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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气运我一无所有 番外篇——by明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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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谢桓。
  谢容皎沉默良久,缓缓问道:“为了钱?”
  他信当年穷疯的江景行当真干得出来这种出卖良心的事。
  “我堂堂一个圣境不要脸面的吗?就算是为钱打架也得直接去锤设局坑害我的那个啊。”江景行义正言辞,“那场比试还真不是,那会儿我有钱。”
  行吧,原来江景行当年落魄到差点卖身是背后有人暗中坑害他。
  谢容皎拿着小本本把这事记下来,预备着等什么时候问一问江景行全部经过,说不定有机会能找到当初设局之人好好谈一谈人生。
  不知何时,他对自己未曾参与过的江景行人生兴味盎然。仿佛听他语带调侃地一讲,自己也似跟着他走过迢迢几千几万里路,看过同一轮花月和沿途那些不知好坏的风景。
  “正好是三十年前,我们参与的那次群芳会时候。谢桓见到朱颜可谓是一见钟情,大有非卿不娶之意,他平时收小娘子砸来的鲜花手绢从没手软过,换到自己身上倒是手忙脚乱不知所以起来。”
  大概是现世报吧。
  想起谢桓平时不同往日,被列入他重点讨好对象名单的贵重身份,以及以他目前处境,委实没资格嘲笑人家谢桓,江景行及时收口,良心大发,不再嘲笑当时谢桓窘态:
  “我看他可怜见儿的,心想好歹是一起逃过课的铁打交情,总不能放他一个人陷入相思之苦中不管,于是给他出了个馊主意。”
  三十年后想想,这主意是真的馊。
  谢容皎已可以理清所有前因后果:“师父你给阿爹出的主意就是和他打一场假赛,让阿爹拔得头筹,风风光光去向阿娘求爱?”
  那时候江景行风头多盛?背着千年难遇的根骨,顶着来日圣境的名头,哪需要一个不知所谓的群芳会第一增光添彩?
  他心气多高,如何会因自己夺得区区一个群芳会第一沾沾自喜引以为傲?
  所以江景行给谢桓出的主意是等他俩入最后一场决胜负时,他手下刻意相让,由谢桓折桂,再向朱颜倾吐心意,朱颜答不答应是两说,但在此场合之下,总能略表心意,郑重许多。
  江景行讪讪道:“后来没打成预想的那样。打着打着投入真情,忍不住动真格的,没留下手,谢桓当然更不肯让,所以那一局是平局。”
  谢容皎半晌无语,许久下了定语:“也许阿娘当时是真心喜欢阿爹吧。”
  才捏着鼻子认下台上两人的犯傻。
  这是与江景行流亡在外时并列的,他为数不多的黑历史,每每回想起来总忍不住尴尬地想锤自己一顿,不知年少自己脑子是怎么长的。
  然而这次向谢容皎提起,江景行竟出乎意料地接受过去自己是真蠢这一事实,心平气和,甚至不免失笑:“直到后来明白,喜欢一个人和他究竟是群芳会上的第一还是最末一名无关,又何尝对得起群芳会认认真真打的人?”
  他们年少时,轻狂自负,心气比天高,一意孤行以为九州命脉,天下风云被他们掌握在手心,翻手云雨,眼睛里怎么放得下一个小小群芳会?
  等很多年后,能在台上与江景行真刀真枪打成平手,被下过有望圣境评语的谢桓一直在大乘蹉跎不前,他与朱颜金风玉露相逢的故事以朱颜的出家结下令人唏嘘的尾巴。
  等声名鼎盛的江家一朝覆灭,镐京城里最骄傲风光的少年一朝跌落到地里。
  他们才明白不州天下亿万人的性命,哪里是你说握能握在手心里的,就说是一场群芳会,让多少少年谈之热血沸腾,翘首以盼十年磨剑,你却要在谈笑间轻易定下第一归属。
  多狂妄,多可笑?
