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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名不奈何——by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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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远处断崖边,柳虚之终于忍不住:“向小公子?你真的没事吗?”
  宫惟的脸色已经很苍白了,他抬头望了眼柳虚之,一言不发摇了摇头。
  远处深黑不见底的千仞绝壁中,正不断传来极其冰冷的压迫感,越来越沉重、越来越不祥,但他无法用言语形容出来。
  柳虚之不知道徐宗主这位小爱徒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回头望向崩塌山岩中的徐霜策和度开洵,犹豫片刻还是不安,喃喃自语:“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设下了音障法阵?”
  他向前走了两步,扬声道:“徐兄?徐兄你还好吗?”
  徐霜策直直盯着虚无的空气,眼珠连转都不转,薄唇紧抿到失却了血色。
  ——度开洵的记忆零碎不成片段,但他却知道那场“曾经发生过的”灾难是指什么。
  升仙台上血流成河、满地宗师重伤待死,绯衣的少年左臂已断、腹腔穿透,眼睁睁看着死亡降临,却无路可逃。
  大颗泪水混杂着血色打在不奈何剑身上,他颤声哀求:“……徐霜策,我喜欢你……”
  不奈何剑毫不留情刺进了他单薄的胸腔。
  “你不能这么对我……”
  剑锋狠狠下压,贯穿了他的心脏。
  那些惨烈的画面并不是某一世轮回,也不是另一个时空,而是真实的、血流成河的灾难。
  那个世界只是被人暂停了,但它竟然还能回去!
  “我剩余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赶在白霰……”度开洵自知失言,顿了顿道:“总之必须尽快回到那个真实的世界中去。我知道那个世界可能已经有灾难降临,但我现在别无选择,哪怕一丝希望都必须去试试……”
  “不。”徐霜策仓促道,向后踉跄退了半步。
  “为什么?”
  徐霜策不回答。
  “徐宗主,”度开洵的姿态几乎已经放到了最低:“我保证这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只要你肯到那深渊下去取,绝不会有任何危险……”
  “不。”徐霜策那双黑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的空气,脸色从未如此僵冷过,几乎是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不可能。没有为什么。”
  度开洵虚弱的喘息停了,直直盯着徐霜策,最后一次加重语气:“真的不可能?”
  徐霜策的神情已经给了他答案。
  “……好。”僵持半晌后,度开洵终于低声道,“你逼我的。”
  他突然看向远处的宫惟,阴沉冷峻毫不掩饰。
  柳虚之顿时警惕地上前半步用身体一挡,度开洵见此情景,流血的嘴角一勾,当年冰川上濒死而疯狂的少年顿时从面皮下原形毕露。
  随即他长身而起,形如闪电,举剑扑向宫惟!
  柳虚之怒喝:“当心!”
  ——话音未落青藜剑出,徐霜策根本没等他近身,半空一剑刺穿了度开洵后心!
  剑尖自背而入、穿胸而出,度开洵的动作霎时凝固,双眼圆睁望向前方。
  时间仿佛被静止了,数息后他终于向前踉跄数步,尸身脱离血淋淋的青藜剑身,扑通倒在了地上。
  谁都没想到原本还在好好说话的度开洵突然会这么疯狂,柳虚之余悸未消,手中仍维持着那个准备召唤征铭乙大编钟的姿态,道:“他为什么突然……”
  他话音戛然而止,只见地上尸体变成了一具阴森的石头人!
  天地人三魂挣脱石身,自虚空中呼啸而至。柳虚之骇然回头望去,只见宫惟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灰袍鬼影,三魂猛然附于其上,鬼影瞬息化成了度开洵!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发生,快得令人措手不及,不器剑已横在了宫惟咽喉间。
  “——别动。”
  徐霜策脚步唰地顿住。
  魂魄被重创的剧痛让度开洵此刻面无人色,但持剑的手却青筋暴起,眼底闪着孤注一掷的光:“我知道你给这小弟子下了以身相代术,但我说话时一直算着时间,从刚才触发到现在,正好此刻失效。”
  不愧是杀死钜宗取而代之十七年的人,心思之沉超乎常人,在重伤至此的情况下还能筹划到这个地步!
  徐霜策紧盯着宫惟咽喉间那剑锋,脸色令人不寒而栗。
  “立刻去深渊下,把兵人颅脑里的东西取给我。”度开洵紧紧捂着心脏剧咳了几声,咬紧牙关道:“只要把那件东西带上来,保证不伤你爱徒一根毫毛。”
  ·
  宫惟的脸色其实比度开洵还苍白,五脏六腑都像被某种剧痛的情绪点燃了。这么强烈的痛苦他从未亲身体验过,连上辈子邪修要刺杀他 、要对他食肉寝皮,那时候他感受到的痛苦和怨恨,都远远不能与现在相比。
  宫惟摇头看着徐霜策,没有精力装出平时“向小园”的口吻,只沙哑道:“……不要去。”
  剑锋向下半寸便是咽喉,度开洵语气中是森寒的威胁:“徐宗主?”
