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骨——by龙柒

　　秦九轻大体习惯了小骷髅的说话方式：“你可知取了皮肉后，我会怎样？”
　　小白骨：“啊？”他没想过这回事。
　　秦九轻慢慢说道：“会死。”
　　小白骨：“！”
　　秦九轻耐心说着正常人都知道的常识：“我身上的皮肉和衣服不同，若是没了，唯有一死。”
　　小白骨忙道：“不要！”
　　秦九轻垂眸看他。
　　小白骨用白生生的指骨抓住他衣袖，一叠声道：“不要了不要了，我不要你皮肉了，你别给我，你好不容易活下来，不要死！”
　　绛霜谷没有生灵，他好不容易遇到能同他说话的紫眼睛。
　　秦九轻一直暗沉沉的眸子有了点温度：“那你不要皮肉了？”
　　小白骨：再遭雷击。
　　要了皮肉，紫眼睛会死，他骨生唯一的好兄弟就没了；不要皮肉，他怎么变成人，修行吗，少则一百年，百年后秦九轻化神，他的珍馐美食全飞了！
　　一边是好兄弟，一边是骨生梦想。
　　小白骨区区一千岁，竟然要思考如此人生难题。
　　太为难骨了！
　　秦九轻不作声，偏要听他回答。
　　小白骨纠结半天，最终要哭不哭地说道：“你不要死……”
　　秦九轻定定地看着他。
　　小白骨没有更多表情，可不妨碍他可怜巴巴：“你都吃了我三十九根手骨了，不要死……”
　　忍不住了忍不住了，好吃的长翅膀了，他再也吃不到了，他是个没出息的骷髅，他辜负参须真人的谆谆教诲了……
　　秦九轻伸出手指，在他眉心轻轻弹了下。
　　小白骨蓝眼汪汪，委屈极了——疼是不疼了，可他为什么打他？
　　他知错就改，不要他皮肉了。
　　他知不知道他为了他放弃了什么？
　　小白骨生无可恋。
　　再逗下去，小家伙真哭了。
　　骷髅会哭吗？
　　会。
　　秦九轻竟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念想荒谬，他温声道：“我的皮肉不行，不只是我的生死问题，更与你日后的修行道法相关，取人皮肉，造下杀孽，你只能堕入魔道，以杀戮入魔，十倍天罚。”
　　小白骨一激灵，有被吓到。
　　天罚他知道，书里有写过，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老吓人了！
　　秦九轻继续道：“正统修行虽进程缓慢些，但安全。”
　　窃天嗤之以鼻：“安全个屁，你都成废人了。”
　　秦九轻理都不理他，继续对小白骨说：“凡人修仙已是前路坎坷，精怪问道更是逆天而行，你要倍加小心，不可妄造杀孽，明白吗？”
　　这些话说的和神书中有很多相似之处，参须真人也总告诫他们这些小小精怪不可贪多求快，不可妄自尊大，除了双修这一个捷径，其他路数都不靠谱。
　　双修还要千挑万选，一次只修一人，最高目标唯有秦九轻！
　　原来紫眼睛竟是如参须真人一般伟大的贤者。
　　小白骨：崇拜！
　　眼见小骷髅听得认真，秦九轻又道：“我之前说的捷径，不是让你取人皮，而是有一种果实的果衣很适合你。”
　　这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飞走的美食又扑闪着翅膀飞回来啦！
　　小白骨兴冲冲问：“什么果子？”
　　秦九轻：“赤缇果。”
　　小白骨一脸茫然：吃、吃什么果？
　　窃天倒吸口气：“你疯了，赤缇果那种神物，搞来给小骷髅做皮？”
　　秦九轻无视识海中的声音，对小白骨说：“赤缇树的果实，一种个头极大的红色果实。因此树只长在灵气充盈之处，广纳日月天地之气，又善于伪装自己，所以寿命极长。漫长的寿命积累了更多灵气，它结出的果实是高度凝练的灵力所化，果皮、果肉、果核全是稀世珍品。”
　　窃天哔哔：“百年结果，三百年成熟，修真界趋之若鹜的神物。”
　　小白骨听得极认真，末了他好奇发问：“取了它的果皮，不算杀孽吗？”
　　窃天一愣，嗤笑：“……这小傻骨！”
　　秦九轻怔了下，但他很快便说道：“不会。”
　　小白骨蹙眉：“只有杀人算杀孽吗？”
　　秦九轻眉眼舒展了些：“万物皆有灵。”
　　小白骨：“那赤缇果……”
