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真君一往情深 番外篇——by诉清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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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他转身欲走,心里又慌又急,非要想出点什么留住他。
对了。
我连走两步,拽住他袖子,轻声道:“真君是不是忘了,还欠我两个愿望。”
他背对着我,语气似有不悦:“松手。”
我哑然,松开手,睁着眼痴痴看他。他利落解下腰间的玉哨,头也不回地抛给我。
“你若是想好了,吹响这个哨子,株昭会带你来见我。”
我默默看了会那玉哨,再抬眼时,他一袭白衣已在风中飘荡,渐行渐远,最后只留给我个遥不可攀的背影。
我呆在原地,四肢百骸忽地涌出一股凉意,冷得我牙关发颤,一个音节都发不出声,只晓得紧紧攥住他最后扔给我的玉哨。
脑子里万千思绪,乱糟糟缠在一起,竟没有一件事是我捋得清、捋得顺的。
静姝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柔柔喊我:“少箨哥哥。”
闻言,我僵直而立的身躯才微微一动,回想起她方才看我的眼神,已摸不清她对我究竟是真心更多,还是全然的虚情假意。
我张了张嘴,木然道:“事已至此,你何必惺惺作态。”
“我是真心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静姝绕到我面前,碧眸泛着水光,哀哀看我:“我给了他一夜时间考虑,若是他刚才选的是你,我也会将玉露双手奉上。届时,他表妹痊愈,你也不必再白费修为,岂不是皆大欢喜?”
我默然心道,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走的如此干脆,原来是真的再不需要我。可我为他做了这样多,他为何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肯?
发觉我心头竟是怨了那人片刻,我怔了怔,不禁冷冷一笑,反问自己道,你又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我不是早就明白吗?从始至终,他对我的万般容忍、步步退让,皆因我的心头血之奇效。九疆辽阔,却只有我一人能救他表妹。
我以为只有我一人。
所以我有恃无恐,所以我步步紧逼。
一旦唯一不再是唯一,我之于他,就再无用处。我与他是没有缘分的,但事已至此,为何我……还不死心?
静姝见我不语,又道:“哥哥应该知道,你的心头血,并不可以彻底根治火毒,只能起到缓解症状的作用。”
“火毒诅咒是因离火境的镇地神兽苍阗而起,因此解铃还须系铃人。苍阗是上古神兽,凭他一仙之力,怕是难以企及。”
“不过,纵是上古神兽,也会有命门所在。苍阗的命门,在于它尾巴处的一簇神火。他所有神力,皆来源于此,而这簇神火,惟有我干桑圣品霜葩炼制而成的玉露,才可短暂浇熄片刻。”
我盯着她:“你既然有方法,为何不早将圣品拿出来?”
静姝见我质问她,不禁露出伤心之色:“既然是圣品,岂有随便可拿出的道理?你只知冠神花千年一开,却不知霜葩也是如此么?”
我看她眼中含泪,虽不知她此刻是不是在对我逢场作戏,但终究心软:“是我失言。”
静姝摇摇头,又离我近了些:“哥哥不必跟我道歉。”
“虽然霜葩极为珍贵,为了哥哥,我心里却没有半分不愿。你虽不跟别人提起,我却知道。你每放一次心头血,便要减去十年的修为。照这个情况下去,还不等他表妹痊愈,你就快修为散尽、身死道消了。”
被她一语说中所有,我心又紧了几分,烦闷不已。拧着眉静了会,转而道:“你方才说,只有圣品才可浇熄神火,那……浇熄神火之后呢?”
“只要取一滴苍阗的血即可。”
“当真这么简单?”我有些不可置信。
静姝拭去眼角泪水,忽然对我微微一笑:“哥哥真以为此事简单么?清英真君与神兽苍阗属性相克,即便他手持我干桑圣品,也不见得身处上风。何况,苍阗尾巴上的神火,会有这般容易靠近么?”
我听得焦急:“所以伏清此行会有危险?”
静姝仍是笑,笃定道:“凶险万分。”
我再也站不住,转身想走,静姝却将我拉住:“哥哥为何这般着急呢?”
她轻声道:“我倒是希望他一去不回了。”
我微怒:“你说什么?”
