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星第一司法审判官 番外篇——by不歌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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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斯在原地站了一会,却并未丧气,甚至好像并没有因为威尔逊的话生出一丝情绪来。
他只是转过身,快走两步赶上年老的审判长,也不说话,从只虫终端调出只虫经历来,五指伸展轻轻一拨,将它们铺开展示在威尔逊面前。
光屏上盖着各种各样公章的资料内容很多,其中包括这只年轻的雄虫在一年内完成的诺克蒂斯法学院的所有课程的满分记录,还有同一时期他参加的各种由业界权威举办的智力和能力测试成绩,同时也包括他从半年前就开始在审判庭任职的实习报告。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单凭想象恐怕很难相信这是一只如此年轻的雄虫交出的答卷,尤其是面前的少年看上去寡淡又冷漠,看上去没有任何力量感和进取心。
“……”
威尔逊脸上原本的不耐和不忿迅速褪去,他的实现从光屏上挪到秦斯脸上,他不由得仔细打量起了面前的年轻虫。
金丝边眼镜,皮肤是透彻的白,轮廓如同古地球最完美的玉石雕像一般,找不出任何缺点。关键是他一直保持的神情……
威尔逊瞳孔微微放大。
眼前的少年,分明还是一副年轻的模样,却偏偏能给虫一种已经历尽了沧桑一样的感觉,正常虫的面部肌肉,五官,尤其是眼底往往藏着最细微的情绪波动,这就是情感的外在体现,但这少年的脸上却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威尔逊眼底精光一闪。最公正的裁判,最廉洁的“尺子”,往往也是最无情的机器,最冷酷的刽子手。无数司法审判官用毕生来追求着真正的公平与正义,拼命消弭情感在审判中带来的误差,熟不知其实一切都已经在最初的命运中有所暗示。
威尔逊年轻的时候曾经作为旁听生观摩过许多有关科研方面的审判,那时帝国的科研项目才刚刚起步,他对一个命题特别感兴趣,而那个命题其中有一点就提到了,假如说虫为地对虫蛋中的胚胎基因做出改变,那么有没有可能做到减轻情感的影响,注重逻辑和理性的判断,真正制造出一个“尺子”?
当然,这个命题的提出者没过多久就去世了,这个堪称天马行空的想法也随之被埋没,但威尔逊一直留存着相关的印象。基因丰富多彩,多种多样,即便是不通过科研手术,他也相信有些虫的基因天生就注定了逻辑压倒情感,理性压倒感性,而这样的虫,是他终身要找的“尺子”。
难道说这就是上帝的眷顾,让他在濒死之际找到了接替他的虫?
威尔逊看着秦斯的目光不由得柔和了几分,其中又掺杂了几丝不易察觉的狂热。
秦斯按灭只虫终端,光屏瞬间碎成无数星尘,飘散在空中。
“威尔逊先生。”他平静地陈述,“我一直认为真实的能力要比虚拟的证明更有说服力,但受时间和场地所限,我也没有其他办法向您证明我取得您的助理这一职位的合理性。所以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麻烦您,稍微消除一下对我的误解。”
“哦?”威尔逊背着手,拐杖戳在身后。他抬起因为松弛而格外沉重的眼皮看他,“误解?”
“是的。对我的误解。”秦斯扬眉,“听您的语气,似乎是误认为我是代理审判长苏格先生为了某种不可告虫的目的,才特地将我送到您身边来的。”
“哼——”威尔逊收回目光,嗤笑一声,迈开步子跨过门槛,走出了大楼,“难道不是吗?”
秦斯:“严格意义上来说,事实和虚假信息各占一半。”
“我的确是通过苏格先生的介绍信从公关部调任到这里的,但原因不是那么不可告虫。”
“那说来听听?”
