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死后大佬们抢着当我未亡人——by不是风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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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刚刚十六七岁出头,身量与声音都介于少年与成年之间,面色苍白如纸。
他身上透着压抑的漠然与阴沉,感受不到半分人气,如同久居阴界的一个鬼魂。
神官还在跟容仪念叨:“但那位少年吧,孤僻行事,也从不肯听我们的,这实在不能怪我们啊!这个时节,神魔妖鬼人的气息都混在了一处,他又不肯说自己的来历……”
“这些事,我管不了,但我看到他荷包里有一颗练实。”
容仪口水都要掉下来了——下凡这么几天,他就没吃好过。
他驻足观望。
另一边,相里飞卢也飞身跃下。
他听见了容仪的话,皱眉问神官:“那少年叫什么名字?是何来历?”
神官恭敬地把对容仪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随后说,“是来我们这里云游的修行者,自称来自极高极寒之地,姓兰,单字一个刑字,名为兰刑。”
第12章 (删除兰刑相关)
“兰刑吗?他住在何处?”
容仪看见神官们远远地把那少年围了起来,惦记着相里飞卢不许他乱动乱走,并不敢太造次。
旁边的神官告诉他:“容公子,他住对面相思楼的三层尾房,相思楼也是上次朱老汉死的地方。”
“好。”容仪认真地说,“那等你们忙完了,我过会儿找一找他。”
相里飞卢皱起眉:“你去找他干什么?”
“我不会跟他说很多话,只找他要一颗练实。”容仪瞅他,“而且他既然不是你们青月镇上的人,我总能和他说话的。”
相里飞卢深吸一口气:“他已经是此事的疑犯。”
“我知道。”容仪又思索了一下,“你们的事我不管,也不插手,我去找他时,亦会隐去身形,不叫别人察觉。而且你们要找的那人……”
他远远地望了一眼,闭口不言,只是笑了下。
相里飞卢忽而握住他的手腕,微微用了点力气,苍翠的眼底风云涌动:“你能看出来?”
他早该想到,虽然青月镇的雾气迷了他们的眼睛,可容仪是明行,他有神的眼睛。
“我能。”
容仪轻描淡写地说道。
随后,他歪过头来端详相里飞卢的神情,狭长的凤眼又弯了起来,“我其实也想告诉你那只妖精是谁,如果你肯再亲亲我,时间再亲长些……但青月镇的祸福不是我的任务。我们神明,如果出手多管闲事,承受了这个因果,那么日后也要遭天罚。”
相里飞卢握着他手腕的手渐渐松开。
容仪本以为他会再说些什么,却见到他垂下眼,只是收回手,手腕上的伤痕依然鲜红刺目。
那不是不高兴的神情,只是疲惫。
容仪伸出手,指尖轻轻按在他眉心:“……你该休息了。虽然你命里注定为神,但如今还是肉体凡胎,饲养人若是睡不好觉,那么他养的凤凰会跟着睡不好觉。我们凤凰,都是跟着喂养人行动的。”
相里飞卢不避不躲,那双苍翠的眼安静地凝望顺着他:“……多谢上神提点。”
另外几个事发时不在场的人也一起被带了过来。
除了那个名叫兰刑的黑衣少年,朱老汉死的那一天不在房间的人还有几个,一个是做扫撒的侍女,无名无姓,被村里收养的姑娘,没有正式的名字,相里鸿赐姓青月,跟着镇子姓,别人提到时,一般也直接叫青月女。
青月女正是今天相里飞卢遇见的那一个扫撒侍女。
除此以外,还有之前的老神官婆婆。
朱老汉死的当天,她因为忽而骨痛难忍,而不经告假,便直接出了神官坞,回家取止疼草。她消失的时间里,正好是剜心发生的当口。
三人都百口莫辩。青月女一直惊慌失措,老神官婆婆神色淡然,只有兰刑反抗最激烈,也最可疑。
相里鸿铁腕手段,哪怕老婆婆年事已高,且是神官一脉,也没有留情,当即下令将三人一并关押起来。
押送完毕后,相里鸿对相里飞卢说:“你去休息一下吧,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如今三个人还要轮番审问,时间还长。”
相里飞卢说:“只是一天一夜而已,没关系。”
“上神的事,你可曾与他说过了?”相里鸿又问道。“镇上人也来问我,问了好多次了。他可答应以护国神的身份,出来见见大家?”
