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霸算什么 番外篇——by舟自横

　　对于宋悠，周芸是真的有点畏手畏脚。
　　如果宋悠是她的亲生儿子，她现在二话不说就冲进教室，把宋悠给揪出来狠狠地揍一顿。可宋悠不是。哪怕她是宋悠的大姨，哪怕宋悠现在是住在她家里，可毕竟不是亲生的，隔着一层肚皮。再者，她至今还瞒着宋悠他父母已经离世的消息，这件事虽然是为了保护宋悠，想让他在成年之前不必经历失去父母的痛苦，但周芸自己却忍不住觉得愧疚。
　　如果可以，周芸只希望宋悠能够健健康康、无忧无虑地长大，成年。这样，她才能给自己已经离世的妹妹一个交代。
　　在商场上雷厉风行、披荆斩棘的周芸，此刻却在走廊上徘徊，犹豫不定。
　　最终，她还是来到宋悠教室外面，把宋悠叫了出来。
　　宋悠显然知道大姨过来是为了什么事。他从教室里一出来便低着头，两只手揣在一起，不敢跟周芸对视。
　　原本存了一肚子火，又在刚才的犹豫中泄得差不多了的周芸，这会儿再见着宋悠的模样，更加没脾气了。
　　她无奈地看着宋悠，问：“小悠，你做这个决定之前怎么不跟大姨商量一下呢？”
　　宋悠倔强地抿着嘴，不肯说话。
　　周芸见宋悠这个样子，也没办法。
　　“我们下去走一走吧。”周芸说。
　　宋悠沉默地跟了上去。
　　正在上晚自习的校园十分安静，宋悠跟在周芸身后，走了一段距离，到了操场，周芸停下来。
　　宋悠也顺势停住脚步。
　　他眼帘低垂，嘴角抿着，依然不说话。
　　周芸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面最后一丝气也没了，幽幽地飘了出来。
　　她说：“小悠，大姨不怪你没有去考试，可你能不能告诉大姨，你为什么没有参加考试？”
　　或许是被周芸这刻意放轻柔了的语气所打动了，宋悠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
　　“我不想上云腾班。”他说。
　　“为什么不想上？”周芸更加诧异地问道。
　　但宋悠却不肯说了。
　　他摇头。
　　周芸之后又旁敲侧击了好几次，可是宋悠就是不接茬。这导致周芸也没办法，虽然生气、恼火，却无计可施。宋悠不是她的下属，不是她训斥一顿就可以解决的人。如果宋悠真的铁了心不肯告诉她真相，她也不能把宋悠打一顿。
　　最后，没有办法，周芸也只能说：“现在大姨去跟你们班郑老师说，让她想办法安排你进云腾班，没有考试也没有关系，大姨来想办法。”
　　“大姨——”宋悠猛地抬头，一双眼睛愤怒地瞪着她，“我说了，我不想上云腾班！”
　　周芸愣住了。
　　因为宋悠还从来没有这么跟她大声说过话，这么激烈地跟她说过话。
　　“我不会去上的！”宋悠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你跟郑老师是一样的想法，我是不会听的！”
　　说完，他恼火地转身，朝寝室跑去。
　　“小悠——”周芸一见，有点心急，喊。
　　可宋悠跑得快，很快不见了人影。
　　周芸追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理智告诉她，即使现在追上去也无济于事。
　　·
　　周芸心想着，宋悠只是个孩子，大概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所以才犯轴。
　　接下来几天，她每天晚上都会带宋悠出去吃饭，试图通过讲道理来说服宋悠。
　　宋悠一向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周芸觉得自己说几次道理，宋悠就会乖乖听话。
　　可这一次她碰到了硬钉子。
　　无论她说什么，宋悠都油盐不进。
　　有一次周芸没忍住急了，拍着桌子说：“宋悠！你如果不上云腾班，我怎么对得起你爸妈！”
　　一说完，她就后悔得心尖泛苦，可是说出口的话却不能收回。
　　而宋悠果然在愣了许久后，开口问：“爸爸妈妈想让我上云腾班吗？”
　　周芸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悠挠挠头，说：“我都好久没有见过他们了，也联系不到他们。”
　　周芸自觉自己说错了话，后悔不已。
　　“你爸妈工作太忙了。”周芸说，“而且，他们正在做一项保密性很强的工作，所以不能跟你联系，但是你爸妈肯定是想看到你上云腾班的。”
　　宋悠摇头。
　　“不会的。”他笃定地说，“爸爸和妈妈都不会让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他的眼睛是这样干净澄澈，以至于周芸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沉默了半晌，哑口无言。


第150章 冷冰冰
　　·
