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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气运我一无所有 番外篇——by明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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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中多出一条大江。
  那道大江无头无尾,瞧不出它从何处来,见不着它向何处去,却滔滔东流,势不可挡直至山崩河竭,天地不存。
  台下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一剑—是东流!是谢家的东流!”
  出言的长老此刻双眼瞪圆,神情惊诧,平常的矜持仪态全无。
  实不能怪他失态。
  谢家的东流,已经有两百年不曾出世。
  相传谢家曾出过一位生而知之的圣人,圣人有一日登山观江,遥望大江横去之态,叹说:“世间种种事物变迁,总如大江东流,覆水难追。”
  接着圣人起“千古”、“东流”两式,一瞬江河逆转,万物皆静。相传只要他愿意,能将江河水尽数送去源头,真真正正天地倾覆。
  “千古东流”不止是谢家中人谈之傲气上眉目的底蕴,更是剑道上横贯古今的绝唱。
  可惜北荒乱华以来,“千古东流”已经失传很久,两百年来空有剑修心向往之,却无缘得见。
  没想到这一剑两百年间第一次露面竟是在镇江山剑底。
  沈溪发自内心赞叹:“大开眼界,不虚此行”他爱极看各家各派的剑式,富有传奇性如千古东流,自然是他挂念良久的心头好。
  方临壑周身剑意更炽,战意更浓。
  姜长澜笑成个傻子,洋洋自得:“看吧,我说世子能赢!幸好我慧眼独具,远见非凡,早早压注在世子身上。”
  绕来绕去绕不开他压的注。
  姜长澜堂弟想和他断绝关系。
  东流一出,局势对换,眨眼之间玉盈秋脸色迅速衰败下来,面如金纸。
  饶她再天资绝世,仍是挣脱不开小乘境对灵力战力的束缚,招出太极阴阳鱼已至极限,如何能再有多余灵力心神对上谢容皎东流一剑?
  阴阳太极鱼半点不知灭顶之灾逼近眼前,轻盈一摆尾对上半空大江。
  你有锦鲤跃龙门,我便平地起大江。
  你有太极近道意,我便出剑说世间事物运转的至理。
  只看谁看更胜谁一筹。
  观者别说窃窃私议,甚至不自觉屏住呼吸,甚至怕自己多吐一口气,无故扰了这百年难遇的群芳会。
  江景行一叹,无端想起三十年前红袖在平康坊里指尖弹出的一声吟唱:“纵荒岁难掩这美玉质本独绝—
  何况丰年逢瑞雪,东风千里送扶摇。”
  锦鲤卷进大江里销声匿迹,剑尖递至玉盈秋喉间闪烁寒芒逼人。
  他们两人皆是一般的鬓发散乱,面色苍白,斑斑血迹洇染在衣角纹绣,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
  玉盈秋抬掌,一朵莲花轻飘飘出现在谢容皎脑后。
  谢容皎不退不避,自有一线光明生出,将莲花炸至粉碎。
  一线光明,一朵莲花,对比起他们开场时的声势浩荡,几乎可以用儿戏来形容。
  却是他们拼上所有气力心志的最后一搏。
  谢容皎举剑,玉盈秋抬掌,竟一时与他们开局姿态并无二致。
  就在台下众人以为他们要站到地老天荒,比拼谁先饿晕过去的时候,玉盈秋先出声认输道:“世子剑道超群,我甘拜下风。”
  她盈盈而笑,美人占便宜,玉盈秋尽管是气力脱支,穷途末路的窘迫惨态,仍然不失动人之态。
  谢容皎不语,归剑还鞘,用尽全身力气还她一礼。
  拔剑之前拱手作揖为礼,是为表对对手的敬重。
  拔剑之后拱手作揖为礼,是谢容皎敬她道法高妙,谢她点拨东流一剑。
  两人站着谁也没下台,气氛亦随着他们的不作动作冰凝不破。
  一时场面十分尴尬。
  直至玉盈秋似她掌心莲般跌倒在台上,飘零枯败中别有脆弱之美,法宗弟子最先反应过来,抢步至台上探看她经脉伤势。
  嚷嚷人声似煮沸开水,咕嘟咕嘟冒出应接不暇的泡,一时间关心两人伤势者有之,依旧现在方才平生仅见的精彩打斗上,拉着同伴袖子红着脸大声叫喊者有之;为师弟师妹耐心讲解瞬息万变的局势者有之。
  众生百态,悲欢种种各异,无数不同的声音俱如百川归流一般化作嗡嗡声一股脑儿涌进谢容皎尓中。
  他残存不多的神智被这股嗡嗡声再震飞大半,竟险些搞不清自己姓甚名谁,身在何方。
  我在等一个人,一双手接我下去,谢容皎想,他怎么还没来?
