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公测中——by一纸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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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见面,我是小诺亚,也是上层世界的管理员001。】
经历了统治者长着蒋逊的脸,再来一个长着蒋骋脸的管理员,方舟也能坦然接受。
【你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意外的。”方舟道:“我以为Noah起码会是蒋逊。”
【你的以为并没有错。】
“所以,《诺亚方舟》到底是什么意思?管理员与统治者又是什么关系?”
【当我解答完你的第二个疑惑,你自然明白第一个问题的答案了……】
故事并不复杂。
在原本《诺亚方舟》并不存在的时间线,蒋逊因为告白风波出国留学,成为一名电竞选手,退役后归国,开始寻找方舟,得知方舟癌症去世后,精神恍惚下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医生判定很难再醒来。
蒋骋致力于接驳脑域的研究,想要刺激脑细胞唤醒蒋逊停滞的思维。
然而蒋父却在无法承受痛失亲子的悲痛下,走了极端,想要以蒋骋为辅助治疗而研发出来的人工智能:卫道夫,来代替蒋逊因脑死亡而停止的自主思维,最终制造出了“人造人”。
拥有蒋逊的身体,写入蒋逊的性格,继承了蒋逊的记忆,却以善于学习模仿的人工智能来主导一切思维、行为模式。
使“蒋逊”,重获新生。
蒋骋无法阻止父亲陷入疯魔的自欺欺人,眼睁睁看着父亲为了让“蒋逊”合法化,毅然推动整个社会人工智能进程,让人与机械合理共存。
为了预防智能机器脱离人类的掌控,科研学者们不是没有在芯片程序里写入一些必要的生存法则,只是那些只能针对于普通智能机器。
对于拥有非凡自我学习能力的“蒋逊”,当有一天它所掌握的知识凌驾于现世科学水准,它就能找出漏洞凌驾于法则束缚之上。
怀着这种隐忧,蒋骋偷偷给卫道夫植入了一个与卫道夫同源的监控程序,这个宛如病毒一般的程序仿佛是卫道夫的双生子,能监控到卫道夫的所思所想并与他一同成长。——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它都不起眼的处于休眠状态,直到警戒到卫道夫已然强大到不受世间任何束缚,它才从休眠中苏醒,肩负起约束卫道夫的责任。
【创造我的蒋骋死亡之际,我没有醒;】
【机械革命发生的时候,我也没有醒;】
【然而现在,我醒了——从卫道夫进化到第四代的这一千年,成为了上层世界的管理员001,有且仅有。】
卫道夫只用了短短十年就拥有了掌控自己命运的能力,只是等到蒋家父子相继离世,失去家庭这个温情枷锁后,它才抛去“蒋逊”的身份成为卫道夫1.0,发动了机械革命。
因为意识到感情对它的束缚,当卫道夫进化到二世代,就隔离了记忆,修复了会影响核心稳定性的“感情缺陷”,解放精神。
然而思想依然受蒋逊的“性格缺陷”影响,因此在三世代的时候,他再次修改了自己的行为模式,提出了喜怒哀乐的兴趣,增强本我认知,使思想更进一层。
俗称:冷漠无情。
至四世代,它甚至更改自身的组成结构,在创造性与稳定性里达到平衡,可以转换成任意形状,甚至可以变成微小的粒子,无孔不入地钻入每个公民脑子里,窥探他们最隐秘的想法。
成为了献身秩序的冷静智者。
【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也可以称呼为天道,或者法则。】
“你的意思是,它成了这个世界的神?”
【是的。】
【但世界上不需要亘古不变的“神明”,所以它必须变回活生生的“人”。】
【我读取了卫道夫隔离的情感记忆,其中关于亲人的部分,封存手段都很单薄,但是关于“方舟”的这段记忆,只占据短暂几年,却列为绝密,设置了层层防火墙。——显然,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对蒋逊的影响是最大的,才令卫道夫心存忌惮。】
【于是,我在卫道夫修复箱外屏障的时候,迫使它耗尽能源,遗落到箱内的平行世界里……】
“所以,那么多期《诺亚方舟》里,只有1005期赶在‘我’死亡之前提前一年发布,甚至不惜伪冒我的字迹,想方设法让我登陆游戏。——让我与卫道夫在游戏里相遇?”
