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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花未眠 番外篇——by关关菊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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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陵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怕惊动了他。约莫过了半晌,柳扶风才缓缓运气收手,吐出一口浊气来。

“都怪这个傻子,又害你受累了。”胡陵走到柳扶风身边,席地一坐将人圈进怀里,心疼地给他揉着肩。





第130章

柳扶风看着齐棠,叹了口气:“如今能保着这副身子已是万幸了,得亏你去得早,万一落了那帮人手里,怕是全尸都保不住。齐棠身子虚亏,怕是你得将他的本命树移来,让他汲一汲这里的天地灵气,方能好得快些。”

“竟这般严重?”胡陵皱眉,见柳扶风额角渗出薄汗,连忙抬手去擦。

柳扶风捉住胡陵的手,在他掌缘处落下轻轻一吻,声音里也裹着一丝疲惫:“这药本就是虎狼之药,初炼就时我就试了,知道这东西凶险,本就打算束之高阁再不提起。但昨日齐棠那般神色,我便想起我那日被关在青丘水牢里,你为我哭求你父亲的样子。有情人何辜,我又有何理由再去劝他呢?”

胡陵心中一动,忆起当日柳扶风千里迢迢跑来,截了他的婚事,直言要与他长厢厮守,父亲雷霆大怒,出手将其打成重伤,又扔到了水牢里,还将胡陵软禁起来不许去探望。要不是胡母心疼这对苦鸳鸯,偷偷放了儿子出来,只怕他俩真的就再也见不着了。

念及至此,胡陵便也懂了齐棠这般莽莽撞撞的所作所为,自己那时何尝也不是为了柳扶风不管不顾的,差点把他爹给气昏过去。

“傻陵陵,过去的事别想了。”柳扶风见胡陵眼神游离,知道他又想起了那日自己狼狈的模样,脸上有些挂不住,打断了他的思路。

胡陵突然被叫了乳名,两颊透出微红,不满地抬肩顶了顶他的背:“瞎叫什么呢,叫相公。”

柳扶风心里轻笑,但还是给了他面子:“是是是,小相公。齐棠应该快醒了,你去叫游潇进来看看他吧。”

胡陵点头,扶着柳扶风站起身,不料一旁好端端的齐棠突然猛烈地咳了起来。柳扶风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看,一把推开了胡陵,走到齐棠身旁细细看,大惊失色:“怎么回事?”胡陵见柳扶风脸色大变,也连忙走了过去。

齐棠光滑的皮肉开始萎缩枯槁,七窍里渗出浓稠的血来。柳扶风抓住他手腕,传了一丝灵力入他体内试探。齐棠本只是灵体亏虚,空空如也,此时却如泰山将崩,颇有大厦将倾之向。

“怎么回事?”柳扶风蹙眉,向来沉稳如他也不知所措了起来。胡陵看着齐棠,见他的皮肤如树皮一般脱落,眼中灵光一闪:“本命树!他们怕是动了齐棠的本命树!”柳扶风眼睛一亮,抓住胡陵的手:“是了是了,我做地仙太久,竟忘了这事。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去就来。”转身要走,又转头回声嘱咐道,“此事先不要与游潇说,一遇上齐棠的事儿他脑子就不清楚,待我回来我们再商议该如何。”胡陵连连点头,拉着柳扶风在他颊边吻了吻:“我晓得的,你小心些,当心他们用肮脏下作的手段。”柳扶风牵强地笑了笑,转身便消失了。

胡陵担忧地看了看齐棠,又看了看柳扶风消逝的方向,心里七上八下的。

游潇家的旧房子此时火光冲天,黑烟漫天。乡里乡亲们远远地站着,心中口中皆是叹息,但看着站在门口咬牙切齿的袁夫人,又只能将不满咽回肚子里。

院里的海棠树被贴满了黄符,周围堆着柴草,上头浇了火油,正在熊熊燃烧。几个道长跳大神似的围着火堆,海棠树的树干被熏得黝黑,黄符如同一道长索将树紧紧绑住,嵌进树干之中。一丝丝泛着微光的灵气从树中溢出,消散在炙热的火光里。

“夫人,这是那花妖的本体。贫道与师兄弟已将妖气尽除,只需再将这树烧成枯木,就是无量天尊也救不得了,不管他身在何处,立时便灰飞烟灭。”看着年纪最长的一位老道拱手向袁夫人禀报着。袁夫人看着那棵树,眼中恨意丛生,恨不能自己亲手将齐棠碎尸万段,但找不着齐棠身在何处,只能狠狠瞪着海棠树发泄,见海棠叶子蔫了卷了掉了,树枝树皮干枯脱落就如齐棠也在他面前被凌迟一般,也算心里生出几分痛快来。

眼看火舌就要窜上树去,天边突然刮来一阵黑云,卷走了本似烈火烧云般的晚霞,一时间起了大风,温暖宜人的四月天突然就阴寒刺骨来起来。不消片刻,下起了一阵极大的雨。狂风裹挟着雨水,如同绵延不绝的水雾一般,竟将方才的熊熊烈火生生浇灭了。乡亲们躲在檐下树下,指着这天窃窃私语。

袁夫人怒火中烧,破口大骂:“贼老天,竟偏偏这时下雨!”

