。
  纹身上每片龙鳞描绘地精致完整,物换星移而不改,瞧不出致命伤口曾经长在哪儿。然而听着他说的话,病灶又一刀一刀生出来,长进百谷心里。
  这不是什么“被岚间说出去”所以得来的伤口,是河伯要为他的心上人跟假山神算账,被捅下的伤口,是执着于一个凡人的价码。
  他们的相遇是走运与灾难的起始,像收成时麦子和沙子掺和起来,吞咽入腹时要苦索锁眉头捧着腮。
  半晌,百谷才敢上去摸索着他的背:“还要紧吗,我碰得疼么。”
  “疼却不再疼。”
  津滇叹惋:“素来向我献祭的人,都会给我他们的名字,寓意着舍身祈福。我把它们跟修为一起藏在内丹里,共来当做我的力量。既或这些人只能活几年几十年,我却可以带他们这一缕灵念走得更远。”
  有甘心的人祭,也有不甘心的,被巫姥强迫跳河;有犯了错的人,当作私刑推下河;有强盗赶尽杀绝,把人逼着跳河。他们有的被津滇搭救上来,换了名字继续活着,有的……津滇看他们卷在漩涡里,渐渐呛水,把他们所有的都夺走。
  “可惜,随着内丹的消失,那些名字里含着的大大小小的思念一并消失了。邪魔把我绑上缚身咒丢去沙漠里,我一样力量都记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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