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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气运我一无所有 番外篇——by明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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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如今心神不宁,没多想就顺手把群芳小会抛出来换个话题。
  说实话, 群芳会和群芳小会对江景行而言不过是看的热闹大小, 谢容皎提出, 他当然是一口应允:“好啊,正好看看这届年轻人的风貌。”
  群芳小会比不得群芳会,仍是关系到一家头脸的大事,姜家对其十万分重视,早早收拾好曲江池畔一座数十顷的别庄。
  可惜已是秋日,池上徒留枯零败落几枝荷叶,翠色泛了黄,见不着芙蓉连天,荷香十里的美景。
  是日时,车马长龙在姜家别庄门外留下无数深浅不一的车辙印,天南地北搜罗而来的各色香料余香杂糅在一处,久久不散。多走几步甚至能见着地上遗落的士子玉佩晶亮剔透,女眷珠钗烁烁生辉。
  姜长澜之父姜家家主这两天为忙群芳小会脚不沾地,忙归忙,该见的贵客还是得见,与谢容皎客套两句,不忘披着谢高山皮的江景行,讶道:“谢供奉好生年轻,令人自愧不如。”
  多谢他功参造化的修为,随手捏出来的易容也比人家的真,纵是姜家家主是他旧识,尚且不觉江景行身份有异
  想到谢家供奉中并无年轻一辈,江景行只得违心捏着鼻子认下道:“驻颜有术驻颜有术。”
  谢容皎唇边溢出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
  姜家家主不清楚江景行底细,他可是明明白白知道江景行具体年岁的。
  恐怕要比姜家家主还要年轻不少。
  姜家家主看在眼里,暗道谢家世子与这位供奉的关系倒是亲近。
  他实在忙,加上姜长澜与两人熟悉,年轻人之间相处更说得来,索性把两人交给将姜长澜招待。
  姜长澜乐得忙里偷闲,引着他们去房间路上兴致颇高:
  “听我爹说,这次群芳小会上出了个了不得的人才,有望文武双桂。武道倒还罢,尚比不得四秀,文道上的惊才绝艳,不输当年的陆优游,我爹愿以供奉之位虚席相待,奈何那人迟迟未应。”
  不输当年的陆优游已是极高赞誉,但文人之间吹捧,总会刻意留两分余地,说有某某之才仅仅说明此人才高,倒不是真能和某某比肩。
  姜家家主愿以供奉之位虚席相待确是了不得的。
  姜家列身四姓,排场自不会小,供奉贵精不贵多,少说要半步大乘。能让姜家家主心甘情愿捧上供奉一位,其才学可见一斑。
  谢容皎被他一说,也有几分好奇:“当拭目以待。”
  “听你口气,说不定倒真是下一个陆彬蔚。”江景行说,“我虽不待见他,公道话还是说一句,以陆彬蔚之才,几个供奉也不嫌多。谢初一能用副帅之位将他留下,是谢初一的运气。”
  姜长澜倒没他父亲那么患得患失, “父亲眼光应不会差。就看我们姜家能不能做留得住凤凰的梧桐树了。”
  他送两人到屋内,别庄甚大,不缺房间,给他们两位贵客安排的是间独立房间,告罪道:“本应尽地主之谊作陪的,无奈客人太多招待不过来,我再不过去,怕之后不能活蹦乱跳见到两位。”
  谢容皎自不会介意:“姜兄且去,我与师父不过看个热闹,不如何要紧。”
  隔着层层院落回廊亦能听见外面人声鼎沸不绝于耳,群芳会是镐京最隆重的盛会,声势浩大可想而知。
  群芳小会论起热闹程度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尤其对寒门子弟与散修来说,群芳小会是其为数不多的晋身之阶。
  若在群芳小会上崭露头角,得以入选群芳会,无论将来入世为官,出世修炼,俱是一帆风顺的平坦大道,如何不叫人抢破头颅?
  姜家竭尽心思将这一场群芳小会操办得漂漂亮亮未尝不是欲在士子中得个
  好名声,选几个出色年轻人当门生栽培。
  是双赢的勾当。
  因着这个原因,一下午的时间,谢容皎的院门被敲响过好多次,都是想觅得同道中人,知己好友的士子。
  谢容皎初是不知,以为哪方有旧之人消息灵通,点头道:“请进来。”
  结果在待客正厅候到的却是一位素不相识之人。
  谢容皎将他从额头至下颔打量再三,确认固然是一副满是书卷气的清正长相,自己却没留下过印象,迟疑道:“不知这位兄台是?”
