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岗向导是猫猫妻——by双面煎大鳕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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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薛妈妈离婚走掉的那天,容放都没有如此坚决地表达过自己的意见。
“容放,你这是玩物丧志!袭击门卫违反校规出逃,现在学院人尽皆知,成什么样子?明早就送走,这件事不用再谈。”
而且精神治疗刚有了一点起色,再进行一个周期的刺激训练,就能激发出精神体。容涣绝不会容许儿子贸贸然为个宠物跑回来,打断疗程,功亏一篑。
“我知道您要什么。您觉得我是天才,想要修好我,让利益最大化。”
容少爷的声音在回廊里空饷,显得格外寒凉。他指了指自己太阳穴,嘴角上扬,眼中却是一汪死潭,“要不然,我把脑子割给你,你多复制几份好慢慢筛选培养啊。”
“混账——!”一本书挟裹着怒意飞砸出来,容少爷根本没躲,边角锋利,擦着脸颊掠过,割出一道渗血的伤痕。
血珠顺面颊滑下,容少爷随手抹了把,一抹艳色,浮现在少年青涩的脸庞。
容涣捂着心口的手青筋苍白凸起,压抑着嗓音,抬手指向大门,“滚……给我滚出去!”
跪在地上的少年毅然不动。那态度固执倨傲,即便弯了膝盖,脊梁还是笔直得刺眼。
“把门关上。”容涣的锐目转向仆人。
拉门迅速闭合,儿子倔强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容涣独自坐在灰白色的门后,目光仿佛透过那扇门,看到许多自己不曾面对的东西。
被伴侣遗弃,被儿子顶撞,他所期待的完美人生,到此已经支离破碎。
假如……假如他和伴侣的契合度,能再高上那么一点,他们的生活一定会……
容涣在黑暗中孤独静默。绝绝高岭的容议长,早就油尽灯枯,被哨兵抛弃解绑,终日含恨,身体大不如前。
至少在他活着时……容放,一定一定,不能再步上他的后尘,落得家庭破落的下场。
廊外的小雪密密绵绵堆了一层,少年的脊梁被寒冷压弯,身体没了知觉。但他毫不觉意,甚至想着如果明早容涣开门看到一具尸体,该多么有趣。
簌簌的落雪声,掩盖了小心靠近的足音。
一步,两步……最后一扑,沾了湿气的猫头深深扎进少年外套里,寻找密不透风的安全感。
“放……放放……”缪寻听到了那些对话,“把,把我送回去吧。”
容少爷扭动僵硬的脖子,奶猫身体带来扑面而来热气,使他的灵魂在雪地里“复活”,“……你想回去吗?”
“不想。”猫回答得很快。
“那你想留下来吗?”
“也不想。”他不愿意看到少爷为难。
“我也不想。”容少爷勾起嘴唇,凑近猫耳朵,气若游丝:“那我们逃吧。”
“好!”猫露出脑袋,想都不想就答应,仿佛这是唯一的答案。
容少爷想站起来,冻麻了的腿脚打了个踉跄。缪寻的个头刚长到他的腰,却学着扶住他,防止摔倒。一大一小互相搀扶,艰难走出院落。
这样纯粹的,丝毫不沾染成年人世界圆滑世故的关切,和不假思索的信任……
是那个年岁里,最珍贵的东西。
廊房的拉门,悄悄开启一道小缝。有一道颓然的身影站在门后,注视两道歪歪扭扭远去的脚印。
假如,当时也有这么一个人,在随便什么地方拉他一把……
哪怕……能有一个人,无条件地站在他身边……
或许——
容涣后退一步,猛得捂住嘴,弯腰咽下撕心裂肺的咳嗽。
不远处,缪寻忽然回过头望着黑漆漆的院子,“好像有,有人在哭。”
容放什么也没听到,“有吗?是不是鸟叫?”
“不是哦,确实是在哭,呜呜,呜呜呜得,很伤心。”
“是山风在哭吧。”
“应该是……我最近,总能听到很多奇怪的声音。”
“比如呢?”
“比如,咚咚咚,咚咚,咚。”
“那是什么声音?”
小奶猫拽开他的外套,踮起脚,脑袋贴在他胸口的毛衣上,“是从这里传来的。”
…………
容少爷和他的猫踏上了逃亡之路。
为躲避手眼通天的容议长追踪,换足了现金,带够了食物,连船票买的都是不记名的改装货船。
狭小的舱室里藏满了通缉犯,非法移民和穷人们。俊秀的少年牵着漂亮孩子的手一出现,全舱人若有似无的打量就没停过。
他们刚坐下来,对面目光熠熠的男人就打招呼:“你们俩小子去哪?”
