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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祈舞——by极限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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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谷红着眼睛:“那后来……”
  津滇扭头看他:“后来你到了,还带来了黎水,它还给我一个名字。”
  青年心里苦咸交加,把脸贴在津滇背上,双手环住他的腰,低声道:“本是我的缘故,你该怨的是我,今天可以痛快说出来,免得我日夜难捱。”
  “那就捱着。”津滇用力捏着他的双手,似乎在生气:“你没有听我的话,没有为我留下来,把我抛在追不上的地方,晾在一旁……谁敢干这事?”
  “我……”
  “只有你,对我甜言蜜语百依百顺都像假的。到现在了,还苦口婆心为别人说话!”
  “不就是为你们兄弟和好么,我还给谁说话了?”
  “凭什么就要我们和好。”
  百谷大声起来:“我若嫁给你,天天在家里看你们俩来回算计,烦都要烦死了!还不趁这时叫你们和睦些?”
  津滇忍不住笑出声,回头看他:“你是傻子还是人精。”
  “那时若假喜欢你,便不离开了。”百谷咬着嘴唇:“见你受伤流血也要死缠着,一点也不心疼才对。”
  “哦,以后说不准又要走了?”
  “我可不能放过你了。”
  百谷死死搂着他,膝盖顶着,想把人抱起来又抱不动,反而要把自己的腰晃着了。
  “哎呀,我若也被炼成鬼,见不了太阳,就夜里拉上你对山歌,别想摆脱我了。”
  “好凶的婆娘。”
  身畔春光懒困,暖日和风,又有佳人相依,津滇心情好了不少。他早已经历过许多生死祸福,发这脾气是为了让年轻的爱人明白自己的心意,并不是真要指责什么。在百谷死缠烂打下已支撑不住,故说道:“好了,我听你的劝。”
  “是、是么?”
  “是,但你要知道,神仙不会赖上一个凡人不来帮自己,我更怪的是我那兄弟,不是你。”
  百谷松开手,与他面对面地看,看他魁梧俊朗,自有仙风,一如最初。遂又自卑起来:“你太好,却让我想不出什么弥补的方法。如我样的笨人做了神仙,只能去保佑笨蛋们了。”
  津滇刮他鼻子:“我饶了你,你饶了笨蛋可好。”
  百谷挠着头傻笑,又眨眨眼睛:“津滇,我总在想,总在希望,如果我们能平平安安地见面就好了,没有水淹,没有将挡。无波无浪,一帆风顺……就好了。”
  津滇苦笑着:“百谷,大河浩荡,隔断异乡。我只出现在有人喊不公不义的地方,风平浪静时,你很难见到我的。”
  ……原来,这就是他们之所以会相遇的契机。幻境里熨平的江流,不褪色的潋滟山花,终究只是神明塑设的假象。只有波澜起伏,险些丧命,才能遇见心上人。
  这是无法改变的灾难,从头到尾寓含着隐患的交换。
  百谷努力不把失落的心情表现出来:“嗯,正是这样,是的,你到底不是普通的船夫。”
  他在热闹的晴天里显得格外瘦小,津滇把人拽到自己怀里吻着:“我的百谷,待过几日恢复,情郎就把邪魔的头割下来给你出气。”
  百谷胸中积蓄的愁闷顿时倾成一声叹息,又像哭又像笑:“我要好好练习仙术,我也要打他,给你出气。”
  随后百谷突然听见屋外起了骚乱声,他立即与津滇告别,离开了灵知境界。此时雨后复霁,温度大降,百谷披上外衣出门,老远听见阿兄的声音传来:“抓到他了!”
  ——————
  下章有大家一直想见的那个人


第52章
  百谷见外院无人,骚乱事应是移去了爹施下阵法的遮天蔽日宅。
  他钻进小竹林,其中有薄薄水幕如四方大窗落地倾垂,穿梭其中,三步便出,顿时见着另一边情形:
  顶头黯淡天气重翳锁日,却并不阴森,仍有暖风如润玉,八月边湖初秋之感;朦胧深处连片竹寨飞架若隆隆海市,一点夕色返照迎潮,平林漾金,风物不入尘寰。白沃和岚间正在天寨云台上商议什么,若非有鸟雀本事,则难以接近。
  遮天蔽日宅,晴少风雨多。
  就在这嘉景仙境之下的平整地上,才是热闹极了。白净青衣的杉弥控制着一丛活藤,捆绑个穿着华服的汉人男子,此人挣扎乱动嘴里咒骂,旁边至少有七八个树精、花妖手持叉与棍,不断戳他,嘴里嚷嚷地更大声:“老实些,你这歹恶人犯!”
  有的更气,头上的蕊儿瓣儿都翘起来:“就是这龟儿贼,夜里跑到地里杀人,专作践小的,咬死好些芽芽!”
