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气运我一无所有 番外篇——by明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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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家主以同情的眼光望向陆彬蔚。
仿佛已经看到他被谢容华丢出来当刀使,以后被喜新厌旧无情抛弃的下场。
凄凄凉凉,令人落泪。
陆彬蔚礼貌性对他们报以更为同情的目光。
谢容华柔和中不失热情的笑容弱化她眉目之间锐气逼人的艳丽,真诚又恳切:“是啊,毕竟之后的皇宫重修,赈灾救灾,边防重修,安顿百姓,怎么能少得了诸位——
的财库?”
谢容华叹口气,很担忧,很焦虑:“诸位还请体谅则个。诸位既然是家主,想必明白当家不易这个道理,何况是当北周那么一个泱泱大国,亿万百姓的家?”
三位家主陷入可疑的沉默之中。
这个时候,他们就羡慕起躺倒在冰凉扎人地板上的崔家家主,至少可以逃避现实,不用面对这样进退两难的选择。
谢容华深情凝视了自己的太平刀一眼:“我生平最重要的物为太平刀,最看重的人是优游,两者对我如臂助。为了北周和诸位,我让他们两个都蒙受莫大委屈,退让良多,接下来实是诸位该退一步了。”
听上去非常委屈。
个球球。
江景行突发奇想:“阿辞,其实凤陵城城主府近乎全毁,城池受创不轻,大乱之后,若要重建,所耗钱财可谓不小。”
谢容华瞥他一眼,心道你为了讨好岳父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江景行坦然以养家不易的眼神回望过去。
谢容华难得和他站在一块儿,深有同感。
谢容皎一点就透,认真对三位幸存下来,眼看着要不成的家主说:“三位家主愿意慷慨疏财的话,想必是极大一件美事。我以凤陵城两千多年名声保证,必将三位之举记录在册,夸耀后世。”
三姓家主:“”
算了吧,这样的名声还是不要的为好。
他们开始考虑起碰瓷地砖的实施可能性。
谢容华意犹未尽,一指着残残破破,雕花压损,泥金剥落,朱漆斑驳,廊柱倾斜的大殿,痛心疾首:“不说我与诸位君臣一体,单论日后诸位要在这破地方上朝,好歹都是体面人,传出去不觉对自己颜面声名有损吗?”
不等宁愿颜面声名有损的三姓家主展现一下自己宁死不弯的世家风骨,就听陆彬蔚语气悲凉,哀哀戚戚。
他哀叹道:“初一,莫非我对你而言,不重要吗?”
急需陆彬蔚处理政务的谢容华恨不得赌咒发誓来一套全的:“重逾性命!”
陆彬蔚:“那你为什么不肯抽出你的太平刀,为我这些天的不平遭遇讨一个公道?”
像极了一位合格的祸国妖妃。
江景行受他启发,正欲看向谢容皎诸般诉苦被岳父嫌弃的种种难处,不被家族看好的爱情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时候。
只见谢容皎接到他眼神暗示,已心有灵犀地了然江景行诸般套路,镇江山出鞘时剑身流泄的似水剑光映得门槛外积雪骤然有光,为之一亮,似是忽逢白昼:
“明白,道侣之间互为一体。”
所以讨好岳父的活儿,他来做也是一样的。
谢容华在陆彬蔚的殷殷期盼目光下无奈一摊手,尽管没登位,却是像极了一位被蛊惑已深简直中毒的无道昏君:“诸位你们看,我实在是无法可施,要养家糊口的人,艰辛大家都懂,体谅着点吧。”
说罢太平刀出鞘,刀光映在冰雪之上,让人禁不住疑心是天空另外升起一轮弯月清辉皎洁,白茫茫的灿烂一片。
可惜不等三姓家主有福见到将圣境斩于刀下的太平刀之时,他们听见江景行热切又谦和:“阿姐近日来处理政务劳累,不如将他们交于我来解决,也好在一旁看看乐子养神。”
三姓家主:“”
三颗人头,有什么好抢来抢去的?
他们绝望之中,恍惚之间,已认命地将自己自行看作三颗任人宰割的人头。
三姓家主越想越惊心,越回味越觉得谢桓那厮心思深沉似海。
居然舍得拿独子出来与江景行联姻。
哎,技不如人,技不如人。
第128章 枯木回春(四)
有镇江山和八极剑两把当世有数的神兵在,三姓家主再如何心有不甘, 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 姜家家主勉强挤出声音道:“陛下想要多少?”
