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骨——by龙柒

　　小白骨最爱添柴了：“好！”
　　秦九轻静静看着，一言未发。
　　窃天小声嘀咕：“几千年前，小骷髅就是个小骷髅了？”还以为他只是个千年寒骨，万万没想到竟有几千高龄，难怪他打不?过他……
　　秦九轻‘跟’上了小白骨。
　　他现在的情况很难形容，他没有身体，只是一缕神识，黏在小白骨身上，安静地看着他。
　　毫无疑问，这里是真实的。
　　藏在记忆中的真实。
　　人魂所触发的果然是……记忆。
　　这里是小白骨的过去。
　　也是月知的过去。
　　君上暝的话果然不能信，他一直在误导他。
　　哪里分得了三魂和仙骨。
　　那里有割裂的月知？
　　从头到尾只有这个小骨头。
　　——穷尽浩荡时空，走过无数岁月，始终如一的小白骨。
　　只是小白骨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
　　自画牢笼，永生囚禁。
　　他又是谁？
　　几千年的招摇山上，他也是这般看着小骨头吗。
　　秦九轻一直都有个过人之处，他的神识极广，哪怕金丹境，识海刚开便已可以轻易镇压窃天。
　　这对于元婴境的修士来说是无法想象的事。
　　在几千年后的幻术中，他的识海是内化的，从未像这般外放过。
　　在这几千年的真实世?界中，他的识海覆盖了整座招摇山。
　　他可以看到招摇山的一切，可以感受到所有生灵，可以从天边看到偌大个招摇山群峰，也可以落在一间小小的灶台，看着小白骨笨拙地添柴生火。
　　羊婆婆夸他：“小骨头真能干！”
　　小白骨光滑莹白的指骨上沾了灰——原来最初的小骷髅不?是尘埃不?沾的。
　　虽然灰扑扑了，但小白骨很高兴：“羊婆婆，您做的是什么呀？”
　　羊婆婆说得很随意：“羊肉泡馍。”
　　小白骨：“！”
　　羊婆婆是绵羊精，煮起同类毫不?含糊，骨抖了抖。
　　羊婆婆又道：“那一锅炖的是大骨汤。”
　　小白骨：“！！”
　　幸亏、幸亏他还会?添柴，要不?早被煮成汤了！
　　羊婆婆看看这小笨骨，语重心长道：“你别灰心。”
　　小白骨：“嗯？”他没灰心，他就是怕被炖汤而已。
　　羊婆婆：“白骨成精不易，老婆子千百年来也只见着你这一个骨头精。”
　　小白骨眼中火苗淡了些，他知道的，他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同类，更没有家人，好在师父收养了他，教他修行。虽然他笨得很，师弟师妹都会化形了，唯有他还是一把白骨，但师父还是待他很好。
　　羊婆婆一眼看穿他在想什么：“俗世?有个词叫大器晚成。”
　　小白骨不?懂：“大气碗盛？”什?么奇奇怪怪的碗。
　　羊婆婆耐心给他解释半天。
　　小白骨懂了：“您的意思是说，大骨晚成！”
　　羊婆婆：“………………”虽说有点偏差，倒也领会?了意思。
　　羊婆婆：“总之你切莫操之过急，等有了机缘，我们小骨头定?有大出息！”
　　小白骨胸腔里暖暖的：“嗯！”
　　羊婆婆：“等小骨头有出息了，羊婆婆早归西喽。”
　　小白骨一急：“那骨要快一些有出息！”
　　羊婆婆点他脑门：“又忘了是吧，切莫操之过急。”
　　小白骨：“哦……”
　　年纪大了最喜欢这种懵懵懂懂的小家伙，羊婆婆一直待他如亲孙孙般疼爱。
　　长辈的心思无非是——孩子快活长大，什?么有没有出息的，哪有快乐重要。
　　窃天唏嘘道：“小骷髅运气不?错。”
　　这个善也纯粹，恶也纯粹的招摇山，反倒最适合简简单单的小白骨。
　　秦九轻看着小白骨在厨房打杂，帮着羊婆婆张罗伙食，甚至还颤悠悠地给妖修们舀大骨汤。
　　有妖修同他相熟：“小骨头，今天找着身体没？”
　　小白骨失落道：“没……”
　　妖修：“放心，哥哥们都给你留意着，有了赤缇果消息一准通知你！”
　　小白骨喜笑颜开：“谢谢！骨给你多舀一勺！”
　　好家伙，一捞捞到快大腿骨，把小骷髅吓得眼花一颤——
　　到底是修炼不到位，羊婆婆都可以面不改色地剁羊肉，他看到根腿骨都腿哆嗦。
　　赤缇果。
　　秦九轻留意到了。
　　果然从最开始，小白骨便需要赤缇果做身体。
　　在厨房打杂完，火狐又来找小白骨。