  这些精怪长在灵眼道场附近,经天衍而来,个个高高大大,长相像人又不似人,好些枝蔓苞节还缠在身上,甚至心口有鸟筑巢,中干强壮而四肢分外柔弱。
  百谷第一次见妖精,觉得新奇,向他兄打听:“它们打的那个是徐鉴么?”
  九鸩的神情本不算明朗,见弟弟来了才微笑开口:“对啊。百谷,这些天还好不?阿叔教的功课有做么。”
  百谷连连点头,又懊恼地说:“可惜,我还是找不到洙尾,约莫着已经被……蛇也不是都会游水……”
  九鸩摸摸弟弟的发:“天脉会迎接他的。”
  百谷看看天上,云彩也不长手脚,怎么接?
  它那么小,还没学会许多本事,不会甘心走吧……
  在灵知术所结成的意境中,百谷回到了那片长有许多水葫芦与石蒜花的泥沼地,他走过坍塌的庙,走过波镜月色,只有青蛙在放肆地叫。
  青蛙叫了,说明蛇都散没影了。
  九鸩:“那百谷要做厉害的仙,有能力主持公道,也有能力诛杀宵小。”
  百谷摇摇头:“我就是不喜欢跟人道别的感觉,我讨厌这种感觉。”
  九鸩无法回答,离别是世间必有的律,是顶高的规则。怎么说出口呢,如果弟弟钻牛角尖怎么办?
  他跟白沃一样,都怕百谷还没见识各样日子带来的好处,就被坏事困住。
  好在百谷的注意力马上又被吵闹声吸引走了,仰头问:“对了,我爹跟岚间干啥呢。”
  “还不是为了这人。”
  九鸩下巴一点徐鉴:“阿叔在灵视中见到徐鉴的时候,他已被邪魔逐出巢穴,漫山遍野地撕人吃。我便知会了许多灵草灵花先一步制住他。可就算这样,他也不肯将邪魔的事告知我们。
  “于是阿叔跟岚间仙人在商量一个法术,叫他能吐露实情,又不至于送回洛阳时告我们的状,与天子交恶。”
  一旁的伊尔扎吉伤已全好了,她眉毛拧得像虫子,眼里又是冰又是火,说道:“被邪魔赶出来了?邪魔都厌他,他有多可恨?”
  九鸩道:“这样的人,怕是除了他亲姐姐,也无人敢留。”
  百谷歪着头看徐鉴,手指头绕着腰带穗子一下下地缠,听见这话动作停了,脑袋正过来:“哦……”
  徐鉴身骨略窄,难以觉察年逾百龄,捆他像捆个少年似的。但此人力气甚大,能与活藤较劲,手上脸上的青筋都崩起来,犬牙粗大,能咬碎小物的身体也不稀奇。
  徐鉴也看见了百谷,瞬间阴森森地盯着他,也不挣了,也不喊了,花妖打他好像觉不着疼一样。
  半晌露出个瘆人的笑来,尖牙上全是血。
  潇君把他的嘴巴撕裂了,长生族要想治好这伤,须得去喝血吃人来恢复气血。他下到灵脉旺盛的地里扼死许多小精怪,身上又有符箓黄纸,来去遁形,防身御敌,妖精们抓也抓不到,守也守不住。
  正一筹莫展着,天行暴雨,倒倾鲛室,东藏西躲的长生族从祖宗那里遗传下来丁点儿的预知力,根本无法逾越天意的琼瑰。
  暴雨汇聚的暗河淋湿了徐鉴,传到了白沃的眼里,被标记成了神明的眼中钉。
  就在这与徐鉴的短短对视时间,百谷若有所思,他走近了妖精们,抬脚绕开叶儿枝儿的缠绊,走近了徐鉴。
  白沃一见这情形,立即从天寨飞跃而下,看他要做什么要紧事;九鸩拉实了活藤,从袖袋里另掏出一件师父所传的法器,以防意外。
  百谷站在徐鉴面前,看着他费力仰头望自己,眼白满是红丝,下唇咬出血印子,与伊尔扎吉那又冰又灼的气势一样。
  百谷忽而矮身一蹲,盘腿坐在地上,两人勉强平视。
  “百谷?”九鸩哥叫他。
  徐鉴也不知他搞什么名堂,眼睛瞪得干涩,索性低头闭目,后又笑起来:“你来了我也不会说,他才不会放弃我……”
  他伸长脖子,对百谷轻声细语,口里尽是邪佞之词:“他会来找我,顺便把你杀了,割下头,跟牛肝一起晒起来,勉强算个不入味的下酒菜。”
  百谷托着腮“哦”了声:“是么,他看重你么,那他怎么是带我去成的亲呢。”
  还伸出两个指头:“就我们两个,合卺交杯,却提都没提你。”
  徐鉴冷漠地看了他一会,又继续弯弯嘴角:“他有时候就喜欢这样与人祭说话,逗他们开心……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受宠了吧?”
