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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气运我一无所有 番外篇——by明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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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左右我早晚有一日会知道,我更想知道的是你的事。”
  疏寒月光穿过簌簌作响的枝叶笼在他身上,神姿竟高华如九天神仙,只待着清风一起扶摇而去。
  世上只有他一个人能将江景行逼到这种狼狈境地。
  江景行倒不觉憋闷,反是无奈占了大头:“阿辞,我真没法说,我想你不用背负那么多,活得开开心心的。”
  这种纵容宠溺其实已不是师父对徒弟该有的,盼着他多加磨练早成大器的心思。
  可惜谢容皎听不出这层意思。
  盘桓在心里许久的话被他借着心火吐出,他顾不得那么多零零碎碎的心思,冷笑道:“只怕你活不到那时候。”
  不是?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什么时候和谢初一陆悠悠学的把嘴磨得那么毒?
  谢容皎索性借着这股势头一吐为快:“难道我日日夜夜担心,将近日往前发生的事情翻来覆去想,生怕自己漏了一星半点要紧的信息活得很痛快?”
  江景行无言。
  两人良久相对沉默,天地旷静,唯独余下风吹树叶的刷刷声,偶尔间隙中掺上几声有气无力的蝉鸣和不知名鸟叫声当调剂。
  谢容皎抬起乌浓长睫,眼里有点湿漉漉的,像是刚化开的冰雪,没了清冷坚硬的外表,透出甚至可称得上是好欺负的柔软内里。
  配上他那张可称得上秾丽一词的面容,贯来的冰美人这般反差鲜明的作态,江景行险些把持不住自己,忍不住想把他人搂进怀里柔声细语哄着,吻着他眼角止住冰雪消融趋势,往那儿再添上片动人绯红的冲动,哪怕是谢容皎想要自己心肝也能当场掏出来给他。
  他差点想直接封了自己舌头,免得真在一双眼下自甘认输,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
  谢容皎声音微涩:“师父,你想我开心,我更想你好好的。”
  听你和千百楼主的话,让我怎么放心?
  他指甲生生刺进掌心,硬是忍住眼中翻涌上来的酸意,尽力平稳着语调:“师父,你不说我没办法。但你做你的,我做我该做的。”
  说罢谢容皎转身回房,贴心地不给江景行任何垂死挣扎的余地,让江景行免去一桩因为美人在前管不住自己舌头,当真祸从口出的大祸事。
  次日是崔老爷子的寿辰,四处张灯结彩,树枝上挂着绸缎扎着的各色花朵,形态栩栩,宛若鲜花,甚至于花蕊半舒之时,有事先洒着的香露仿草木清香。
  总之是一派繁盛富丽,瞧着让人不禁心生欢喜的局面。
  贺礼一件件流水似被侍女如流莺出谷般清声报上来,晚辈簇在老爷子面前说着一句句讨喜话,时不时和这个世家少主,那个宗门大弟子应和两句,确实是满座衣冠,往来皆贵。
  等侍女唱完长长一串单子上的贺礼,崔老爷子抚须而笑:“我崔家侥幸承了先祖几分遗泽,得以传下一件白虎故宝,虽说是得不配位,但白虎故宝实为决一地生死的紧要之物,便由我崔家代代代为看管。”
  台下一片赞崔家高义,崔老爷子谦虚自省的赞美声不绝。
  江景行仿佛带三分讨好般对着谢容皎道:“我听闻过崔家掌着一件白虎故宝,不过他们素来捂得严实,竟是一丝口风不肯露的。怎么,我听着崔老爷子那口气像是要拿出来赏鉴赏鉴?”
  谢容皎显然记着昨天的事情,不太享用江景行的小意讨好,只略略点头表示听到,对着李知玄道:“我也有听闻过此事。白虎骸骨镇在佛宗地基之下,而白虎遗留下的一件故宝,如镇灵珠于玄武,长明灯于凤凰,被崔家所掌。从前崔家没拿出来过,我一直以为传言不实,今日或可有幸一见。”
  结合千百楼主一番话,谢容皎合理怀疑摩罗对付佛宗是冲着佛宗地下的白虎骸骨。
  玄武骸骨远隔万里都被摩罗辣手给祸害了,没有放过家门口的白虎的道理。
  李知玄全然无睹他两人之间的暗流滔滔,兴奋搓搓手,准备见传说中的至宝。
  崔家家主,崔老爷子的长子大惊失色跑进来,根本顾不得在满座宾客之前失态,扑通一声径直跪在崔老爷子面前,请罪道:“孩儿无能,让白虎至宝—失窃了!”


