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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龙勿用——by世间怀花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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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白则对他说,“恐怕,不能把……你的筋还给你……了……”
  这句话彻底坐实了沈渊浮在心头的那个猜测,他痛苦地摇了摇头,拂开白则脸上粘着的发丝,说:“别说了。”
  当年赤睢夺走的那条龙筋就藏在白则体内,与他共生共存了一百年。这一百年的漫长时光里,沈渊时时刻刻活在仇恨之中,几乎每晚都会梦见那个被残忍抽筋的场景,疼痛彻骨难忘,记忆此消彼长,他的世界就定格扎根在那一天,费尽气力,也无法走出。
  可现在,回头一看,他忽然不知道该去恨谁,忽然不知道该不该恨,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老天开的一个巨大的玩笑,随意把他玩弄在股掌之间,看他怨憎会,看他爱别离,看他死而复生,又生而复死。
  恍惚之间,沈渊忽然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如果当时他干脆死在赤睢手底,如果他没有入江入海引劫化龙,这些千丝万缕的可笑纠葛,是不是就永远不会发生。
  可天道无常,又要怎么去争“如果”?
  “你真是……”沈渊闭上双眼,一呼一叹间,就这样卸下了所有折磨了自己百年的执着,“你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白则想抬起手,摸摸他的脸,却连指尖都无法动弹,视线末端出现一双模糊的金缕皂靴,是赤睢。
  红龙,他记忆中从未谋面的同胞哥哥,此时僵着身子走过来,跪在他身前,手足无措,颤巍巍地、不可置信地问:“……小白?”
  还能有谁呢?找遍东海、南川,甚至北溟,白龙只有这么一条,此刻浑身浴血,倒在他的眼前。
  生命的温度正在慢慢流逝,白则微微眯起眼,想好好看看赤睢,但眼睛失了焦,怎么都看不清,只能依稀辨明轮廓,他唤道:“哥……”
  “你真的是小白!”赤睢几近崩溃,“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则想要解释:“哥,我……”
  汩汩鲜血随着开口的动作从嘴角溢出来,沈渊的心揪在一起狠狠地疼,他打断了白则:“别说了,乖,不说了……”
  白则挡下的那一击,是他引爆元丹,纠汇起来的所有功力修为所化,他笃定就连赤睢也无法抵挡,落在白则身上,又怎么会有回环的余地?沈渊无比清楚,白则必死无疑。
  但他还是想他多活一会儿、再活一会儿,还是心存侥幸,想他能活下去。
  沈渊的身体也在渐渐变得透明,下肢已然消失,只剩破碎的衣摆,白则也清楚,妖类没了元丹,只有死路一条,他忍着疼痛,再次露出笑容,说:“没事,沈……沈渊,我们……一起……”
  一旁的赤睢看见这一幕,心下已然明白了七八分,一瞬间,后悔、愤怒、不解、困惑、心痛等等等等情绪像大浪一般涌上心头,他看着白则,内心百感交集。他走时,白则才刚刚出生,如今百年过去,曾经的婴孩已经长成了少年,有一副漂亮俊朗的模样,东海的太子,尊贵的龙族,该是人人尊敬喜爱的,可为什么,为什么造化如此弄人?
  这半根龙筋,最后竟还是让白则以命相偿。
  眼看着白则面色逐渐衰败下去,赤睢颓丧低头,这辈子没人见过他哭的红龙,在此时涕泗横流。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斯人逝去,已发生的无法回头?
  难道,这就是佛祖所说的,未了的因果?
  他不信。
  红龙怒而啸天,冲向雷电滚滚的云层,冲向黯淡高薄的天际,不断往上,试图去触碰那遥不可及的三十三天。
  他不可一世惯了,不懂天命,更不懂因果!
  然而就在此时,大雨忽然停止,乌云仓皇逃窜,西方天边晕开金色眩光,普照大地,那泥泞的沙土退潮一般尽数干了,光滑的沙砾反射光芒,霎时明亮得叫人睁不开眼,赤睢向光源望去,只见金光的最中心走出一个人影,身形极为眼熟,他随即反应过来,是迦叶尊者。
  迦叶尊者踏云而来,一袭白色僧衣,迎风飘摆,手持婆罗华花枝与佛珠,面容慈善,见到他,便笑迎道:“红龙。”
  迦叶尊者,佛祖坐下十大弟子之一,亦是当年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他回了极乐界的降龙罗汉,此时如此恰好的相遇,更让赤睢浑身竖起警惕,怒道:“是佛祖让你来的?告诉他,乱扯什么狗屁,我弟弟死了,我让他待在天上也不好过!”
