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死神遗忘的人 番外篇——by纠结的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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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晰惊望着他,四目擦出火花,不信、怀疑,悲伤、失望,选择、舍弃,隐忍、怯懦,所有感情交织在一起,将这场审讯变得只剩下痛。
云晰仰头揉揉额角,踱了两步后又走回来:“好,我信你不是,那你告诉我,蛊虫的事你能解释吗?”
安末冷笑:“虫子又不是我的,我岂能掌握它的生死!”
“那你一直平安无事,没有沾染上蛊毒的事能解释清楚吗?”
“……没感染上的不止我一个。”
“可他们全都是因为隔离做的好,从未接触过病患!你呢,你贴身照顾我,之前还照顾过沈清,我们都感染了,你呢?你好端端的怎么向众人解释。”
安末摸摸自己手臂上菱形的印记,他解释不了,什么都解释不了。
云晰无力地看着他:“我身边的侍从一个个都倒下了,唯独你……安,你告诉我,这一桩桩一件件摆在面前,让我怎么跟他们解释?怎么帮你圆?”
安末心灰意冷:“那便不解释吧,把我交出去就好。”
“你!”云晰失望、绝望混在一起:“你在逼我!”
“逼你什么?”安末觉得累了,突然好累,这第三世走得他心神俱伤累得几乎走不下去了,他微微靠着墙,卸下肩膀上所有力气。
“你走吧,我救不了你的洛衣,救不了任何人,我们之间的那些事……就当做没发生过,我会忘了的,你也忘了吧。”
陈末和程晰,黎唐和谢则晰,还有面前云晰与他的洛衣,都是一场梦,都是自己意料之外没能掌控的一场梦而已,反正终归要是受处罚的,也不差这一件,这么久的坚持还是算了吧!
这已经是最后一世了,这一世无论他做了什么,自己给他担着便是,等他圆满后离去,什么都烟消雾散了,这些爱恨纠葛跟自己再无一丝牵扯了。
“忘了?”云晰的躁怒在胸口乱窜找不到出口,“你想怎么忘?”
“杀了我,换你的洛衣,你不需要犹豫。”
“你!”云晰掐住他的脖子用力压在墙上,恨不得直接掐死他。
“你可以救沈清,却不愿救洛衣?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是不是?”
安末想笑,可惜没力气笑出来:“他对我好,救他值得。你的洛衣不会死,我也没那能力救,仅此而已。”
云晰惊:“你承认了!你承认是你救了沈清!你果然可以解毒!把解药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没有解药。”“好,很好!你果然是要致洛衣于死地!”
云晰松开他,将人用力一推:“我已经答应你了只要你一个!你还想怎样?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洛衣!”
“随你怎么想吧,我累了,不想再说话。”
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对峙中,安末果然不再多说一句,任云晰在一旁气得跳脚也不为所动。
“你既一心求死,那便怨不得他人,我好话歹话已说尽,是你不接受的,我仁至义尽!”
云晰走了,一场不欢而散的谈话,可这并不是结束,天亮后,他们还将被迫面对最终的抉择……
云晰走后沈楫没有再审,他甚至都没敢让沈清知晓一丁点儿消息。
死的人太多了!他担不起这个责任,现在无论安是被冤枉的还是真的下毒人,他都活不了。
千万人在恐惧中熬了这么久,这是唯一浮现出的一丝希望,所以安清白与否都不可能活着,他的死是将是一场终结,或是另一个开端,避免不了,谁都救不了……
死囚们在地牢里哀嚎了一夜,老鼠在动弹不得的人身上饱餐,安末见过死状更惨的,没什么感触,只是没想到自己将会在这里消亡。
对面牢房的墙上有个极小的窗子,是外界空气流动进来的换气孔。
此时上面正站着一只小小的黑色身影,全身漆黑连嘴巴爪子都是黑的,它歪着小小的脑袋探头看进牢房,循着腐肉的味道拍拍翅膀朝下飞去。
它是这里的常客了,自从发现了这个秘密基地它就再没挨过饿,死囚们常常被折磨的生不如死,身上腐烂的皮肉就是它的最爱。
它看准一个目标抖抖翅膀,刚准备刺下利爪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哨声。
它抬起头,看到了对面牢房的男人,那人好高好瘦,一袭黑衣隐在昏暗里,头发是微卷的浅咖色。
他侧头看着自己,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小乌鸦不受控制地被吸引着朝他飞了过去,稳稳落在他的手上。
它听到那个男人轻笑的声音,还有好听的低语:“长得可真像那只傻鸟……”
他的手微凉,落在自己身上很温柔,摸着一身羽毛让它觉得非常舒服。
男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和这间臭乎乎的地牢完全格格不入。
小乌鸦情不自禁朝他掌心里又靠近了些,他一定是新来的,他的衣服还很干净整洁,若是等会儿被那些鞭子火烙弄脏弄坏了一定很可惜。它抬头看他的眼睛,那张漂亮的脸让它情不自禁想要臣服,他也会像这里的人一样被刀子割得支离破碎吗?