秦斯扶额,“原因是因为我实在不适合留在公关部,而仅仅用我来写稿子又太浪费公共资源,所以——”
“……”威尔逊没绷住,唇线蠕动了几下。他仔细地回看秦斯,不得不承认,就连他这个刚刚见过他没多久的虫都能清晰地认识到他有多么不适合在新闻上露脸讲话。
毕竟他可是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跟“亲和力”三个字完全相反的气质。
*
结束了和老审判长的谈话,秦斯没有立刻坐车离开。
他沿着虫行轨道慢慢地往回走,
帝都已经暮色四合,纵横交错的悬浮车道和高耸入云的大厦披挂着霓虹,以自己的姿态彰显着帝都的繁华。在帝都是看不到星星的,因为任何星星都没有帝都明亮。朵策自己就在发着炫目的光,那是来源于虫族文明的光芒,足以将那些来源于宇宙,根植于未知的自然光芒完全掩盖住。
这里有整个帝国最稠密的虫口,有最尖端的科技文明、最复杂的政治网络,同时也有最神秘的黑色产业,在繁华的表面之下藏匿着累累骸骨。
秦斯看着老审判长乘坐的悬浮车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朝着远方驶去,唇角微微勾出一抹浅淡的弧度。
他依旧保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一步步漫不经心地走着。
现如今,撒谎对于他来说早已经是一个必备的技能。他甚至能做到连自己身体一切最细微的反应都控制住,从而呈现出一个想要的结果——
无论是他想要,还是对方想要。
那个在结界中命令他进入审判庭的神秘虫很明显是知晓他身份的另外一股势力,他起初以为他是和那群老家伙一起的,但事实证明并不是。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只不过是想要借他的手来完成自己的什么目的。甚至他或许也只是知道自己跟科研所、审判庭这样的帝都上层机关有仇,却并不清楚具体内容。
而除了他之外,应该还有一股势力同样也在关注着他。相比之下,这股势力就更加令虫毛骨悚然。秦斯看过自己的日记,之前在监狱里解决案子的时候他发现有虫在追杀十几年前虫体基因实验的相关虫,甚至牵扯到了一种类似于“重生”的虫体实验。
而也正是在监狱里那段时间,他最先发现自己的记忆里出现了问题。
如今,他的记忆力依旧在逐渐衰退,他也因此养成了用最原始的纸和笔记录生活的习惯。而在记录的过程中他也发现,会忘掉的只是一些有关自己的虫和生活中的事,反倒是那些从最一开始就被储存在大脑里的,怎么也消除不了的原理、法律、知识、概念会长久而鲜明地保留下去,大有跟着他一同地老天荒的意思。
而以往的周期大概为两个月,也就是说,他在每一个月开始就会逐渐忘却两个月前发生的事情。遗忘在每一天进行,像是给过去蒙上一层朦胧的滤镜,一层层叠加,直到只剩下一团模糊的影像,隐隐约约在脑海中浮荡。
大概是重生的后遗症。秦斯时常冷漠地想。假如说这一切真的是有虫在背后操纵着的话,那么遗忘这件事一定就是在催促着他快点完成复仇。如今前世的记忆还尚未受到影响,但谁又能保证之后也不会呢?
假如说有一天他真的忘记了所有东西,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那么他又能去哪里呢?有谁会收留他吗?
那也太可怜了吧。终其一生,什么都追求不到。
秦斯放在风衣口袋里的手握成拳。
不管是谁在推着他往前走,事到如今,他早已没有退缩的理由了。那些不公的待遇,失智的指责,冲天的大火,黑暗雨夜的挣扎,都不该被抹杀,更不应被遗忘。
当初那些虫欠他的,如今他要亲自讨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
☆、目标
“喏,这是那些年所有审判案件的资料。”
审判庭档案档案室,管理员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储蓄芯片递给秦斯。
秦斯接过来随手在只虫终端上一刷,光屏上瞬间闪过一排时间。他点了点头,“谢谢。”
管理员带着一脸谦卑的笑,“请代我向威尔逊先生问好。”
“会的。”秦斯笑笑,扬了扬手中的芯片,“我会在期限内归还的。”
“不必在意。对了,我看了您今天的陪审,很棒。”
“谢谢。”
秦斯礼貌地做了个再见的手势,朝外走去。等到出了拐角,他径直走进了卫生间,拨通了通讯器。
“东西我拿到了,怎么给你。”
通讯器那端是一道年轻的雌虫的声音。
叶柒不可思议地确认,“这么容易?这才几天?”