  “……”徐霜策视线从剑锋一点点向上,钉住了度开洵桀骜阴沉的面孔,蓦地冷笑了声:“你要那件东西做什么?”
  度开洵道:“我不是说了?我要脱离此地回另一个世界。”
  “为什么要回去?”
  度开洵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我杀兄夺舍,罪行暴露,又用兵人丝闹出定仙陵惊尸之变,还假扮鬼修用镜术陷害乐圣,被抓难道不是个死?你说我为什么要赶紧回另一个世界去?”
  徐霜策却冷冷地反问:“除了杀兄夺舍,其他也是你干的?”
  不知为何度开洵面上似乎掠过一丝不安,但随即他咬了咬牙:“徐宗主不必阴阳怪气,你……”
  “你没那么大本事策划出定仙陵之乱,用一根兵人丝就能操纵法华仙尊的遗体,还拿到神剑白太守。”徐霜策每个字都像是冰冷的钢针,刺得度开洵神色剧变:“你根本就不是临江都的那个鬼修,它的实力远超于你数倍不止。”
  柳虚之惊疑问:“什么意思,他这是给人顶罪了?”
  “他自己一厢情愿,主动钻进了幕后主使为他设下的套。”徐霜策满面嘲讽,但仔细听尾音却又有一丝怜悯,说:“度开洵,你真的……不该杀长孙澄风。”
  话音未落,度开洵身后,轻风裹着一袭雪色袍袖翩然而至,随即一丝冰凉无声无息勒住了他咽喉。
  ——兵人丝!
  度开洵来不及鱼死网破,上身已经兵人丝勒得被迫后仰,咽喉飙出一弧血线;不器剑“当啷!”掉在脚边,宫惟一手抄住剑柄飞身向前,随即整个人被徐霜策单手接住拨到了身后。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顷刻局势翻转,比刚才度开洵濒死反制还快!
  “别、动,”来人在度开洵耳边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柳虚之愕然出声:“白真人?”
  ——他身后那人白衣黑袍,眉目沉静,柔和如画,正是兵人白霰!
  度开洵完全没想到白霰竟然会出现在此处。他被兵人丝勒着无法回头,眼神闪动着错愕、不甘、难以置信,数息后终于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他做梦般喃喃道:“你应当正待在巨鹿城,等‘长孙澄风’从仙盟归家,去陪你一同乘舟游太湖……”
  白霰那长年累月谦卑隐忍的面具后,终于浮现出了玉石般冰冷的质感:“而你应当早死在十七年前,死在澄风大人剑下,连尸骨都烂成泥。”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大家猜错了,长孙澄风、度开洵、白霰这三个人都是独立角色,跟鬼太子传说中出场的所有角色都完全不重合~
  时间线其实很简单~就相当于假设2000年千禧年初,小行星突然要撞击地球了,有个叫宫惟的主角情急之下开了大招,把真实的时间强行暂停,然后把人类都带回了幻境的1990年。
  人类在幻境中忘记了一切,该吃吃该喝喝照常过了十年,直到幻境中的2000千禧年再次来临,幻境中的小行星被改变轨道不撞击地球了,于是幻境得以继续运行,平稳来到了如今的2021年。
  其实真实的世界还暂停在2000年灾难来临的一刹那,只是幻境中的我们以为自己已经在2021年了~
  ↑我只是xjb举个例子~


第57章
  深渊下仿佛燃烧着无尽的熊熊烈焰, 隔空炙烤着宫惟的元神,让他眼前发黑透不过气来。所幸徐霜策瞬间就把他接住按在了身后,全身上下迅速检查一遍, 见没有受伤才略微放松了紧绷的肩头, 然后拉起他的手, 就要再下一次以身相代符文。
  然而他一按之下,那个淡金色的“徐”字却并未浮起——以身相代法术需灌注极大灵力, 而此处已将所有人灵力压至极限,连徐宗主都耗不起了。
  他眉头一蹙,还要再试, 宫惟却用力把手抽回去背在了身后。
  徐霜策低声训斥:“不要闹。”
  宫惟置若罔闻, 突然伸手把徐霜策衣襟稍微往下拉了拉, 在他脖颈受伤处小心翼翼查看片刻, 才小声说:“我不要你再为我以身相代了。”
  他没有叫师尊,甚至没有用敬称,说的就是“你”。
  徐霜策呼吸停了一瞬, 肌肉微微僵硬,少顷才重复:“不要闹,你……”
  宫惟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像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用力把脸埋在他肩窝里, 闷闷地道:“不要再下以身相代术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柳虚之来回望着度开洵与白霰, 惊愕之余被彻底弄糊涂了:“白真人为何会在这里?到底谁是定仙陵兵人丝一事幕后主使?”
