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心番外篇——by未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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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枪都会开,关个灯也不需要惊讶。这样高程度的本能保留与身体进化必然与LDV有关。
他在这一刻已然改变了想法,这一趟三峡之行的意义远不仅限于解决重城洪患或是给多少城市恢复供电。病毒的对抗研究才是人类自救于天灾之中的关键,而这进程每快一点,一天,或者说一分一秒,都将有无数人得救。
他不是救世主,救不了世上的每一个人,能做的就只有快一点,再快一点,抓住一切可能。
——他需要这两个样本的信息。
自检进度99%。
自检完成,编号S302,地下第一台水轮机确认开启。
水管充水的声音响彻地下,滂沱如同巨龙缓慢苏醒,裴泽敏锐感到与他交手的丧尸动作一顿,像是被那水声吸引了注意力。
谢从心合上操作台的盖子,拿出手电筒塞进程殷商手里,“声音和光线可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去找开关,不用管我。”
被咬也好受伤也好,他反而是五个人中最安全的那一个,程殷商在这里保护他并没有多少意义,但如果裴泽等人在这里出事,他一个人势必难以回京。
程殷商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坚定,也知道如果不想办法开灯,裴泽等人太过被动,于是咬牙道:“好,那你自己小心。”
第二台水轮机在尸山另一头。
弱肉强食,这地下空间的其他人无论有没有感染,大概都已经被摞在了这里成了贮存的食物。没有了楼上的人海战,他一个人的行动反而方便了许多,谢从心摸索着墙壁前行,沾了满手的血也没有心思去管。
末世爆发不过十几天时间,他的挑食和洁癖都被逼着治好了大半,回了京被严慎知道,恐怕能笑上半个月。
另一边程殷商也摸到了墙面,手电筒开启检查附近的墙体一遍没有开关立刻关闭,摸到下一段再开,以至于灯光一闪一闪如同深夜海上的灯塔。
丧尸们的注意被他吸引,那持枪的丧尸歪着头朝他所在的方向扣下板机,但被管道挡住了,子弹打在了管道壁上。
裴泽从枪声中判断出方位,踏着一地血水朝那丧尸奔去,周安替他截住了另一名丧尸的攻击,借着脚下手电筒的微光,想将那丧尸朝彭禾的枪口上推去,然那丧尸不仅速度快,力道也大得惊人,竟反而将周安逼得后退了一步!
“周哥小心!”彭禾端着枪上前,枪口冲着那丧尸就是一顿扫射,打空了弹匣里剩余的十颗子弹,然而那丧尸的速度快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且似乎明白子弹的危险一般,飞速绕着彭禾转了个圈,闪身躲进了手电光照不到的黑暗中。
“往殷商那边去了!”周安立刻捡起地上的手电,将面上血迹就着袖子一擦,对程殷商的方向照去,却不见那丧尸的踪影。
“队长呢?!”彭禾怕他去找了裴泽,急得大喊道,“快快!照队长!”
周安转向裴泽的方向,勉强抓到了两道身影。
那丧尸穿着军装,确实是驻守大坝的军人,一张脸上青灰,眼下挂着两道血泪痕迹,抬着枪欲开,好在动作不似另一名那样快,被裴泽按住了枪口朝下一推,子弹近距离打在地上弹出一个小坑。裴泽横刀削向那张带着尸臭的血口,钢刃卡在牙间,两相较力,一时之间竟然谁也动弹不得。
裴泽陡然收手,侧身躲开利齿,错身分开的刹那手肘抬起,击在人体最脆弱的后颈上,用体重与手臂力量将那丧尸全力朝地上按去!血水四溅中丧尸脸部贴地,裴泽单膝抵在他后背上镇压反抗,松出一只手从他嘴侧抽出卡在牙缝里的军刀朝他后颈捅入!
然他的皮肤硬度却远高于普通人类,军刃送入一公分后卡住再难进入,底下丧尸也不知有没有痛觉,反抗得更加厉害,已经压制不住。
他不得不拔刀退开,丧尸顷刻如同装了发条一般弹了起来,脊椎后折近九十度,被军刀割破的嘴角挂满了殷黑的血迹,大口喘息中发出低沉的嘶吼,喘了两口后发起狂来,举枪朝着裴泽的方向一通连射!
