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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龙勿用——by世间怀花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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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尖一碰到皮肤他就缩回了手,有些自嘲地嗤了一声。他竟在担心一条不死不灭的龙会不会生病。
  片刻后静下心来,他倒有空仔细瞧瞧这条龙了。
  不得不说,这条龙的人身太过漂亮了。轮廓精妙得恰到好处,再偏差毫厘都会失色,应该是天地执斧雕琢,取造化之灵秀,凝在他一人身上。
  烛光阴影下,肤色依旧白皙莹亮,像大邑的瓷,昆仑的玉,北疆的浓白羊脂。
  视线一下子就黏在那儿动不了。沈渊忽地注意到白则似乎有些瘦了。
  真的瘦了。骨头撑不起脸颊,留出一小块浅浅凹陷,给这张脸添上一抹病色。
  沈渊记不大清上次见他时他有没有瘦,活得太久,记忆已是该省就省的事,只觉得胸口沉重难受,手抚过去,想把他脸上那凹陷给撑平了,但没能成功。
  白则这一觉睡得浅,不安稳,这一碰就醒过来,睡眼惺忪地看向身前的人。
  下一秒,等看清了,他嘭地坐起来,睁大了眼直直望着沈渊。
  沈渊的手因为他的动作缩回去了一点,但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没来得及放下。
  “你,你来了?”白则惊讶地问。
  好像他不该来一样。沈渊微一挑眉,收回了手,“嗯。”
  说完又抬起下巴,补充一句:“怎么,我不能来么?”
  白则赶紧摇头:“不是……我只是好久没见到你了。”他顿了顿,又坦诚道:“有点想。”
  沈渊闻言愣住,轻咳了一声,视线垂下去,朝他挥挥手:“过来。”
  白则过去了,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沈渊叹了一口气,把脸埋在他脖颈处,胳膊圈住了腰。
  黑发滑过白则的肩膀,触感很奇怪,凉丝丝的。他低下头看着沈渊的发界,有些不知所措,手僵着,放也不是,抬也不是。
  白则想起自己小时候,做错了事向母后撒娇讨饶时,就像极了这模样。
  但他察觉得到,沈渊似乎不太开心。
  他想问问为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这个资格问。
  “雨下了快半个月了。”沈渊忽然说,声音闷闷的,“河口水漫上码头,再过几天,西边的田也要淹了。”
  白则在他面前一向是没有伶牙俐齿,连反应都慢半拍,下意识应:“啊。”
  “初夏的雨不应该下这么久。”沈渊说着抬起脸,眼皮松松地掀开一角缝儿,露出半只黑曜石般的眼,静静俯视白则,语气平淡无波,好像只是自言自语。
  白则隐约觉得这话还有下半句,但沈渊没再往下说了。
  他圈着白则,眼睛没有定处地描摹,两个人也不说话,只相对望着,时间在一旁悄悄流逝,等到沈渊想起那壶参茶时,茶已经凉了。
  他起身去试了茶温,又皱眉放下,说了一句什么,白则听不清。他看着他的侧影,心里莫名地升起一个想法——
  沈渊是不是来道歉的?
  可为什么道歉呢?是为十天的冷落吗,是为那只花蛟吗,又或者,是为他让自己疼痛的喜欢吗?
  白则矜贵惯了,又闹腾了快一百年,这还是第一次安静下来试着揣摩别人的心思,虽然很不熟练,但只依靠直觉,还是多少猜中了一些。
  可他当时在心里摇了头,只以为那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直到很久以后,白则去了极乐界,终于有了用不完的时间,可以很慢很慢地回味往事,忆起这一段时才发现,原来沈渊的心,也并不是铜墙铁壁。
  世界之大,北有幽寒之溟,东有无垠之海,南有纵横之川,佛祖西坐极乐界,而九州大陆嵌于中央,山河相间,绵延万里,青天笼于其上。
  龙发于东海,曾南徙入川,自此分出东南两族,族内又有各支,龙王统之,王位世袭相传。
  若非要分出高低贵贱,白则也是东海龙族里最高贵的那一支,那一个。
  虽然千万年间两相隔绝,但人间关于龙的传说依旧数不胜数,最大的原因是总有像白则这样对人间充满好奇的龙。他们化作人形上了岸,从此流连忘返,在九州大地留下数不清的龙的痕迹。
  在他之前,赤睢就是其中之一。