  江景行熬不过他祖宗。
  他在心里勉强说服自己这只是一段清清白白的师徒情,再没其他。
  只是去接阿辞下来而已。
  谢容皎落入他熟悉的怀抱中。力道温度恰到好处,温度仅仅是其次,要紧的是令人能放心睡过去直至海枯石烂的心安。
  他安心合眼,管不得手中镇江山跌落在台上一声脆响。
  合眼之前谢容皎混混沌沌想着,他想江景行永远在他身边,如今天这边—
  至荣耀风光,也至疲累低谷。
  这不只是师徒之间该有的羁绊情谊
  我喜欢他。谢容皎心想。
  没等他品味一下惊觉喜欢上自己师父的百转千回和造化弄人,这个念头如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站着全凭意念的谢容皎,令他干脆利落晕了过去。
  谢容皎悠悠醒转时,第一眼对上姜长澜那张喜气洋洋的脸。
  “世子你可算醒转过来。距你与玉仙子比后脱力已有三个日夜,各宗各家陆陆续续走了一些,只剩下一半人仍留在行宫中。玉仙子不顾自身修为召出太极阴阳鱼,伤得比你重,至今未醒,不过在逐渐好转,料来无事。”
  他竹筒倒豆子般的话敲得谢容皎睡了三个日夜的脑袋又是一懵。
  回忆争先恐后挤进来:与玉盈秋一战中的浩然剑和道家莲,台上看客陌生而热切的脸,以及最后一刻终于被揭下面纱不再深埋的心意。
  谢容皎冷静了一下,问姜长澜道:“师父他人呢?”
  姜长澜跟着他们师徒有一段时日,丝毫不意外他会这么问,老老实实答道:“圣人在世子你榻边一直照料着你,直到你逐渐好转将醒来之时才离去。”
  全然忘却江景行“不要让阿辞知道”的告诫。
  他心里沾沾自喜想着,圣人怕世子感他一片好意,知道后心理负担过重是圣人的事,世子发问想必心理惦念着圣人,他姜长澜自然要成全他们一片师徒情深。
  姜长澜陶醉于自己人格之中。
  所以说他日后会被谢容华追着满军营的打,并不是毫无理由全然无辜的。
  等姜长澜悔恨不已恨不得回去切了自己的舌头时,人家好事早成,天下都已经昭告过一轮。
  人的直觉是最最骗不了人的。
  谢容皎醒来第一眼就想见到江景行在身边。
  姜长澜觑着他面色,小心翼翼关怀:“我看世子面色不佳,可是身体仍有不适之处?”
  “我没事。”谢容皎缓了缓神,摆手道,“累得姜兄为我担忧。”
  他理智地梳理了一下事情经过。
  他喜欢上了江景行。
  首先世上男子相恋者为少数,一道性别筑起的高堤足以隔死大多人,斩断了多少无知少年的情思恋慕。
  再者他与江景行为师徒。时人重礼法辈分。若说前者有缘加不弃,尚可努力一二逾越过去,后者难度简直如引气如体直接对上摩罗,给你把木剑要你单枪匹马对上东荒十二部的地狱难度。
  谢容皎清心寡欲小半辈子,前十八年里没生过半点情爱绮思的念头,眼看着是要孤独终老的架势。没想到不动心则已,一动心既是光是想一想都令人呼吸困难的地狱难度,简直可以说是婚姻坎坷。
  对谢容皎一个大病初愈的人来言过于刺激。
  脸色能好才怪。
  姜长澜眉开眼笑:“不麻烦不麻烦,世子你让我中了平生第一注,别说是顺手一二为之,根本不麻烦,让我做牛做马都是甘愿的。世子你无事就好。”
  无事才怪。
  谢容皎宁愿时光倒退到擂台上,去和玉盈秋打个一百场,也不想等到台下悚然惊觉自己的心思。
  和玉盈秋打拼命尚有生机可以一搏,对江景行的情思却是无从解起。
  谢容皎一贯像剑,无论是直来直往出鞘见血的锋利姿态,亦或是坦然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光明品性。
  他生平头一次踌躇不决,进退维艰,根本拿不定主意。
  于是谢容皎先压住思绪,将此事抛在一边,继续问姜长澜:“不知在我昏睡的时日,无印师兄和李知玄李兄可是离开了?
  f


第67章 西疆佛宗(一)
  姜长澜露出一丝苦笑:“这, 世子你问的问题不走寻常路啊。”
  谢容皎了然:“想必是佛宗那边出事了?”
  姜长澜苦哈哈道:“世子真是闻弦歌而知雅意。”
  谢容皎:“毕竟是让姜兄只压住我一人的交情。”
  姜长澜悚然看他,忽然发觉那朵初见面时出尘脱俗得活似生在仙界的琼葩瑶花不知何时下凡来,甚至还沾染上一点江景行身上混不吝的习气。
  也没哪里不好, 至少多几分世俗烟火的鲜活气,
  姜长澜恍恍惚惚出神,直到谢容皎催他:“佛宗究竟发生何事?”