第72章 西疆佛宗(六)
  满座哗然。
  这是赶着喜庆的好日子活生生甩了崔家一记响亮耳光, 让崔家这后头几十年都抬不起头来。
  崔老爷子从红光满面到满脸黑沉只用了一瞬间。
  好歹是活了一百八十年的老家伙,纵使被怒火冲昏头脑,要紧关头崔老爷子顾不得计较那么多,当机立断起身道:“告知城主一声, 让他全面封锁城池, 派甲士全城搜罗!”
  崔家家主一开始的惊慌过去, 逐渐重归理智, 恍然道:“父亲说的是,早上孩儿去库房检查时白虎至宝尚在, 盗走至宝的贼子, 很可能仍在城内。”
  崔老爷子方才邻家慈和老翁的形象不见, 俨然是位带着崔家从西域这片是非之地立起来的掌舵人形象,只见他重重颔首:“不错, 贼子应当跑不远, 敢动我崔家的白虎至宝,便是与我崔家结下不死不休的仇了。”
  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按世家说话素留三分颜面的德性, 崔老爷子这话是说得重得很了。
  白虎至宝偏偏赶在崔老爷子寿辰的大好时光被盗, 内中的蹊跷可多得很。只是众人心中盘算归盘算, 没人敢趁着这个时候去触崔老爷子的霉头。
  有一个。
  一处僻静坐席里立出一位极俊朗的青衫年轻人, 如庭前乍起一片玉树松柏,令人眼前为之一亮,略消因宴席变故而生的焦躁心绪。
  江景行朗声笑道:“东海城离西荒仅隔一线, 魔修不肯消停,前几日突袭了佛宗,调出全城兵力搜查未免欠妥, 老爷子当真不在重新考量一下?”
  能安稳坐在崔家寿宴上的非富即贵,自然是惜命得很, 闻言有背景深厚不惧崔家的劝道:“这位郎君说的也有道理。白虎至宝贵重,能贵重得过您老人家的身体去?我们一群人神识足以笼罩全城,再多兵力,也大可不必兴师动众。”
  江景行态度不差,所言有几分道理,崔老爷子不好发作,慢慢道:“我活到这把年岁什么好的东西没见过?倒不是顾忌着白虎至宝本身。只是至宝被称作至宝,是有其特殊之处的。万一落入魔修手中为虎作伥,我崔家百死不足抵其罪。”
  崔老爷子眉毛一竖,平白多出几分令人生畏的威煞之气:“再者说,保卫疆土是镇西军该做的事,镇西军做不好,还要我为他们收拾烂摊子吗?”
  亲曾祖父直接怼上圣人的场面太过刺激,崔三捂着心口差点晕厥过去。
  还真不能怪他一开始没认出江景行。
  崔三为崔家的嫡系子弟,围着他的人绝不会少了去,一个个应酬过来已经耗尽心力,他哪里能想得到偏僻角落里坐着圣人?
  寿宴对崔家来说是大事,放在圣人眼里恐怕不够激起一滩浪花的。
  事已至此,崔三只得硬着头皮起身,免得崔老爷子和江景行的矛盾二度激化,对着江景行施了个毕恭毕敬的晚辈礼:
  “圣人不远万里来至,崔家真是蓬荜生辉,不胜荣幸。”
  这等客套话放在崔家家主和崔老爷子一类人物口里才算合适,由崔三说来不伦不类的引人发笑。
  却没人发笑。
  一众人沉默在那里,长辈不知该怎么客套拉关系,晚辈不知该怎么行礼略表仰慕之情。
  想来想去,不如装死。
  崔老爷子是个独断专行的暴脾气,受不了装死那套:“原来是圣人远至我崔家,刚刚老朽冒犯失仪,万望圣人见谅。”
  江景行很好说话:“无事无事,本来是我隐瞒身份在先,何来见怪之谈?现下要紧的是白虎至宝的事情,其他的搁在一边,等事情解决后再谈不迟。”
  见他一副温良好说话的样子,崔家中人尤其是崔老爷子重重松了口气。
  也是,三十多年的辰光,少时再顽劣胡闹的人也该有副正经模样。
  崔老爷子心下略过种种思量:“多谢圣人的体量,那按圣人来看,该当如何追回我崔家遗失的白虎至宝?”
  “白虎至宝?”江景行漫不经心在唇边一咀嚼这个名字,茫然道,“什么?崔家的白虎至宝不早在两百多年前,北周立国之前已然遗失吗?”
