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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死后大佬们抢着当我未亡人——by不是风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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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内一片寂静。
  今日值夜的禁军队长察觉出这种安静有些不对劲 ,跟着又问了一句:“大师?”
  他又等了片刻,正准备推门进入时,恍惚间听见了一声压抑的回应:“无事。”
  禁军队长身经百战,对各种事情有着格外敏锐的直觉,他听出这一声中有些不对劲,抬眼看见塔楼的门尚未关好,于是迟疑着走近了,伸手去替相里飞卢关好门,余光却一眼瞥见房内的样子:一个穿着粉白衣裳的少年人立在相里飞卢跟前,两个人亲密无间。
  卫队长心里一惊,急忙关上门,回头示意其余人快速离开。
  人走了之后,容仪也终于心满意足地观察完了他的新任铲屎官,给相里飞卢解开了定身术,随后回头看了看,若有所思:“那个人看到了。”
  相里飞卢平生从未受到过这样的羞辱,一刹那脸色就青了,反手就要出剑。
  这次容仪没挡,只是原地不动站着,乌黑的眼眸依然盯着他看,若有所思:“你的脾气很大,不过没有关系,我的脾气很好。原来人间的佛子,是有脾气的,也会对人刀兵相向。”
  他觉得很新奇,很有意思,见惯了梵天那些千人一面、无情无思的罗汉,他觉得相里飞卢的一切都很有意思。
  相里飞卢的青月剑已经出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容仪话音落下来后,他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停住了。
  眼前的少年一脸平常,像是没有意识到身处的危险——或者说,没有觉得这是危险。
  冷而煞的剑刃只差再用劲一分,就要割破他的衣衫。
  “你到底想干什么?”
  容仪瞅瞅他:“与你降情劫。看来你记性也不太好,不过也没有关系,我的记性是很好的。”
  “除了这件事之外?”
  相里飞卢苍翠的眼底不带任何情绪,只有锋利的压迫感,他天生渡魔觉,看一切的视线都审慎、冰冷,已经形成习惯。
  容仪有些疑惑:“除了这件事之外?”
  “姜国是我所守护地界,你如果敢动这里半分,敢伤姜国子民一毫……”
  相里飞卢身上的煞气更甚,“不论你是何方神魔妖鬼,我都不会放过。”
  容仪琢磨了一下,很诚实地回答道:“我并没有接到相关的任务。”
  相里飞卢看着他,眉头紧皱,嘴唇抿成一线。
  窗外忽而响起钟声,是姜国每天天明时的第一声撞钟声响,余音回荡不绝,悠扬宏大,整个塔楼都被这种钟声笼罩。
  这一声钟声,也意味着相里飞卢可以休息了。一天中阳气最弱、最容易被妖魔鬼怪趁虚而入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容仪转头听那钟声,忽而伸手随手一指,门迎声而开,外边的晨雾与微雨飘了进来,钟声震得砖石间的凹凼波光粼粼。
  相里飞卢握着青月剑的手指又紧了紧,视线紧紧地盯着容仪,提防着他再做出什么动作来,却只捡到容仪仰起头,眯眼往远处看过去,透过青灰色的天幕与雨幕,扫了一眼整个还在安睡中的城池。
  容仪瞅了一眼,随口说道:“你的姜国属水,玄武壁水貐星照耀的地方,我师父本以玄水之力护佑这里,但是他死了,姜国国运必然就此衰微,你也改变不了。不过你和那些人不同,你的寿命还有很长,日后过了情劫,飞升化神,也不会受这些影响……”
  相里飞卢冷笑一声:“不劳上神费心,这个情劫我不过,也请上神从何处来,回何处去吧。”
  容仪歪歪头,正准备说话,外边又传来了人声与脚步声:“大师回去歇息了么?我们过来替您守塔了。”
  敲门声响了起来,容仪瞅瞅门,又瞅瞅相里飞卢,这次倒是很乖,很自觉地隐去了身形。
  来的是客苑里住着的那些僧侣,每天都会跟着相里飞卢修书、修行,也自发地在相里飞卢休息的时候前来替他守塔,只是今天……来得有些早了。
  “禁军统领叫我们早些来,说佛子您有一些事,恐怕耗费心力,要我们早些来替……”
  “无妨。”
  相里飞卢看了一眼在旁边找了个角落盘腿坐下的容仪,强迫自己把视线挪回来,淡声交代事宜。
  天慢慢亮了,相里飞卢讲完后,又多花了一些时间替人解惑、讲经。
  容仪从来不爱听这些东西,原来在梵天听明王们讲经,他必然是第一个睡着的。
  “我相即是非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是非相……”
  角落里的少年换了个姿势,眼皮子直往下坠,倒是很放心大胆地找到了依靠——靠在了相里飞卢平日里坐着的地方,顺手摸了那本厚实的姜国谶纬抱在怀里,用来搁下巴。
  相里飞卢的声音停了停。
  “……大师?”旁边的僧侣有些疑惑地抬起眼,也只敢偷偷觉得不对,不敢长时间看他。
  相里飞卢继续握着经书,接着讲道:“须菩提言,以三十二相观如来……”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
  角落里的少年又换了个姿势,往炉火边靠了靠,眼看着门开着,吹进来的风卷着火舌往上刮,快要燎了他的头发,以及怀里那本古旧的谶纬。
  相里飞卢又停了停。
  这次他没等其他人问,停了话头,说:“改日再讲。今日无事,你们不用替我,回去多睡一会儿好觉吧。”
  人又一个一个退去了,相里飞卢关上门前,抬眼看去,容仪却仿佛知道了一样,困倦地睁开了眼睛,跟着爬了起来。
  那怀里的书,也就随便一扔,丢在了一个蒲团坐垫上。
  容仪问:“你终于要回去睡觉了?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吧?”