谢从心摸到了第二台水轮机。
屏幕上亮起微光,自检进度1%。
还是太慢了,一台机器十分钟,六台机器下来,裴泽等人必定坚持不住。他分秒不停,摸着管道墙体前往第三台机器,幸而六台机器并排在这地下空间的中轴线上,并不难找。
第三台水轮机,自检进度1%。
裴泽闪身躲入巨大管道背后。
28,29,30。
他一直计着弹数,第30发枪响的瞬间他绕过管道,无声从另一头向那丧尸贴近——
程殷商那头手电依旧在闪,就说明暂时没有危险,周安与彭禾一人一边靠近那丧尸,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裴泽抓住时机,迅速自背后贴上那丧尸,单臂扣颈想要制住他的行动,丧尸怪叫一声,疯狂扭动试图甩开他,两人扭打一团摔倒在地,谁也制服不了谁,就地滚了三圈。
周安和彭禾立刻上前,分别帮裴泽按住了丧尸手脚,裴泽双手握住军刀手柄,由上而下借着体重用尽全力,终于将刀刃送入了那过分坚硬的皮肤之中,精准刺穿了丧尸的心脏。
三人都是一身的血,已经来不及去想会不会感染,松开那已经彻底不动的丧尸,周安记挂着刚才朝程殷商那边去了的另一名丧尸,大喊道:“殷商?没事吧?”
“我没事!”程殷商全然不知这头是个什么情况,声音隔着数十米从另一头遥遥传来,“不用管我!”
裴泽等人既然已经腾出手来,程殷商索性不再开关手电,又高声问:“谢院士呢?”
“……”
等了一会没有回应,周安手电探查四周,再次喊道:“谢院士?”
“……”
依旧无人应答。
两名敌人,其中一名已经制伏,另一名藏身黑暗,没有来攻击他们,那么就很可能是冲着谢从心去了,而谢从心毫无自保能力,一旦遇上凶多吉少。
裴泽迅速起身,沉声道:“去找。”
第31章 溯游
第五台水轮机, 自检进度46%。
谢从心后背贴着数控机床冰冷的金属外壳, 半跪半座于地, 呼吸放缓至几乎没有。程殷商和周安喊他那两声他当然听到了,也不是不想答,是答不了。
面前不到二十公分是一张脸, 在操作台的微光下隐约能看到上头血管形状的凸起走向,如同一张蛛网,从发际线纵落至下颚,穿入衣领下方,细密罩满了一整张脸。
那双从眼白到眼珠全都红到发黑的眼睛, 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他, 仿佛要在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他们就像在玩一场“谁先动谁就输”的游戏,在双方的静止中维持微妙的平和,谢从心不动他就不动, 谢从心一动他便也跟着动。
只是眨了一下眼, 那张脸的主人便瞪大眼睛,又靠近了五公分。
谢从心的手以缓慢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提起,慢慢摸向冲锋衣的口袋——那里有昨夜范正给他的54。
外头其他人正在喊他,声音不算小, 手电的光扫来扫去,然这丧尸却对他情有独钟, 稳稳不动如同一座石雕,叉着两腿蹲在他面前。短短几秒静默中距离似乎又缩近了一些,已经不到十公分, 脱出眼眶的双眼几乎就要贴上他的额头。
被咬一小口不会如何,但如果直接咬穿了颈动脉,以他们现在的条件根本无法进行抢救。
地下厂房有近千平,他离其他人的位置算不上近,必须自救。
谢从心已经摸到了口袋里的枪,而呼吸也到了极限,并且因为缺氧,血压迅速下降,视网膜上白斑闪烁。
活了二十三年不曾遇到过什么生死相关的时候,但真到了此刻,他自问不是只能等着别人来救的那种人,一枪打入对方心口,或者被一口咬破动脉,哪怕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也只能拼这一丝生机。
然而他的手刚动了一下想将枪拔出来,冲锋衣口袋上的魔术贴却发出次啦一声响。
这轻微的声音于当下无外乎石破天惊,两人同时一顿,又同时有了反应,丧尸倏而清醒,随着他拔枪的动作发出一声低吼,漆黑的嘴张大到了极限,仿佛要将他整个脑袋都一口咬下!
这一幕如同拉长的电影慢镜头逐帧播放,每一帧都使谢从心意识到自己不够快,那啃咬过肉的牙舔舐过血的舌中一股浓郁的恶臭,他用尽所有毅力才战胜了想要闭眼的本能——
突然眼前伸出一只手,猛然按在那丧尸的侧脸上朝着地上扣去!
裴泽的侧脸一晃而过,将那丧尸整个按倒在地,掌心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丧尸的眼球都按爆!
谢从心陡然松开屏住的那口气,来不及呼吸便朝两人的方向扑去,一同压在那丧尸身上,同时枪抵上丧尸胸口,上膛开枪不到半秒之间,旋即砰得一声,子弹穿胸而过。
没有打中要害,丧尸发出怒吼挣扎起来,裴泽手臂抵着他脖颈,松开一只手抓住谢从心的手带着他朝右挪了两寸,喝道:“再开!”
