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考核——by魏朝瑾

　　“月儿明，月儿亮……”
　　这一次他们听得很清楚，歌声是从走廊对面的楼梯那里传来的，只是几个字的功夫，就越来越近了。
　　简悄迅速拿了一个铭牌别在雕霸天的羽毛上，又就近拿了一个别在自己的胸口。
　　就在他刚戴好铭牌的下一秒，一个矮胖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看起来不像是学生，应该是老师。
　　这个老师的脸色苍白，脸上带着着古怪而冰冷的笑意，可能是因为堵到他们，他反而不着急了，像猫戏老鼠一样地踱步过来，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灰褐色的痕迹。
　　这时候的童谣还在唱：
　　那个老师越走越近。
　　雕霸天收敛了羽翼俯冲上去，双爪朝他头顶落去，角雕的抓合力是相当恐怖的，老师用手挡着头，手背和爪子碰撞在一起，竟然是一种金石相击声，雕霸天还隐隐落在了下风。
　　看起来就不像是人类。
　　在雕霸天牵制那个老师动作的时候，简悄冲上去摘下了他胸前的铭牌，给他换上了之前摘下的四个铭牌中的一个。
　　他现在已经明白了，第二轮藏猫猫的关键是“身份”。
　　老师的身份当然比学生更好用。
　　童谣已经接近了尾声，在最后一声“喵～”中，简悄身上已经换成了金底红字的铭牌。
　　【“藏猫猫”第二轮，开始。】
　　随着这声宣告，简悄身上的衣服也发生了变化，从黑白的校服变成了黑色的正装。
　　他的身份被承认了。
　　站在他对面的那个老师，身上的衣服变成了蓝白的校服。
　　简悄突然想起大礼堂里的校长，如果离开了这堂课，再摘下校长的铭牌，还会不会有同样的效果？
　　上课的铃声响了。
　　变成了学生的老师眼神开始涣散，和另外四个学生一起，面无表情的离开了办公室。
　　在他们走后，简悄走到办公桌边，刚刚仿佛被锁上的抽屉轻轻一用力就拉开了。
　　左边的抽屉里放着一份旧报纸，有很大一块被裁掉了。
　　右边的抽屉里放着五份检讨书，署名都是703班。
　　最上面的那份写着：
　　【今天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万分愧疚，因为我的不良行为，给学校造成了极其不好影响。我为我辜负了老师的信任而道歉，我应该有一颗容人之心，有一个宰相胸怀，不应该和同学斤斤计较，即使他在学校古怪孤僻，又有小偷行经。】简悄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翻到了第二份检讨：
　　【我不该因为同学偷我东西而大吼大叫，我知道他的家庭有困难，我应该用一种婉转的，能维护他自尊心的方式将我的东西讨要回来，而不是和他大打出手，经过这次教训，我以后做事一定会三思而后行。】违和感越来越重。
　　直到他翻到了最下面那份检讨———比起前面写的满满当当的学生，这份检讨书嚣张至极，一张纸上只有一句话外带将纸都戳破的标点符号：【我没错！他活该！】


第72章 学习即世界（十五）
　　要去703班看看嘛？
　　“要。”简悄点头,“线索都这么明显了。”
　　他们现在在三楼楼梯左侧的尽头，从走廊到楼梯这段距离有两个班，刚刚出现的学生现在都乖乖地坐在班里,看起来像在上晚自习。
　　———包括那个变成了学生的老师。
　　他们从窗边经过的时候,教室里视线齐刷刷的盯着，直到他们走到视线看不到的范围为止。
　　感觉好可怕，好像我们在他们眼里不算活人一样。
　　简悄看了一眼胳膊上的伤,伤口已经愈合，看不到一点痕迹：“有可能哦。”
　　雕霸天发出惊恐的惨叫。
　　简悄没有回答雕霸天的话,而是转身爬上了楼梯,教学楼楼梯上的扶手已经有点腐朽了,走廊墙壁上的墙皮大块剥落，灯光也很昏暗，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在五楼通往六楼的楼梯间，墙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公告栏，上面张贴着五个不同年级每个班的优秀学生。
　　简悄在公告栏前停下了脚步，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丁梦、袁鹏。
　　703班的优秀学生代表。
　　第二份和最后一份检讨书的主人。
　　真是奇怪啊……刚写了检讨,犯了错的学生立刻能成为优秀学生代表。
　　检讨书上落款的时间和公告栏上的时间只相隔了一天。
　　“我们进入到这个考场，除了明德楼以外,居然没有进过真正的教学楼。”简悄冷不丁地说，“这还是第一次。”