  他有点后悔没把江景行一起叫出来,万一此人与自己相识,自己却叫不出他名讳,多有怠慢,实是尴尬。
  那士子朗然一笑,上前拱手为礼:“在下周煜,此番冒然前来,叨饶之处望郎君千万宽恕。”
  周煜这个名字倒是熟悉,似是姜长澜口中那位有望文武双冠,前途无量的士子。
  得知确是不相识之人后,谢容皎不动声色舒出一口气:“不知周兄所来为何?”
  士子之间的往来,总要有几番三推四却的客套唱和,周煜被他一针见血式直接怔了一怔,随即道:“说来惭愧,在下听闻群芳小会上人才济济,便存有相交之心,行此无礼之举,郎君不要见怪才好。”
  群芳小会前,士子相交互为唱和早为心照不宣之举,倒不能怪周煜来得仓促。他来访对象若换一个,早在他说出第一句话时早早默契报出自家家门来历,然后是好一番把盏言欢。
  谢容皎这才知悉他来意,好心提点道:“怕是要令兄台失望,我非此次参会之人。”
  他婉拒之意已在话中字里行间清晰无疑透出来,不料周煜愈发来劲:“郎君莫要自谦,能得受邀一观资格之人,哪个不是文成武就?今日算是周某撞了大运,敲开这扇门。”
  谢容皎:“...当不得兄台谬赞,我不过占出身的便宜。”
  他差点没把送客二字直白写在脸上,心有七窍的玲珑士子却好似根本不曾听懂他语中暗示,甚至一刻怔愣未有过,自顾自眉眼飞扬说下去:
  群芳小会上文比的辩题以释教为题,论释教在九州传道好坏,我私以为这题目出得极妙,大至社稷江山,小至民生百态,玄如奥义道旨,皆囊括之中,不知郎君可有兴致听我浅见?”
  当今天下虽学说百家纷杂,终究是三家影响最大,流传最广,为儒、道、佛三家。
  相较九州本土立说的两家,起源西域流传而来的佛家饱受争议。
  尤其连年来战祸不断,流离失所者比比皆是,佛家积德行善为转世一说,于其无异是溺水之人抓住的稻草。同时在士林中批判着有之,赞赏者有之,两极争吵至今,未出结果。
  谢容皎维持着八风不动的状态:“兄台,我修习剑道。”
  谢容皎外表不像极了剑修,内里却与大多剑修毫无二致。
  他只是个仅仅装得下打架,满心满眼里想着一剑破万法的庸俗剑修,为什么要听人祥叙三教道义,逐条分辨好坏,受这些折磨?
  恰是此时,厅堂后面屏风悠悠然转出条人影,周煜未来得及起身见礼,便听那人对着谢容皎道:“阿辞,我说怎么找不见你,分明说好这个点与我练剑式的,还是你求了我好久的。”
  谢容皎如释重负,顾不上与他计较自己什么时候求了他好久,歉然对周煜道:“如兄台所见,我应跟随供奉学剑式在先,怕要失陪。”
  周煜当然不好纠缠下去,理解地笑道:“本是我唐突,打搅到郎君,郎君不计较已是极大量。”
  待他走后,江景行向谢容皎笑道:“阿辞,如何?我这围解得及时吧?”
  “及时。”谢容皎发自内心,“说来奇怪,我已与那位周兄明言过我不是参与群芳小会的同道中人,他兴致却不增反减。”
  他终年与江景行游历在外,对谢家家业全不在意,不消说会对世俗官场权力的暗潮涌动上心。
  江景行反看得透彻,闲闲道:“能结交参与群芳会的同道之人固然好,但他们结交为的本是将来助力。能得请柬之人少说是权贵出身,寻常同僚给的助力怎及得上权贵青眼。”
  谢容皎恍然失笑:“原来如此,恐怕接下来还有得人来访。”
  他望向江景行,眼中殷殷期盼之意把他心思卖得一干二净:“说不得要麻烦师父唱两场红脸替我解围。”
  这到底不是什么光彩行为,谢容皎亦觉不好意思,衣袖被他揉皱成一团,但一想到真要与人清谈的头疼,他犹豫两回,仍是不假思索把自己良心卖得干脆。
  他贯来疏寒清远,鲜少流露出这样少年气面对着长辈的撒娇姿态。
  正是足够的亲近信赖,方有这样的柔软直直戳人心肺。
  江景行被他那么一望,心早软成一滩水,让他指东绝不打西,偏偏要故作镇定:“尽管交给我。”
  随着清风穿过无数回廊拱桥,雕梁画门,在萧萧植被之间,周煜长身而立。
  他脸上表情是与飒飒秋风,疏举荷叶如出一辙的淡漠中带肃杀,全然不见小院中装作听不懂谢容皎直白拒绝,厚着颜要凑上去的士子模样。
  “谢容皎其人,我大致有一二了解,让他放心,事情我会办好。”
  他对面之人声音尖细,有种不男不女的古怪腔调:“周郎君大才,我和主上皆是放心的。”