谢从心闭眼再次扣下扳机,虎口被子弹后坐力震得发麻。
子弹打穿心脏,丧尸很快不动了,谢从心松开枪,靠在墙上大口喘息起来。
灌进来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即使大量摄入,过低的氧气密度也并不能让他好受分毫,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要他立刻离开这里,但身体却进入了脱力状态,连眨一下眼都费力无比。
“还好吗?”裴泽伸手想要扶他。
谢从心挥开他的手,自己扶着墙缓缓站了起来,讽道:“裴队长如果能把敌人拦住,我还能更好一点。”
他太过独立,或者说是太过高傲,裴泽已经能听出他呼吸频率的不对,他却依旧不肯示弱半分,扶着墙,缓缓朝下一台水轮机走去。
几分钟后,程殷商终于在偌大的空间中找到了灯源开关,整排掀起,顶上数百道灯管齐亮,刺得视网膜有一瞬间的失明。
众人看清了地下全貌,遍地的血,墙上管道上飞溅的血肉,中央那座尸山有五六米高,直径达近三米,外围的尸体都有被啃咬的痕迹,有的是四肢,有的是躯干,也有的是脑袋,淡白色的脑浆浮在黑红的血上,放眼望去,几乎找不到完整的尸体。
所有人都一身狼藉,谢从心说要避让血迹,他们却从头到脚仿佛被血泼了个透彻,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头顶上水流轰隆作响,几个人站到空地上等谢从心,程殷商抬起血淋淋的两条袖子,道:“我们会被感染吗?”
裴泽甩掉军刀槽中的血迹,不远处谢从心独身行走在巨大管道下,身影单薄像是即将要被什么淹没。
彭禾抓了抓结块的头发,道:“不会吧,我觉得挺好的啊,没哪里不对。”
周安拍他的背,笑道:“也不一定就会感染吧,彭彭不是一直运气都挺好的,还中过两万的彩票么。”
“别提那彩票,”彭禾牙疼道,“就中了那么一次,把我这辈子的运气都花完了,后来喝饮料再来一瓶都开不到。”
程殷商也笑了起来:“两万够你喝一辈子饮料了啊。再说少喝点也好,就当减肥了。”
倒是没有几分生离死别的气氛,来时抱着牺牲的觉悟来,但到了这时谁也没死没受伤,不过是身上沾了点血,已经是出乎意料的结果。
要说认不认命,当然是不想认的,他们不曾参与闻教授与谢从心关于LDV的讨论,自然也不知道体液接触后病毒的感染几率高达百分之百。
没有了敌人,谢从心顺利打开地下最后一台水轮机。
他没有直接到他们这边来,而是掏出烟盒倒空,用枪头在那两名丧尸的身上各取了一点血肉样本,再用烟盒里头的锡纸分别包好。
脚上那双白球鞋早红得发黑,裸露出来的皮肤上也全是血迹,不比他们好上多少,但他全程表情淡淡,也看不出悲喜情绪。
裴泽从战斗服内袋里拿出谢从心给的烟点上,干燥烟草味弥漫口腔,他却想起了早上那一碗铁锈味道的粥。
谢从心走到他们身旁,周安问他:“去楼下?”
他摇了摇头,神情难掩疲惫——子弹所剩不多,地下一层就已经这样危险,最底层不知是什么情况,万一在地下再遇到点什么必定无法全身而退。既然二十台水轮机已经打开,就没有必要强行去冒这个险。
周安还想说什么,裴泽打断他道:“全员返回。”
回程顺利异常,从楼梯返回坝顶,一路没有再遇到丧尸,也没人说话。谢从心像是体力不支,走在最后,速度很慢,其他人不敢催他,只跟着放慢了脚步。
谢一鸣给的表意外坚固,跌打滚摔竟然也没有坏,到坝顶上,谢从心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一点二十,距离他们进入大坝左岸,已经过去七个小时。
他抬头望着滚滚东去的碧绿江水,至今没有人暴发感染,那么在最后这一点时间里被感染的可能性已经很低,他的实验成功了,甚至还有一点意外收获。
——敌人太过心急,想要试探他,却也反之被他试探,虽然被动的局势不曾打破,但至少上游水患已除,下游供电恢复,以及口袋里那两名丧尸的的细胞样本,算起来倒也不亏。
潜伏期还未结束,尚不能确认是否有人感染,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待,谢从心脱掉沾血的外套,里头棉T恤是程殷商的,像被送进染缸涮了一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