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业后决定靠装猫生活 番外篇——by柴帽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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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临渊看着纸上自己刚写的“树上长猫”四个字,这四个字不像他写的其他字那样尖锐冰冷,它圆润且平和,似乎在他走神想着那只猫的时候,笔触都不自觉放轻了。
他看了这幅字一会儿,然后用一副貌似寻常的神态,将这张纸团成团丢进了废纸桶。再次提笔时,字体又变成了前那样,充满冰冷的锋芒。
如此过了差不多有一个月,顾临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关凛也觉得不能再等了,是时候该打倒这个魔族,证明自己了。
关凛觉得这一天对自己很重要,在对顾临渊动手前,他要回去打扮一下,因为这是他洗脱胆小鬼名号的第一步,是他人生的转折点,必须得隆重点。
他在屋里闷头折腾了得有一个时辰,再出来时,那只毛茸茸的橘色虎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麦色皮肤,穿着威风的戎装,眉眼英气,却偏偏摆着张仿佛谁都欠他钱的臭脸的十岁少年。
他五岁以前其实不是这样,他那时候脸上总是张扬桀骜,但是五岁那年被镇狱弹开后,他就再没有桀骜的资本了,又总是被旁人明里暗里的嘲笑讥讽,曾经的骄傲自尊被扔在地上反复踩踏,他不肯露怯,就只能摆着这张又凶又不好惹的拽脸了。
关凛收拾好了之后并不耽搁,雄赳赳气昂昂的就朝着顾临渊的住处走,本想亮相时就用自己这身威风的派头震一震对方,结果到地方一看,不用震了,顾临渊已经倒地不起了。
关凛就离开了一个时辰,就有人瞅见空子,抓紧机会来揍了顾临渊。
关凛来的时候他们还没停止,被关凛养了一个多月才养好伤的顾临渊没了,又变成了那个浑身污泥,鼻青脸肿的狼狈样。那些他平日里反复看的书籍,也被这群人撕成了碎片,纸张散落在地。
关凛怒从心起,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努力的栽种一棵小树,平日里无微不至的看顾着,准备长大了砍了做柴火,结果他回去拿个斧子的功夫,就被别人砍了。
虽说结果都是被砍,但是这两种性质是全然不同的。他养好的人,当然也该由他来揍,这些人凭什么截胡!
关凛怒气汹汹的就冲进了人堆,虽说他不常用人形打架,但他人形打起来也不差,拳脚使的虎虎生风,将压在顾临渊身上那几只踢的踢,踹的踹,没几下就全给打退了出去。
关凛生气,这些屡次被拦的妖怪们也生气,他们质问:“关凛,你这个怂包胆小鬼不敢上战场也就罢了,你整天护着这魔族是什么意思?”
谁护着这魔族了?他只是想把对方的伤养好后再揍而已。
但关凛才不会跟这些整天嘲笑自己的人解释,他语气不善的回应:“关你们屁事,你们最好有多远滚多远,敢来一次我揍一次!”
“你跟魔族勾结在一起,你这个神血狴犴的耻辱!败类!”妖怪们愤怒的咆哮。
“你把你姐姐的脸都丢尽了!”
“首领大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弟弟!”
关凛一听眼睛就红了,骂他什么都好,他都听惯了,但是就是不能提关冷,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的咆哮,猛地朝着说话的那几个人扑去。
他的气势又凶又狠,像是不要命一般,这些妖怪被吓住了,不敢硬碰,四散而逃。
关凛追了一路,追到力气耗尽,再跑不动,他才堪堪停下。
力气耗尽了,怒气也差不多散了,他稍微休息了一下,恢复了点体力,又重新回了顾临渊的住处。
他摆着那副又凶又拽一看就不像好人的神情,打量着在他这一去一返中,仍然倒在地上没起来的顾临渊。
一看就伤的不轻。
但是……难不成他要再保护对方一个月吗?继续蹲树上,风餐露宿?而且他今天这身花了一个时辰的行头也白整了?
关凛越想越亏,他干嘛要计较什么伤势不伤势的,他的小树苗已经被人砍了,他再砍一刀,走个形式不就得了?
