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心番外篇——by未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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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泽:“……嗯。”
“1200毫升,我的极限,”谢从心拆开输血器,冷冰冰的语气如同宣布审判,“抗体不一定能被你的身体吸收,输血反应也很危险,如果1200毫升后不行,我会放弃你。”
裴泽凝视他的脸。
现在就该放弃,他想,这1200毫升的血有多宝贵,不该用在他身上。
谢从心准备好所有工具,脱了外套铺在地上,将东西都摆上去,同时卷起袖子准备给皮肤消毒,一边道:“潜伏期应该还有十五到三十五分钟。”
“嗯。”裴泽再次应了一声。
谢从心低声道:“输血开始后,如果你的状态不好……”
裴泽解下枪,放进他手里,道:“还有子弹。”
“……”
谢从心抬头,裴泽突然伸手,在他耳廓上一摸。
又是粗茧刮过的触感,谢从心怔了怔,而后看到了裴泽指腹间那颗绿色的小药丸。
裴泽取出之前在房间里的遥控器上拆来的两节电池,道:“先给他们发信号。”
“……”谢从心沉默着点了点头。
裴泽离开了不到两分钟,在一楼走廊尽头的窗边,将药丸夹在电池正负极中央点燃。
特殊的化合气体会在百米高空上冷却,随后成色,这样的高度不易被敌人察觉,是他们常用的联络方式。
而这一百二十秒里,谢从心站在原地,盯着地上摆放整齐的工具,垂下的眼睑盖去眼中的情绪,脑中想了很多。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事情。
没有一点关于病毒,疫苗,谢霖,冯昀,北京,国科院。
也没有什么必须救裴泽的理由。
无非是这一路上跌打滚爬,吃的不好,穿的不好,吉普车里的烟味,以及在夏集镇最后的那个下午,院子里的阳光。
那之后裴泽回来,与谢从心并排,靠着墙坐下。
消毒,找准静脉,输血器缓缓推入手臂皮肤,过粗的针头带来的痛感被周围的黑暗环境放大,谢从心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心脏规律的跳动里,殷红血液正顺着透明塑料管,离开他的身体,一点一点,注入裴泽的血脉之中。
第65章 开枪
1200毫升, 以正常的速度输完至少需要一个小时, 即使调整至大出血后的极限输血速度, 也不可能在在半个小时内完成。
更何况谢从心的身体也难以承受这样的速度。
成年男性全身血液总数在四至六升之间,1500毫升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已经非常危险的失血量,而他天生低血压, 身边又没有预备血袋,如果真的输完1200毫升,不管裴泽如何,他自己会很危险。
道理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到第十五分钟,输血量到达400毫升, 他已经感受到了初步的晕眩和失力。
而裴泽的状况也不比他好多少, 潜伏期进入末尾,虽然大脑还维持着意识,但身体已经开始发生明显的变化——
第二十分钟, 谢从心插着针管的右臂整条麻木, 肩关节以下几乎感受不到,呼吸也开始困难。
他闭上眼,仰头靠在墙上小幅度地调整呼吸,裴泽发现他的不对, 立刻推动滚轮,闭合了输血器。
血液停止流动, 谢从心舒出一口气,胸前缓慢地起伏,渐渐稳住了频率。
裴泽凝视他的的侧脸, 手的冷灯光照着,他显得过于苍白,薄得能够看到青丝的眼睑下,睫毛反出细碎的光,轻轻颤抖着。
可能是错觉,也可能是嗅觉在病毒的作用下得到了一点强化,他在谢从心身上闻到了温热的,属于皮肤的味道,难以描述,但很好闻,他用尽全力,才勉强克制住了扑过去咬上一口的冲动。
几十秒后,谢从心睁开眼睛,偏头问他:“你感觉怎么样?”
裴泽深深看着他,“拔了吧。”
进入身体的血液没能阻挡住病毒的蔓延,那种强烈的被占领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并不惧怕死亡,也不畏惧变成丧尸,只是怕自己会伤了谢从心——
“这样我会很亏,”谢从心却勾了勾唇,肌体缺氧导致体温下降,他小幅度抬起手臂,向旁边挪了半寸,把自己冰冷的手放进了裴泽平摊着的掌心里,道,“太冷了,借用一下。”
“……”裴泽一怔,手上突如其来的凉意,让他从排山倒海的暴虐冲动中挣脱了片刻。
他握住了谢从心的手。
没有很用力,但尽可能将每一寸皮肤都包住了。
“继续。”谢从心重新打开了输液器,而后用空着的那只手,拿起了放在两人中央的枪。
裴泽静静看着他的动作,如果这就是最后的时刻,倒也没什么不好。
第二十五分钟,裴泽握着谢从心的手骤然紧了一下。
谢从心正要转头,就听到他喉咙间发出一声野兽一样的嘶哑喝声,紧接着天旋地转,裴泽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倒在了地上!