  他仿佛看不见在场宾客震惊到失语的模样,也半点没存怜老扶贫的心思,不把站不稳身子向后踉跄了两步的崔老爷子放在眼里,含笑道:
  “怎么?白虎至宝什么时候重现到世间?这可是大喜事啊。北周的国师与白虎至宝关系匪浅,想来听闻这消息定然高兴,百忙之中也十分愿意抽身来崔家看看至宝叙叙旧。”
  若说他上面一句还是随便往水池了丢了包□□,叫人对他意欲何为摸不着头脑,下一句里□□裸的威胁则图穷匕见。
  是在明着告诉崔老爷子再装下去,他就找熟知当年那段历史的正主来揭穿他。
  国师欠着他部首一颗人头的人情,江景行拿他大满贯令箭当得很心安理得。
  崔家家主头脑一热,喝道:“圣人,我崔家敬您超凡入圣不假,但我崔家几百年的家声,可非您可以一言诋毁之的。”
  崔老爷子颓然不发一言。
  江景行眼光扫过他,微笑道:“崔家家主是打量着所谓白虎至宝明面上被偷了所以死无对证的主意?”
  他看似不经意道:“可崔家家主是如何知晓,我手里没有这件你们口中的白虎至宝?”
  “圣人手中竟有白虎至宝?这么说来崔家的说法果是捏造无疑?”
  “若是圣人,修为通天,拿到白虎至宝倒也不奇怪,只是崔家为何要自导自演一出好戏?
  “无利不起早,定然是其中有利所图。我倒是好奇两百多年前究竟是怎样一桩旧事,使崔家丢失白虎至宝?况且听圣人口气,似是与国师有所牵连。”
  来客被接二连三骇人听闻的消息震得有点麻木,圣人威仪似乎也没那么可怕。这下子碍于江景行在场而闷肚子里的言言语语终于是没办法憋着。
  在座的属谢容皎最为镇定。
  江景行有多少家当他一清二楚,除了那把宝贝八极剑,没什么不可卖的。
  纵是他真有过白虎至宝在手里,也多半为着生活所迫被他不知哪年卖了出去。
  李知玄听着他们两方各执一词,哪方都听着有理有据,不由问谢容皎:“谢兄看,究竟是圣人说的是对的,还是崔老爷子说的是对的?”
  “师父说的半真半假。”谢容皎不假思索,“真的是崔家那部分,假的是他有白虎至宝那部分,至于崔家那边,多半不可信。”
  他再与江景行置气不快,对江景行的信任却始终深深刻在骨子里。
  很难有磨淡的一天。
  崔老爷子不愧是活了一百八十岁的老人家,大风大浪经历的不少,一开始惊慌过后依然能稳住,“圣人说有白虎至宝,空口无凭,难以取信,不如圣人请出白虎至宝让老朽开开眼界?”
  等于是承认了一半白虎至宝不过是崔家打出来的一个幌子。
  依谢容皎对江景行的了解,接下来的场面该捂住眼睛耳朵比较好。
  果不其然江景行往李知玄处一指:“白虎至宝也不在我身上,在他那儿。”
  李知玄对上满场如箭般射过来的打量目光,冷汗如泉涌。
  他一脸懵,冷汗涔涔回想着自己近几日是哪里得罪了江前辈。
  果然。
  谢容皎惨不忍睹。
  只听江景行风度不崩,仿佛他指出来的不是一个入微境的穷鬼剑修,“实不相瞒,白虎至宝就是李小友的佩剑,我当时见到他时也很意外白虎至宝为何要选择他,但白虎至宝就是要选择他,我有什么办法呢?”
  打量着李知玄腰间那把被破破烂烂布条缠紧的长剑,现场陷入可疑的沉默。
  他们也很想相信圣人的话站圣人那边,但两相对比之下,好像还是崔家更可信一些。
  却没人站出来反驳江景行。
  圣人金口玉言,言出法随。
  就算是他指着李知玄这把剑说它是刀,众人也得捏着鼻子认下来。
  有少年愤慨不平,欲为崔家鸣不平,没来得及拍案而起,倒是先被自家的长辈拍下去。
  江景行拍了拍手,笑道:“行了也不逗大家了,白虎至宝不在崔家是真话,崔家为何要放出白虎至宝这个幌子大家到城外一看即知,魔修也该到了。”
  场内最响的一声动静是李知玄把他那把疑为“白虎至宝”的长剑拍桌上的声音。
  他涨红了脸,却始终没有低头。
  李知玄小声对谢容皎说:“谢兄,我在宴席上见到一位小娘子,看着她提着裙摆转圈,裙摆跟花一样铺开来,特别好看。”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和当下局势全然无关。令人摸不着头脑。
  谢容皎却懂了他的意思。
  李知玄不知道哪位小娘子姓什名谁,可有婚配,甚至不太记得清她脸长什么模样。
  可他知道崔家宴席上,东海城里,北周乃至整个九州,有许许多这样花朵一般提着裙摆转,裙摆也像花一样铺开的小娘子。
  崔家如何敢外通魔修?
  江景行到谢容皎身边,语气软和,态度温良:“阿辞莫生崔家的气,不值得,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他们是怎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与之前那个分明是笑着,却笑出高不可攀之感明晃晃打崔家脸的年轻圣人仿佛并非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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