“他只知道要取苍阗的一滴血,却不知道,古书上对此的记载其实并不完全。待取完血之后,还需得要你吊够三天的心头血,去为他表妹换血。”
我心头一紧,怔怔看她。
“哥哥呆在干桑族,便没有人可以为她换血。即便清英真君取到苍阗之血,贸然入药,也只会加剧那人的死亡。”
静姝抬起脸,眼如盈盈秋水:“少箨哥哥,这是我送你的第二个惊喜。”
第17章 琐窗寒·其五
40.
惊喜?我不敢置信地盯着静姝的面容,想从这里面找出些破绽,却是徒劳。
我忍不住后退两步,快要认不出眼前这位究竟是这十年来一直跟在我身后叫我少箨哥哥的静姝,还是云淡风轻间便已决定旁人生死的干桑帝姬。
“你的意思,是让我眼看着雱辛去死?”
静姝无奈道:“好哥哥,我这都是为了你。你这么喜欢清英真君,雱辛死了,不是正好吗?”
我觉得她这番说辞委实可笑:“你以为雱辛死了,伏清便会对我另眼相待?”
“若是雱辛不死,他眼里永远都不会有哥哥你。”
她这句话当真诛心,我咬紧牙关,想反驳些什么,却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潜意识告诉我她说得没错,良知却又在和这冒上来的邪念殊死相搏。
静姝仍不罢休:“哥哥在犹豫什么?你若是真去救了雱辛,修为损耗过甚,许是要连人形都化不成了。不仅如此,还要看着他们在你眼前上演表哥表妹的戏码,你不难受吗?”
兄妹情深的戏码,连静姝一个外人都瞧得透彻,我与伏清相处数十载,又岂会不明白?
我哑着嗓子,几乎带着点恳求,低声道:“别说了。”
静姝却摇头:“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身死后,没有人会把矛头指向你。你本就与她毫无干系,只不过是看在真君的面子上为了她取了十年的血,已是仁至义尽了。”
毫无干系、仁至义尽?
雱辛真的该死吗?
只不过是因为伏清喜欢她,所以她便该死吗?
我怔怔看着静姝,好似有两个声音在我耳边挥之不去。一个恶狠狠地在说着雱辛该死,一个却叹息地说她命不该绝。这两个声音之间不相伯仲,直将我搅得心神不宁。
或许是我面色实在太过难看,静姝没再继续说下去,话锋一转:“哥哥,你累了,不如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她唤来阿笙,低声嘱托了几句,随后又看了我一眼:“哥哥若执意去寻清英真君,我也不会拦你。只是依我所看,即便你为他流尽热血,他啊,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41.
我不知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浑浑噩噩地跟着阿笙回了房。
阿笙为我铺好被褥,见我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神情登时凝重起来。她跑到我面前,踮起脚在我眼前挥了挥手。
我收起涣散的目光,强撑起精神看着她。
她绞着手,在原地扭捏了片刻,才开口:“哥哥,我要跟你说对不起。”
“这件事跟你没什么干系。”我其实并不怪她。
阿笙低着头,声音闷闷地:“我不是说这个…算了。哥哥,你能不能别去找那木头?”
我顿了顿:“你是否也觉得我该坐视不管?”
阿笙神色苦恼:“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许多事情并不如你眼中这般简单。”
我疑惑看她,她却不肯再说下去了,沉默许久,她突然抬头,眼圈发着红:“我只是不想一见到你,就要看着你去送死。”
原来也会有人在意我的死活。
我有一瞬动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我不过萍水相逢,可你待我,倒是比那人待我要好得多。”
阿笙有些哽咽:“那哥哥为何还要喜欢那木头呢?”
我迷茫地看着她。这个问题我从未想过,因此说不太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喃喃道:“我喜欢他,也需要理由吗?”
阿笙打了个哭嗝:“当、当然了。就像我、我喜欢你,是因为当时、那么多人里面、只有你在对我笑!”
我听不太懂她的话,只想着她大抵是将我错认成了别人,神思不禁恍惚。
她吸了吸鼻子,又道:“他是不是也对你笑了,所以你才会喜欢他?”
她这句话说得很是孩子心性,我却认真想了想。
“应该不是,因为他没对我笑过。”
阿笙惊道:“他连笑都不会?”