  迦叶尊者一笑而过,道:“佛祖让我来救人。”
  赤睢闻言愣住,迦叶尊者垂首低眉,俯视云下,又道:“他们二人缘分未尽,因果未结,不该殒命于此。”
  赤睢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到黑蛟透明了一半的人身,和他抱着的,苍白枯萎的白则。
  西天佛光如此耀眼,雨停水褪,沙漠复晴,他们却好像根本看不见、感受不到,只互相依偎,静静地,一起等待死亡。
  迦叶尊者抬起右手,那朵婆罗华绽开花瓣,一抹清净温凉的花露从花心滴落下去,化作两道流光,分别滑入沈渊和白则的体内,又立刻溢出,形成一圈金色的屏障,将他们包裹在内。
  屏障缓慢升起,直到与迦叶尊者的视线平齐,赤睢看到光中,白则闭着眼,如婴儿在母体内昏睡般蜷缩着身体,而流光环绕着他不断逸动,旁边的沈渊也是如此,甚至肉眼可见的,他那消失的半截身子正在慢慢恢复。
  迦叶尊者拈花微笑,轻念一声:“阿弥陀佛。”
  两人闻声睁开眼,身躯垂落放直,血污被花露洗净,佛光渡在他们身上,于空气中荡开一层层涟漪,久久不止。
  “小白!”赤睢喊道。
  白则听见后抬起头,但眼神迷茫懵懂,呆呆地看着前方,也不做回应,身体活了,灵魂却仿佛还游离在外,找不到回家的路。
  “莫急。”迦叶尊者猜到了赤睢急着要问什么,“只是鬼门关上走一遭,三魂还未来得及归体。”
  言罢,他伸手,食指遥遥一点白则的眉心,又一圈涟漪漾开,白则瞳孔一缩,视线逐渐清明起来。
  他一回头,见身旁的沈渊,隔着两道金障,垂着眼,正默默无声地凝望他,目光深邃,像要隔着他,望穿积累百年的清远秋水。
  白则被那目光定住,一时失了神。
  “黑蛟。”迦叶尊者唤,“千年的蛟,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沈渊看向他,没有说话,眸色黑沉,迦叶尊者并未在意,微笑道:“万物皆有灵,但妖修行不易,你有此毅力,实在是难得。只是可惜,如今亦已散尽。”
  “而你伤龙性命,动摇东海根基,不可不罚。”
  白则闻言猛地睁大眼,不可置信地问道:“救他只是为了罚他?!”
  然而他的声音被完全隔绝在牢固的金障之内,旁人只能看见他嘴唇张合,神情激动,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沈渊亦双眉蹙聚,不知此举何意。
  迦叶尊者不受干扰,坦然继续道:“东海以北,有涧名曰深溟,于海底三千尺,不见天日。”
  白则和赤睢听到“深溟”二字,俱是一颤,赤睢皱紧眉看向迦叶尊者,白则的脸色惨白一片,又大喊了几句什么,无人能应答。
  深溟涧下三千尺,为上古锁龙之狱,至今已有数千年人迹未至。赤睢少年时曾因闯祸而被关去深溟涧反省,那还只是涧中浅层,黑暗与死寂的折磨便让他压抑难忍,半个月关下来,差点疯掉,幸好浅水中还有几条灯笼鱼偶尔能说句话,但他从此也对深溟涧敬而远之。
  而沈渊要去的,必然是三千尺以下,无间之狱。
  “便罚你去那里静思参悟。”迦叶尊者扬起手,婆罗华在沈渊身前一点,“能否修成正果,要看你自己。”
  说完,金障光芒大盛,裹着里面的沈渊化作一道陨星,眨眼间,飞落天际之东。
  “何必?”赤睢忍不住追问,“救人又杀人,这便是佛祖的道?”
  迦叶尊者只是淡淡一笑,并未置理,目光移向白则,道:“初面便是这样的境地,也非我所愿,白龙,莫要生怨。”
  赤睢警醒:“他也要罚?”