“袁王氏!你纵容儿子横行乡里欺男霸女,你又有何颜面来质问苍天?”雨里传来一阵飘渺悠远之声,听得袁夫人心中一慌,几乎要站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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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不怒自威的声音似是穿云而过,一字一句都像是天道的审判。

袁夫人抬头到处张望,心虚地要命,却还是硬着头皮嘶喊着:“谁?谁在那里装神弄鬼?妖孽害我儿性命,我这是替天行道斩妖除魔,我何错之有?”

“笑话!袁福星仗着父亲的一官半职,鱼肉乡里欺压百姓,做了多少逼良为娼的丑事?你们为人父母装聋作哑,任他胡作非为,不仅不严加管束,还倒行逆施迫害良民。袁福星作茧自缚自寻死路,你不加反省,却来纵火烧屋,竟也说得出‘替天行道’这四字?”

那声音清冽如冰,又浑厚刚正,如拨动古琴的荡气回肠,又似古剑出鞘的龙吟虎啸。字里行间透着震摄人心的力量。

袁夫人脚一软,背后冷汗一阵阵的,脸色青了红红了白,煞是好看。见周围百姓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早就没了趾高气昂的跋扈样子。饶是如此,她还是大声辩斥着:“什么良民?游潇一叶障目,包庇妖孽,枉读诗书,算什么良民?”

“万物有灵,你空口白牙说他藏匿妖孽,可有证据?”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如投石入水,将平静的水面搅起波澜。

“游夫子最是和善,小齐公子生的好看又性子娇憨,哪里会是什么妖孽!”

“就是!我家大柱最喜欢同小齐公子玩耍,小齐公子总给他买糖吃,哪里会是吃人的妖精!”

“分明就是你那儿子对游夫子和小齐公子生了下流心思!”

“对!袁福星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死有余辜!”

……

一石激起千层浪,本就不满袁福星横行霸道的乡亲们见有人起了头,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袁福星一桩桩一件件的丑事全都揭露了出来,皆是给游潇与齐棠抱不平的。

袁夫人见群情激愤,更是气得全身发抖,捏着帕子指着他们骂道:“呸,一群庄稼汉,这妖精定是使了妖术将你们都蒙了心,一个个都帮着他说话!”

“你才被猪油蒙了心,诬赖游夫子这顶顶好的人。”有个胆大的立刻就反驳着袁夫人。又将她气得要死要活。

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将袁夫人顶得哑口无言。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走水啦”,一群人拿着盆提着桶就往院子里冲,袁夫人和搀着她的嬷嬷早就被挤到了旁去,华贵的衣裙上不知被谁踩了几个黑乎乎的鞋印。院子正在作法的几个道士也被推搡着扔出了门去,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大家伙儿忙着泼水灭火,没人注意到院里的躲过一劫的海棠树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胡陵抓着头发,两眼无神地坐在地上。身后的石床上躺着面色青灰的齐棠,整个身体如蝉蜕一样,像具没有魂儿的残破空壳。石门被拍得砰砰响,游潇的声音传进来,让胡陵一团乱麻的思绪更加混乱:“胡大当家,算游某求你,您放我进去看看阿棠吧,阿棠是不是出事了?求您告诉我,求您让我看他一眼。请您开门放我进去吧。”

胡陵的头发被他抓得跟鸡窝似的,闭着眼长叹一声,只能祈求柳扶风快些回来。

游潇在门外不停地踱着步,不管怎么推这个石门都纹丝不动,他摸遍了门边的每一寸石壁,也没有摸到任何的机括关卡。实在没法子只能拍着门喊胡陵的名字,一双手被粗糙的石门扎出了大大小小的擦伤划痕,渗出血来也全然不在意。

“别敲了!失了读书人的体面,齐棠肯定也不愿意见你这个样子。”柳扶风一把抓住游潇的手,蹙着眉将人甩倒了一旁。

游潇摔倒在地,愣愣地看了柳扶风一眼,两眼突然渲上了神采,抓着柳扶风的衣角追问:“柳公子,柳公子您告诉我,阿棠到底怎么样了?”