容少爷沉默不语,自顾自打开背包取出食物。用高分子保鲜锡纸包的三明治,能保证食物一周不变质。
三明治递到缪寻手里,揭开锡纸,露出颜色鲜美的番茄和生菜,中间夹着一大块肉排,他嗷呜咬了一大口,菜与肉原汁的香味在封闭的空间里四溢开来。
很多人都不自觉吞咽着口水。
这可不是下等人吃的“假”三明治,里面不是风味压缩营养料,而是真的新鲜食材。
“喔,那是番茄吗?居然真的有黄色的籽。”干瘦的男人清清嗓子,“其实我是个诗人,也写过赞美番茄的诗,你们想听吗?”
他的眼珠子一直黏在缪寻手上,甩也甩不掉,以至于缪寻不高兴地说:“你都没,没见过番茄,还能写出诗?”
诗人昂首回答:“世人亲眼见证星辰爆炸的又有几人?赞美星光灿烂的诗还不是层出不穷。况且——”
他神秘兮兮地摸出个标签模糊的瓶子,倒出两颗小白片,扔进嘴里心满意足嚼了嚼,“唔~有了这个,我就能源源不断写出诗句。要来两片吗?”
他热情倒了两粒,要递给缪寻。孩子却挪腾挨近了少年,断然拒绝:“我不吃别人给的东西。”
容少爷欣慰之余,警告地瞪了诗人一眼,拉着猫去人更少的舷窗。
他们俩靠在墙上,一人一杯酸奶就三明治。缪寻吃完了自己那份,打了个嗝,刚要习惯性喊一句“我还饿”,容少爷就掰下还没咬到的那一半,塞到他手里。
缪寻想了想,把它包起来,揣进自己的小包。
“怎么不吃了?”
缪寻绞了绞手指,“我等会再饿。”
少年温柔抚着他的脑袋。
他趴在少年膝头,小声抱怨:“这里味道好怪,汽油味,口香糖味,还有烂苹果味……”
“烂苹果,是说我的信息素吗?”在舷窗出气口抽烟的女人笑了一声,眼尾皱起褶子。但仔细看,她其实很年轻,隆起的腹部显示她正孕育着新生命。
“你是异能者吗?”缪寻睁大眼睛问。
“我?不是,我只觉醒了一部分能力。”女人走过来闲聊,“我在工厂做活,和一群机器人一起。就那种工厂,你们知道的,做‘小绿卡’的。”
缪寻真诚地问:“之后呢?你觉得无,无聊吗?”
女人忽然愣住,被嗓子里的烟呛到,咳了好一阵子才直起腰感叹:“无聊啊……工作十年,工厂车间里只有我一个活人。我自己搞不懂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了。”
辞掉高薪的管理员工作,随便找个男人怀孕,脱离冰冷重复的机械工厂,才找回一点活着的感觉。
她抽完一根烟,眼神飘忽,仿佛已回顾完枯燥的一生,看到这两个尚未真正开始人生历练的孩子,情不自禁说了句:“所以自由最重要。我想生个孩子,给他最大的自由。”
人类从不缺乏美好愿景。
可惜登上这艘船的人,又有谁是真正自由的呢?
容放收紧手臂,把脑袋埋到猫身上,一股生机勃勃的奶甜,沁进肺脾,冲淡了移民船上的恶臭。
凌晨时分熟睡时,有人把手伸进了他们的包。
缪寻第一个睁开眼睛,扑向少爷脚下装满食物的包,狠狠咬上那只手。
“嗷!!臭小子!”诗人嗑昏了药,满眼血丝形态疯癫,一脚朝缪寻踢过去,被醒来的容放挡住。
诗人咧嘴狂笑,和他们争夺撕扯起背包,拉链崩开,食物四下掉落,这下整个舱室的人都醒了。
娇生惯养的少爷,养在深闺的猫,加在一起也架不住地痞流氓和穷恶毒虫们的下三滥围攻。他们垂涎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了!
三天的食物被瓜分,大声嚼咽混杂着抢夺声,一个三明治染上至少三个人的血,才能扒开咬上一口,又马上被一拳击倒,由下一个胜利者品尝。
枪声响起,刀刀见血,为了一包食物彻底杀疯了。向往自由的怀孕女人,死不瞑目倒在他们面前。
缪寻在这幅狰狞的人间炼狱面前惊惶后退,一只手及时覆盖在他脸上,挡住视线——
“闭上眼睛!小咪别看。”
清淡的海盐味安定围绕着他,缪寻和少爷躲在角落,但剩下的人根本没准备放过他们。
“把他俩分开,拉出去卖掉!”诗人满脸鲜血,用抢来的枪指着他们。
容少爷嘶声道:“你敢!”