　　到了元旦节前一天，周芸开车来接宋悠。因为云腾班的事情，他们俩最近一直有些对峙。宋悠慢腾腾地收拾了东西，问腾马：“小马哥，你回家吗？”
　　腾马看了他一眼，说：“我不回家，你留在学校陪我？”
　　宋悠为难地摇头，说：“不行，我得回大姨家。”
　　“既然你不能留在学校，问我回不回家干什么？”腾马语气淡淡地说完，便收回目光。
　　宋悠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好吧。”最后，他只是悻悻地点了下头，“那我先回去了。”
　　眼看着宋悠从教室后门走出去，吴雨反过头来问腾马：“你刚才怎么对他凶巴巴的？”
　　腾马沉默地将双手插在裤兜里，不说话。
　　吴雨叹了口气，说：“小马哥，我觉得你对宋悠的态度真的很奇怪。”
　　腾马看向他。
　　吴雨说：“真的，就跟个晴雨表似的，一会儿阳光灿烂，一会儿雨夹雪的。”
　　吴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故意作电灯泡似的闪了闪，以示自己的诚恳。
　　腾马把视线收了回来，俨然不想再理他。
　　吴雨见状，叹了口气。
　　“小马哥——”吴雨说，“你这样很容易失去你的朋友的。”
　　腾马问：“你不回去？”
　　“回啊，”吴雨说，“这不是我妈还没有来嘛。”
　　腾马面无表情地说：“那你继续等着吧，我回寝室了。”
　　“小马哥，不再陪我聊聊天吗？”吴雨问。
　　“你可以利用这个时间看看书。”腾马冷淡地说，“不要忘记你自己说的，靠自己考上高中部，不进富贵班。”
　　吴雨顿时哀嚎一声。
　　“人生真的好艰难啊。”
　　·
　　回去的路上，宋悠和周芸谁都没有说话，车厢里沉默得有些近乎尴尬。
　　换做以前，要么是宋悠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面的事，要么是周芸不断地询问宋悠身边的事。
　　直到快到家了，周芸才说：“小悠，你表哥今天晚上的飞机回来，你和我一块去机场接他吗？”
　　周芸的儿子秦博海，现在正在外地上大学，故而宋悠转来这边之后，一直没有见过他。
　　宋悠闻言，说：“好。”
　　两人都开口说话了，沉默的气氛这才算打破了。
　　周芸叹了口气，问：“你还在生大姨的气吗？”
　　宋悠摇头：“没有，我没有生你的气。”
　　“我还以为你在生大姨的气呢，所以一直不跟我说话。”周芸说。
　　宋悠嗫喏了一下，才说：“我以为你在生气。”
　　周芸顿了一下，说：“我确实挺生气的。”
　　宋悠默默地抿嘴。
　　“不过，现在气消得差不多了。”周芸说，“大姨现在也想通了，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去上云腾班，那就不去好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周芸心里面十分不情愿，可又不得不说。
　　宋悠知道要让大姨说出这句话有多难，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有多么的任性。可是，他虽然可以认识到自己的任性，却无法理智和客观地来看待自己的任性。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来说，那些所谓的好的、有益的、正确的东西，都远远比不上自己心里面真正想要的。
　　“对不起，大姨。”宋悠低头。
　　“那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想去上云腾班了吗？”周芸问。
　　宋悠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
　　他心里面清楚，如果自己真的把为什么不去上云腾班的理由说出来了，大姨一定会把这件事怪到腾马头上。
　　宋悠不想腾马被牵涉进来。
　　他只是心中有更想要的。
　　所以他做了这个决定。
　　“大姨，你相信我，就算不上云腾班，我也不会比他们差的。”宋悠认真地说。这是他弥补自己愧疚的方式。
　　周芸把车挺好，熄了火，转头看着自己的小侄子。
　　“大姨相信你。”她伸手摸了摸宋悠的脸颊，“好了，我们进屋吧。”
　　·
　　回到卧室以后，宋天旗立即出声，说：“你大姨可真是纵容你。”
　　俨然不满。
　　宋悠知道宋天旗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对于他这么说也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哦。”
　　宋天旗这些天也算是认识到了宋悠的执拗，吐槽完之后，又无奈地叹气，“不过，也只能这样了。”
