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真君一往情深 番外篇——by诉清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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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他今日吓跑卧云,明日吓跑雱辛,后日再把我给吓跑,那他身边可是真正的空无一人了。
阆风冷凄极甚,他应会寂寞。
我不想瞧见他寂寞。
54.
所幸到今日为止,我还坚守阵地,不仅没被他终年如一日的冷漠吓跑,反而还厚着脸皮,从他身上偷得零星温柔。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即便再如何懊恼悔恨,许多事已成定局,断没有从头再来的可能。”
语罢,我忽地想起先前梦中人对我说的那句话,只觉真是至理名言:“真君,往日之日不可追。何况……还有我呢。我一定会帮着真君,将你表妹的病完全治好。”
“真君这次,不会是一个人了。”
这番话真心实意,险些把我感动得涕泪横流。
伏清听后,却是面不改色:“你不必逞强。管好自身安危,其他事不需你操心。”
我心知肚明,他嫌我修为低微,帮不上什么忙。
若是寻常时候,我或许还要伤怀片刻。但如今我与他手也牵了,心情很是愉悦,也不欲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反而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柔声问他:“真君是在关心我吗?”
伏清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忽然反握住我的手。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听不见耳边噼啪作响的火星声,整个境内一片寂静,仿佛有清风拂过,将周围烈烈火光尽数吹熄。
我低下头,目光落在我二人交叠的手上,看了许久,才轻轻一笑:“那为了真君,我也会尽量活的再长一些。”
唉,我又骗了他。
想来我也没有几天可活了。
先前我虽做下决定,可让我从容赴死,心里还是有几分踌躇难安。但此次,即便让我立刻便为他表妹血流而亡,我想我也是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只要他开心,我便也开心。
所以说情爱之事,果真跟掺了糖的毒药没什么两样。明知前方是深渊万丈,却又偏偏甘之如饴。
第26章 君不悟·其七
55.
说来或许不会有人相信,有朝一日,我与伏清竟会携手而行。因为即便是我自己,到了此刻,也难免有些恍惚。
不知心里是甜蜜多些,还是煎熬多些。
奇怪,我一向是个极有自知之明的人,也知道伏清断然是不会为我动心的。
为何此刻,我还是会贪心不足地想到,若是被牵着的手不会被放开就好了,若是面前的路可以再长点就好了。
这样我与他分别的时间,或许就会慢一点。
大抵是我那得寸进尺的老毛病又犯了。
伏清平日里对我冷淡的时候,我总盼着他能对我像对雱辛般温柔一些,如今他真对我温柔了片刻,我又盼着他能一直这样温柔下去。
我自知这是无望的痴心妄想,可是……十年来,只放纵自己沉溺于这温柔的假象中一次,应是没什么大碍吧。
就当此时我二人是两情相悦。那么得他并肩,眼前的路便不再是炼狱苦境,而是磅礴仙境、十里桃源。
56.
一路上,我未闲着嘴,时不时撩拨他说几句话,伏清虽不看我,只简略应一两个字,但只要听见他的声音,我便也高兴万分。
直至行至一无底深渊,伏清停了脚步,我随着他视线,好奇向前探去,只见其中沸沸岩浆翻涌不止,热浪席卷着白烟朝我的脸上扑来。
我一时不察,被呛得咳嗽了几声,忙缩头回来,问道:“怎么停下了?”
“到了。”伏清淡声作答,随后他顿了顿,似是难以启齿,“你……还想拉着我的手到几时?”
我这才发觉他不知何时撤了手劲,眼下竟是我紧攥着他的手不放,可我先前分明记得他也回握了我的手……
被他倒打一耙,我满脸茫然:“真君大人不是也——”
伏清面色微红,急急打断我,羞恼呵斥:“闭嘴!”
我终于反应过来,他又在同我使过河拆桥的把戏。
凭什么好话坏话都让他给说尽了?我偏不闭,我偏要说。我不仅要说,我还要大声的说:“真君大人不是也握着我的手,还握得很、紧。”
我特意加重尾音,笑眯眯地盯着他瞧,只看见他眼尾又腾起一抹丹赤,眸光中流转着莹莹光华,夺目之至。
四目相对片刻,我还未觉出不好意思,反倒是伏清呼吸急了几分。待他觉察到之后,眉峰又微微蹙起,别过脸,是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
我再接再厉:“真君大人不说话,是默认了吗?”