若他的肉也变腐烂了,自己就忍住不吃他吧!
小乌鸦在心里暗暗保证。
安末将那只长得很像冥鸦的小乌鸦在怀里抱了一夜,天快亮时将自己的一缕头发缠在它的脚踝上,拍拍它的脑袋:“去吧,若你以后有幸能见到冥鸦,就把这个带给它,让它好好跟着夜神……让它再找个新主人吧,要对它很好的那种。”
安末抬手将那小乌鸦送走,小乌鸦依依不舍地围着他飞了两圈,朝着那个小窗子飞去……
第26章 亡国奴26惩罚
天亮了,出云的薄日照亮了城中最大的奴隶广场。
暖金色一点点铺满广场上厚重的石砖、粗狂的台阶,照亮木笼深处渗入的干黑血液,绕过粗糙冷硬的绳索,最终洒落在高台火架上那人浅咖色的发尾上,点缀出一抹淡淡的金黄。
那抹金黄落在他修长苍白的后颈上,绳索深深勒进衣服下的皮肉里磨出红肿,长睫始终低垂着,不去回应任何看过来的目光。
小乌鸦吃饱后在空中飞过一圈,落在了城墙上,它偏着脑袋啄啄自己的羽毛梳理着,好奇地打量广场上挤满的人群。
然后就看到了昨晚地牢中那人,他被绑在最高处,下面的人正在堆积柴木,他们在做什么?
乌鸦想飞近些看清楚,它展开翅膀朝着那个好看的男人飞过去,落在他的肩头。
他动了,偏过头看它,也看到了它脚踝上那一缕头发。
“去别处玩吧,别过来。”
乌鸦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懂,那人的眼神很平静,可不知怎的却觉得他那么悲伤。
乌鸦朝他又靠近了些,站着没动。他们周边围满了手握刀剑的士兵,还有一层层围观的人群。听说已经抓到下毒之人,那些人也顾不上什么隔离传染了,纷纷蹿动着人头往前挤,争着去看魔头的下场。
安末站在高高的火架上,看着眼前熟悉的木笼高台,他是在这种地方被云晰带回去的,没想到有一天又回到了原点。
火燃起来了,从最底层开始,慢慢腾起漫天浓烟。小乌鸦被吓住了,它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火焰,拍着翅膀飞到了远处,又没飞远,隔着浓烟去看安末。“走吧,别过来了。”
乌鸦呆了呆,脚踝上的那缕头发突然被烧着了,吓得它尖叫两声飞出了广场,朝着更远的地方逃去。
安末看着小鸟飞远,脸上残留了一抹笑,收回视线后和对面云晰的眼光撞在了一起。
他面无表情瞪着安末,嘴唇抿出僵硬的弧度,他看着那些火一点点从下方往上蔓延,正向安不断靠近。
云晰绷着脸看了一会儿,终于按奈不住走下石阶对安发出最后警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安,把药拿出来,救了大家我才能救你!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安沉默地看着他,高温将周围的空气烧得扭曲起来,云晰的脸在火舌后渐渐变了形状。他的面孔一直在改变,陌生的,熟悉的,如同每一世,每张都不同,就像安末自己一样,用人偶欺骗了他两世。
或许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吧,这一次自己用了真身,他却认不出了……
不对,他也没错,他认出了真正的季炀,而不是自己这个陪演的替身。
最后一世了,这个莫名其妙卷入自己世界的人教会了他很多,也让他差点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还好他最终的抉择让自己顿悟了,谢则晰爱的自始至终都是季炀,就算季炀只是个人偶他也紧抓不放,自己怎么就傻傻地共情进去出不来了?
一命换一命,他现在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季炀,没毛病,挺好的。
安末从不愿承认自己动了心,可这一刻,看着他站在洛衣身旁对自己挥出长刀,心底的疼怎么也忽视不了了。
这场荒谬的经历,居然还搭上了一颗心!胸口缺了神骨的那块连着心脏一起颤动着,每一下都刀割似的疼。
云晰见他迟迟不做回应脸上终于挂不住了,没办法再维持冷静,恨不得冲上去将那人打醒!