没错,管那么多做什么,揍就是了。关凛下了决定,脚步一踏,就想伸手将地上的顾临渊提着领子拽起来。
可他刚有去拽的动作,倒在地上的顾临渊就瑟缩了一下。关凛打量他的时候,他其实也一直在观察关凛,他知对方是谁,是那只前救了他,又在他家门口的树上蹲了一个月的大猫。
但是这些举动意味着对方对自己是善意的吗?并不是,顾临渊很敏感,他感觉得到关凛也很讨厌自己,只是出于一些不知是什么的原因才会在他身边守了一个月。
他知早晚有一天,等那个束缚着关凛去做不愿意事情的原因消失后,关凛也会跟其他人一样,来揍他的。
果不其然,关凛眼下就是一脸凶相,并且有了动手的征兆,顾临渊下意识的蜷缩起身体,用手臂护着头部,准备迎接对方踹向自己腹部的脚,又或者打向脸颊的拳头。
可在他用手臂护着头的瞬间,视线不由跟着下移,正好,落到了关凛的腰间,那特地被他从家里翻出来戴着用来装点的坠子上。
这腰坠是丝线编的,上绣的是个介于可爱与威风之间的虎崽头像,就像关凛的原型一样。
顾临渊看着这腰坠怔住了,不是因为这图案花纹,是因为这织线的针脚,处处透着熟悉的痕迹。
这是他母亲编的坠子。
他亲眼目睹母亲的死亡,又在母亲死后遭受旁人这样的欺辱,顾临渊完全是靠着一腔恨意撑着,撑着不喊痛,撑着不哭闹。
但在此刻……恨意被那汹涌而来的悲伤所取代,他想到了那熬夜做着针线活只为让他过得好一点的母亲,也想到了母亲死后,世上再没有人会爱他了。
他终究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还做不到真正的冷血无情,他内心除了偏激的如魔一般扭曲的恨,也仍有人的软弱。此刻,他忍不住鼻头一酸,红了眼眶。
这是他第一次在关凛前哭,以前每次被揍的很惨的时候,他从来都是一声不吭,等剧痛过去了之后,自己默默爬起来的。
而关凛一见这眼泪就慌了神,他最见不得别人哭了。他睁开眼睛见到人世的第一幕,就是姐姐关冷的泪,那滴眼泪让他记了好多年,至今都不敢在关冷前胡闹,唯恐他姐姐会被气哭。
眼下,看到顾临渊的泪,他就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关冷,本来想粗鲁的拽起对方衣领的手是拽不下去了,他在中途停住,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说:“别哭了。”
顾临渊不听,压抑了那么久的情绪一朝外泄,哪是那么容易止住的。
“我叫你别哭了!”关凛试图用凶相吓住对方。
顾临渊哭的更厉害了。
关凛又急又慌,他根本不知怎么让一个人别哭,无论是他还是郎延赵玄明,都是从来不哭的。慌乱中,脑中突然窜过一灵光,对于那些哭闹不止的孩子,大人们好像就是把孩子抱起来,轻轻拍拍后背就好了。
关凛也不管这方法合不合适,对不对,他只当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照做,他把倒在地上的顾临渊拉起来,然后,在对方惊愕的眼神中,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边抱边拍着后背,用尽量不那么凶的语气说:“别哭了,我不揍你了。”
顾临渊太过惊愕,连哭都忘了。关凛只当自己的方法奏了效,再接再厉,什么话都不过脑子的往外说:“你不用怕他们,他们要是敢再来,我护着你。”
关凛说话没过脑子,顾临渊可一直智商在线呢,他知自己在这里有多遭人厌,也知关凛说这句话意味着要与多少人为敌。
他止住了哭腔,微微拉开跟关凛的距离,看着对方那张原本又凶又拽,结果却被自己一滴眼泪给弄的慌张又无措的脸,半是不敢置信半是提醒的问了一句:“真的吗?”
假的,他刚刚说了什么胡话!关凛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身体都僵硬了。但是……他难要将自己刚刚说的话再吞回去吗?