“怎么不敢?”诗人狞笑着一脚踢踹向他。
“啊!”少年被凶狠踹中腹部,抽着气咽下呻吟。
诗人低下身,捏起他的脸啧啧评价:“长得挺不赖,年龄也正好,装上人工子宫,当成性偶能卖个好价钱。”
“还有这个小的,”诗人得意转着枪,“会咬人是吧?正好我身边刚死了个小狗奴,便宜你了。”
容少爷痛得发抖,还紧紧抱住缪寻,“不是狗,是小咪。”
“什么玩意小咪,来了我这都得乖乖做狗。”诗人伸手掐住少年细嫩的脖子,威胁他松手,“把我的小狗奴松开。”
不是狗奴。
都说了,那不是狗。
到此为止了。
肢体接触,向导的精神力穿透皮肤,轰隆咆哮着一路烧穿神经线,扬起火花,最终到达肮脏的大脑,脑血管噗噗沸腾炸裂,犹如一场开在颅脑里的盛大烟花会,诗人的人生在此刻达到高潮!
他没有看到星辰爆炸,却能见证自己脑爆而亡。
被一个攻击型向导杀死,这是容少爷给他的无上荣耀!
舱内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诗人已经倒地抽搐,七窍流血。
“我能睁开眼睛了吗?”杀人少年身旁,脆生生响起声音。
“可以。”
得到允许,缪寻睁开杏眼,走到诗人身旁,捡起他丢下的枪。
“你想要吃,番茄。”缪寻踩紧成年人的脖子,枪口对准他的眼睛,语气天真,结结巴巴:“那,那就请你吃。”
扣动扳机,残忍一枪爆头,满地鲜血和颅骨碎片堪比碾碎的番茄,汁水喷溅。
缪寻蹲下来,用诗人的衣服擦了擦喷在自己鞋子上的“番茄汁”。
他蜂蜜奶油般甜美的脸如此平静,反倒叫在场人背后升起一股凉意。
没有人知道他的生父是谁,或许对生命的蔑视与疯狂,早就流淌在他的血液里,只需要撕开一小道口子,就像精钢淬了火,刀锋开了刃,天生杀手走上了命运轨迹。
精致的孩子站在尸体上,挡在少年面前,轻轻歪头笑得天真,“我知道,你们都想做烂番茄。”
在容放的默许下,他开始人生中第一次杀戮。
猫能有什么错呢?清理人世间的恶,在少年眼里是再可爱不过的行为。
……
非法货船到达中转星球时,夹层舱里只走出两个人。
船长见怪不怪,把他们赶下去,只说下一段航程取消,不准再回来登船,还找他俩要了一大笔船舱清洗费。
翘家少爷和他的猫可怜兮兮流落到了陌生星球的大街上。
“你饿吗?”缪寻像不小心栽进血池的里的猫,满身血腥味。
猫一般问出这种问题,都是在暗示给猫粮。
容少爷摸了摸口袋,那里还有一些现金,“我们去吃饭。”
但这个边境星球物价黑得惊人,更没有新鲜食物,容少爷有一下没一下喝着浓稠的营养剂,毫无胃口。
这和他想象中的逃亡,差别太大。
容放脱离了容少爷的头衔,容家的照拂,简直一无是处。
甚至连一包食物都守不住。
浓浓的挫败感敲打着少年的自尊。
“给你。”一团锡纸塞进容放手里。那是“猫”放在自己小包里的幸存猫粮。
容放打开它,里面是自己之前分给缪寻的半块三明治,还是肉最多的半边。还在长身体的“猫”,居然能一直忍下没吃。
“你是娇娇的呆少爷,要吃好的。”
少年捏着锡纸肩头颤动,愧疚又崩溃,“我,我才不是娇娇少爷……”
他算是什么少爷,竟然要委屈自己的猫让出口粮?
“那就,呆呆少爷。”
“不是少爷……我不想做少爷了。”
“猫”晃悠着小腿,侧颜稚嫩却有一股淬过血的淡然:“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冷不丁被问,少年紧张地蜷起手指,心口像被小蚂蚁蹭蹭爬过。瞄了眼他的猫,明明知道不对,还是忍不住想要祈求,“想做小咪的……”
缪寻探头过去,“朋友?”
少年把嘴唇咬得血红,“不要朋友。朋友可以有很多个,小咪只能有我一个。”
缪寻蹙眉思考,“一个人,只有一个的……那只能是,cua?”
“cua是什么?”
“是闪密西语,他们说,cua一辈子只能有一个。”
少年欣然接受,虽然不知道它的具体含义,但以后有的是时间去探究,“那我就是你的c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