为什么宁愿一死也不交出解药?难道他真的不是下毒人?可昨晚他明明自己承认了!是他救了沈清!
云晰脑子乱得理不清,眼前软硬不吃、一心求死的安已经将他逼入绝境。
他来这个世界是为了寻找洛衣的,却和一个陌生人发生了不该有的牵扯,感情上的、肉^体上的,说不清道不明他也不想弄明白。
折腾了三世他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笑话!从一心求复仇变成心软屈从感情已经够让他郁闷的了,若是再变心移情他人,那他这三世到底在折腾什么?当初直接重新投胎另觅良人好了,何必心心念念揪着季炀不放!他有一万个理由催眠自己对眼前人放手,可那火舌烧得不是柴木,烧得是他的心!
“安——”云晰绝望地最后冲他大喊,安望过来的眼神空洞麻木,根本唤不醒!
一股股热浪朝安末袭来,烫得皮肤滋滋发疼,脸上的毛孔收紧了,紧到快要干裂发疼。
火势在围观群众的大声助力下越蹿越猛,很快烧到了脚边。安末被熏得头脑发胀不得不眯起了眼,他恍恍惚惚地看着前方,那里云晰已经彻底变了脸色,在慌忙指挥着身旁的人大声说着什么,可惜他听不见了。
木柴噼里啪啦的燃烧炸裂挡住了周遭的一切声响,死亡在发出嘶吼,努力吞噬着眼前的一切。
滚滚热浪中安末怀疑自己是不是快死了,不然怎么会眼花出现了幻觉。
他突然感觉不到灼热了,眼前翻滚的火舌也突然平静下来不再动,火焰上似乎铺上了一潭透明屏障,轻轻一点便荡起层层清澈波纹。
他看到一个白色身影踏着火焰正缓缓走来,每一步都落下微波,无数红色焰火在他脚下款摆摇曳,仿若一朵朵明艳的火莲。
安末看着看着眼睛红了,半晌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声:“哥——”
兰缇的模样变了许多,不再是以往高冠束发蓝衣着身的温雅俊逸,他穿着简单随意的白袍,长发未束四散开来垂至腰间,皮肤更加苍白无色。
他一步步走到安末面前,有些气又有些无可奈何:“你是不想要你的肉身了,是吗?”
安末看着日思夜念的哥哥鼻子一酸,一下子撑不住了:“哥,你回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兰缇摊开手,上面正是小乌鸦脚踝上烧毁的那缕发丝:“我就你这一个弟弟,梦灵一直都在你身上,你少跟头发我都知道。”
安末低下了头:“哥……”
“我不问你,你不想说便不说吧,跟我回去,我们先算算你私自给我神骨的帐。”
安末头垂得更低了,身上绳索寸寸断裂,双脚踩到了平地,兰缇伸手牵住他,牢牢抓紧了,带他回家。
几步后安末回头,身后哥哥制造出的幻象中木台上的大火已经吞噬了火架上的“自己”,云晰突然冲进去扒开燃烧的木柴,又被众人惊慌地拖架回去,他那张恐惧痛苦的脸成了安末在这一世留下的最后一个画面。
………………………
冥界第七层,极寒地狱
冥鸦蹲在冰窟外拿着一根极细的羽毛正努力往冰缝里塞着,企图把羽毛从紧密的缝隙里塞进去。夜神给他裹上一层又一层棉衣,即便如此那张小脸还是冻红了。
“没用的,不可能塞得进去,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还能让你成功作弊?”
冥鸦哭丧着脸:“那怎么办嘛,外面都这么冷,更何况那里面!三百年啊,我主人冻出个好歹可怎么办?呜呜呜……他神骨刚复原,身子还没养好呢,再落下病根,啊啊啊我可怜的主人!”
他真的只是想把羽毛送进去,只要能塞进去,羽毛就会紧紧裹住安末,给他带去温暖,它受不了主人受那样可怕的苦!
夜神无奈地把他抱进怀里,擦去满脸的泪花,生怕冻坏了小脸:“别哭了,他犯了那么严重的错,惩罚是在所难免的,不受点罪也难服众,我们先回去,看看兰缇能不能再去冥王那里求求情。”
“可是主人被降了神职,以后连死神殿的正神都算不上了,惩罚也太严了吧。”
“职位以后还可以将功补过再升,先想办法把寒狱缩短一些惩罚时间才是重要的,走吧……”
冥鸦依依不舍地离去,一路上回头无数次去看那冰窟深处单薄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