  外头下着雨,宋清声来的次数少了,可每次他一来,歌声绕梁飞入时,白则总会忍不住想,到底是什么样的龙,能让宋清声挂念这么久,不断寻找,鞠躬尽瘁。
  白则对赤睢,对自己的哥哥没有任何清晰的印象,大概是从没有见过的。东海里的每一个人都对此讳莫如深,若不是那次无意偷翻了族谱,白则甚至还不知道自己有个哥哥。
  问过身边的人,所有人都闭口不言。他气急了,跑去向父王闹,向母后闹,争着吵着要一个解释。
  后来是母后先耐不住他没日没夜的泼闹质问,疲惫地说出一些实话来。
  “你是有个哥哥,但他曾犯了大错,多年前已被佛祖带去西天受罚,族谱里的名字也被划掉了……他以后也不会回来的。”
  简短的一句话,说完母后眼里已有了泪花,他还想追问,被抬手打断,母后转过身去拭泪。
  他渐渐明白了,那是一个母亲血淋淋的痛处,受不起任何触碰。
  关于哥哥的疑团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再解。以前白则在东海,禁讳久了,有时候他也会短暂地忘记这件事,安稳地做他的太子爷。
  如今白则在人间,在扬州,在赤睢曾呆过的地方,伸出手,竟发现处处是他,处处都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这或许是孽,是留给白则还的债。


第22章
  大概是因为表现尚佳,沈渊临走前替他解开了镣铐,咔的一声,捆仙锁落地,发出沉重的闷响。白则动了动脚腕,不太习惯地支起腿来。
  他有了能在这间房间里随意活动的权利,重新适应行走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窗前,打开窗,让斜风雨打进来,浇在身上,浸一身水汽。
  雨里有淡淡的咸味,像东海的味道,这让白则觉得亲切舒适,长长地吸一口气,全身都活过来了。
  而窗外的湖光山色却因这滂沱大雨变得破碎黯淡,失去了原有的色彩与光泽,好像山魂水魄全被谁一把抽走,又往视野前盖了层烟灰似的。
  人间也有不美的时候啊。
  白则搬了一条凳子,坐在窗边玩水。越是触摸这微黏微咸的雨水,他越是无法克制地想起东海,想起浪潮与白沙,想起他是龙这个事实。
  气温很凉,白则想着想着就趴在那儿睡着了,窗户大开,雨泼湿他的脊背,泼进屋里。再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裹在一团干燥的棉被里,周身热烘烘的,背后是睡着了的沈渊。
  蜡烛熄了,估摸着是在夜里。白则小心翼翼地翻过身,眼睛亮亮的,透过长夜望向枕边的人。
  龙的眼睛与凡人不同,在黑暗中也能视物无碍,他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沈渊的睡颜,卸去一切负担的、平静安然的睡颜。
  说不清是喜欢哪里,好像哪里都喜欢,哪里都顺眼。
  这一晚白则没有再睡,睁着眼直到天亮。
  五更天,天仍阴暗,门外大雨倾盆,水漫过湖边堤岸,一阵一阵地漾向石板铺陈的街道。几个伙计打着伞提着灯从街另一头跑来,水花扬起来,鞋袜已经被溅湿透了。
  沈渊站在石阶内,眯着眼眺望远处的乌云,面色阴晴难定。
  “沈爷!”伙计喊道,“按您的吩咐,码头的货都撤走了,只留了人等萧姑娘的船——”
  伙计话还没说完,东边传来一声号角的闷鸣。
  “……到了。”
  沈渊转过头,跨出门踩过水,一旁的伙计赶紧替他打好伞。
  “备马,备车。”沈渊沉声道,“等会到了码头,不想死的话,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听。”
  在场的伙计不约而同地咽下一口唾沫,咕嘟一声轻响,低头回道:“是。”
  车马很快就备好停在了楼前,沈渊却没有掀帘入车。他先穿上蓑衣,再径直走向前面的一匹黑马,跨鞍而上,马蹄踏水奔离,两个伙计驾驶一辆极宽大的马车跟在他身后。
  车檐下马蹄铃当啷作响,红纸灯笼在雨里化开几点摇晃的洇渍,越来越远,一个转弯,消失在十里街的尽头。
  视线里已找不到那点红光,白则缩回探出窗外的身子,在清晨的冷雨中打了一个寒颤。
  雨里的咸味又比昨日重了几分。
  昔日繁攘忙碌的码头此时空旷冷清,河水已有漫过石堤的势头,水面衔着地平线,大船一驶进凹港,水就像发洪涨潮一般扑上岸。
  沈渊到的时候,工人们正在帮忙打锚,只点了两盏照明的灯笼,天与河一样,都是黑沉沉的。
  船上没有人动,甲板上站着一个小童,掌着一盏很暗很蓝的灯,朝他一躬身。