  “那一次群芳会虽说最后仍是认真打了,心里却总是过意不去这个坎。”江景行一笑:
  “阿辞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对什么事情都认真,不像我们当初哪会儿,天大地大全不放在眼里,欠教训。这一次我看阿辞你打,权当弥补。”
  谢容皎笑了笑,那笑意融化在他素淡眉眼里,一下子鲜艳动人起来,露出冰层后秾丽的真面目:“我会好好打的师父,等我拿第一回 来见你。”
  他心中萌生一个念头,仿佛在土壤里孕育很长很长时候,一朝破土而出,既长成不可撼动的松柏参天。。
  你们一辈的遗憾,由我来描补。
  无论是群芳会,还是至大至远如九州天下。
  次日一早,便迎来谢容皎与姜长澜的一战。
  小乘已跻身九州上流强者行列,在宗门世家中地位颇高,平日里很难见到两位小乘境的修行者全力相搏。
  更何况是两位身负盛名的少年修行天才。
  姜长澜长在镐京城里,人们对他天资能耐有目共睹,加之伴着谢容华大胜东荒的捷报传开,他历年来的战绩随之威名远扬。
  旁人一致认为他列不到四秀名单里去,不是因为他比四秀差。
  恰恰相反,以姜长澜小乘巅峰,半步大乘的门槛触手可及的战绩,反比四秀来得更强。
  而谢容皎,不提他本身如何,谢家二子,圣人首徒的身份太重,重得即使是冲着名头,也要来一看比试才不枉此行。
  密密麻麻占满观战台的人群倒未曾出现过一面倒的局势。
  看好姜长澜的人更多些,站谢容皎能赢的人也不少,勉强称得上一句势均力敌。
  小娘子这边看法却纷纷很是一致:
  “谢郎君龙章凤姿,单看姿容已然不凡,定能在此战中脱颖而出。”
  “再说谢郎君由圣人亲自教导,剑术定然纵横无敌。”
  “何必多言?总之押谢郎君能胜就是。”
  有同门的男弟子不服出声:“谢家郎君剑术修为确实很高,然而姜长澜将至半步大乘——”
  他后半句在性子泼辣的小娘子瞪视下逐渐消音。
  旁边师弟拉住他,弱弱道出残酷事实:“师兄你莫去争论,你又不是不知师姐师妹她们——”
  “都是看脸的。”
  台上两人凝神而立,灵力淌过周身经脉生生不息,气息圆融无暇,站姿从脚尖到头顶瞧着没半分瑕疵破绽。
  姜长澜先打破这份无暇。
  他拔枪在手,朗声笑道:“上台前我顾虑良多,阿姑和姜家的脸面不能堕于我手,第一战落败未免难看,翻来覆去想着这些东西,失了下乘。”
  “等上台之后,我反而无心去想那么多,只望与世子好好打一场,输赢脸面,末流小道。全力以赴,不留遗憾。”
  镇江山出鞘。
  出鞘一刹那剑身光辉,让人疑心是谢容皎摘了一片云霞在手。
  一城三宗四姓的子弟尊贵不假,背负的也比旁人多。
  门派脸面,师长威严,自身风光一个不能落。
  他们是九州最有前途,这片浩渺天空下最闪耀的年轻天才,将来是撑起整个九州的栋梁,总要和旁人格外不同些。
  比如身上担着长辈的殷殷期许,家世门派数千年积累下的名气声望,乃至于九州的未来。
  谢容皎平静道:“那就来战。”
  比如说群芳会上刀剑铮铮,风送意气到云霄。


第59章 群芳会(十四)
  众人屏息, 一时唯余下台上利刃破空声不息,刺得人肌骨发麻,耳膜生疼。
  谢容皎拔剑慢,出剑却快, 一线光明剑尖直指,拔地而起。
  “浩然剑分三境。”方临壑开口。
  他练剑成痴, 天下但凡有点名头的剑谱皆被他潜心研究过一番来路招数, 其中圣人所习浩然剑自然是重中之重。
  剑门搜罗的浩然剑谱都快被他翻烂。
  剑门弟子对浩然剑确实好奇,盯着台上不放的同时不忘侧耳倾听。
  “浩然剑入门极难, 十万个剑修中难寻出一个得入其门之人,能以剑势调动周围浩然气,浩然剑反馈于剑势, 使得剑光光明大放, 便算入门。”
  “按师兄说法, 剑势仅放光明是最下乘?”裴茗忍不住多嘴问道, “可圣人在北荒出手, 也是光芒大放啊。”
  他至今仍把江景行那次出剑记得清晰,周室新皇登基放的烟花都未必有他剑光亮堂。
  方临壑冷冷瞥他一眼。
  圣人出剑,浩然剑三境如指臂使, 当然不可沦为一谈。
  裴茗乖巧闭嘴, 做了个封住自己嘴巴,绝不打扰方临壑的手势。
  方临壑往下说:“谢家世子在台上出的第一剑, 已达到浩然剑的第一境, 由虚入实, 将散布的浩然气,调动成剑上一点几为实质的剑意。”
  说来奇怪,明明谢家改立世子一事闹得九州尽知,人们称呼谢家姐弟仍然爱称谢容华为谢帅,谢容皎为世子。
  台上那一线光明行至半空,忽而炸开,如鸾凤展翅,仙鹤飘羽。
  方临壑眼中罕见有几分赞叹之色:“看来谢家世子的剑已练至第二境,浩然真意由少化多之时仍实而不虚。”
  真是剑道奇才。
  他心中已起战意。
  不知姜长澜会如何接这一剑?方临壑暗自忖度,若是他自己,必要调动全身修为,以最强一招剑式与谢容皎硬碰硬,接下他凭小乘修为催动有浩然剑第二境的一剑。
  姜长澜身经百战,在沙场对阵荒人魔修时再凶险的境况都遭到过,从来没有怂的道理。
  当然是硬碰硬。
  他手腕一转,枪尖雪亮利刃有雷霆缠绕,滋滋作响,整个人随着万钧枪势飞身而出,直迎浩然剑气。
  他习雷法。
  雷为天罚。
  枪身上雷霆宛若活物,瞬间炸开数十缕迎头兜上剑气,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在肉眼中几乎一闪而逝。
  台上看客来不及看清雷霆狰狞全貌,只听碰撞爆炸之声,雷霆剑气尽数粉碎,化为尘埃纷纷扬洒在地面上。
  第一招不分胜负。
  “姜长澜积累丰厚,出的一枪也在意料之外,谢家的世子竟能和他打成平手?”