谢容华递了个眼色给陆彬蔚:“有优游在, 他的术算之术想必诸位都是放心的, 不如当场来核一遍。”
至深处能衍算天道运行轨迹的数算之术来算这个, 陆彬蔚非但不觉自己被人轻视大材小用, 迫不得已沾染上满身铜臭的气息,反而相当快乐。
不用焦头烂额地几本账册来回翻,盘算着怎么拆了东墙补西墙, 缝缝补补又一年, 为着从空空如也的国库中挖出灵石来愁秃了头, 当然很快乐。
与他的快乐形成截然相反的对照组的是三位一副弱不禁风,身体在风中摇摆不定, 像是会随时晕倒的三姓家主。
他们扼腕长叹,后悔不已的内心如同殿外漏进来的寒风一般拨凉拨凉。
早知如此, 为什么还非要和谢容华过不去?
这和自己想不开上吊, 还是有贴心地准备了绳子的那种有什么区别?
陆彬蔚算完一通, 瞄着桌上的四杯冷茶,相当意动,“崔家家主昏迷不醒,要不要将他泼醒,共商大事?”
三姓家主浑身抖了一个激灵。
试想一下, 在这种寒冷的冬日里, 要在寒冷的地砖上被寒冷的茶水泼醒, 冷意直蹿到心里去把整个人由内向外冻住。一醒来就要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着自己往外掏钱,颜面扫地不说,钱袋子也不保。
简直是心灵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
真是好狠的祸国妖妃!
四姓家主痛心疾首。
而无道昏君谢容华也总不会他们失望。
只见她略一摆手,满不在意:“无事,左右崔家外通西荒的罪名逃不了,不必多此一举,到时候直接抄家就好。”
时人重视年节,修行者虽说情感淡漠,但在年节时,仍然讨个阖家团圆的彩头。为之,南域的世家宗门在年节时专有假期,方便弟子幕僚回家探亲。
北周亦然如此。
当然,眼下碍于四姓威逼全员罢朝的官员本来和放假在家也没有什么区别,谢容华乐得节省一笔补给官员的放假津贴,等确认四姓之中送来的钱财入库以后,潇洒一甩袖离开破落得凄凄惨惨的镐京皇宫,与江景行和谢容皎一道回凤陵城去。
江景行原以为将谢容华和陆彬蔚从虎狼一般的世家爪牙里全须全尾带过来,还不忘拉上满满几车灵石的自己,会受到谢桓的另眼相待,青眼有加,拍肩赞赏,从此视他为乘龙快婿。
一路上,江景行还思考过该如何坦然而不失恭敬的收下谢桓的赞许,免得谢桓为自己前后态度转变之大而尴尬。
一路上,谢容华的冷笑已经压在喉咙里憋不住了。
然而她终究还是被一言难尽的谢容皎劝下来了:“阿姐,算了算了,好歹是年节。”
就让江景行沉浸在他脑补里开心那么一会儿吧。
反正到凤陵城所用时日又不多,江景行也开心不了几天。
可谓是时时为着对方着想,感人至深的贴心好道侣。
可惜封建大家长始终是封建大家长。
凤陵城主府与镐京皇宫不一样。
凤陵城有钱。
所以在四人赶回来的时候,除却四处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了满府,光下明黄流苏如四散阳光。
再俗气不过,也再欢腾不过。
如人间叮嘱再多次,相处多久时间也不会厌烦的亲情。
丝毫不影响谢桓黑如锅碳的脸色。
同为世家出身的谢桓,比起那几位一遇八极剑就墙头草起来的家主,远远要有威武不能屈风格得多,见到江景行的脸色和离开时差不多。
毕竟同为黑脸,总是不能指望比较出哪一个更黑一点的。
江景行想不明白,奋力为自己叫屈:“你看,谢初一和陆悠悠我都给你带回来了,还额外附送几车的灵石,难道是我做得不够好吗?”
并不缺几车灵石的谢桓不为所动,森然冷笑:“怎么,我给你几车灵石让你离开不辞,你会照做么?”
江景行想也不想一口回绝:“阿辞于我,万物不换,生死不分。”
对他来说,可谓是感天动地,让人情不自禁又相信起人间有真爱的爱情了。
与此同时,江景行忍不住指出谢桓的法子相当老套,像极了话本里那些金钱至上的冷酷大家长,打鸳鸯的那根棍子,反正是往往没什么好下场的反派角色。
并且表示在时代的进步之下,这种套路已经不为人所欢迎,现在流行的是开明家长,支持着晚辈追寻属于自己的爱情,然后合家欢喜团团圆圆的大圆满结局。
正着反着的统统被江景行说了一遍,谢桓实在找不出什么言语好说,气得差点当场拔剑掀翻一桌年夜饭。
但他及时地被谢容皎按住,在谢容皎来不及把自己的立场往谢桓这边挪一挪,摆出不偏不倚的立场告诉谢桓自己和姓江的不是一条心,再劝劝他消消气的时候,谢容华及时伴着朱颜一起到场。
谢桓摁在剑柄上的手松了下来。
谢容华与谢容皎一齐长长舒一口气。
谢容华心道我本来是在战场上七进七出,千军之外取敌将首级的人物,再不济太平盛世无仗可打的时候,也应该治国平天下,朝堂上含怒挥刀断御案。
为着谢不辞,她硬生生是在好一场家庭伦理大戏里这边浇水,那边灭火,各种做和事佬夹缝求生,她容易么?