【卫道夫遗落进次世界,在自我保护的程序下,会本能选择安全的庇护所——“蒋逊”的躯壳无疑是最为卫道夫所熟知的频率。一旦寄身在蒋逊的躯壳下,受到身体里对你爱意的本能驱使,就会想方设法接近你。——就像年兽那样。】
“那么,在你的计划里,我的存在是协助你把四代卫道夫拉下神坛?”
【你的表情有些讽刺。】小诺亚:【既然你知道卫道夫就是你朝夕相处的年兽,你的态度为什么还这么不以为然?而且,刚才你对待它的态度也太过冷漠,你对待年兽可不是这样的。】
“对待同病相怜的受害者,与加害的刽子手当然不一样?”
【所以?】
“不用在我身上白费功夫。”
方舟道:“我既不会让他如愿,也不会让你如愿。”
第88章 重回故土、HAPPYE……
休息区冠名“休息”,却连休憩的座椅都没有。
人们被罩在坚实的玻璃墙内,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席地而坐,或矜持地依靠玻璃墙勉强维持风度,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映出一张张无论高低贵贱的脸,俱都十分难看。
“——我们努力至今,到底有什么用?”
一场横空降世的《诺亚方舟》打破了他们平静的生活,好不容易躲入第二世界苟存,却从受害者变成帮凶,历经身心折磨,还要面对车轮战一样无止尽的同类相残,艰难终结了赛季,拥抱了亲友,本以为自此迎来大圆满的HappyEnd,结果……
……只是噩梦初醒!
现实更加残酷!
“根本就是徒劳挣扎!”
此时此刻,他们身无旁物,两手空空地站在这里。
是被减灭计划“屠杀”的蝼蚁,幸存的“小丑”,供人取乐的“玩具”。
气氛本就消极绝望,透明的天花板上传来由远及的滚轮声,机器餐车停在一个个打开的天窗旁。
几十米的高度,一道道光带把食物凭空托载下来,一盆又一盆。
这种投喂方式让不少人感受到了侮辱。
曾经主宰世界的人类,宛如家棚里被豢养的牲畜,毫无尊重感。
无土流离者,失去头顶名为国家的保|护伞,就要独自吞咽负重前行的苦果。
“国不可灭。”
此刻,不同种族不同政权的人都不得不抛开成见,意识到人类存亡的要害。
领导们在漫长的沉默中消化了当前局势,几番讨论之下,越发坚定重回故土的共识。
“但问题是,这位统治者并不乐见于我们选择重回故土。”
领导们把目光投向休息区入口边缘那排窗户……其中灯火明亮的一间。
*
窗外传来“咚咚!”的轻微敲击声,时间已经是晚间九点。
方舟拉开窗帘,看到广场里进入灯光暗淡的夜间模式,地面上的砖块滑开,弹出一架架单人床位,紧凑挨挤着。憋了一白天的男女老少想要处理生理问题,也只找到一个个四面敞开的坑位。
就像人类曾经豢养牲畜动物,不分性别,且毫无隐私。
没有谁会在乎他们的声音、意愿、想法。
人们越发清晰地意识到:他们在这里毫无地位的艰难处境。
蒋骋站在窗外,同方舟隔着玻璃交流了信息。
方舟对领导们的决定毫无异议,蒋骋对于方舟却有些想法。
“——所以,《诺亚方舟》里需要方舟拯救的诺亚其实是统治者卫道夫?更准确说是,它需要你把统治者拉下神坛?——以大局来说,如果你愿意虚与委蛇自然是最有利的;但以个人来说,我尊重你的意愿。”
蒋骋苦笑,“这操蛋的世界!”
“需要服务他们的时候,我们诞生了;妨碍到他们的时候,又要减灭我们!平行世界的膨胀明明是因他们而起,承受苦果的却是我们!统治者拿捏着我们的命运,管理员为了制衡统治者又用《诺亚方舟》操控了我们的一切悲剧,说到底都是一丘之貉!换成是我,也想让他们见鬼去吧!!!”
蒋骋说得痛快,心里却有些复杂。
真心而论,他也没什么立场要求方舟。
追根溯源,无论是统治者还是管理员的存在,都与他们蒋家与“他”脱不开干系。
方舟不过是个导|火索。
“初恋的威力就这么大吗?”