不行,说到就要做到。
而且……他其实心里也隐隐感觉顾临渊挺无辜的。一开始听说有这么个身负魔气的人被关冷带回来了,关凛是不赞同的,有魔气的不是魔是什么?魔都是坏的,他的想法跟其他人一样,觉得就该去痛揍对方,将对方尽早除掉。
可这一个月的盯梢吧,他非但没抓住顾临渊什么马脚,反而他越看越觉得顾临渊就是个普通人,除了倒霉的被魔血侵蚀,染了魔气,跟那些凶恶的魔半点不一样。
他也就是太想找个机会证明自己,而选择性的把他看到的真相给忽略了,依然给顾临渊冠上魔的名头,将对方当成十恶不赦的坏蛋,要痛揍对方。
可真相就在这儿,在他这一个月躲在树上所看到的一点一滴里,在他心底认定的是非里,忽略不得,所以他才下不去手,才见不得对方哭,才会在不过脑子时,说出这样的心里话。
神血狴犴,从来都不是欺凌无辜欺负弱小的种族。
关凛擦了擦顾临渊眼角的泪痕,说:“真的。”
他直视着顾临渊的眼睛,认真的许诺:“以后,我护着你。”
第42章
在关凛许诺的那一瞬,顾临渊的心是颤动的,这句话有着莫大的力量,他内心的那些经年日久的偏激和愤恨,似乎被这短短几个字轻柔的抚平。
但在下一瞬,它们又重新占领了他的心房,因为他并不相信关凛。
他幼年遭难,见惯了人情冷暖,那些满口仁义道德,长得也正气凛然的大人,都能背信弃义,谎话连篇,一个未成年的妖怪幼崽,野蛮的像是土匪,说的话又有什么可信度呢。
可即便内心充满不信和怀疑,他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敛着眸,低低的说了一声:“谢谢。”
关凛有些不自在的抓抓头发,他真是不习惯跟顾临渊这样文质彬彬的人打交道,他跟郎延赵玄明他们相处起来都很随意,少有这样正式的道谢或是什么的。
虽然说了要护着对方,但他觉得自己跟顾临渊性格就不对付,他也不想跟对方有什么过深的交集,所以把对方从地上拉起来后,又将地上被撕碎的书籍,胡乱捡了捡,团成一个大纸团交还给顾临渊,随后就算完事了,他就这么走了。
其实也没走远,因为他觉得依顾临渊这个招人恨的程度,他但凡离开个一炷香,就有人得寻到机会过来揍他。
他绕了一圈,表面看着是走远了,其实又变成原形偷偷溜回了顾临渊家门口的大树上,照例,躲在树叶下,偷看顾临渊现在在做什么。
顾临渊在修书,本来那些妖怪们撕的还不是特别碎,捡起来按顺序理好就行了,结果关凛非要多此一举的帮他捡回来,并且团成了团,现在他要将每张纸从团的硬邦邦的纸团上拆下来,再一个个按平,工程量岂止翻了一倍。
他修书修的面无表情,似乎心里并不埋怨关凛,但关凛见着这一幕却有点心虚,到了半夜,顾怀山熄灯睡觉的时候,他从树上下来,偷偷溜进了顾临渊的屋子里。
他蹲坐在顾临渊的书桌上,用爪子扒拉着那个他一手捏成,顾怀山拆了整个白天都只拆了一小部分的大纸团,试图将其复原。
但是他实在干不来这么精细的活,拆了没一会就有点急躁,动作不免粗鲁起来,在跟纸团较劲时,他尾巴无意识的一甩,正好撞翻顾临渊盛墨的砚台。
“咣当”一声,墨洒了满桌,顾临渊也在睡梦中被惊醒,起身一看,只看到大开的窗户,凶手早已逃之夭夭。
猫科动物的反应速度可不是虚的,已经重新跑回树上的关凛在内心庆幸,庆幸他动作够快,没被顾临渊看到。没被看到就等于没被发现,毕竟想揍顾临渊的妖怪那么多,他指定猜不到是自己做的。
但……顾临渊点起灯后,看着自己书桌上,那墨迹印出的一路蔓延至屋外大树的梅花爪印,陷入了沉默。
第二天,顾临渊只当没发现凶手,也没发现那蔓延到树上的墨迹爪印,依然做着自己的事。
书是不修了,纸团被那墨水一泡,彻底毁了,他就像往常一样的,读读书,写写字,同时在心里想树上的那只猫什么时候会走。
他其实是希望关凛一直在的,因为对方在就没有人会来揍自己,但是他心底又觉得对方总有走的一天,不知道是今天,还是明天。
他狭隘的心只看得到狭隘的东西,他对这个世界都充满偏见,他不相信关凛的承诺。
说什么以后都护着他,上下嘴唇一碰,说的多轻松。
以后有多远,那漫漫几十年的未来先不谈,就说眼下,依顾临渊看,关凛能够再坚持一个月都够呛。
果不其然,自关凛说了这句话,拢共不过十天,他人就不见了。
顾临渊看着安静的不再时不时晃动两下的树枝,内心有些“他就知道是这样”的讥嘲,也有些本不该有的失落。
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落,但他偏激狭隘,对世界充满仇恨的心里,此刻却仍然期待着被爱。
虽然这部分越来越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无踪,到时候,他最后的人性,大抵也会就此泯灭。
但总归,他眼下仍然在期待着。
可期待只换来失落,顾临渊敛了敛眸,他收拾好自己的书本,他知道应该过不了多久,那些一直徘徊在附近,却总是找不到机会的妖怪幼崽们又要来了。
一开始会很痛,但挨打的多了,痛苦就会变得麻木,变得好忍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