　　小白骨见他就跑。
　　火狐变戏法一般掏出个炭火烧鸡。
　　小白骨：“！”火狐道：“闻到没，山下的黄记烧鸡，老子排队抢到的呢！”
　　小白骨馋了。
　　火狐道：“行?了，你不?乐意，师兄还真能强了你不?成？”
　　小白骨超小声：“能。”
　　火狐听到了：“你一把骨头，老子怎么强你！”
　　小白骨声音更小了：“正因为是骨头，师兄才没……”
　　火狐锤他小脑袋：“求着跟你师兄我双修的精怪能排到天虞山去，你倒是说说我哪儿不好？”
　　小白骨十分诚恳：“个子矮，嘴巴坏，脾气暴躁还……”
　　火狐：“………………”
　　小白骨：“说好不?强骨的！”
　　火狐：“老子不?挠你痒痒，你不?知道自己几两重！”
　　一只火色狐狸和一把白净的小骨头滚成一团。
　　这画面……
　　秦九轻：“幼稚。”
　　窃天：“……”
　　他敢说什?么？他才不?要被关小黑屋，几千年前的好戏，不?看白不看！
　　火狐累到了，趴下用毛茸茸的爪子抱着烧鸡啃。
　　小白骨托腮看着：“好吃吗？”
　　火狐故意馋他：“外皮焦酥，内里嫩滑，嘎吱一口，满嘴流油……”
　　小白骨：“…………………………”
　　火狐撕下一根鸡腿：“给你。”
　　小白骨：“我又吃不?到！”
　　火狐笑弯了眼睛：“放身体里存着嘛，过个几百年，没准就能尝一口了。”
　　小白骨气呼呼地：“骨不理你了。”
　　火狐慢悠悠道：“不?理拉倒，得亏我辛辛苦苦打探到赤缇果的消息，本想带你去找身体，现在看来……”
　　小白骨僵住。
　　火狐：“你不?要算啦。”
　　小白骨猛地转身：“师兄！”
　　这声音空灵灵脆生生，比烧鸡的皮还酥，比里面的肉还嫩……火狐只听一耳朵就觉得食不?知味。
　　啧，小骨头分明是一把白骨，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呢！
　　火狐心痒痒的：“求求我。”
　　小白骨：“求求你了，师兄。”
　　火狐化作人形：“给师兄抱抱。”
　　小白骨：“……”
　　窃天：“……………………”
　　感受着识海中冰天雪地的窃天：小火狐，你路走窄了！
　　火狐莫名耳朵抖了抖，看向小白骨：“你有没有感觉到一阵诡异的气息。”
　　小白骨：“有。”
　　火狐道：“是吧是吧，这杀气仿佛要把我千刀万剐。”
　　小白骨：“什?么杀气，分明是师兄周身散发的猥琐之气！”
　　火狐：“？？？”
　　小白骨一蹦出去三丈远，嫌他：“师兄，猥琐！”
　　火狐：“你这个小混蛋！”
　　小白骨跑了没几步，哎唷一声撞到了个人。
　　那人一手?拎起小骷髅，一手?拎起小火狐，凤眼微扬，风华无双：“又闹什么呢！”
　　小白骨开心道：“师父！师兄他又欺负骨！”
　　火狐彻底蔫了：“师父咱能不打……哎唷，我的屁股！”
　　小白骨的师父有着一张秦九轻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窃天也呆住了：“这不?是、这不?是……”秦九轻的那个俗世?爹爹吗！
　　叫什么来着？
　　窃天想起来了。
　　秦咏！
　　秦咏收拾了火狐，拍拍小骷髅的肩骨道：“为师此行收获颇丰。”他从乾坤袋中拿出三枚拳头大的雪白果子。
　　小白骨惊呼出声：“赤缇果！”


第89章 麋鹿为师
　　秦九轻没有直接看人灵魂的能力, 但?他绝不会认错自己的父母。
　　容貌、气质、谈吐连那看向小白骨时戏谑又?满是慈爱的视线，都是一般无二。
　　为什么他的父亲会在几千年前的招摇山？
　　秦九轻放开了神识，有选择地听到很多?人的声音, 进一步了解了这师徒三人的情况。
　　果然师父的名字是秦咏，连一个字都没有差。
　　师徒三人依附于招摇山的一个名唤欢禾的二流门派，门派不大, 胜在闲散。这帮妖修最大梦想就是找个高阶修士双修, 欢禾二字正是把合欢反过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心思?。
　　秦咏是只麋鹿成精，因悟性一般，至今已有五六百岁了, 头顶还有一对小鹿角，他挡也挡不住, 藏也藏不起，只好这般鹿不鹿人不人了。