“你——”伏清稍稍闭眼,得以平复心绪,才开口,“你松手。”
“我不松。”我故意和他唱反调,反手就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促狭地笑,“我就想一直这样牵着真君。”
伏清瞪我一眼,声音微沉:“我只说最后一次。”
“……好好好。”我怕真把他给惹生气了,立马认怂,乖乖松开手。心道,你现在不珍惜我,以后你即便想与我牵手,都牵不到了。
想到这里,我既有些伤感,又有些隐秘的快意。
伏清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如此听话,微微一怔,垂下眼不知在看些什么,但他极快又变回平日里那副不动声色地老样子,顶着红透了的耳朵尖尖,冷着脸叮嘱我:“稍后你就待在此地,不可四处乱走。”
“都听真君大人的。”
我答应得十分爽快,自认脸上这乖巧听话的面具毫无破绽,却见伏清扬袖一挥,在我身旁四周布下一个水牢。
凑近了瞧,这水牢旁还涓涓流窜着几道莹蓝色的水流,我伸手去碰,那水牢便也随着我的试探而弯曲。一旦我使了力,整个身子就会受到无形阻力,将我推回水牢中间。
我这才意识到,他这是要将我困住。
拍打着水牢,我又惊又怒:“真君!你这是做什么?!”
“若不如此,你不会听话。”
听他此言,我忙不迭地肯定:“我会、我会!”双眼希冀看他,盼着他能改变主意。
“我说的话,你从来只当作是耳边风。”伏清不为所动,“……浮玉山那次便是。少箨,你惯来如此,我别无他法。”
“那次是情况特殊!我、我是迫不得己。”
我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中气不足,因为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提起浮玉山那一茬事来。
他不是嫌此等苟且之事恶心透顶,让我永远忘记吗?那他作何还要旧事重提?!
思忖再三,我决定闭口不谈那事,转而柔声示弱:“真君,你把这个术法解了,我保证在外面老老实实等你两个时辰,若是时辰过了,你还未出来,我再进去寻你,好不好?”
伏清仍是无动于衷,淡淡看我:“我与苍阗积怨已久。这是我二人之事,不容他人出手干涉。”
我还欲再劝,却听他声音坚定,不容置喙道:“你只需睡一觉。等你睡醒,我就回来了。”
我停下手中动作,喘着气看他,一时竟生了些不只是怒还是怨的气来。
有时我真是恨他,恨他许多事总是一肩扛下,从不愿与旁人分担;恨他明知我是好意,却永远觉得我别有所图,从不领我的情;恨他明知我喜欢他,却让我眼睁睁看着他孤身犯险,内心煎熬。
他为何这样?他为何总是这样?
我冷笑道:“真君莫不是真以为自己有三头六臂吧?苍阗神力通天,就算他已散去大半修为,这世间又有几人敢口出狂言说自己是胜券在握?你现在让我睡一觉?你让我怎么睡?我怎么可能睡得着?睡着起来去寻你的尸首吗?”
我气得发昏,一番话说得口不择言。等回过神,心里又有些后悔,但我不愿总是对他低头,隔着一道结界,有些心虚地梗着脖子瞪他。
伏清脸色一变,却并非因为动怒:“你……”
我觉察脸上竟是淌着湿意,胡乱抹了把脸,这才明白我原来是哭了。
看着满手水痕,我心里微冷,想到自己被困在水牢之内涕泗横流的模样定是万分狼狈不堪,可反观伏清,即便周围是烈火滚滚,他也是衣冠齐整,铅尘不染。
我与他本就是一个地,一个天,或许是我自以为是了。
我救不了他,我也救不了自己。
第27章 君不悟·其八
56.
我沉默良久,终于不再强求:“先前那个愿望,真君违约了,那这个愿望,你总该要满足我。”
从袖中取出先前阿笙赠于我保命的灵器,我聚了一小道灵力于指尖,牵引着砚冰落于伏清掌心。
他问:“何物?”
“若是遇到危险,将其捏碎,可免于危难。你带着它,胜算应会大些。”
我这句话说得艰涩,只觉自己真是低劣可恨。这是阿笙交予我保命之物,其中心意拳拳可鉴,我却转手就交托给他人。
我践踏了她的心意。
若是……若是此行顺利,伏清能安然无恙地回来,那我的第二个愿望——就是寻一件比之还要珍贵百倍千倍的宝物送给阿笙,以示歉意。
她会原谅我吗?