我摇摇头:“他只是不会对我笑。”
伏清模样生得冷心冷情。
面如白玉、眉峰锐利、眸色浅淡,是个冰雪堆砌而成的美人。
冰雪自然不会有表情,所以当时我以为伏清便是如此了。
直至有日,我带了凡间的糕点回来,想给伏清尝尝,恰好遇见他与雱辛在莲花池旁站着。
雱辛平日里没犯病的时候,十分喜欢坐在莲花池边赏鱼。阆风宫位处仙庭风口处,她身子骨弱,禁不得风吹,伏清就将自己那件黑色大氅褪下,披在她身上,以免她受寒。
其实仙人哪会受寒?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雱辛身姿娇小玲珑,那件氅衣披在她身上,有大半截都拖在地上,定是脏了。
若换作是我将他的大氅弄脏,他决计不会给我好脸色瞧,然那人换成是雱辛,他非但毫无怒色,反而还微微笑着。
二人低声细语,身影相依,远观仿若一幅秀丽画卷,而我则是画师手抖晕上的脏污墨迹,自知坏了其中意境,却又难以抽身。
那时我才明白,冰雪也会有春水初融、色若桃李的那一刻,不过要看是为谁了。
“哥哥?哥哥!”
我忽地回神,阿笙扯着我的袖子,脸上写满了不解:“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到底喜欢他什么?你怎么会喜欢他呢?”
我沉默了会,想说我真的不知道,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嘴里已不自觉地吐出两个字:“眼睛。”
他的眼睛……
不过稍微动了下念头,便已觉得胸闷不已,难受得厉害。
“他的眼睛怎么了吗?”阿笙锲而不舍,神色执着的可怕。
我叹口气,敷衍道:“很好看。”
“只是好看吗?”
阿笙语落,我隐约听见耳边轻柔掠过一个细微的声音,等我再想寻去,已是飘渺而不可寻。
说来也怪,我分明什么都没听到,心里却莫名想道,他的眼睛,好像一个人。
可我除了伏清,明明谁都不认得。
第18章 琐窗寒·其六
42.
前尘过往,我一概不知。氏族血亲,我也没有。整个仙庭如此广大,我却只认识伏清一人。
这句话我曾对伏清说过,不过想来他大抵是不信的。
……但说来惭愧,我同他说了如此多的甜言蜜语,却只有这一句是全然真心,毫不作假的。
十年前我第一次睁开眼,还未等脑子转过弯来,就见那坐在案前的青衫男子大笔一挥一带,给我赐了个名号,随后眼也不抬,连叹三声可惜,遣人将我带了出去。
我那时绞尽脑汁,唯一能想起来的事,便是自己的真身是一截冠神木枝。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就这样,我是稀里糊涂地成了仙,稀里糊涂地遇见伏清,又稀里糊涂地成了药引。可以说,我这十年来的仙人生涯,就是这样稀里糊涂地过过来的。
当然,稀里糊涂久了,也会有片刻想要清醒的时候。
偶然听闻下界又有人得道飞升,我总会跑到琳琅天阙那去凑一凑热闹。看多了我就发现,他们渡劫的方式虽然多多少少有些不同,但无一例外地,都是狼狈万状。
回想起我刚入仙庭的时候,却是衣衫整洁,除了脑袋昏沉得厉害,身体全然无半点不适,连道伤疤都寻不到。
我觉得稀奇,借了伏清的腰牌去翻阅书阁里的书,只是无论怎么找,上面都没有关于这等稀罕事物的记载。久而久之,我就也失了兴致,将这件事全然抛到脑后。
混日子一天是混,一年是混,十年也是混,我为何非要活得个明明白白?
只是最近不知是什么缘故,我的耳鸣越发严重。到了夜晚,还常常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或又枯坐整宿、无故落泪。
如今迎上阿笙探究似的目光,听着她一遍又一遍地追问我:“只是好看吗?”,我想要肯定的同时,更是无端生出了点心虚的情绪。
心虚过后,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烦闷。
我故作镇定,含糊应道:“只是如此。”
阿笙仰着脸,听到我肯定,眼眶登时更红,一眨一合,又是好几串水珠落下。
我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她难过,一时间手足无措。但仔细看去,她虽是在落泪,脸上却是笑着,斩钉截铁地对我说道:“哥哥,你根本就不喜欢他!”
我瞪大眼睛,等反应过来后,不禁生了几分怒意,只觉得她轻易否认了我先前所有的所作所为。
这怒意气势汹汹,连带着我说话的语气都冰冷下来:“你凭什么说我不喜欢他?”
“我为了留在他身边,甘愿当了十年的药引。每次看着血从我心口流出来,我其实都怕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