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气运我一无所有 番外篇——by明韫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5-21
屋里的水汽渐重。
原来是外面飘起了雨。
李知玄从吓得瑟瑟发抖转变到吓得僵立在原地不敢动。
原因无他,窗纸是经过特殊工艺锤炼的油纸做的,莫说水,就是寻常小火也烧不穿它,此刻竟被外面飘雨浸湿,润出一片红色来。
细细一嗅,仿佛有轻淡的血腥之气入鼻。
他看上去随时会晕过去。
江景行这辈子第一次懂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李大爷,算我求你,出息点吧。”
谢容皎手上握着剑,准备去捅破窗户纸。
江景行比他更快些,直接开了窗,手掌向外一探。
风还是呜呜地刮,雨还是细细地飘,一花一叶一草一木还是他们原来的样子。
但玄武城的城主梦中惊醒,他没惊动一侧熟睡的妻子,轻手轻脚起来披衣登楼。
室内转暖,窗纸又变成原来没被血红雨水浸透的干爽模样。
每一缕风,每一丝雨,乃至一花一叶一草一木皆化作江景行的剑。
天地间有浩然气,有浩然气的地方有他的剑。
他的剑无处不在。
鬼怪哪怕是躲到阴曹地府里去,息了兴风作浪的心,仍躲不开他一剑。
一个浑身黑不溜秋,长发散乱,面容阴惨惨似刷了面粉般惨白,嘴唇血红的人和窗一起被甩进屋子里。
李知玄直挺挺地倒下去。
一杯凉茶,正好一半泼李知玄,一半泼那装神弄鬼的玩意儿。
李知玄睁开眼,入眼便是那装神弄鬼玩意儿因为被茶水一波,惨白血红糊一脸愈加惨不忍睹的脸,险些第二次闭过气去。
谢容皎递给他一块手帕,“李兄不必畏惧,你不去看他脸,则会感知到他是个修行者。”
他特意补充强调了一句:“活的。”
李知玄拿着帕子,壮起胆气半遮半掩瞄了那人几眼,发现除了那脸不堪入眼的红白交错,他没什么獠牙长舌,长得竟还算是个正常人。
他快飞到天际的三魂七魄这才缓缓归位。
江景行什么也没问那人,只是将他通身修为穴窍封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确保他小指都弯不了一下后,赶紧挪开目光,嫌多看他一眼都是对自己眼睛的无情伤害,示意李知玄把他扛回自己房间。
李知玄抹了把脸上的茶叶梗子,呆呆道:“不会有事吗?”
江景行语重心长拍了拍他肩膀:“你看他现在的样子,能有什么事?你不趁机报复是他祖坟冒青烟,年轻人,要锻炼锻炼胆子,多看看就不会怕鬼,成为个好剑修。”
李知玄如得莫大鼓舞,赶紧把人扛了回去,竟心大如海地对着那张脸睡着了。
谢容皎心情复杂,一时不知究竟该不该出声阻拦。
怕鬼怕到李知玄这个份上的..也太夸张,由他去吧。
修行者可以打坐代睡眠不假,奈何玄武城中气机不能说谢容皎毫无影响,他微感困乏,欲入睡之时想起一事:“扮作鬼怪之人是修行者?”
按着算命先生的说法,城中唯一有修行者的城主府是怎么也绕不开这桩事的。
“不错。”江景行愉快接道,“我正愁着没理由上门拜访,人家就给我们送上门,正好去城主府借机一查。”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鬼怪可以说是非常贴心了。
谢容皎定定凝视他片刻。
他无语道:“所以师父你下午在街上招摇,并不仅是存心要打探玄武城情况,也是为让背后之注意到,进而对你下手?”
毕竟假如真如客栈小二所说,他们一行外乡人,闯进玄武城想要打听闹鬼一事的意图又昭然至此,怎么说怎么可疑,换做一般人,鬼怪说不准今夜就将他们灭口。
城主府处理一番后,宣告外乡人出城性命无碍,玄武城又是一番和乐融融,只是平白多一桩怪事。
谢容皎垂下眼睫想,玄武城中牵扯的事情到底是如何兹事体大,能让江景行顾忌至此?