  沈渊下马,回头向马车上的伙计命令道:“在这等着,记住,一会儿闭上眼,什么都不要看。”
  伙计立刻点头:“是。”
  沈渊接过另一个伙计递过来的伞,疾步走上大船。
  甲板上的小童跟在他身后,两人对视了一眼,一起走进船舱。
  舱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暗蓝色的灯火照不出影子,直直照向里面的房间。
  小童开口,童声稚嫩,说:“萧姐姐已经在显麟了。”
  “我知道。”沈渊说,“有点晚了,应该还有两日就会蜕皮……”
  他站在房门前,扣了两声门板,直接打开了门。
  屋里照明的还是那幽幽的蓝火,蛇蜕皮时是忌讳光的。萧艳斜对着门,半躺在竹床上,下肢正按照某种节奏无意识地摆动,发出声响。她满脸都是汗,身上穿的红衣湿了半件,贴在凹凸的身线上。
  她如此虚弱的模样也是美的,唯一可怖的是占满半张脸的青色蛇麟。
  “萧艳。”沈渊叫她的名,走过去在她身侧弯腰,“醒醒,萧艳。”
  听见他的呼唤,萧艳缓缓地掀开眼帘,竖直成一线的蛇眸晃了晃。
  小童取下墙上的皮质斗篷交给沈渊,沈渊扶着萧艳替她穿上,盖好帽子,再把她拦腰抱起来。
  “等会把脸贴向我。”沈渊说,“先回向晚楼。”
  萧艳虚弱地点点头。
  沈渊抱她下船,小童在前面持灯撑伞。打锚的工人已经走了,码头上只剩来时的车马和两个伙计。
  看见沈渊朝这走过来,伙计立马闭上眼跳下车,拉开厚重的车帘。沈渊将萧艳抱上车安顿好,又跳下来亲自拉好帘。
  “回去。”他对伙计吩咐。
  马鞭落下,划开昼夜,爆破声有一瞬盖过了雨。马蹄踏水,车轱辘咔哒一声压过石板,急切又刻意平稳地驶回原路。
  半路上车内忽有响动,动静不小。驾车的伙计们紧张地对视一眼,似乎在大雨里听到了一阵蛇嘶,又似乎没有。


第23章
  等到白则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雨不对劲,是在沈渊骑马赶回来之后了。
  车马停在向晚楼前,沈渊掀开一角车帘,只见短短不到两炷香的时间,萧艳的人身上已经爬满了蛇麟。她本体是一条青绿巨蟒,此刻蜷着身子躺在车内,人还是人,却已经与蟒无异了。
  沈渊暗道不好,萧艳的蜕皮期怕是要提前了。
  他问旁边站开的伙计:“西郊的院子准备好了没?”
  伙计低头回答:“屋子里还在铺泥,雨下太大了,实在不好动工。”
  “等不了了,”沈渊说着走上车,声音在大雨里沉闷如鼓,“明天之前必须都弄妥当。”
  “是。”
  车内,小童提着灯守在萧艳身侧,目光是不开窍的那种呆滞。这是只不太灵光的幼年河童。
  萧艳的情况不太好,蛇信已经吐出来了,不断发出嘶嘶声,意识不甚清醒,所幸还有些反应。小童下车去撑伞,沈渊把她抱起来,快步走进了楼里。
  东方传来一声惊雷,远山之间滑过刺眼的闪电,划亮整片乌云密布的天。
  楼上敞开的窗前,白则看着那两点人影闪入檐下,泛起金光的龙眸颤动了两下。
  他已看清了,沈渊抱着的是一条蛇。
  蛇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蜕一次皮,过程痛苦且麻烦,他见过海蛇蜕皮,肉生生的蛇身从皮套子里钻出来,新长的鳞片尚且细软,那是一条蛇最脆弱的时候,不堪一击。
  龙却不必经历这种苦刑,他们的鳞金贵坚固,刀枪不入百毒不侵,若无意外,会护其一生。
  白则感觉胸口闷闷的,抬头看了看天,天色灰蒙依旧,雨如断线珠子般急急落下,雨势大得像天开裂口,而五色石已经没了,无人能再去修补。
  空气潮湿太过,已经不适合蜕皮,那蛇恐怕要遭殃。白则转念又想,这雨下了多久?
  好像已经很久了。
  天际云端,雷公电母挥舞着锤与锥,人间雷电交加,打架一般热闹。
  可司雨的是谁?
  白则心头猛地一颤。
  大雨让整条十里街都歇业了,二楼三楼的姑娘原本挤在廊前探出脑袋张望,都被沈渊低声喝了回去,用手帕捂着脸逃回自己屋里。
  老鸨和龟公本要上去帮忙,也被斥回原地。
  沈渊抱着萧艳急匆匆地登上楼梯,直向四楼。小童吃力地跟在后面,手上蓝蓝的灯笼一晃一晃,像团鬼火。
  往下三层分明还有吵闹声,到了四楼,一切声音都像是被隔绝了,寂静出奇。沈渊在楼梯口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右手边的走廊尽头的那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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