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老婆他超凶 番外篇——by秃子小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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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开伞,推开房门,一人一狗走进了雨中。
路上已经有很多打着手电的村人,多半是老人牵着小孩,手里提着个小包。
大点的小孩睡意朦胧地跟着,不断打着呵欠,问着这是去哪儿。大人们哪有空回答他们,问急了就一句呵斥:莫吵吵,跟着走。
那些小点的孩子伏在大人肩上,时不时半睁眼看一下,然后接着睡。
年轻一些的人就背着大包袱牵着牛,用藤条赶着猪,或推着推车,上面装着电视机和锅碗瓢盆。
龙潭山曾经滑坡过,淹了几家人的牛圈,所以大家听到村上通知后都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基本都没谁还在磨蹭,迅速地出了屋往村外走。
雨哗哗下着,丝毫不见减弱,卢茸走在人群中,感受着这沉闷的气氛,不断回头去看村委会方向,想看爷爷跟上来了没有。
不过就算这种时候,也有些性格活泼的人还在开玩笑。
“王家嫂,你还带上铺盖做什么?淋了雨死沉死沉的,也没法盖啊。”
“没事,就顺手带的。”
“她是把存折缝到铺盖里的,一时着急拆不开,干脆就把整个铺盖背上了,哈哈哈哈……”
队伍走到了村口,外面是大片田地,现在都积满了水,像是一汪湖泊。好在稻子已经收割了,村人们停在田埂上,一边庆幸一边议论。
带队的村干部回头催:“继续往前走,继续往前走,哎不要停下啊,这谷子都没了还看个啥?这里离后山太近了,还是不安全,继续走,一直走到垭口那儿。”
不知谁家的猪突然受惊,跳到田里四处乱跑,其他人惊叫着追上去堵。闪电照亮下,卢茸瞧见那猪好像是大黑。
大黑异常勇猛,几个人还把他追不上,又跳下去了几人帮忙。人和猪如同乘风破浪似的,在田里飞溅起大片大片的水花。
一阵纷纷乱乱后,终于将大黑赶了回来,所有人开始往垭口方向走。
卢茸越走越慢,掉在队伍最末,不断回头去看。
村里人倒是出来得差不多了,可还没看到爷爷的身影,让他心里有些着急。
小狗安静地跟在旁边,雨点打在它塑料袋做成的雨披上,啪啪作响。
“卢茸,你爷爷还在疏散群众,你先跟上队伍,不要怕啊。”那名维持秩序的村干部走了过来。
“嗯。”卢茸应道,转身跟上了队伍。
又走了一阵后,所有人到了垭口,这里地势凹陷可以避开雷电,周围也没有山,就算遇到山体滑坡,泥石流也淹不到这儿来。
垭口已经站了一群人,是附近工地上的那些工人,卢茸在其中扫视了圈,没有看到沈岩。
不过之前就听财爷说过,沈叔叔的工程已经结束,他回大城市去了。
那是有着沈季泽的大城市吗?卢茸在这瞬间,微微有些失神。
工人们是来带村民去疗养中心的,那里不会有垮塌的危险,但只有些年老体弱的老人抱着婴幼儿跟去了,大部分人还留在原地。
他们心焦地盯着自己家的位置,不放心就这样离开。
闪电雷鸣渐渐停了,可雨势丝毫不见减缓,反而有增大的趋势。村干部用塑料编织布撑了个避雨棚,让剩下的人都钻进去避雨。
这编织布很大,是平常村里婚丧嫁娶时,用来撑在打谷场上给宾客们遮阳挡风的,此时倒是派上了好用场。不光人都没淋着雨,猪牛们也占了一个角落,挤在一团发着抖。
卢茸站在雨棚最边上,一直焦灼地看着村口。
他身旁站着名中年女人,怀里抱了只母鸡。因为他蓑衣上沾了几粒谷种,那鸡便时不时伸头,在他肩上啄几下。
小狗露牙发出威胁的呜呜声,鸡吓得缩回中年女人怀里。
“看那看那,山在垮了,快看。”有人指着后山突然惊叫。
此时天已经麻麻亮,透过雨幕,可以看到后山有泥石顺着水流往下滑,轰隆隆倾斜而下。
村口奔出来两个人影,都穿着蓑衣打着伞。卢茸嘴唇翕动,眼睛发亮,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两步,可等人跑到近处时,他眼里的光又黯淡下去。
“王柱,成钢,村里人都出来了吗?”留守的村干部迎上前问。
卢茸也上前几步问:“王叔,我爷爷呢?”