相里飞卢沉吟片刻:“他身份特殊,暂时不要妄动的好。”
相里鸿皱起眉。
相里飞卢垂下眼:“我也知道,孔雀一死,从陛下到师父,都十分忧心,大家如果知道新神已经来了,多少会放心一些。请师父代我传话,姜国的新护国神为梵天明行,凤凰明尊,此次的凤毛麟角药,都是上神所赐。只是上神事物繁忙,不得以真身来见,由我传达神言。有我在,一切一定都能转好。”
“他既已跟在你身边,为何不让他出来见见我们?”相里鸿皱着眉,仍是不解。
从前孔雀在时,也是一样伴随相里飞卢左右,姜国人诚敬拜服,也保持了距离,姜国和普通凡间不一样,毕竟是个灵气深重的地方。
相里飞卢注视着相里鸿,手指僵硬着,声音顿了顿:“因为我……我或将与他缔结神婚,不愿再起任何风波,不想让他再经受任何风险,再看见又一任护国神陨落了。”
他无法将姜国倾颓的真相告诉他,更无法让他们知道新的护国神,本来就与姜国水脉相克。扯出一个谎话来,或许比真相更能让人接受得多。
相里鸿看着他,忽而笑了,连着说了好几个“好”:“你不愿意,那么就这样吧。”
相里飞卢接着巡守了大半个晚上,直到毛月亮在天边挂出来,方才回到冶炼处,去取容仪的窝。
之前为他护法的神官一早等在那里,为他打点好了一切,还用砂纸把那个窝里里外外细细打磨了一遍。
“大师留步,方才镇上人来了好些个,嘱咐我一定要把这些干稻草送给您。”
神官从身边吃力地抱出一个钉得死死的木箱子。
“大师下午也说了,还是什么都不收,可是稻草不值钱,我们也听相里大人说了,新的护国神是凤凰,这个法器是佛子做了送给凤凰神的礼物,我们没有梧桐和醴泉,只有铁合玉,可是这玉属阴,睡着冷。这一批稻草,都是大家赶着一下午在火边烤过、挑选过的,一丝扎人的草纤都没有,干软舒服。每一片叶子都擦过了,保证没有一粒灰尘。”
青月镇如今情况,所有能烧火驱寒的东西都是稀缺物资,稻草诚然不值钱,但是这么沉沉的一大箱干稻草,之于现在的青月镇,更是已经不多见的保暖材料。
相里飞卢来不及推辞,神官已经笑嘻嘻地抬腿往上边抱了过去,拦都拦不住。
容仪不在房里。
他想起来,他白天说要去找那黑衣少年,因为那黑衣少年口袋里有练实可以吃,所以就可以将吃了一半的糖葫芦随手丢在地上。
等人走后,相里飞卢把窝提上桌,在桌边坐下,闭眼凝神,打坐吐息,静静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边那轮毛月亮也在慢慢上升,天色渐渐地全黑了下去。
他忽而听见脚步声。
容仪进门是从来不推门的,他是神,到哪里都可以随意穿墙而过,只是最近这段时间被他禁用了法术,于是他也只是一边抱怨着麻烦,一边适应着这种生活,推门也不知道力道,每次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巨响。
他没有睁开眼睛,听见那脚步凑近了,花香跟着凑近了——是容仪身上那种花香。
他知道容仪看见他了,也知道他正在微微俯身打量自己。
容仪打量人,就是眼睛抬起来,眉睫乌黑卷翘,眼底的光像水,能将人晃荡得头晕目眩,故而他不睁眼。
那微热的呼吸凑得很近,忽而又隔远了。桌子被撞了一下,又有稻草被捏起来揉搓的声音,容仪应该发现自己的窝了。
又是过了好大一会儿,那股微热的呼吸又凑了过来。
少年人的声音温柔而清润,压低了,变成了小心翼翼的气音:“佛子。”
“……你睡着了吗?”