  相里飞卢沉默不言,只是眉头紧皱着。
  他俯身拾起那本谶纬,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仿佛容仪碰过的东西,都变得脏了起来。
  沿着最高的第七层塔,往走廊转到尽头,就是他的卧房。
  房里的一切都干净古朴,简单得接近简陋。
  容仪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相里飞卢进门后,反手关上门——
  却见到容仪非常自然地穿墙而入,随后眯起那双凤眼,打量了起来。
  “这是什么床?”他一眼看到了相里飞卢的卧床:一张半旧的木制拔步床,上边铺着简单的床褥和被子。
  “凡间的床。”相里飞卢声音平静而冷漠,“这里没有给上神睡的地方。”
  “那你没有给我准备窝吗?”容仪想了想,“我看你给其他人都准备了窝,在这个塔的第一层。”
  “客苑只给云游的学者、僧侣,以及前来住宿的施主。”相里飞卢开始净手洗漱,“上神衣食无忧,何必与凡夫俗子抢夺一间客房。”
  “那我不和他们抢,我就在你这里睡觉。”
  容仪又开始研究起来。
  他找到了相里飞卢放在桌边的一把桐油纸伞,“这是伞么?”
  梵天不下雪也不下雨,永远风和日丽,容仪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别的天气,更不用说接触伞,这一切都是他在话本里看见的。
  相里飞卢却没回答了,他和衣上了榻,准备休息。
  容仪见他已经上床了,于是又回头,开始找自己的窝——相里飞卢房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找不到,只有桌上放着一套干净的茶具,一个茶壶,两个茶盏。
  容仪拿起其中一个茶杯端详:青瓷的茶盏,杯口很圆,就是有略微的小。
  他思考了一会儿后,把茶杯放了回去。
  相里飞卢扯过被子,听见房里没声音了,本以为容仪已经离开了,却听见了很轻微的刮擦声响。
  他睁眼看去,望见桌子正中……蹲着一只硕大的凤凰。
  容仪变了原身,雍容华贵的一只神鸟,两只细长的爪子蜷缩了起来,居然很稳当地在茶盏正中站住了。
  那么一点小小的杯口,不仅塞了两只凤爪,很辛苦地托住了这只凤凰的屁股和尾羽,呈现着一种摇摇欲坠的模样。
  容仪见他睁眼了,友好地跟他商量了一下:“佛子有心了,只是我觉得,这个窝漂亮是漂亮,可是或许有点小,还有点硬……”
  相里飞卢:“……”
  他重新闭上眼,不问外物。
  外边的雨下大了,雨声淅沥,渐渐替代了房中其他的声响。
  容仪没有声音了,相里飞卢翻了个身,望见这只凤凰真的以这个姿势盘起来,歪头睡着了。
  他有些疲倦了,也不想应付这莫名其妙闯进他生活的神明。
  只要自己漠视不顾,这只凤凰应该会自己走吧?