  他意味深长:“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呀,此时若成,周郎君飞黄腾达自不用说,连带令堂一道消受郎君的好福气,祖上增光啊。”
  周煜无声讽笑,袖底双手紧握成拳。
  累人家室,你们主上也就这点本事。
  他心底嘲弄地想,怪不得这辈子注定只能做条伏龙。


第51章 群芳会(六)
  果不其然, 送走第一个上门的周煜后,接着欲交友清谈的士子陆续不绝。
  多亏江景行唱黑脸一个个把他们吓走,上演一场严苛到不近人情的供奉和性格温软尊重长辈的世子之间的好戏。
  不管是哪个人设,都偏离真实得有点过头。
  侍女熟知内情, 自认早早看透这险恶无常的世道,傍晚忍着笑轻声细语告诉他们, 周围左近传遍了这家院子里住了个老古板前辈的消息。
  江景行委屈。
  他替自己打抱不平:“我少年时候最讨厌这样的老古板, 是绝不肯让自己沦落到和他们一个地步的,没想到今日却为阿辞你自打脸。”
  谢容皎自认有求于他, 亏欠良多,低声道:“有劳师父。”
  少年微微郝然的样子如春风过境,冰消雪融, 不经意间吹出朵芬芳馥郁的桃花飘扬在风里。
  正是得益于清冷, 于是愈加艳美。
  接着谢容皎宽慰他道:“师父你用的是易容, 小会后改头换面, 无人人认得出你。”
  行吧, 是阿辞才想得到的安慰。
  江景行服气。
  他提要求:“下次我说书时阿辞你要在台下认真听。”
  “好。”
  “下次我算命时阿辞你要在我身边给我递茶。”
  “...好。”
  江景行心满意足。
  其实不如听一听士子清淡也挺好的,至少比陪着江景行说书算命强。
  谢容皎认真权衡得失利弊。
  他抿唇微微而笑。
  可还是很想一直待在江景行身边。
  如果刨掉他算命说书时那些无趣的陈词滥调,只剩下和他一起的时候。
  似乎看起来很好。
  第一日比文科, 如姜长澜所说, 周煜才学着实出众,尽管文科较之武科, 远难分辨高下, 与周煜同台的士子却无一不心服口服, 拱手认输。
  照他势如破竹的势头,定然夺下文科一道的桂冠无疑。
  说来有趣,姜家是诗礼传家,姜家家主抚着一把美髯在主位上看得不亦乐乎,姜长澜百无聊赖跑到谢容皎边上来凑热闹。
  江景行嫌他碍眼:“姜大你在京城难道没什么故友?怎么尽凑来阿辞旁边?”
  想当年招仇恨如江景行,好歹还有个谢桓样样场合和他一起狼狈为奸继续拉仇恨,姜长澜若无个交游密切的,未免太惨。
  “有是有的。”姜长澜无精打采,“哪家子弟没几个交游?不过我算是特别的。”
  他叫屈道:“清流世家没几个和我谈得来的,有交情的几个军功起家的勋贵子弟,要不是跑到边疆险境去历练,要不是在禁卫军中职责在身走不开的。全不是的还不许他们乘着休沐日在家多陪陪妻儿?”
  猫狗不理,十分惨淡。
  简直和自幼随着江景行出门游历,又因气势劝退,把天聊死等诸多原因至今没一个知交好友,只能听江景行说书算命凑合着过的谢容皎有的一拼。
  怪不得他们俩坐一道。
  江景行啧啧两声:“听上去光景凄凉,年岁一大把,要不考虑成个家?”
  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脸劝别人这么做。
  谢容皎颇不赞同:“人各有志。”
  姜长澜被他那么一劝,悲愤一扫而空,倒是来了精神:“北荒未灭,何以家为?”
  江景行:“那你可能有点完蛋。”
  北荒自浊气生世以来,与九州打打杀杀过了数千年,哪里是那么好灭的?
  “不是说真要在有生之年看到北荒死绝,只是想学着谢帅。”姜长澜实事求是,笑道,“前辈别怪,我做个比喻。谢帅对我们这类人来说,如圣人之于修行者,谁不想成为下一个谢帅?”
  江景行凉凉道:“你要是在谢初一面前能有这口舌,也不会沦落到被她打包送到京城来。”
  不愧为圣人,戳人痛点稳准狠,一戳即准。
  姜长澜恳切说:“口舌不顶用,得我给谢帅拉上几车队的粮草,问题是我上哪儿找那么多粮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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