“什么时候?”秦斯不理会他,握紧了听筒,重复了一遍。
“现在吧。”叶柒斟酌了一下,说,“你现在回你租的出租房,我在里面等你。”
秦斯直接挂了通讯。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枚芯片,然后动作没停,从空间钮中取出一台巴掌大小的通体漆黑的小机器,紧接着又取出两枚大小相同,外表相仿的未被复刻任何东西的芯片。
这种档案虽然谈不上有多么绝密,但还是内部资料,是不允许被随便复制到只虫终端里的,只能通过这种原始的方法进行拷贝。当然,即便是这种行为,如果被虫发现的话,就又是另一个需要解释的事情了。
洗漱台上,黑色小机器开始吭哧吭哧地工作,雪白的灯光下镜子清晰地倒映出少年修长冷漠的身影。
等了约莫五分钟,那两枚原本干干净净的芯片已经被复刻上了档案,秦斯一枚枚在只虫终端上扫描过,没有发现异常,于是仔细地收好,然后将小机器丢回时空钮。
收拾好东西,他走出卫生间,无事发生地返回办公室。
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办公室里没有多少虫。秦斯跟他们不是很熟,只有一只叫做蒙拉的虫,对他格外殷切。秦斯进门时他们正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商量着什么。看到秦斯,所有虫动作一顿。
“我们今天晚上去聚餐,一起去吧。”蒙拉率先反应过来,热情地迎上前,喊住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的秦斯。
秦斯微微侧身,抱歉地笑笑,拒绝道,“我今天晚上有一份外事单子的案例要看,你们玩吧。”
“别呀。看完案例再来嘛。”另一个同事也帮腔道,“当初大家想给你办个欢迎会都没有机会,这次不能不给我们个面子了吧?”
“就是就是!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咱们审判庭多少年没来过年轻雄虫了,大家可是都对你好奇着呢!”
几只虫觑着秦斯的脸色,看他也没有像传言中的那样不近虫情,于是纷纷聚拢了过来,伸出了试探的jiojio。
他们都是属于同一批次进入审判庭的虫,年龄相近,有对顶着“冷面天才”这一称谓进来的秦斯有着浓重的好奇心,因而早就想找机会跟他靠近了。今天难得有虫率先开了口,他们自然不愿放弃这个机会。
“呃……”秦斯不是没遭遇过这种情况,但今天有点不太一样。给过叶柒东西,他也不太想一只虫留在家里。而且他之前已经拒绝了类似的要约好几次,这次有些不太好拒绝。
他虽然实际上已经从公关部调任成了老审判长的私虫助理,但名义上还归属于这一审判小组,跟他同一办公室里的虫都属于他的同事,在他成为审判官之前,都是需要维持好关系的虫。
更何况,今天下午听说他要去档案室,蒙拉还主动借给他权限更高的借阅卡。虽然最后也没有用上,但这份心意秦斯不能忽视。
看出了秦斯脸上的迟疑,蒙拉再接再厉,“来吧来吧,刚刚毕业就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做什么?我们还请了几个审判庭的前辈,大家都能认识认识嘛!”
蒙拉是他们这一审判组的小组长,能在这么年轻的情况下就当上小组长,足以说明他具备很多常虫没有的特质。比如细心,再比如会说话。
他观察了这个新来的小同事很久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对一些已经退居二线的旧的审判官如此感兴趣,但投其所好就对了。假如说他们的聚会中出现一些“前辈”,那么秦斯去参加的可能性一定会相应增加。
这个秦斯,大家可是都想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有着怎样的背景,以免将来说错什么话,或者做错什么事情得罪了他,这辈子与升迁无缘。
“好。”秦斯终于松了口,“不过我可能要晚些去。你们先玩。”
“呜呼!”蒙拉看上去兴奋得不行,他越过桌子滑行两步,拍了拍秦斯的肩膀,“那晚上见!地点我稍等发给你。”
“晚上见。”秦斯点头,拉开门走了出去。
*
外面风有些凉。
秦斯从帝都中心的审判庭赶回出租屋时已经将近晚上七点钟了。
他住的地方不算好,安保方面尤其地差,一到夜晚冷风凄凄,树影憧憧,路灯也是忽明忽灭的,特别适合拍摄恐怖片。
叶柒有给他找条件相对好一些的住宅,但被他给拒绝了。
这栋楼里住着的大多是穷困潦倒的亚雌和一些残疾军雌,很少有雄虫。
但秦斯身体素质过硬,自然不会将部分亡命之徒放在眼里。而且自从他从学校宿舍里搬来的第一天晚上,他徒手教训五个合伙打劫的小混混,并将他们鼻青脸肿地串成一串,拴在了马路牙子上足足冻了一晚上的照片被虫放在了星网上之后,再也没有虫敢打他的主意。
破旧的楼梯间堆积着落叶和污垢,月光稀薄。
脚步声回响在狭小的空间里,秦斯一直上到了四楼,才停住了脚步,扫描终端开门的时候,他习惯性地朝楼上看了一眼。
楼上依旧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