柳扶风心中怅然,看着游潇殚精竭虑的样子于心不忍,道:“你随我进来,我与你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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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柳扶风轻叩三下石门,千斤重的厚重石门应声而开。游潇飞也似地冲进去,扑到齐棠的石床前,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他颤抖着伸出手,想碰一碰齐棠瓷白的脸,但又怕碰碎了他,手悬在半空,伸也不是放也不是。

柳扶风上前,拍了拍游潇的肩膀,轻声道:“那群畜生将他的本命树绑了,用邪术将树里的灵脉斩断,生生将精气都散了出去。若是我再晚到一步,怕这树也让人给烧了,到时齐棠就真的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了。”

游潇听着柳扶风的话,他知道这简单的只言片语里,包含着齐棠多大的切肤之痛。从前被崭新的书页割了个小口子都要红了眼圈喊疼的阿棠,遭受这痛苦的时候,得是多么的绝望和无助。游潇心如刀绞,五脏六腑都仿佛被一把揪起,狠狠地撕扯着,不住地滴血,恨不能代齐棠受过,痛在自己身上。

胡陵闻言,啐了一口,吊着狐狸眼破口大骂:“这个毒妇,竟然使出这般阴毒的手段!我这就去把她捆了,卖到窑子里去做最下等的娼妓!”

“说什么混账话!”柳扶风照着胡陵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作践了她又有何用,齐棠能好起来么?尽想些没用的。”

胡陵被这巴掌扇得一个踉跄,回头忿忿不平地瞪柳扶风:“我去帮齐棠出个气也不行吗?难道就任由这个毒妇作威作福欺负到我们妖族头上么!”

沉默许久的游潇发了声,哑着嗓子说道:“胡大当家,事已至此,就算你取了她一条命,于阿棠也没半分益处。柳公子,我想要句准话,阿棠他现在……还有没有的救?”

柳扶风沉吟良久,轻声说:“我也拿不准,我将他的本命树带了回来,先用山里的灵气养着看吧。”

游潇眸色暗了暗,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好,只要还有希望,游某就能存点念想。烦请柳公子选一处好地方,树和齐棠,我都会好好照顾。”

胡陵抱着手,坐在石头上远远地看着游潇踩着小板凳,仔仔细细地修剪每一根枯枝,每一片黄叶。胡陵看着游潇小心翼翼地样子,心中不免升起一阵心酸。

虽是已开了春,但春寒未退,树植都未开始抽芽,寻常树木经此大难都难说死活,齐棠的本命树灵脉被断,树体也被熏黑烧焦,几乎就是半死,想要救活谈何容易。柳扶风不敢给个准话,胡陵也知道这事是怕是悬了,但他也知道,但凡还有一线希望,游潇都不会放弃。

这几天游潇托胡陵找了许多有关花卉养护的书籍,没日没夜地看,每一页都做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柳扶风四处去找寻起死回生的办法,一去不返,半点消息也没有,也不知道去向哪儿了。

游潇摘净枯枝败叶,又用布巾将仅存的几片叶子细细擦去了浮尘,将树根下的土松了松,拿袖子擦了擦汗,摩挲着树干柔声道:“阿棠,好好睡一觉,把身子养好,我等你。”


呜呜~(>_





第133章

时间一过就是一个月,柳扶风还是没有回来,蛰伏冬眠的容斐倒是从自己的蛇窝里抻着腰一步三扭地走了出来。

容斐披着一身水红色的大氅,拎着一壶酒晃晃悠悠地上山来。大老远地就看见胡陵在练剑,身形矫健地在竹海之间穿梭,手里的剑恣意潇洒收放自如,看得容斐赏心悦目。

胡陵瞥见容斐,停下身来迎过去,调笑道:“哟,可算舍得从地底下钻出来了?”容斐妩媚一笑,伸手拢了拢垂在肩上的黑缎长发:“是啊,我最是怕冷,不等这风儿暖了,断是不愿走动的。”

胡陵耳朵一竖,听明白了容斐这话里有话:“你仔细着说,山下是有什么变故?”

容斐晃晃脑袋,伸手掸了掸石头上的薄灰,款款欠身坐下,故意吊着胡陵的胃口。胡陵见他那一副样子,龇了龇牙,皱着眉说道:“行行行,你那点小心思我知道。这样,今年玉竹楼的

分红,你四我六。”

“对半分,不然休想我说一个字。”容斐眼都没抬,端着一只纤素小手翻来覆去地看。

“你!”

胡陵这段时日为了看顾齐棠和游潇,一步都未曾离开,米粮肉菜都是飞鸽传书叫玉竹楼的心腹轮着送到山上不同的地方,待他们走远了再去拿。两个多月未曾涉世,所以山下的消息,神通广大的胡大当家也知之甚少。容斐就看准了这一点,狮子大开口一般趁火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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