视网膜上炸了一片又一片的金花,谢从心还未从后脑撞击地面的疼痛中清醒过来,就听裴泽哑声道:“开枪……”
他竟然还有意识!
卡着谢从心脖子的那只手缓缓放开了。
谢从心睁开眼睛看着他,裴泽已经彻底红了的眼中是无法克制的狂暴,因为过度用力,手臂上的经络凸起,蜿蜒如同一条条细小的蛇。
裴泽用插着针管的那只手扣住了谢从心握枪的手腕,拉起顶在自己胸口位置,在失去理智的边缘,再次喝道:“开枪!”
“……”
谢从心的食指就在扳机上,却迟迟没有扣下。
裴泽没办法思考他为什么不开枪,用最后的清醒摸到扳机,对着自己的心脏扣了下去!
咔嚓一声,扳机轻飘飘地后移了一下,子弹却没有射出来,裴泽瞳孔放大了瞬间,谢从心竟然没有上膛?!
“再等等,”谢从心松了持枪的手,转而拔掉两人手上剧烈动作后错位的针头,因为失血的晕眩,声音很轻,嘴角的笑容也很轻,“现在就放弃,我太亏了。”
“……”
“如果难受的话,咬一口也是可以的,”谢从心指了指肩膀,“别咬动脉就行。”
“……”
最后一刻,裴泽想起了三十分钟前谢从心没有说完的那句话。
“输血开始以后,如果你的状态不好……”
后面半句会是什么?
眼前被黑暗覆盖,身体本能超越意志,裴泽再次发出一声低吼,全身压了下去!
尖锐的犬齿瞬间刺穿单薄衣服底下的皮肤,谢从心一声模糊的闷哼,身体向上一挺,却被裴泽按住了无法挣脱,这一点动作,反而像在把自己送上去——
应该把他绑起来的,谢从心在肩膀处的剧痛中想,像冯昀那样,五花大绑。
牙齿在血肉中逐渐加深,血洇湿了衣物,沾在裴泽脸上,谢从心尝试把他推开,但力气不够,细微动作反而激怒了裴泽,齿关更加用力,仿佛要将他的锁骨一口咬断——
谢从心睁大眼睛望着储物室漆黑的天花板,感受着血液以极快的速度从身体中流逝。
视线开始模糊了,血压已经低至危险值,被高热躯体压住的胸腔无法正常开合,吸入的氧气完全不足以维持心脏的正常工作。
失血还不算要命,但这样下去很快就会窒息。
谢从心偏了一下头,裴泽略硬的短发刺在脸上,有点痒。
他的手在口袋里摸到了那支细小的针管,谢霖留下的失败品,成功率不到十分之一,但就算失败,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他用拇指推开针管上的塑料盖,一只手安抚一般轻轻抱住他的后脑,手指穿插于被汗濡湿的发间,另一只手对着他的后颈,将那细小的针管扎了进去——
裴泽感应到细微的疼痛,收紧的双臂几乎要把谢从心浑身的骨头都按碎,却没有更大的挣扎动作。
谢从心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意识,按着针管活塞,缓慢推入了那几毫升半透明的液体。
活下去吧,他在裴泽耳边无声道。
他的抗体也好,这一支疫苗也好,如果这样还不能让裴泽活下去,那么这个末世,这场灾难,或许真的是无法可解了。
与此同时,储物室外的走廊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一身深色的运动服,配一双棕色的登山靴,背上背着一把MP5,来人闲庭信步,慢慢悠悠,只身一人。
咔嚓,他打开储物室的门,走了进去。
是程殷商?