  白霰在面对旁人的时候仍然十分平和愧疚:“是我。”
  “你?!”
  这时度开洵张开眼睛,嘶哑地问:“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白霰说:“十七年前。”
  尽管心里已经隐约有了预感,但此刻亲耳听到答案,还是像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了心脏。度开洵足足停顿良久,才短促地笑了声:“所以这六千个日日夜夜, 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你都在想着怎么为他复仇,每一次你看着我的时候都在想着如何要我的命,是吗?”
  白霰不答。
  度开洵终究意难平,问:“我魂魄直接夺了他的舍,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白霰脸色冰冷,他指间那段丝线极不寻常,灵力璀璨犹如黄金,将瞳孔映得森寒:“知道你为何挣脱不开这段兵人丝么?”
  “……”
  “当年你对我下撕心之诅的那个深夜,我本该立刻开始心裂而死。是澄风大人将自己的阴阳双元神活活剖开,用全部阴元神,炼出了这段灵力巨大的兵人丝。”
  度开洵眼底不甘的神情微微发生了变化。
  十七年来他并不知道那个血咒早已应验,直到在金船上发现端倪,才如遭雷殛。但在巨大的震惊和绝望之余,却没有回头去想——正常兵人丝不可能抵抗住撕心血咒的强大法力,长孙澄风当年到底牺牲了什么?
  他下意识地回避了那个显而易见的真相。
  长孙世家嫡系最强的天赋就是阴阳双元神,阳元神以剑证道,阴元神意控兵人。长孙澄风此举等于葬送了自己身为钜宗最强大的能力,顺带这辈子的修行也就到此为止,永远不可能有丝毫进境了。
  撕裂元神,剜骨之痛,且事发突然无暇犹豫,那个男人真正是在一瞬间内就清醒地做出了决定。
  “我的心脏与澄风大人元神想通,所以他死的那瞬间我便已经知晓一切,但十七年来你没发现丝毫异常,因为你想不到一个人会为另一个人做到何等地步。”白霰尾音轻柔却带着颤栗:“就像你永远也想不到,十七年前你藏在这深渊中刺杀澄风大人时,为何得手如此轻易——不是因为你比他强,只是因为他伤重未愈。”
  度开洵的整张面孔都已经完全失却了血色,白霰笑了下,极轻地一字字道:“你做梦也想不到这世上会有人与你截然不同。”
  ·
  众人头顶千仞绝壁之上,那一线天已完全变成了沉黑,此刻才不过申时。黑虹贯日天象不祥,外面的风雪应当已经极为猛烈了,以至于地心中都隐隐能听见尖锐的哨声。
  柳虚之震愕之余,终于明白过来:“可是既然十七年前已经发现钜宗惨死,为何当时不说?”
  “只要二公子不死,就仍然拥有我的一部分控制权,因此我元神与魂魄内设有重重禁制,甚至无法对外界做出任何求救的暗示。只有当主人的秘密不再是秘密时,这项禁制才能稍微解除。”白霰沉缓地摇了摇头:“成为兵人就像被禁锢在了囚笼中,一举一动都无法自主……非言语能诉,亦非常人能想。”
  柳虚之心下顿生恻隐,但转念一想又不对:“那你怎么可能是定仙陵惊尸的幕后主使呢?”
  白霰浅色瞳孔映着兵人丝锋利的灵光,轻声说:“报仇心切,一念之差,与人勾结。”
  “与谁?!”
  “其实我也不知道它是谁,甚至不敢肯定它是不是个人。”白霰迟疑数息,才道:“月余前某天,我无意间在水银镜中看见了一名鬼修。”
  在水银镜中出现的鬼修。
  柳虚之登时想起了自己险遭屠戮的数名弟子,神色大变:“你也中镜术了?!”
  连徐霜策都眼尾一瞟而来,只见白霰点点头:“我知道它必定是阴邪之物,本不欲与其纠缠,但它却对十七年前发生的事了如指掌,甚至让我亲眼看见了澄风大人……被刺杀那一刻的画面,然后才问我想不想报仇。”
  时隔十七年再让白霰亲眼见证长孙澄风的死,用心之毒当真无与伦比,白霰怕是立刻粉身碎骨都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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