  迷蒙间,困意渐渐上涌,相里飞卢梦见了一些往事。
  他很少做梦,或许是因为心思一直为姜国绷紧着,没有时间来做梦,可如今孔雀已死,神葬刚刚结束,太多的事情压在了一起,反而不平常了起来。
  他梦见他还小的时候,他师父还没有离世,带着他编写、批注姜国国史,撰写谶言。
  他师父说:“你出现在佛塔下的那一天,姜国皇都来了七十七只青鸾,盘旋不去。你这一声,注定与神鸟结缘。”
  随后又是另一个梦,梦里他什么都看不清,连自己都看不清,只记得自己仿佛身在一个黑暗幽闭的角落,袖中笼着一只毛绒绒的神鸟。
  那羽毛是他生平从未见过的轻软与柔和。
  他没有见过孔雀原身,更不要说揣在袖子里摸一摸。
  孔雀是护国神,他亦从不逾矩,君子之交淡如水,除了姜国,好像还能说千言万语,但除了姜国,也说不了其他的什么。
  ……
  雨声还在继续,天应该亮了,但室内却更暗了起来。
  他依稀听见杯盏碰撞的声音,一刹那也忘了自己的房中是不是还有别人——但下一刻,他从梦中醒了过来,神志抽离,有什么微凉的、柔软的、带着香气的东西,挤进了他的怀里。
  少年人宽了外袍,穿着薄薄的一层里衣钻过来,乌黑的长发带着花香与露水的气味,先是凉,随后是蔓延散开的热度,暖烘烘地在彼此间升腾。
  容仪眼睛闭着,扒着他一条胳膊,嘴里咕哝着,显然也不是跟他讲道理:“你不要睡觉了,我要睡这个窝。”


第4章
  少年人的身体很软,很温暖,柔顺光滑的发丝跟着贴近,微凉地擦过手心。
  容仪调整着姿势,迷蒙间觉得相里飞卢的腿碍事,膝盖跟着顶了上去,要他挪开。
  他很快发觉顶不开,下意识地想伸长脖子去叨他,又忘了自己现在不是原身,头刚低下去,就撞到相里飞卢的胸膛,硬实滚烫。
  他不动了。
  枕头太硬,他缩回来扯过被子,觉得怀里终于有了依靠,于是满意地陷入了深眠。
  相里飞卢一床薄被,一大半都被他扯去了。
  他靠过来的那一刹那,相里飞卢浑身绷紧,犹如被烫了一下,退后让开,脸色铁青地坐了起来。
  容仪浑然不觉,只动了动,剩下的那四分之一被子也揽了过来,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他是凤凰,又是明行天运,本来不畏寒冷,只是看着这边的人类都在窝里放条毯子,他也学着裹一裹。
  佛塔除了第一层与塔外的护院外,其余的塔室都存放着大量的经书与文卷,这一层楼也并无别的地方可去。
  相里飞卢深吸一口气,屏息凝神,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就地打坐。
  房中只剩下容仪轻浅的呼吸声。
  这只凤凰睡着的时候,真正像个普通的少年人一样,神情带着某种迷茫和娇憨,肌肤莹润,呼吸温热。
  窗外天色由暗到明,雨声渐渐地小了。
  相里飞卢气行多个小周天,自在法决又过了一遍,到了正午,他听见钟声响起,是他该去宫里的时间了。
  他每日卯时睡,正午起,一丝一毫都不差,比姜国的报时鸟更加精确、严密,风雨无阻。任何人都有懈怠的时间,只有他一丝一毫的差池都不能出。
  他垂下眼,注视着容仪,碧绿的眼幽暗而复杂。
  容仪仍然没有醒,全然毫无防备的姿态对着他。
  青月剑仍然在他手里紧紧地握着,只要他想,随时随地就能抽出刀刃,刺入这少年人的胸膛。
  谶纬的话回响在他脑海中。
  ——“凤凰出,姜国覆。”
  檐下雨珠滚落,风吹拂过,容仪似乎觉得这声响烦,睡梦中又动了动,往温暖的地方挤得更深了一些。
  他注视了容仪片刻,青月剑调转了方向。
  相里飞卢起身换衣。
  出门之前,他想起容仪昨天轻轻松松穿墙而过的模样,反手一道符文刻下,将容仪幽闭在这个房间里。
  这符文威力无穷,他这么多年也只用过一次。
  那时北方鬼族侵入,孔雀坚持要替他御敌,他学来了囚神的法术,将孔雀与其他人全部囚在姜国境内,只允许他们护法,不允许随行。
  随后他带着一身伤全胜而归,方才解除了这个封印。
  他实在没有想到,有一天他还需要在佛塔里用上这道符文。
  *
  “孔雀身死,姜国周边危机四伏,佛子,从此以后无人为你护法,其实不止朕……”
  皇帝的声音有几分嘶哑,兴许也是因为天凉,难免有了一些伤寒之兆。
  “朝臣与民众,也都希望大师您能休息一下。这次南部的渡厄消灾,朕指派了旁人去做,周围防线,也安排了除妖师镇守。毕竟……”
  毕竟孔雀死了。
  如同人卸一臂,不会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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