内心忽地冒出一个声音:她总是会原谅你的。
胸口心跳登时轰鸣大作,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呼之欲出,偏偏无论我如何回想,脑海都是一片空白,偶有些零星片段,又如手中黄沙,握之即逝。
到底是什么?我到底忘了什么?她说与我见过……何时见过?我真见过她吗?
我心中焦躁不安,只得在水牢内来回踱步。
“其实你……不必如此。”
我顿住步伐,闻声看向伏清。
他凤目盛着零星火光,竟是融融暖意,可我瞧见他的眼,心中的焦躁之情非但没有减少,反而一股脑攀登到顶峰。
我深吸口气,试图将语气变得自然些:“不必什么?”
“你身无长物。此物留在你身边,远比送给我好。”
“送?真君说笑了。”我勉强笑笑,“我才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呢。砚冰给了你,你得活着出来,才算对得起我。”
伏清颔首:“我不会再做无把握之事。”
此话听起来像是宽慰,我却未觉得心安,惊慌之情犹如潮浪,朝我无情涌来。燎原烈火中,我竟背生寒意,不禁打起哆嗦。
“你若是死了……”
我皱起眉,喃喃道:“真君,你若是死了,我也活不成。”
“你不能再留我一人。”
说到最后,我带着莫名的怨气,语气已是发了狠。
语音落下,眼前景象变化倏生,顿然化作一片雾蒙蒙的红色。
“少箨?”
是谁的声音?
我置身于鲜血铺就而成的三千世界中,雨声淅沥,举手接去,原是血雨倾盆,顷刻就将我的手染红染透。
“少箨。”
是谁在叫我?
血雨没入我的眼睛,没入我的衣衫,我却连擦也顾不上,茫然四顾,寻找着声音的主人。
终于——我找到了。
那是铺天盖地的红色中唯一的霜雪,是纯洁无暇、不容玷污的白色。我如被迷了心魄,自看见的第一眼起,就不由自主地靠近他、接近他。
“少箨。”
是温柔缠绵的,又是情凄意切的。
我靠近他,小声问道:“你是谁?”
那白色身影背对着我,并无半分搭理,只是看着怀里抱着的人,一遍又一遍地唤着我的名字。
我俯身看去,只觉好似有桶冰水当头浇在我身上,冻得牙关发颤、四肢生寒。
我竟看见一个与我有着相同面孔的人。
“我”卧在白衣人的怀里,自头到尾,都是一派的冷漠之色:“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感激?”
那个温柔的声音只是道:“是我自愿。”
“我”森然开口:“等你死了之后,我就将你忘掉。”
——等你死了之后,我就将你忘掉。
良久的寂静弥漫开来,我看得那人轻柔地落下一个吻,缱绻话语淹没在齿,只溢出一声叹息:“好,那就忘了吧。”
我看着眼前二人,默然站立许久,心跳如鼓,每一跳都如坠千斤,激得我气血翻涌不止,恍神间竟落了泪。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好似为了补救,我忽然攥住他的肩膀,硬生生将他转向我,便想跟他说道:“你不要信,我都是骗你的。如果忘了你,我成仙还有什么意义?”
却没说出口。
因为我看清了他的眼。凤目猩红,眼角微挑,鲜血蜿蜒在他眼尾,似一道斜飞的红线。
这是个极可怖的模样,乍眼看去,仿佛是从地狱寻来的恶鬼。教旁人见到,或许要大喊三声妖怪。
但我不怕。
在我看来,那分明是双极温柔、极多情的眼睛。
第28章 君不悟·其九
57.
血雨仍是铺天盖地,自天幕倾斜而下。
我却恍若未绝,想伸手替那人拭去血痕,手方抬起,才发觉我的手早已染透了鲜血,是个脏污不堪的模样。
我便不敢动了。
半晌,颤颤巍巍地探出指尖,在他面容不远处停了下来,隔着虚空,轻柔而不失郑重地描摹着他的眉眼。
从眉峰的每一个起落,再到眼睛的每一次开合,细致之至,就好似情人之间的缠绵爱抚。
这是伏清的眼睛。
即便烧成了灰,我也认得出来。
就是这样一双眼睛,常年聚着凛冽冰雪,使人望而生畏,踌躇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