王柱抹着脸上的雨水,喘着气:“陈老汉家的母牛在下崽儿,他守着死活不出来,财叔还在劝呢。”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母牛下崽儿,牛重要还是人重要?”村干部发了火。
王柱道:“可我们拖都拖不走啊,陈老汉死活要和牛一起,再拖就要和我们拼命,财叔只能留下继续劝他。”
“这个狗日的陈老汉,叫他儿回来把他带去广东,别留在村里当个祸害。”
话音刚落,后山就传来沉闷的巨响,轰隆声震彻整个龙潭山。所有人都停下交谈看过去,就连猪牛们也安静了下来。
只见后山上,大片山石夹杂着树木往下垮塌,以汹涌之势倾斜而下,连带着众人脚下的大地都跟着在震颤。
山石铺天盖地气势汹汹,犹如一头张开嘴的灰色巨兽,瞬间就吞没了山下那处小小的村子。
村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没谁动也没谁出声,更没人注意到,一个小小的人影风一般卷进了雨幕……
昔日的村子如今面目全非,房屋都被压在了大石和泥土下面。天地被雨水相连,灰蒙蒙混沌一片。
那片冰冷的残垣断壁上,有一只白色的小鹿在穿梭纵跃,它速度迅如星矢,经过之处只留下一路水花。
卢茸冲进村口就化为小鹿,奔着记忆里陈老汉家的位置而去,小狗很快就被甩在身后,却也循着路线努力跟着。
也不知是雨水淋的还是心火灼烧,小鹿一双圆眼染得通红,四蹄上蔓延的红纹如盛开的烈焰般灼目。
卢茸很快就奔到陈老汉家,那座小院已被夷为平地,几块巨石的缝隙里散落着红砖和碎木块。
它将黑鼻头凑到缝隙处嗅闻,又团团转了圈,把前蹄伸进巨石间的缝隙,将那些泥土残砖拼命往外刨。
小狗这时也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小鹿刨土时,它就四处嗅闻,不停地抽动鼻子。
卢茸很快就将一块石头旁的泥土掏空,头凑下去往里瞧。
里面扑着一个人,一双赤脚朝外,上半身看不清楚。
“爷爷。”卢茸心里猛跳,赶紧咬着他的裤管往外拖,四蹄在泥地上倒退,几下就将人拖了出来。
他用头把人顶翻成仰面躺着,瞧见那被泥土糊满的胸膛在上下起伏,终于松了口气,用前蹄去拨他脸上的土。
等到那张脸上的土被尽数拨开,卢茸悬着的蹄子顿住了。
这是陈老汉,不是爷爷。
卢茸那瞬间心跳都停止,脑子里嗡嗡作响。雨水顺着他的皮毛往下淌,四条全是泥的腿在不可遏制地发颤。
爷爷呢?这个人不是爷爷,那爷爷在哪儿?
远处有人在大呼小叫地往这边赶,可那些声音都进不到他耳里,世界仿佛静止了。
就在他惶惶然四处打量时,小狗突然冲着某个地方狂叫了起来。
卢茸意识到什么,瞬间回神,闪电般冲了过去。将小狗挤在一旁,低头俯身去顶面前的那块大石。
石头又大又重,小鹿将两只幼嫩的小角抵上去,拼命往后顶,摩擦时发出刺耳的咯咯声。
因为用力,头和身体之间的脖颈崩成一段弧形,往空中散着热热的白气。四只纤细的腿轮番使劲往前,在湿滑的泥地里稳住身形。
小狗对着石头下面撕心裂肺地叫着,两条腿也不断刨着身下的泥。
卢茸用尽全力继续往前,大石终于被缓缓顶开。他再咬紧牙关一鼓作气,大石轰隆着滚了半圈,露出下方来。
一头血肉模糊的牛躺在地上,已经没了气,它身旁的石槽上架着几根木头横梁,交错着留出了一方空间。
财爷正躺在那方空间里,手脚抱在胸前。因为是侧躺,又有石头挡着,口鼻没有被泥土盖住。
卢茸呜鸣一声,将那几根木头顶开,用鼻子凑在财爷脸上嗅闻。
财爷虽然闭着眼睛,却仍在呼吸,胸口让人心安地起伏着。
他又用蹄子轻轻触碰财爷全身,想去看看哪里有伤,还好,碰上去一切都正常。
“财爷……财爷……陈老汉……”村口方向,村人们跌跌撞撞地绕过那些残垣巨石,正往这边过来。
卢茸扭头看了眼那头,又低头舔了下财爷的脸,嗖地跃身出去,身影消失在巨石深处。
“这里躺着个人。”有人发现了躺着的陈老汉,“是陈老汉,还活着。”
“财爷在这边,财爷也活着。”
“只是昏迷了,这是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啊。”
众人抬着财爷和陈老汉回到遮雨棚下,这才看到卢茸从田里奔了过来,蓑衣只歪歪挂在身上。
“你这娃娃,你爷爷刚才都差点出事了还乱跑。”一名村干部忍不住责怪道。
财爷在被人抬着的路上就已经醒了,此时躺在一辆推车上,侧头看向卢茸,微微抬了抬手。
卢茸没有做声,只走上前握住财爷的手,用冰冷苍白的脸蛋在那手背上贴了贴,又亲了两下。
财爷翕动着嘴唇:“吓着了吧?”