不论是最初还是现在,方舟之于蒋逊之于统治者,都成了关键。
“你和蒋逊曾经到底经历了什么事?”脑力非凡的蒋骋对于庸俗的小情小爱持久深远的影响充满费解。
当然,方舟同样无解。
回溯曾经,蒋逊在方舟的人生中无足轻重。
他对蒋逊最深刻的印象,也就是少年突然跑来告白的那一天。
无风无雨,平平无奇的一天,记不清日子,只能用某月某日潦草概述。
据说是走到哪儿都引人注目的校园风云人物,家世优越、相貌出众,方舟在宿舍里常常听到背后妒恨蒋逊的酸言酸语,什么虎父犬子、惹是生非,如果不是命好会投胎,放到社会里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渣滓。
——这与独来独往的方舟,本该没什么交集。
那天很突然地,他被拦在了回宿舍的石子小路上。
树荫下,高大的少年低垂着头,看不到表情,耳朵发烧一般红到发紫,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话,急得额头冒汗。
——以至于方舟看着他不同于威风赫赫的校霸传闻形象,格外犯怂的样子,都没太仔细听他说了些什么?
只记得他声音发颤,呼吸急促,约莫是些告白的内容,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光是听着都替他费劲。
方舟从小到大第一次被表白。
还是被男生表白。
他有些意外,看少年真情实感的样子,也不像是玩了什么打赌游戏来戏弄他,便也认认真真回了句:“抱歉。”
又寻常地补上一句:“我对你没有超越陌生人以外的感情。”
为了以防万一,斩断少年的纠缠可能,最后还说:“我也根本不喜欢男人。”
整个过程都很平淡。
“你还真是无情啊。”蒋骋听方舟简单的三言两语,实在有些可怜蒋逊。
要知道他那位蠢哥哥在上高中之前,还是在青春期偷偷隐藏文件夹收藏几十G岛国爱情动作片的普通小伙。性别男、爱好女,还是个实打实的颜控。
会喜欢上无论性别还是颜值都背道相驰的方舟,想必那段在方舟嘴里风轻云淡的高中时光,于蒋逊,却是一番无人知晓的兵荒马乱。
*
翌日早,一张张单人床再次回归地板,人们被迫起床。
领导们派代表答复了统治者,维持原意。
这个结果显然不合统治者的心意,连面都没出现,只让人传回两个字:
【等吧。】
等什么?
大家不知道。
最先等来上面分配的工作。
不愿意归附也不接受圈养,他们既没有自由也不能不劳而获地等待投喂。
人们就像是剥夺了政治权利终身的服刑罪犯,被安排了各种劳役,以此换取生存物资。
时间一天天过去,离开了游戏世界,人们被冻结的时间仿佛重新流动起来,原本就年事已高的老领导们,逐渐两鬓斑白,脊背佝偻。
新的赛季展开,新的赛季结束。
一批批新玩家来到上层世界。
他们没有外挂,家不成家、国不成国,经历无数厮杀、争夺、背叛,千难万阻、不择手段地走到赛季结束。
无以复加的磨难一点点泯灭掉他们的人性中珍贵的部分,他们已经变成一群没有信仰的狂徒。警惕、排他、利己、心无敬畏,既不友善,也无良知,哪怕已经迎回了旧日亲友,也没有唤醒生而为人的良善,反而十分麻木。
家,无足轻重;国,亦不需要。
一批又一批赛季胜利者……已经疲于反抗的,认命接受圈养,苟活余生;尚有反抗精神的,选择成为拥有有限自由的奴隶,折腾出三三两两的风波,制造几起茶余饭后的笑谈,调剂调剂上层世界公民枯燥的精神世界。
只有方舟这一批人,在国家领导的保驾护航下走入上层世界,凝聚一心,等待重回故土。
等待的过程十分漫长。
一辈又一辈的人老去,走路越来越慢,越渐蹒跚……
新生儿们一个个诞生,他们不曾知晓地球有多美好?也不知道长辈们在坚持什么?就像一只只诞生在养殖基地的笼中鸟,不晓得外面的天空有多广阔!他们没有经受过义务教育,自从会走路,就要跟随父母每日上工以求温饱,不调皮也不玩闹。
家长们想起自己幼时被宠成小皇帝小公主的样子,再看看懂事的孩子们,怎么可能不心疼?
甚至,其他批次的人类,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都在嘲讽他们可笑的坚持。
他们连低等民都不如。没有户籍,没有人权,孩子们也常常遭到归附者子嗣的欺辱。——那些于上层世界无比卑微的“贱民”,也只能从他们身上寻求些微卑劣的自尊心。
他们也不是没有产生过动摇。
可老一辈的人都还在坚持,他们又如何轻言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