谢容皎读懂谢容华的眼神,笑了起来,又给了谢容华一个眼神。
大意为下次有用得着镇江山的地方,不辞生死,不辞奔波。
非常典型的剑修一诺。
谢容华也笑了起来,心想还是不如算了吧,打架固然好玩刺激,但天下大多数是不盼着打架的。
一打起来苦的是他们。
为着天下的大多数人,谢容华也盼着能少打两场架。
谢桓顾不上去寻思他们姐弟眼神交流之间有多少的暗潮浮动,只是看他们两人笑了起来,自觉哪怕有姓江的在场讨人嫌,这到底是场家宴,在朱颜面前的气氛仍需融洽一些——
愣是逼着气咻咻的自己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浮在脸上,全场家宴下来,看得朱颜欲言又止好几回,看样子是很想劝谢桓找个医修看看,不要忌讳疾医。
谢容华拿筷子的手轻轻颤抖。
好不容易吃完整场,她扬声大笑,笑得伏在陆彬蔚肩上整个人颤抖不止:“哎呦,我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阿爹,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桓整个人莫名其妙。
接着谢容皎放下筷子,笑倒在江景行怀里。
他近墨者黑,被江景行养歪了心肠不假,前几年正经的底子仍残存着两三分,笑得倒是比谢容华含蓄得多。
奈何江景行实在放肆,将他整个人拦腰搂住不说,还埋在他发间跟着他一起笑得揉成一团。
“谢初一!你给我快点滚回镐京去!眼不见为净!”谢桓气得愤愤摔筷,额角青筋和他的嗓门一起扯动,“还有谢不辞!你也是!我不管你去哪里,别在凤陵城里留着碍眼就是!”
“问题是,阿爹——”谢容华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认真问谢桓,“我既然欲在北地登基为天子,该由谁来继承凤陵城?”
“毕竟我们家中确实有灵石矿啊。”
她轻咳一声:“倘若不必拘泥在嫡系子弟里的话,旁系也应有个足够出色挑得起担子的才是。”
回应她的是一场响亮的摔门声。
谢桓甘愿认输,自暴自弃。
朱颜面前不能拔剑,拔了剑也打不赢。一个两个全是祖宗。
行吧,他滚。
在这个合家团圆,大家欢声笑语说着些吉祥话,时辰一到,就披上厚厚的新衣,喝一碗热汤喝得浑身暖融融,从手到脚活起来的热血足以抵御外头的严寒,再出去放上烟花爆竹,与红灿灿的灯笼一起映亮半边天的大好日子里——
谢桓一个人孤独地在房中挑灯坐到天亮,甚至藏在袖子里的压岁钱还来不及发。
一听就非常凄凉,惹人落泪。
谢容华对着在场的四人无辜摊摊手。
朱颜不语,不过面带笑意,瞧着不是像被她惹恼的样子。
谢容皎想了想,出言宽慰她道:“阿姐,无事。能平平安安吃完一顿年夜饭已是意外之喜,该多谢你才是。”
他原本估计着吃到一半开打,连劝架的言语和拔剑阻拦的姿势都提前预备在心里。
江景行终于明白为何一开吃的时候,他和谢容皎的碗中菜肴足叠成一座小山尖。
原来是阿辞怕半途开打,要饿着肚子守夜。
听起来也非常的凄凉。
不被长辈认可的爱情真是互相折磨,哪一方都凄凄凉凉,惨惨淡淡。
谢容华略感愧疚,正寻思着是不是该去找谢桓,向他好好道个歉的时候,只见谢桓又冒着满身的风雪推门进来。
谢容华:“”
可能是外面真有点冷吧,不适合一个人孤独呆着。
尽管谢桓表情和动作冷硬得看上去随时想找人打上一架,他手里拿着的,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压岁钱,而非事闪烁着寒光的神兵利刃。
陆彬蔚惊讶挑了挑眉,眼尖地发现压岁钱竟是一式四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