  “一切因你而起,因你而生,龙族思凡,造下人间孽果。”
  “随我同回须弥山,参禅思过,静待机缘。”
  “至于你,红龙。”迦叶尊者回过头,笑对勃然瞋目的赤睢,“戾气过重,脾性不安,难行长远。”
  婆罗华再次绽开金色明光,于赤睢眉间心口轻轻一闪,红龙真身被轻易点破,化回人形,迦叶尊者继续道:“封印龙身法力,暂锁记忆,责入世悟道传道,磨练心志,勘破因果,方可重回仙班。”
  明光之中,赤睢的身体逐渐透白,长发红衣金靴全都剥净重塑,一个穿着麻布僧衣的年轻和尚慢慢出现,闭着眼,双手合十,眉心缀着一点朱红的竖印。
  “去吧。”迦叶尊者拂袖道。


第44章
  极乐界一日,人间便是一年。
  须弥山的草木没有枯荣生死,永远是最茂盛葳蕤的模样,松林里漫行野鹿,雁雀环飞,日月在天际同辉,洒下或温或烈的辉华。
  无色瀑溅起水花,如白帘挂下,瀑布前的水潭中,几条红尾鲤鱼正在慢悠悠地游荡。潭水一旁有一碎石小径,通向山崖前的无名石亭,亭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矮几和两块蒲团,此时,白则与迦叶尊者各坐一边,垂眼看着桌面。
  矮几上摆着木刻的棋盘,纵横十九道,棋局下了近半,黑白混乱,看不出胜负。白则执黑子,但他似乎心不在焉,下得一塌糊涂,好在迦叶尊者也并无厮杀之意,温温和和地顺着走,这一局才得以纠缠到现在。
  白则已不记得自己来到极乐界有多久了,这里的时间流逝得过分缓慢,无法用正常的方式来计算,身处其中,便会感觉世界凝固,自己亦随之封冻。
  他抬头看了看天,同样的蓝中带金,彩云点缀其间,日月各占东西,光影亘古不变。
  迦叶尊者已落下白子,白则却摩梭着指间的黑子,久久没动,半晌,问道:“这是第几天了?”
  “第二天初。”迦叶尊者微笑道。
  白则点点头,道:“第二年。”
  他用的是人间的计数,迦叶尊者不置可否,轻轻一抬手,说:“到你了,白龙。”
  白则呼了口气,将手中的黑子胡乱放在了棋盘一角,神色蔫蔫道:“尊者来找我,应该不是单纯下棋消遣吧。”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迦叶尊者道,“你兄长初至须弥山时,我也曾和他下过几局棋。”
  提及赤睢,白则淡淡苦笑道:“他的棋艺比我要厉害很多吧。”
  “一般。”迦叶尊者说着,又落下一子,“但他适应得比你好。”
  白则手伸向棋盒拿子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明白过来迦叶尊者在指什么,是这须弥山,与山中没有尽头的长日。
  迦叶尊者似是对赤睢颇感兴趣,又多评价了几句:“红龙虽是戾气过重,天资根骨却绝佳,区区百年便能在此修出菩提金身,实在少见。若能借这次人间游历磨去浮躁,摒除外物之扰,未来定能有更大成就。”
  佛门参禅悟道,妙法自然,求的是一身清净,无欲无求、无牵无挂,方能脱俗于尘世,远离纷扰。赤睢修出菩提金身,如今已算半只脚踏进佛门,白则不免想起在扬州遇见的那只黄鹂,他留在人间痴等百年,又算不算是赤睢的牵挂?
  心下一动,白则问道:“我哥哥他……有没有提起过一只黄鹂精?”
  “黄鹂?”迦叶尊者沉思片刻,回答道:“并未听他提过。”
  “他最常提的就是你,或者说,是龙。”
  是龙。
  这最后两个字就像一记软绵绵的拳头,砸在白则的胸口,不疼,但偏偏沉闷。他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有何含义,只是莫名地,有些说不出来的难过。
  “我与他,不太一样……”白则叹道。
  不仅是已经谈及的种种,如那天资、心性、欲念。赤睢的罚期虽长,但尚有百年之界,他却不知自己要在这极乐界呆上多久,佛祖口中的“机缘”,到底是玄妙无常的东西,可能马上就至,也可能迟迟不到,而他所牵所念之人,恐怕又难等得起。
  幽幽深溟涧,连龙都能困死,何况一只已经丧尽修为的蛟?
  迦叶尊者看向白则,神情依旧微笑,道:“我猜得到你在想些什么。但对那条黑蛟来说,这是命里该有,你帮不了他。”
  白则沮丧道:“可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不该被罚。”
  迦叶尊者笑问:“毕竟是伤了龙族性命,你觉得不该罚?”
  “不该。”白则认真道,“他伤的是我,而我甘愿,为什么要罚?”
  迦叶尊者闻言朗声而笑:“是了,你与红龙当真不一样。可你们三人之间的因与果,不能这样简单地盖棺定论。”
  白则心一揪,问:“怎么讲?”
  “天道平衡,因果相生,本就不念人情,不顾爱憎,只求有始有终,有债有偿。”迦叶尊者道,“当年红龙为了救你,阻挠黑蛟入海化龙,后又抽下他的半条龙筋埋入你体内,彻底截断了天缘,从那时起,因果便定,这条筋,你是要还的。”
  失骨失筋,于龙而言是致命重创,但白则一听,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颤声问道:“我仍可以还给他吗?”
  目光中甚至闪烁着难言的激动。
  “按理说,已经不能。”迦叶尊者淡然给出答案,“过了百年,龙筋早已与你长为一体,强行取下,于他于你都毫无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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