  “可不是吗?闹的动静大着呢。”姜长澜烦闷叹了口气,“群芳会后是佛宗的浴佛节,世子你知道浴佛节对佛宗来说如群芳会对镐京,是极重要的盛会无疑,请柬都发出去不知几千几万份。”
  谢容皎:“究竟是出了什么变故?”
  在浴佛节关头和佛宗结下梁子,无疑是与这实力绝不逊色于三宗的宗门结下生死之仇, 有脑子的人一般不这么干。
  姜长澜摊手:“西荒有一大队魔修偷袭佛宗,佛宗损失惨重, 甚至不少长老均身受重伤。”
  被他说中, 还真是不共戴天的生死之仇。
  西荒动手,就没什么道理动机可言了。
  谢容皎扬眉, 尽管是苍白病容,仍有清光绰绰的肃杀之气:“镇西军何在?”
  三十万镇西军雄踞西疆, 自北周立国以来对峙西荒已有两百年之久,小打小闹似的输赢不少,却几乎没出现过魔修大举侵入关内的状况。
  若非魔修来势汹汹, 即是镇西军内部出了岔子。
  是第二种。
  姜长澜满脸晦气:“守将报说是魔修轻骑简行特意择了隐蔽凶险的小路绕过去, 使他们不曾选择。”
  这个理由就很牵强。
  姜长澜忍不住吐槽:“好好好, 就算有镇西军驻守西疆几十年未曾发现的隐蔽小路, 几千人的魔修,他再轻骑简行,能轻骑简行到哪儿去?把自己身体拆分一下三个人拼成一个三头六臂的吗?”
  他以为朝堂上下和姜后姬煌是被骗大的吗?
  谢容皎说:“他们是故意放魔修进来的?”
  “镇西军领头的将领前几日刚给阿姑上过弹劾姬煌的密折,显而易见。”姜长澜这几日大约是被姜后烦得狠了,愤怒过后是无精打采:“明显是向北周示威,告诉北周你没了我不行。”
  姬煌是怀帝嫡长子。
  若多给他下个定语的话,就是害江家几近灭门的仇人之子。
  被镇西军将领如此针对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谢容皎冷声斥道:“无耻之尤的败类。”
  他鲜少骂人骂得这样入骨。
  但他一想到江景行从没牵扯过不相干的人,没插手过周室不相干的事,除却他自己所坚持的道义外,未尝不是为九州安稳考虑的缘故。
  而这群江家出事时一个比一个安静,恨不得将头埋进土里,不知所谓的江家旧部,却在三十年后打着江家幌子,蘸着江家三十年前仍未干涸的血吃人血馒头,行欲左右朝堂,割据一方的事——
  谢容皎觉得他还骂得太轻。
  骂什么都太轻,不如直接动手。
  他面色沉沉,如狂风骤雨倏忽将至,“他们把人命当作什么了?”
  他们把江家满门的性命,把佛宗无辜弟子的性命,当作什么东西了?
  当作在朝堂上刷存在感,为谋一己之私的筹码?
  姜长澜苦笑不已。
  这话他没法接。
  因为他昨天才被姜后叫进宫去。
  姜后站在蓬莱殿丹墀之上,眉宇间喜意被她矜持地掩去,留下只被姜长澜这等至亲之人看得出来的一星半点:
  “阿澜,镇西军一贯看不顺眼怀帝一家子,自姬煌登位以来一直不满,江景行在镐京的一剑给他们发作的由头。姬煌当然是在前朝急得跳脚,嚷嚷着要镇压下去。”
  姜长澜下意识接道:“自然要镇压,这次岂有不治罪镇西军的道理?”
  他虽说碍于阿姑的缘故,和姬煌相见,分外眼红,但这次姬煌做得是没错。
  姜后拍了拍手,柔声道:“这治罪啊,明面上的治和真刀真枪的治,差得多着呢。”
  她语调不急不缓,有胜券在握的从容不迫:“不管镇西军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们想拉姬煌下马是真,镇西军是一大强援,不可放过,阿澜,你此次便替我去西疆跑一趟。”
  姜长澜明白了姜后想做什么。
  他脑子里轰隆一声,几乎是无暇思考,惶急道:“阿姑,镇西军此次不作为,将一己私怨牵累到天下民生上,死有余辜! 不治罪周室威信何在?”
  “阿澜你就是直脑筋,转不过弯来。”姜后一笑,也不恼他,“罪要治,大可不必急于一时,等借完镇西军的刀再一起发作,由他们背这大逆不道的罪名,我们再将其残余势力接手过来。岂不是大义名声面子里子占了个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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