　　这个学校的一切，都充满了古怪而荒唐的违和感。
　　楼梯间的灯光闪了闪,一瞬间，彩色的公告栏上有几张照片极为短暂地变成了黑白。
　　这几张短暂变黑白的照片里，包括703班的最后一个优秀学生代表———赵先。
　　“看那里。”简悄突然抬起手指了指公告栏右上角最边缘的一张照片，“有没有觉得很像一个人？”
　　那是一个面容清秀的男生，笑起来有一对小虎牙。
　　他们明明没有见过这个人,但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塞维尔。”
　　异口同声。
　　容貌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笑起来的时候，神情一模一样。
　　七楼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学生，教室门半开着，走进去随手在桌上一抹，就是一层灰。
　　丁梦、袁鹏、甘宁、秦状、熊文。
　　五份检讨书的主人，全都是703的学生。
　　门口有敲门声。
　　是在这栋楼下最开始和他们打招呼的女生，她的脸上有一道血痕，头发也有些散乱，穿着学生的校服，胸口别着一个银底红字的铭牌。
　　“看起来事发地点就是七楼的这个教室。”这个女生一只手插在衣兜里，“要不要交换线索？”
　　“事发地点？”
　　“对。”这个女生点了点头，“七年级的血案。”
　　“线索不重复。”简悄口袋里掏出一沓检讨书，朝她的方向递了递，“我这边应该是名单。”
　　两个人决定做得很快，女生也豪爽的掏出了一张折叠好的报纸，指节大小，“被裁下来的报道。”
　　简悄接过去，打开后发现这张纸正巧就是抽屉里那份旧报纸上被裁下来的部分。
　　【XX年X月X日，XX学校七年级六名学生发生冲突。其中同学赵某由于个人原因，放学后躲藏于十楼实验室，不幸引发火灾，消防队紧急出警扑灭大火，未对学校造成严重损失，赵某抢救无效死亡……希望学校和各位家长提高警惕，加强学生安全教育，以防发生类似情况。】“实验室失火？”报纸上的时间和学校都是模糊的，这篇报告仿佛是在提示观者要专注事件本身。
　　一般情况下，学校的实验室都是不会失火的，因为实验室的钥匙根本就不会对学生开放，再加上那五份用词奇怪的检讨书。
　　发生冲突……语焉不详，春秋笔法似的带过，让人很快就能联想到一个屡见不鲜的词———校园暴力。
　　站在是门口的女生已经翻完了手里的一沓检讨书：“分头找找线索？”
　　言下之意是要合作了。
　　课桌的布局是横六竖八，一共有四十八个座位，一人负责两条。
　　简悄和雕霸天负责靠窗户的两组，女生负责靠走廊的一组。
　　简悄首先走过去的是靠垃圾桶的最后一个座位，校园暴力中，被暴力的人往往都是不起眼的小透明，沉默寡言的内向者或者身理心理上有缺陷的人，这些人坐的位置一般不太好，要么是大家都嫌弃的座位，要么就是边角。
　　比如那张和垃圾桶只隔了一点点的座位。
　　简悄走过去，这张桌子上坑坑洼洼，有不少撞击的痕迹，书桌里放满了书，随便抽出一本翻开，就能看到书上有干掉的水渍，油渍，有的页面还被胶水粘在一起了，无法分开。
　　书侧面能看到写的很好看的两个字——赵先。
　　703班最后一个优秀学生代表。
　　真是奇怪啊。
　　绝大多数校园暴力都不会针对那些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除了老师的偏爱以外，学校本身的特殊性也使学渣对学霸有一种天然的敬畏，换句话说，就是学校里隐形的弱肉强食规律在作怪。
　　简悄继续翻抽屉，一本接一本的书被拿出来。看得出书的主人是极力想保护好它们，不少页面上都有透明胶布粘合的痕迹。
　　书全部拿出来后，抽屉里还有一沓卷子，卷子保存地还算完好，只有几张皱巴巴的像咸菜，展开后能看到卷子主人认真修改错题的红笔痕迹。
　　这些卷子里夹着一张奖学金申请表，一笔一划，工工整整，能看出书写者的用心。但教师建议的那一栏里，只简单地写着一行字：【不予批准，申请驳回。】
　　“这边有一本日记！”
　　是那个女生的声音。
　　简悄拿着申请表，转头去了第一组。
　　女生把日记递给他。
　　简悄一手接过日记，另一手把申请表递给她。
　　所谓的日记就是几张大小不一的纸，好像是主人随手写下的几句心情。
　　【今天他们又在欺负人了，书丢了一地，看起来很可怜。】【他真是一个书呆子，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反抗。】【今天袁鹏把他的桌子掀了，撕掉了他的卷子，因为他考得很高。】【太惨了，为什么不告诉老师呢？】