　　秦九轻：“但求取之有道。”
　　小白骨不懂了。
　　秦九轻给他打了个比方：“你取我皮肉，我会丢掉性命，但你若只要我发丝，无妨。”
　　小白骨：“所以果皮相当于它的头发？”
　　秦九轻：“可以这么说。”
　　小白骨开心了：“那太好了！”就像他的指骨一样，不痛不痒还能长出来，给紫眼睛吃三十九根也没什么的！
　　窃天：“好个屁！”
　　小子骗骨可以，休想骗他。
　　赤缇果对于赤缇树来说的确不痛不痒，掉了就掉了，可问题是这果子有多珍贵，秦九轻心里没点数？果皮他不知道，那果肉可是突破境界的宝贝。
　　修士修行，最大的坎全在突破境界上。
　　练气容易筑基难，筑基圆满金丹破。
　　多少修士一辈子都没法突破练气到筑基，又有多少修士在结丹那一刻身陨命亡？
　　赤缇果的稀罕之处在于，练气大圆满服用了能顺利筑基；筑基大圆满服用了有望结成金丹。最怕的是，赤缇果对于金丹修士还有效用，金丹三阶至四阶的小境界可用，六阶到七阶亦可用，金丹大圆满冲击元婴期还可用！
　　如果只是这样，那赤缇果尚且算是仙品以下的上品神物，可它之所以贵为仙品，是因为元婴老祖在突破境界时亦需要它做辅料！
　　唯一的区别是，练气修士可能吃一口就行，筑基要一整颗，金丹要数枚，元婴数十枚……
　　这数目累积听起来似乎很可怕，可在修行后期，还能够发挥效用的珍宝屈指可数，赤缇果这贯穿始终的能力，足够让人趋之若鹜。
　　诚然，对赤缇树来说不过是瓜熟蒂落，无缘因果。
　　可那守着赤缇树，等着赤缇果成熟的人、鬼、妖、兽，哪个是好惹的！
　　窃天给秦九轻泼冷水：“你若还是天虞山首席，没准能讨来一枚赤缇果，可你如今成了废人，去哪儿寻那神果？”
　　窃天又道：“虽说这小骨头小小一只，可要用果皮给他做皮，怎么也得数十枚。”
　　“别说天虞山，放眼十二仙山，也凑不过这么多赤缇果吧？”
　　“你不能因为小骨头傻就这般骗他吧？”魔剑都看不下去了。
　　秦九轻难得回应了他：“没骗他。”
　　窃天：“！”
　　秦九轻低声道：“十二仙山没有，鬼界有。”
　　窃天终究是没忍住：“操，你疯了！”
　　秦九轻：“你可以不去。”
　　窃天：“………………”他的确可以不去，但他离了他的身体还能去哪儿？这绛霜谷连个老鼠都没有，他躺一堆白骨上，再躺一千年能碰到个活人？
　　妈的！
　　窃天回过味来了：“你小子算计我！”
　　所以他到底选了个什么疯子附体？！
　　另一边小白骨也回过味来了：“既然是用赤缇果皮，那你之前怎还问我要不要你的皮肉？”
　　为难死他了好嘛，他都为他舍弃梦想了！
　　小白骨悲愤指控：“你是故意的！”故意捉弄他。
　　秦九轻：“嗯。”
　　小白骨：“诶？”
　　秦九轻看向他：“没错，我是故意的。”
　　小白骨：“……………………”
　　收回前言，他不是伟大的贤者，他还是那个坏家伙！
　　秦九轻揉揉他气鼓鼓的小脑袋：“想不想要个名字？”
　　小白骨：“！”
　　秦九轻：“不要算了。”
　　小白骨忙扯住他衣袖，央声求道：“要，我想要……”
　　窃天：“？？？”
　　本剑怎么逐渐变黄！


第7章 梦中情名
　　虽说是给小白骨取名字，但秦九轻很尊重他的意见。
　　他问他：“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小白骨差点把‘秦九轻’脱口而出，好在他读书多够聪明，知道人不是东西，秦九轻更加不是东西，所以不能说。
　　小白骨立刻马上就想到了：“好吃的！”
　　窃天乐出声：“白吃这名字挺不错，白吃又白痴……哎哟！”
　　秦九轻抽了他一鞭子。
　　秦九轻换了个方式问：“你有想过名字吗？”
　　小白骨摇摇头。
　　他在发现神书之前，只知道吃和睡，看了神书才有了骨生目标，至于名字——秦九轻真好听，参须真人也很神圣，还有谁呢……小狐妖的不行，他是情敌！
　　秦九轻又问：“那你有什么想法吗，关于自己的名字。”
　　窃天缓过劲来了，又开始哔哔：“你直接给他个名字不就完了，问个屁的问啊，我操……”又挨鞭子了，他堂堂一魔剑，都快得鞭后应激障碍了，这合理吗，这让他以后在神兵界怎么混！
　　小白骨还真有想法，他眼中火苗一亮：“有！”