寻常时候,玄武城城主府早该没了。
第37章 玄武城(二)
玄武城城主苏和自接任玄武城主之位以来, 有六十余载年岁,对城中一应事物早早处理得得心应手,驾轻就熟。
独独今日是个例外。
一大清早,得他信重的管事跑来通传于他, 说外面有三个人拜访,为首的年轻人说是凤陵谢家嫡支出身, 直言要苏和过来相见。
苏和听完先是哂笑一声, 凤陵谢家嫡支人丁稀薄,统共就那么三位, 凤陵城主常年坐镇凤陵,长女镇守北疆,次子游历四海, 能跑来哪个?想来是借了嫡系名头给自己贴金的旁支而已。
但凤陵城家大业大, 敢借嫡支名头的, 在谢家地位不会低了去, 苏和自是不敢轻忽, 哂笑完了仍是起身前往。
等到用于会客的厅堂之中,苏和未及寒暄,三人中明显为尊的少年先眉眼傲慢地开口, 他红衣凤翎, 好看得惊人:“我名谢容皎,家中行二。”
原以为是滥竽充数, 没想到是块真宝贝。
苏和一惊, 笑道:“原来是谢家的少主登临寒舍, 不胜荣幸。只是寒舍地处偏远荒僻,和凤陵城相较何止天壤之遥?少主来此可是有何贵干?”
“且不说这些。”谢容皎抬手轻轻向下一压,“城主的不胜荣幸,我可担不起。”
不给苏和任何说话机会,李知玄迅速台上被捆成只粽子的鬼怪兄。
谢容皎抬眼冷笑,眼中寒光咄咄逼人:“城主说着不胜荣幸,手底下可给我送来好大一份大礼,贵府的待客之道,我领教了!”
到底是养尊处优十八年,心气上来时敢和圣人对着干的凤陵少主,他一怒之下,非但城主府侍者个个噤若寒蝉埋低了头,甚至苏和亦有微微一怔。
苏和后颈渗出细微冷汗,脸上略带迷惑不解的神态完美无缺:世子出此重言怪罪,倒让苏某好生不解。可是与被捆之人有关?此人扮相..着实奇怪。”
用奇怪两字也轻飘飘得太客气了。
时隔一夜,鬼怪兄脸上被茶水糊一脸的血红惨白凝结成块,像是张阴森中不失滑稽,恐怖中犹显可笑的面具。
简而言之用三个字足以概括:丑得慌。
李知玄扮白脸出来解释原委:“昨晚我们一行人在客栈借宿,不想午夜时此人装神弄鬼想借鬼怪名头取我们性命,谁不知道整个玄武城只有你们城主府有修行者?”
江景行冷哼一声,像极了一个合格的打手:“你该庆幸我们发现得早,要不然损伤我们家少主一根头发丝,有你城主府好看的!”
他戏路多变,昨天还演着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肥羊子弟,今天成功转型为谢家少主身边打手,冷酷无情但能打。
苏和眼角抽了抽,心想有没有伤到你家少主一根头发丝暂且存疑,他看着鬼怪兄的半条命是差不多丢掉了。
谢容皎一掷茶盏,碎瓷一地,茶水溅出朵滚烫的花,随后跌落成无风无浪死水上荡起的第一道波纹:“何必与他们废话?直接给他们个教训,自会懂得我凤陵谢家不是平白让人欺到面上的。”
一切都按着江景行给出的戏路在演。
掷茶盏时,谢容皎迅速与江景行交换了几个眼色。
“玄武城气机的核心,是在城主府没错。”
“好,知道了。”
“真要打?”
“真打,阿辞放心,城主府不无辜。”
“无凭无证,总不能因我们推断将城主府拆了。”
谢家少主大约是这辈子都没法做成一回的霸道世子了。
反正江景行是没见过动手打个架前,还要瞻前顾后担心拆人家房子不好的霸道世子。
苏和在玄武城中人人敬爱,何时让人这样欺到头上过?
周围侍卫拔剑在手,上前一步。
江景行慢慢看过一圈,慢慢道:“我数到三你们再不放下剑,我让你们这辈子都没法握剑。”
行吧,阿辞那边仗势欺人的气焰不够他来补。
左右三十年前在镐京,江景行这事儿是做得很熟练了。
“一、二——”
苏和蓦然暴喝一声:“放下!”