　　宋悠说：“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是就算错了，我也还是要做。我喜欢小马哥，我想和小马哥待在一起，我不想跟小马哥分开。”
　　这话，他只能跟宋天旗说。
　　宋天旗很不耐烦地回应：“行了行了，都回家了我不想再听你说小马哥小马哥的，烦死了。”
　　宋悠：“你是不是嫉妒了？”
　　“什么？”宋天旗顿时发出一声震惊的斥责。
　　宋悠笃定地说：“你嫉妒我对小马哥这么喜欢，对你却很不喜欢。”
　　宋天旗感觉自己要被气得七窍生烟。
　　“宋悠，你给我听清楚了，我管你喜不喜欢我。”宋天旗几乎是吼出来的，“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是你爸！”
　　宋悠冷笑：“呵呵。”
　　他就知道这个人贼心不死。
　　·
　　晚上，宋悠和他大姨一块去机场接到了秦博海。
　　半年没见儿子，周芸激动地抱住秦博海，还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众目睽睽之下，秦博海感到十分难为情，皱着眉推开，不满地喊了一声妈。
　　然后他看见了站在后面注视着他们的宋悠。
　　“宋悠？”秦博海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小表弟，“你也来了？”
　　宋悠乖乖地喊：“表哥。”
　　秦博海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你读初三了吧？”
　　宋悠嗯了一声。
　　周芸笑着说：“你可不知道宋悠的成绩有多好，比你让我省心多了。”
　　秦博海是知道宋悠家里那些事的。回来之前，周芸还专门叮嘱他，让他一定不要说漏嘴。看到宋悠被蒙在鼓里，一脸无知的样子，秦博海心里面有点梗，很不是滋味。
　　“是吗？”他随口接了句，“成绩多好啊？”
　　周芸斜睨了他一眼，说：“年级前十。”
　　秦博海一震，回过神来，“……”
　　周芸：“现在知道有多好了吧？跟你似的，考上个一本就沾沾自喜了？”
　　秦博海：“……谁沾沾自喜了。”
　　宋悠轻轻笑了笑。
　　回去的车上，宋悠好奇地问秦博海：“表哥，大学是什么样子的啊？”
　　秦博海说：“自由的样子。”
　　“自由？”宋悠很诧异，没想到秦博海说出来的会是这么一个答案。
　　“对。”秦博海点头，一边说一边看了他正在开车的妈一眼，“时间自由，空间也自由，没有人管你，也没有人在你耳边上唠叨你，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可以拒绝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宋悠一脸艳羡。
　　他想了想，说：“真好。”
　　周芸：“秦博海，你别给你弟弟灌输这种错误的思想。小悠啊，你表哥他读的大学不行，你不一样，你以后是要上清华北大的，到时候就算上了大学也要好好读书，别跟你表哥似的，上个学期期末考试还挂了两科，我说起来都嫌丢人！”
　　秦博海：“……”
　　虽然嘴上不停地嫌弃，可周芸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关心的。
　　怕秦博海在飞机上吃得不好，周芸在出门前就已经把菜什么的都切好，回到家，秦博海洗个澡出来时，周芸的饭菜也做好了。
　　宋悠已经吃过晚饭，他先回了卧室。突然间他就有点想念自己的爸妈。他瘪瘪嘴，拿出手机，点开他妈妈的微信头像。里面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一个月前，凌晨三点，他妈妈回复他的消息：小悠，妈妈最近在做一个机密项目，所以之前一直不能跟你联系，乖乖听大姨的话，妈妈爱你。
　　那之后，宋悠又发了几条消息过去，却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复。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发消息：妈妈，你的工作什么时候才能做完啊？我好想你。
　　而这一次，果然和前面几次一样，依然没有回音。
　　他叹了口气，正准备把手机关上，这个时候忽然神使鬼差地心念一动，找到了小马哥的微信。
　　他输入：小马哥，你在干嘛呢？
　　过了十几秒，腾马才回复：干嘛？
　　从来没有一次肯好好地回复他的问题。
　　宋悠瘪嘴，心情却莫名地感到开心了几分。
　　他说：来看看你一个人在学校干嘛。
　　腾马却没有再回复他了。
　　等了十分钟，宋悠这才意识到，腾马不是没有看到这条消息，是不搭理他。
　　“……”
　　“你看看人家对你的态度，你还要这么热脸贴冷屁股吗？”脑袋里面，宋天旗的声音响起，“要换我，我都觉得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