  百谷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他为我击杀二丈恶鬼,以金鞭相搏,又在我危病时以口度药来喂我,也是逗我的了。”
  他撑起腰来展颜一叹:“我就说嘛,从未遇见如此耐心温和的男子,一边唱歌一边哄我入睡……果然是假的,说什么为我寻来聘礼,真会做戏。”
  徐鉴:“………”
  不仅这长生族瞳仁颤动,连身后的白沃和九鸩也不自在起来,百谷只同他们说了大略际遇,具体的交锋还未详尽透露。此时也不知百谷说的是真的,还是为了设计徐鉴说的制敌之计,抑或两者皆有?
  徐鉴更信百谷所言,因他是真见过潇君来为他取肉的。于是眼光一转,望着百谷的神色更狠三分。
  “他对你这么好,那你怎么在这里?”
  徐鉴眯着眼睛:“你这同他行了洞房上了床的人,怎么走了?”
  百谷被反将一军,背上顿时起了一层汗珠,差点弹起来转身就给他爹磕上十个头求饶。
  徐鉴更瞥了一眼他身后的男仙,笑了两声:“这两位看护你的,据我所知一个是你的好哥哥,另一个俊俏郎君是谁?”
  百谷心知此刻不能退怯,否则这戏就白演了。遂学了对方的样子,也摆出一副惹人嫌的笑模样来说话:
  “哎,这等私事本不想叫人知道……原来我同山神商量,叫他应允我再去寻两个相公一起过日子。我寨的规矩就是多找几个男人做小房,不然是给祖宗丢人。山神却不同意,我俩便好言好语地分开……”
  “不要脸!”
  徐鉴粗鲁地打断他,此人毕竟是汉人,听不得这样的风俗:“口无遮拦……你,你居然对他说这样的话……恶心至极……”
  “他都没怪我。”
  百谷接道,甩了个白眼:“要你个书童来管,不然我去拿他信物来叫你看一看?”
  “潇、潇君不是这样,他待人岂是这种性格?”
  徐鉴乱了方寸,眼睛失去焦准,徒然想从活藤里出来抓打百谷:“你不了解他!”
  他喊起来:“你不知道他的抱负,我们约定好了一起去洛阳,杀了李英和他的儿孙们!你连潇君的真容真音都没见过,对,他见你时不是山神,他是换成河伯的样子去见的你……你压根不知道他的脸和名字……好啊,你敢骗我!”
  白沃立在最后,暗付道:原来邪魔的名字是叫潇君……啊?怎么又听见个同僚?
  徐鉴正要继续辱骂百谷,话语突然卡在了嗓子里:
  他看见百谷举起两只手来,各伸出一个食指,顶在额头两侧,那是潇君双角的位置。
  百谷硬赌!赌徐鉴不知道自己被邪魔杀了。邪魔在山庙是一个人,在地洞里也是一个人,必是独来独往惯了,不常将自己的私事向外说,反而为百谷的编造锦上添花!
  他得意道:“他确实用了别人面目,不过后来也同我仔细说明白了。”
  果然,徐鉴登时哑声息音,整张脸都黯淡下去,似乎不愿相信也得被迫接受,喃喃自语:“他给你看了,他给你看了……”
  百谷唉声叹气:“看来此人对你许诺过的也向我许诺了,这类朝三暮四的性格,还好尽早离开。嗯,正邪有别,善恶分际,违损行法理应受罚,我便想与仙人们一起……”
  他无邪地看着徐鉴,双眼明亮:“一起惩奸除恶,你也要离开深情之幽昧,尽早看清形势才好。”
  “你配不上他!”
  徐鉴被百谷的态度惹得火起:“你们却看不清自己有没有本事。黄泉血狱里的大军已冲至长夜台,正筹备赶制星月蓑,披上此物,恶鬼们再也不惧怕星官的仙法。一夜之间,可外涌十万,岂是你们拦得住的!”
  当真是大消息。
  一旁的妖精们都躁动畏惧起来,藏藏躲躲在杉弥的身后,身上的枝叶攀长盛开,纠结成林,好像本能地在做树墙防御,它们彼此纷纷议论:“十万恶鬼……”
  “我们必会被奴役,当真不如死了。”
  “也会压榨我们的修为,说不准打回原型。”
  白沃与九鸩对视一眼,没想到真让百谷诈出些大消息,他怎么突然在这种地方机灵起来?
  百谷没被这话吓倒似的,仍旧摇头晃脑地说话:“喔唷,闹得这么大,官府的也要来了,洛阳长安说不定也会被惊动,你有十万大军,官家有百万大军呢,阴山外的胡骠是什么下场,它们就是什么下场。”
  他好奇地问徐鉴:“你为何甚恨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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