  “圣人唯一的徒弟能差到哪里去?不过才开局,局势有的变,鹿死谁手未可知,且看吧。”
  两人被雷霆剑气交换的气浪阻上一阻,随即毫不犹豫,直身往前。
  姜长澜枪尖一晃,划出风声呼啸,雷声不绝,连指向谢容皎周身十二处要害大穴。
  他灵力附着于枪身,附着于雷霆之上,一旦防守稍有一疏忽,即会被雷霆如附骨之疽般缠上,绝不是远离就能高枕无忧的事情。
  谢容皎懒得理会枪势扫荡之下落到自己袖角衣袂之上的雷霆余末,剑身一横,握剑直斩。
  “两人竟是,一步也不愿意退吗?”
  他剑身斩过去一刹那,剑势大炽,平空多千百线光明锋锐,风水雨露,雷霆闪电,无所不斩。
  千百线光明又汇成一片,形成道剑光匹练,如将九天霓虹扯下一片掷往凡间,看着除了刺得人眼睛生疼似乎没甚意义。仅有直面的时候,方能觉出剑光匹练恐怖威压。
  仿佛足以斩泰山,平沧海,压得人半点拔剑勇气也无。
  他们终究是低估了谢容皎,低估圣人赖以成名的浩然剑。
  有书院学子小声问沈溪:“看来这一局谢家世子胜局已定?”
  沈溪摇头:“尚有变数。”
  “那沈师兄如何看此局?”
  沈溪非常坦诚,庆幸道:“还好我未曾报名武比。”否则一定会被打得很惨。
  今天依然是个对自己实力心中没数的沈溪。
  观战台上有人露出放松笑意,以为这一局胜负已定,向同伴笑道:“两人打开局起不曾留手,胜负定得好快,诶,天怎么突然黑了?”
  沈溪口中的变数突生。
  天光渐暗,流云聚拢,狂风大作,仿佛刚刚晴空朗日,万里无云的景象仅仅是被人们臆想出来的存在。
  有见识的长老几乎要从座位上起身,惊声道:“姜长澜要在这一场中突破半步大乘?”
  大乘境可凭自己修习法门调动天象。
  不想谢容皎这一剑竟给了姜长澜晋身之阶,助他扫去横在升境路上许久的障碍,直接送他上半步大乘。
  “天意弄人啊。”长老喃喃,“原来谢家世子出这一剑,有八成把握赢过姜长澜,可姜长澜一旦至半步大乘,有八成把握赢的该换成是姜长澜。”
  半步大乘纵有半步两字,也归属于大乘一境。
  长老侧眼偷瞄江景行,想看看圣人对此作何反应。
  不想江景行稳坐得不动如山,七情六欲不上头,看不出半分担忧。
  果然是圣人风范。
  流云终于聚拢成一团,依稀可见其中电光闪烁,姜长澜身影一跃,横枪向上,枪尖不指谢容皎,不指剑气,直指云雷。
  运来天地皆借力。
  他先以枪势搅动天势,天势感他多年积累,反馈于他,叫他体悟天道法则,跨入半步大乘。姜长澜便借未散天势和新悟得的自然法则,运用在枪法之上。
  团云中间裂开一道缝隙。
  雷声炸响。
  那道雷霆似自姜长澜枪尖而生,又似从天际劈开云雷而下,雷霆暴烈席卷万物,一个眨眼的功夫将剑光搅得粉碎,声势不减,汹汹然冲谢容皎而来!
  雷为天刑,其威力的恐怖之处自然不消多说。
  面对这样的雷霆,谢容皎唯有退,以剑气护体,硬生生撑到姜长澜体内灵力耗尽之时,方有翻盘的一线可能。
  前提是他真能在雷霆手里撑到那个时候。
  这实则是很让人绝望的,你好好在打,前脚胜利在望,后脚你的对手突然破境,和你根本不是一个境界的人了,高下立分,这怎么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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