侍卫修为低微,他却清清楚楚知道剑修这句话并不是句简单的威吓。
他真做得到。
气氛一时僵到顶点。
“到时候你该出来打圆场了,硬着头皮也要上,人家一整座城主府的安危全握在你手里。”
江景行早上和他说的话历历在耳。
穷鬼剑修李知玄一想到整座城主府所代表的价值,鼓足勇气,咬牙道:“世子且冷静!玄武城主为阳城城主知交,世子信不过玄武城主,莫非信不过阳城城主吗?想来这其中定然有误会。”
还真信不过。
虽那么想着,谢容皎语气上和缓一些:“你说得有理。”
尽管李知玄照着剧本演戏时的那么点尴尬瞒不过人去,尽管谢容皎神容仿佛冻着,压根没变化过多少。
但好歹有了台阶下。
苏和适时地释放出善意:“我与令叔,确是多年的老交情,无论如何是不会坑害他的子侄的。鬼怪一事,想来其中另有玄机,我原先也在尽力追查。世子有心,不妨坐下一叙。”
谢容皎良久不语。
终于他缓缓道:“知玄此言说得有理。”
厅中紧绷的气氛渐渐松弛下来,不再是一触即发,一点就着的让人喘不过气。
苏和挤出个笑脸。
江景行唯恐天下大乱,死缠不放:“玄武城中只有城主府一家有修行者吧?城主怎么解释昨夜有修行者潜入我们房间,欲向少主下杀手?”
谢容皎接着缓缓道:“江前辈说的也有道理。”
按照剧本,江景行应是专门负责谢容皎安全,有大乘期修为的贴身打手。
虽挂着打手的本质,然而大乘个个是顶尖强者,各自有各自的傲气,贴合实际生活情况,尊贵如凤陵少主也该对他敬重有加,有声尊称。
苏和快要被他的左右摇摆搞得没脾气:“世子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有两道清冷皎然如月光的眸光射过来,谢容皎揭开来意:“听闻一月不到前,我族叔曾寄给过城主一封以秘法加固的书信?”
活了上百年的人精,苏和哪里听不出来他绕了半天圈子为的就是这一封信?当即恍然道:“是有其事,不知世子欲何为?”
谢容皎微微颔首:“我欲一见书信,以确认城主是否真为族叔知交,再行计较,城主请带路。”
压根没给苏和留拒绝余地。
三人盘算理由时,李知玄听着江景行剧本里的理由犹如儿戏,不放心提了出来:“这理由会不会太过草率?”
被江景行一句打发回去:“有个台阶下他就得抱住了,管他什么草不草率?”
主要是看谁的拳头大。
其实更主要的是江景行了解谢容皎,知他不爱说假话。
这类无伤大雅的小事,何必让阿辞为违背心意而不快?
不出他所料,苏和很快做出计较:“此为小节,世子随我来!”
谢容皎给出的借口太过拙劣,苏和半个字都不信。
他也自然想到谢桦那封信有讲究牵扯这一块上,不过那是他们谢家的事情,他何必多去掺和?
退一万步来讲,谢桦留下的信件价值再高,总得有命拿了才成。
苏和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同为大乘,自己恐怕难在谢容皎带来的大乘剑修手底下走过五十回合。
大乘中也有强弱之分,苏和自认不差。
只能说,不愧为谢家。
李知玄自进入城主府以来,一直有点神智涣散,演戏不在状态,走路时也差点磕磕碰碰上回廊廊柱。
他犹犹豫豫传音于江谢两人:“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城主府似有我师父的气息。”
说完他自己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铁匠的本命灯熄灭日久,这是他和余长老确认无疑的事情。若城主府真有他师父信息,只能说铁匠埋骨其下。
江景行距苏和相距不过三丈之遥,苏和当然不敢截断传音,三人传音起来也无后顾之忧。
谢容皎眉心微锁,悄然传音道:“跟着苏城主带的路走,气机渐重,他要去的书房,当是气机发源之处。”
苏和不敢放三人单独在厅堂待着,索性带着他们一起去了书房。
他怕放任三人在厅堂,等他取完信回来后,半座城主府就该没了。
江景行叹一声:“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世子过目,看看是不是令叔寄出的书信?”
凤陵秘法一脉相承,谢容皎一入手即知做不得假:“是族叔寄出的。”
想着这场闹剧也该有个尽头,苏和松一口气:“若对世子有用,世子尽管拿着便是。”
命运却偏偏爱和他开玩笑。
不等他放松几息功夫,甚至没等他把这一行可劲闹腾的人送至书房门口,一阵隆隆响声轰然炸开!
书房地上旋开一道巨口,如猛兽张嘴,里面一片黑洞洞的不见底
苏和脸色巨变,不及多加思考,凭本能身影跃动至书房门外。
而谢容皎三人,不知是无意之中被拖拽其中,或许有意往虎山一行,身影消失在逐渐闭合的裂口中。
第38章 玄武城(三)
好一阵天旋地转。
江景行试探着叫唤一声:“阿辞?”
“我在。”谢容皎缓了缓神, “李兄在吗?”
李知玄约莫是方才一下摔得狠了,声音晃悠悠的有气无力:“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