　　这些纸上最开始话还是同情居多，到后来却笔锋一转：【今天他把我的书弄脏了，居然连句道歉都没有。很烦，我决定收回对他的同情。】【为什么别人只欺负他？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巴掌拍不响，肯定是他有什么问题。】【今天我丢垃圾时砸到他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和他说了对不起，他没理我，缩在角落，怪人。】……
　　【老师今天换座位了，他还坚持坐在垃圾桶旁边，不臭吗？】【今天秦状在他衣服里泼了水，弄得地面湿答答的，嘻嘻，也不知道他准备怎么处理。】【今天甘宁和他闹掰啦，他还傻乎乎的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呢，他也不想想，他这种性格，怎么会有朋友嘛！】【今天不高兴，趁他不在踢翻了他的凳子，好爽啊，难怪袁鹏他们喜欢欺负人，心情都变好了。】……
　　这些句子里的恶意在慢慢增加，看得人毛骨悚然。难以想象，一个七年级的学生，会因为受害人的不反抗，恶意迭生，从旁观者演变成加害者。
　　“这是丁梦的日记。”女生手里拿着申请表，“看了你拿来的这个，我估计十有八/九被校园暴力的那个是赵先。”
　　“但是———”女生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赵先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逻辑上说不通啊！”
　　从日记里可以看出，他们已经做得很过分了，但赵先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抗过，连最简单的告诉老师和家长都没有试，对他们的行为万般忍让。
　　“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简悄看着奖学金申请表，“……或者说，缺钱？”
　　“学生被欺负了，老师或多或少都会知道点，难道没管？”
　　很多线索都摆在了他们眼前，就像一颗颗散落的珠子，只缺了一根可以串起来的线。
　　“试验室……真的是赵先自己跑上去的吗？”最开始藏猫猫的起始地点就在十楼，烧的特别干净，只剩了几根残缺不全的柱子，“报道里很有可能是一面之词。”
　　雕霸天振翅飞了过来，爪子里抓着些东西放在了桌面上。
　　是几张赵先鼻青脸肿的照片和一封边角翻卷的情书。
　　简悄拿起情书，上面只有廖廖几行，再正常不过的表白，但就是这几行字，点出了最重要的那根线，连起了所有的线索。
　　他知道赵先被校园暴力的原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么么啾各位小可爱！
　　第一个猜到原因的有小红包嗷～


第73章 学习即世界（十六）
　　青春期少年少女荷尔蒙躁动,互生好感，再正常不过。
　　即使老师不允许，表白、谈恋爱这些事情还是会在老师眼皮下悄无声息地发生,送情书这件事情并不出格。
　　可关键就在于这封情书的署名【熊文】。
　　熊文是个男生。
　　赵先是同性恋。
　　情思懵懂的时候,发现自己性取向与其他人截然不同，比起喜悦，恐怕惧怕居多。
　　一切都连成了一条线。
　　这封边缘翻卷的情书,就是赵先的把柄，无论他被人怎样欺负,他都不能,也不可能去向他人求助。
　　因为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喜欢同性就是一种病。
　　【“藏猫猫”第二轮已结束，休息十分钟。】
　　系统发出了通告，同一时间，空荡荡的七楼里突然凭空出现了大量学生。
　　这一层楼都热闹起来了。
　　这时候简悄和雕霸天，还有那个女生都站在讲台上，能清楚地看到底下的学生的打闹。
　　和上一轮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学生似乎看不见他们。
　　这是……存在于这个教室里的过去的场景。
　　因为站在讲台上视野极佳，能看到几个学生从座位上站起来,往教室角落里围去，那个在角落里坐着默不作声的学生，就是赵先。
　　这几个人中有一个男生粗暴地将赵先从座位上拽了下来,推搡着他往门外走。
　　走廊上有不少学生站在那里吹风，聊天或者追逐打闹，他们的举动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不过大多数人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就事不关己地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