卢茸的眼泪汩汩流出:“吓着了。”
“是爷爷不好,把我乖孙吓着了。”财爷脸上露出个虚弱的微笑。
卢茸哭道:“那你要改正,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好,再也不这样了。”
将人救了回来,村民们这才开始心疼自己的家,都定定看着村子方向流泪,有几人已经抑制不住地痛哭起来。
这是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的地方,不管去到哪儿,他们的根就深扎在这里。
村子没了,根也就断了。
“别哭咧别哭咧,家可以重建,人没事就行。”村干部虽然这样说,声音也有些发哽:“还不知道会不会继续塌,都去工地那儿躲一躲吧,等到雨停了再说。”
有人想去废墟里刨点还能用的家当,被其他人劝住。于是在工地工人的带路下,所有人哀哀戚戚地往疗养中心走去。
第31章
疗养中心的食堂已经腾了出来, 厨师用大锅熬姜汤,旁边架着蒸笼蒸馒头。
经过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夜,大家都又冷又饿,安静地喝着姜汤嚼着馒头。
只有苏醒过来的陈老汉, 时不时哭嚎一声我的牛, 被周围人大声喝住。
“你的牛你的牛, 怎么不让石头把你砸了, 就可以去陪你的牛,还险些拖累了财叔。”
“你得感谢老天, 石头将将停在你和财叔旁边, 没砸中人。”
“那是财叔积德,老天保佑财叔时,顺便把陈老汉也照拂了, 他是沾了财叔的光,才捡回了一条命。”
陈老汉呜咽两声, 想为自己辩解,还没开口, 就撞到财爷身旁那名小男孩的视线,顿时闭上了嘴。
他认得卢茸, 只见平常软团子一般的小孩, 正用仇恨的目光看着自己, 似乎再多说一个字, 他就要冲上来。
陈老汉醒悟到刚才差点连累了他爷爷, 内心也有愧,讪讪地移开目光缩成一团, 不敢再出声了。
大厅入口的两只石狮子头顶, 一边趴了一只鸡, 猪牛羊则被赶进了底层大厅。
这些畜生像是知道遭遇了劫难,都各自安静地趴着,出奇的听话。就连那几头桀骜不驯的猪,也规矩了不少,只冷冷盯着周围的人。
财爷面色已经好多了,坐在一张躺椅上休息,见卢茸时不时瞪陈老汉一眼,便摸摸他的头,低声道:“娃,别管他。”
“那你开始还要管他?”卢茸想起刚才那一幕都还有些后怕,眼圈也泛着红。
“爷爷是村长,那是爷爷的工作呢。”财爷耐心解释。
卢茸委屈地撇撇嘴:“那你就别当村长了。”
“知道了,爷爷马上就不是村长了。”财爷道。
卢茸没想到财爷会这样说,愣了一瞬后问道:“真的?”
“真的。”
“不带着人去种药,也不去其他村子办事了?”卢茸惊喜地问。
财爷微笑道:“不去了,只陪着我乖孙。”
卢茸没有再问,慢慢趴在财爷腿上,任由他抚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心想爷爷每天都太累了,这个村长不当了可真好。
安静中,耳里传来阵阵鼾声,卢茸忍不住循声看去,看见泓大师躺在一条铺着僧袍的长凳上睡觉,脚下躺着几只扎上翅膀的鸡。
他看见泓大师就想起和沈季泽结婚的事,有些心虚地往财爷旁边躲了躲。
终于有人缓和过来,开始清点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物品,其他人也跟着动,食堂里响起低声询问和窸窸窣窣的嘈杂声。
财爷见状也问道:“我交给你的折子带出来了吗?”
卢茸将蓑衣脱掉,书包取下来,就要去掏里面的存折,财爷阻止道:“在就行,别掏出来,当心搞丢了。”
但卢茸还是伸手进去,摸到了那张存折和一堆散票,又伸进夹层,去摸沈季泽给他寄的那张汇款单。
手指触碰到硬硬的纸张,他轻轻摩挲着,觉得哥哥现在在身旁就好了。
他很想哥哥。
蛋娃那群小孩已经从惊吓中恢复,他们尚不知道失去家的痛,只兴奋地聚在一起讲开始垮山时的那幕惊险场景。
“卢茸,过来。”一名小孩对卢茸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