　　秦九轻：“说来听听。”
　　小白骨吧嗒下下颌骨，美滋滋道：“酱猪蹄！”
　　秦九轻：“……”
　　窃天噗嗤一声：“我就说白吃这名字很好……草草草，老子闭嘴行吧！”
　　小白骨真没开玩笑，他问秦九轻：“我可以叫酱猪蹄吗？”
　　这名字真好啊，酱香、猪蹄糯，一看就特别好吃，是他梦中情名了！
　　饶是天虞山著名冰山此时也有点绷不住了：“不好。”
　　小白骨不乐意了：“哪不好了！”竟然敢诋毁他的酱猪蹄，紫眼睛好没眼光。
　　秦九轻换了个说法：“不适合你。”
　　小白骨：“………………”扎骨了！
　　秦九轻看得出他的情绪，知道他想哭了：“这名字……”
　　小白骨忍着没掉眼泪，但不妨碍他脆生生空灵灵的声线里满是哭腔：“你嫌我不够香，还嫌我不够软，我能怎么办，我只是一具骷髅，没有肉，肯定梆硬啊，男人硬点才好啊……”
　　秦九轻：“……”
　　窃天就算被抽死也忍不住放声狂笑了：这他妈哪来的小色骨头！
　　秦九轻一颗想哄骨的心全没了，他此时的心情大概就是那想听儿子意见，给他起个名，结果儿子非要叫自己‘二傻子’的老父亲。这能行吗？
　　不行。
　　秦九轻：“换一个。”
　　小白骨：生气！
　　秦九轻：“要不要果皮了？”
　　小白骨：“你威胁我。”
　　秦九轻：“对。”
　　小白骨：“………………”参须真人诚不欺骨，这世间修士，除了秦九轻全是大恶人！
　　没有果皮不能变成人，不变成人没法谈恋爱，不谈恋爱……呜，大骷髅能屈能伸，小白骨妥协：“换就换嘛。”
　　秦九轻：“说。”
　　小白骨退而求其次：“红烧排骨行吗？”有点硬了，可以了吧！
　　窃天笑声差点震破天。
　　秦九轻轻吸口气，冷酷道：“不行。”
　　小白骨气死了：“你也太过分了，难道骨头就不能有梦想吗，我知道红烧排骨的肉比我多，但你也不能这么瞧不起骨头啊，呜呜呜，好好好，我要果皮。酱骨头……我叫酱骨头行了吧！”
　　非得让他认清自己身上没有肉吗，非得这么赤Luoluo扎骨吗？他已经丁点儿肉没有了，名字里带点又怎么了？
　　这人真是冷酷无情不讲道理！
　　显然这一人一骨的脑回路不在一条线上。
　　秦九轻对他当真是耐心十足，他解释道：“这些都是食物的名字，你不能拿来用。”
　　小白骨眼睛闪了闪。
　　秦九轻继续道：“它们已经用过了，你再用不合适，懂吗？”
　　这下小白骨懂了：“这样啊……”语气里全是失落。
　　秦九轻：“……”
　　窃天笑得上不来气：“你看他这么可怜，你就同意了呗，酱骨头……诶！”
　　挨抽不定时候，说的就是这柄天下第二剑了。
　　小白骨失望归失望，但不会抢人名字。做骨要讲道理，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他不能强取豪夺。
　　小白骨蔫了：“那我该叫什么……”
　　秦九轻决定问得更细致些：“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喜欢的吗，比如颜色。”这个相对来说比较保险。
　　小白骨立马道：“白色！”
　　秦九轻想起之前小骷髅穿衣服，也是想要白衣服，看来的确是喜欢白色。
　　“可以。”
　　小白骨远离美食后灵感全无：“那我就叫白色？”
　　窃天小声哔哔：“又白又色，啧。”
　　秦九轻懒得抽他了，他继续问：“还有其他喜欢的吗？”
　　小白骨歪着脑袋想半天。
　　秦九轻等他。
　　终于，小白骨福至心灵：“我喜欢这个山谷。”
　　虽然他总是一个人，虽然到处都是臭烘烘的怨魂和厉鬼，但要问他除了神书里写的美食和秦九轻外最喜欢什么，只有它了。
　　它让他安心。
　　秦九轻怔了下。
　　窃天啧了一声。
　　秦九轻问他：“白小谷怎么样？”
　　小白骨眼中蓝火苗眨巴眨巴：“白小骨？”
　　秦九轻：“山谷的谷。”
　　小白骨眼睛成蓝色小花花了：“喜欢！”
　　白小谷，小白骨，是他没错了！
　　不过……小白骨的脑袋又动起来了。
　　秦九轻瞧见了：“怎么，觉得哪里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