他又观察了半晌,很有些喜不自胜的样子——午时跟相里飞卢提了一句要他睡觉,相里飞卢就真的听话休息了。
“要是你睡着了,那我就明天再来问,这个窝,是不是给我的?”又听他嘀咕了半晌,“应该是,你也住不进这么小的窝。”
再就是凤凰展翅的声音,羽毛在空中拂过,是凤凰盘旋着落在了桌上,白玉一样的爪子啪嗒踩了踩,随后是哗啦一声陷入稻草里的声音。
容仪克制不住地发出了欣喜的一声“啾”的凤鸣。
一切归于寂静。
相里飞卢以为他睡了,刚刚睁开眼,却见到这凤凰背对他,忽而又扑腾了几下,挪了挪爪子站了起来,把翅膀拢好。
他重新闭上眼睛。
容仪从窝里爬了出来,爪子啪嗒啪嗒走,越来越近,那股柔和温暖的花香渐渐包裹了他。
应该不是睡得不舒服,那种高兴的反应,这凤凰大约做不得假。
但容仪就是爬出来了。
相里飞卢感到有什么极其柔软、极其温暖的东西,钻进了自己的怀里,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膝头,和从前一样,贴着他的胸膛,左螺旋盘起来,乖乖地睡了。
第13章
凤凰的呼噜声还是和以前一样,如同吹哨子的哨鸣,时不时地响一下。
相里飞卢再抬起眼,望见桌上的凤凰窝也不见了,或许是被容仪用什么法器收了起来。
他略微一动,将手轻轻抽出来,他的呼噜声就立刻停止了,被打扰了似的不满地哼哼了几声,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
房内很安静,青月镇人把最好的炭火都供给他们,炉火烧得里面暖洋洋的,被凤凰盘踞的地方跟着增生起洋洋暖意,合着花香与檀香,萦绕鼻尖。
外边隐约有神官巡守的脚步声,压低声音的谈话。
相里飞卢用另一手轻轻托着这凤凰,动作放轻,缓缓站起身来。
他单手抱着他,怀里毛茸茸的凤凰在梦里感应到热气流散,很有紧迫感地往他怀里紧了紧,优雅修长的脖子卷过来,绕着他的肩膀挂住了。
他起身往床边走去,动作很轻地想要把他从自己身上摘下来。
凤凰的毛轻软柔顺,还有点滑,一捋就下来了,挂不住,可他一拂开他,他就又迷迷瞪瞪地伸长脖子卷上来。
相里飞卢垂下眼,耐心地和这只凤凰做着斗争,想把他放到床上去。到最后却见到容仪似乎是不耐烦,或者压不住——他总是被他推下来。
下一刻,相里飞卢怀里一沉,容仪瞬间变回了人身,少年柔软的胳膊就环住了他的脖子,带着他一起滚进了榻里。
相里飞卢单膝跪在榻上,勉强稳住了身形,没被他扯得摔进去,容仪却迷迷糊糊有些清醒了。
他半睁眼睛瞧了他一眼,勉强伸了个懒腰,嘀咕了一声:“床上是好睡些,你也过来吧。”
他这句话里带着他习以为常的语气,略微的漫不经心和高高在上,是明行的语气。
相里飞卢被他拽着,僵硬着身体躺在了他身边。
容仪在梦里叹了口气,裹着被子摸索着温暖所在,挤着挤着又进了他怀里,手仍然攀着他的脖子,脸颊贴上他的脸颊。
容仪的脸颊微微有些凉,肌肤轻软,细如凝脂。
床帐这一方通红窄小的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轻和软,温暖跳动的烛光,身边人轻缓的呼吸。
兴许是太过舒适安逸,困倦在这一刹那间汹涌而至,相里飞卢也在这一刹那控制不住地阖上了眼。
他隐约间有个念头浮现,不知这凤凰是否又用了类似催眠术之类的法术,但是这个念头没转完,他已经陷入了深眠。
脸颊贴着脸颊,指尖贴着指尖,是全然的安稳。这种大胆而毫无防备的触碰,他从前不习惯,而今也只能慢慢习惯。
只有容仪这里他没来查看过,明行所在之地,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日夜不休了,前有耗费法力为王城做结界,后边又是催动法力做药、做凤凰窝,再是巡检神官坞上下,一直没有休息的机会。
外边水汽弥漫,他手腕上的伤痕依然隐隐作痛,在梦里也不放过他。
那道伤被相里鸿发现了,拿来了药草,催动法力给他治,只是明行业力太强,每次眼见着伤口就要长好,停止施法后,伤口又会瞬间破裂渗血,只能拿纱布缠起来。
相里鸿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只说:“是过来之前,一次除妖时不小心落下的伤。”
他又梦见那个黑暗里的自己,只是这次他不再坐在暗处,那怀里的鸟儿不知去向。
他抬头看天空,只看见黑洞洞的天幕,星辰如斗,仿佛触手可及,却又格外遥远。只有那种阴暗是让人心悸的,如同死亡的寂静,天像是沉沉覆合的棺材板,天地间除了他以外,空无一物。
他最后梦见的是一个声音,不属于他熟悉的任何人,这声音阴冷幽深,男女莫辨,吃吃地笑:“相里飞卢,孔雀大明王已死,从今往后无人为你护法,从前你姜国固若金汤,如今你茕茕孑立,能耐我何!”
他下意识地知道自己被魇住了。
他法力损耗严重,又不曾设防,在梦里凝神屏息,想要对抗那股趁虚而入的妖力,但是没等他聚起气来,却又听见了那声音凄厉的尖叫:“凤凰——这里,怎么会有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