　　麋鹿一族，性情最是温和亲善, 骨子里又?有些单纯简单，少不了受人欺负。秦咏又生了副不该属于麋鹿族的张扬面貌, 更是没少受委屈。
　　好在他待人真诚，总有人会捞他一把, 秦咏也跌跌撞撞地活了下来, 还让他捡到了一只小火狐和一把小骷髅。
　　火狐按理说是妖修的好材料, 偏生这小子桀骜不驯, 吃软不吃硬，谁要欺负了他，他不要命也得讨回来；可谁要对他温柔和善，他再锋利的爪子也伸不出来。
　　秦咏收他为徒后才看到那把可可怜怜的小骷髅。
　　在修真界, 骷髅不少见，有不少鬼修都会召唤骷髅的术法，但?骷髅自个儿有了灵识，着实罕见。
　　秦咏觉得以自己的修为教不了这么罕见的精怪，所以没想收他为徒。
　　然而小白骨怯生生开口了，问的是：“您、您是龙吗？”
　　秦咏：“？？？”
　　小白骨看着他头上的鹿角，崇拜且怂：“那是龙角吧。”
　　火狐：“噗嗤！”
　　秦咏：“……咳。”
　　身为一只麋鹿，竟然被误认为上古神兽，这够秦师父吹一辈子了。
　　收了收了，管他罕见不罕见的，小白骨不嫌弃，他就是他师父了！
　　秦鹿也有了徒弟，这在欢禾门里可是件新鲜事。
　　秦咏笑眯眯的介绍：“这是我大徒弟，火狐狸。”
　　又?环着小白骨肩骨道：“这是我小徒弟，小骷髅。”
　　有人笑秦咏：“不给他们取个名字？”
　　秦咏却道：“名字不急，等该有的时候，自然就有了。”
　　妖修大多?是自己给自己取名，或者?是师父赐名，但?秦咏不想给他们名字，他的名字是他最重要的人给他的，他也希望徒儿们能遇到一生最重要的人，得到一生挚爱的名字。
　　简简单单的师徒三人，就这样在招摇山上生活了数十载。
　　秦咏未成亲，更不会有孩子。
　　他待小白骨犹如亲子。
　　小白骨亦是待他如亲生父亲般孺慕。
　　为什么在后世的幻术中，秦咏会是秦九轻的父亲？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窃天一把冷冰冰的邪剑，都有点感动了：“小骷髅这是把自己最爱的人给你了啊。”
　　幻术生自小白骨，小白骨最深沉的渴望足以撼动整个幻术。
　　秦咏是小白骨心中最好的父亲。
　　他也希望秦九轻拥有一位世?间最好的父亲。
　　秦九轻也的确拥有了。
　　在几千年后的幻境世?界。
　　那么几千年前的秦九轻，到底是谁？
　　秦九轻反而不急着知道自己是谁了，他想看看这时候的小白骨，想了解他的一切。
　　他们的相遇是注定的。
　　他一定会见到他。
　　秦九轻收回神识，落回到欢禾门中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秦咏把赤缇果递给小白骨，小白骨眼中的小花花在看到秦咏的手腕时散掉了。
　　“师父，您受伤了！”
　　秦咏：“没事，一点擦伤。”
　　小白骨：“是不是摘果子时……”
　　秦咏：“师父可是龙！谁能伤到师父？”
　　小白骨：“……”
　　可师父只是条迷路（麋鹿）龙啊，路都找不到，很容易受伤的。
　　小白骨不管果子了，他要给秦咏上药。
　　秦咏心疼家里那点昂贵的药膏，给火狐使眼色，火狐翻个白眼，跳上来道：“我来。”
　　小白骨懊恼道：“都怪骨太笨了，到现在都没有身体。”他的指骨很难留住药膏，每次想给师父上药，都没法把药膏推开。
　　火狐化成少年模样，推小白骨：“你去把赤缇果收好，我来照顾师父。”
　　小白骨警惕道：“师兄你要好好……”
　　火狐瞪他：“再废话，师兄要强骨了！”
　　小白骨抱着赤缇果出去了。
　　屋里秦咏拉下袖口道：“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火狐看看他：“七绝塔有那么凶险吗？”他知道秦咏是去七绝塔取的赤缇果。
　　秦咏抬眸盯他：“你小子可别想歪心思?，那地方你不能去！”
　　火狐：“师父您筑基了吗？”
　　秦咏：“正、正是因为为师没筑基，才?能浑水摸鱼……”
　　火狐：“去一百次了吧，您才勉强摸到三枚，这都十年了，一共才弄到九个，小骷髅……“
　　秦咏：“你当七绝塔是招摇山啊，随你乱蹦跶？那里可是镇压了世?间最大凶煞的地方，元婴境老祖都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