谢从心听到声音,侧头过去。
视线模糊,他只看到一双踩着中筒登山靴的脚,出现在货架之下的缝隙里。
但对方带着笑的声音字字清晰,砸进耳膜,几乎要在大脑里荡出回声:
“好久不见,谢院士。”
“……”
谢从心缓缓抬头,从那大致的脸部轮廓中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是周安。
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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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改变
周安从他身上退开, 面色不太好看。
谢从心慢吞吞坐起来, 腰上被掐出了不少红痕, 他看都没看一眼,将衣服放下来拉好,周安一言不发, 转身进了卫生间。
门咔嚓上了锁,谢从心紧绷的肩膀才松懈下来,闭上眼缓缓舒出了一口气。
他也没有看起来那么镇定。
掌心里一层细密的汗,他从床头抽了纸巾擦掉,而后又抽了一张, 在被周安碰过的脸上和唇角擦过, 一遍一遍,劣质纸质蹭得皮肤都疼。
直到卫生间里传来洗手的声音,他将纸巾全都扔进垃圾桶, 周安出来, 看起来已经冷静,重新坐在了那张铁线椅子上,与谢从心面对着面,隔着一米的安全距离。
这一段尴尬掠过不提, 谢从心开门见山:“裴泽怎么样了?”
周安冷笑了一声,“没死。”
谢从心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倒是没表现出什么高兴的情绪来,周安稍微舒服了点,问:“你既然能救裴泽, 当时为什么不肯救我?”
谢从心挑眉,反问道:“为什么要救你?”
“你早就怀疑我了,”周安双臂抵在膝上,“为什么?”
“直觉。”谢从心懒得解释太多,他对周安的怀疑并非因为哪一件特定的事情,而是细枝末节拼凑在一起,整个队伍里只有他的可能性最大。
“用直觉给一个人判死刑?”周安说,“万一我不是呢?”
谢从心无所谓一笑,道:“那就回京了给你发面锦旗,为国捐躯,很光荣了。”
“……”跟谢从心聊天真的很容易折寿。
“说正事吧,”谢从心指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床单,“谢霖在哪里?”
周安没有正面回答,只道:“你如果不反抗,我很快就会带你去见他。”
“很快?”谢从心歪了歪头,“周医生,看在我们认识了一个月的份上,给你一个建议吧。”
周安挑眉:“什么建议?”
谢从心目光嘲弄:“我跟谢霖之间的关系远比你想象的复杂,不要试图用我们任何一个人来跟对方谈条件,你的智商不够用。”
“嗯?”周安道,“我不太明白谢院士的意思。”
谢从心微微一笑,论武力他确实打不过周安,但论察言观色与局势分析,他自认不会输——
“谢霖在郑|州吧。”
非常肯定的语气,周安先是一怔,几秒后坐直身体,笑道:“又是直觉?”
谢从心点头,“我的直觉向来很准。”
周安没否认,说明他猜对了。
星火一般的微弱优势只要利用得当,就足以燎原。
“你们在邓|州相遇,没道理兵分两路,”谢从心说,“我想他应该就在郑|州市区里,等着你把我带过去。”
周安深深看着他,眼中有赞赏,“你确实很聪明,然后呢?”
谢从心道:“然后17个小时,十个郑州也能绕一圈了,我们却还在这里,周医生,你在想什么我能猜到,他也不可能没有察觉。”
“哦?”周安缓缓搓着指腹,视线也落在那上面,“我在想什么?”
有些人的小动作是习惯,比如谢从心,习惯在思考时敲一敲手指。
但周安平常并没有这样的习惯,细微的地方能够暴露的东西太多了,谢从心道:“你想谈条件,不是吗?你也知道他不可靠,所以扣下我,跟他谈或者跟我谈,有一方能谈妥就是好的。”
周安没有露出更多的惊讶,其实他早已适应了谢从心的聪慧。
“是,”周安坦诚道,“我不想白白被人利用。”
“可以理解,”谢从心点了点头,“如果我是你也会这么做,跟我谈的成功率会比跟他谈的大很多。”
一个巴掌一颗糖,周安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我可以不把你送到谢霖那里去,但你能给我什么?”
“真正的疫苗。”谢从心说。
周安讥讽勾起嘴角,“我信不过他,就能信你?”
“总要选一个,”谢从心道,“我的可信度应该比他高一点。”
周安却直接笑出了声来,“如果我说我谁都不信,也谁都不选呢?”
谢从心挑了一下眉。
“知道刚才为什么放开你吗?”周安从椅子上起来,自床头柜旁边拿起一个塑料袋,从里面倒出绷带一类。
谢从心看着他的动作,周安转身,指了指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