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他悄悄喜欢本座 番外篇——by溢灯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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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当真。”
颜怀舟手里拖着花道戍,对他怒目而视:“钟凌!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过去,我就——”
“够了!”
红狐狸没有耐心再听他们商议下去,偏头对钟凌竖起了三根嫩白如葱的手指,又将它们一根一根缓缓收归回掌心:“我数三声,是换,还是不换,神君自己考虑清楚。”
“一。”
“二。”
“三!”
颜怀舟不知道钟凌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心中是在想些什么,可是他察觉到钟凌动了。他果然说道:“我与你们换,放人吧。”
他永远拿钟凌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迈开了步子,又一次做出了让他失望的选择。
在两人擦身而过之际,钟凌的脚步略顿,颜怀舟听见他用极低的声音叹道:“挽风,对不起。”
颜怀舟看不懂钟凌那沉静漆黑的瞳仁里究竟盛着些什么东西,连同他的语气,也分不清是温柔还是歉疚。
但他——别无选择。
颜怀舟深吸了口气,叫住钟凌,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你等等,我还…我还有别的对策。”
钟凌任由颜怀舟靠的更近了些,几乎是贴在他耳边说道:“你要是肯信我,就听我的。”
红狐狸见钟凌好不容易才朝这边走来,却又被颜怀舟给拖住,不由暗自懊恼。她望了望虚空中的裂痕,不耐烦地道:“怎么,神君这是又不打算换了?”
“换,当然换。”颜怀舟转向云极,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只是云极大人,你就那么笃定,我们已经底牌尽出,再也没有翻盘的可能了么?”
云极原本不想再同他多话,可眼前这个人诡计多端,不得不防备他再钻了什么空子,于是阴恻恻接口:“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你手里的那个筹码,不够。”
颜怀舟摇头道:“啧,还真是无情。”
“那咱们打个商量,我放了你的这位小道侣,你也放了手里的人质,作为交换,我可以弃了兵器与阿凌一道过去。你说这样是不是合算得多?”
云极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妖族只与钟凌交换,是因为不周山继任仙尊的分量,但这也并不代表他可以容忍颜怀舟继续留在这个世上。
事实上,他更想将他的骨头都一根一根拆下来碾碎了——越早越好。
退一万步说,即使他们还能施展禁咒,还能有最后一击之力,可那又怎么样呢?在绝对的压制之下,蚍蜉撼树罢了。
红狐狸在颜怀舟手中折损一尾,同样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更不相信都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能有什么脱身的法子,抬眼望向云极:“大人,这人狡猾得很,如果他自己不肯过来,我们想捉住他可能也没有那么容易。您看……”
云极道:“可以。”
他倒也利落,应下之后扬手便斩断了众人身上缚着的捆仙索。沈星驰等人一恢复了自由,立刻朝钟凌的方向奔去,几乎是同时,颜怀舟丢下了逍遥刀,将花道戍整个拎起掷还给了他。
花道戍终于从颜怀舟手中脱身,但仍一心一意只想劝说云极离开。可他的道侣显然受够了他屡屡找来的麻烦,根本没有给他再次坏事的机会,便侧过手掌劈上他的后颈,将他打晕了。
云极虽然拿不准颜怀舟到底是故弄玄虚,还是真有什么别的路数,但他笃定这群残兵败将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逃了。他将花道戍丢给红狐狸安顿,对钟凌道:“人我已经放了,神君,请吧。”
钟凌自觉颜怀舟是用上了缓兵之计,若是不成便要与他一同赴死,只是眼下的情况,再拖也是拖不得的,只能保住几个算几个,大不了背水一战罢了。他对沈星驰道:“你们速速离开此地,找个隐蔽的地方藏好。待幻境一破,仙门自会有人来接应你们的。”
祝余道:“那你与挽风公子怎么办?”
颜怀舟哼道:“你们如果能管好自己,就算是不给本座添乱了!”
钟凌并不希望颜怀舟在这个时候还执意要与他一起,可这个人——赶是赶不走的。
他说过,若是钟凌死了,他也就活不下去了。
钟凌无法去质疑这句话的分量,只能对颜怀舟低低笑道:“你看,我又连累你了。”
在他笑起来的时候,颜怀舟也跟着笑了。
他做了一个极尽冒犯且暧昧的举动,温柔的抬起手来,帮钟凌把散落的乌发拂到了耳后。
钟凌难得的没有躲开。
颜怀舟似是无奈,似是妥协:“阿凌,我认了。”
幻境上方的裂纹越来越清晰,云极的忍耐也在此时到达了极限。他没有兴趣看着眼前这些毫无反抗之力的人族继续挖空了心思做一些无谓的挣扎,口中发出阴森的嗤笑,如蝙蝠一般展开了阴沉的灰袍,纵身朝钟凌擒去。
钟凌自然毫无惧色的上前打算迎战,但就在此时,他忽而看到颜怀舟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奇异之色。
“你看,我永远都不会怪你。所以阿凌,你也不能…怪我。”
电光火石之间,颜怀舟伸出了双臂,将他狠狠地推向了一旁!
他拿不准颜怀舟是不是也同样施展了禁咒,只看到他的手心闪过一丝乌光,钟凌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尚未完全站定,就被颜怀舟用结界困在了原地。
他设出的结界还是那么蹩脚,小小的,只能勉强将钟凌护在里头。钟凌望着颜怀舟如同凝固了的表情,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冲上了头顶,惊怒交加道:“颜怀舟,你做什么?!”
颜怀舟没有回答。
只见他仰天长啸,以禁咒生生撕开了灵魂契约的桎梏。但这还远远不够,他深深的望了钟凌一眼,双手结印,一掌轰向了自己的眉心!
随着他这诡异的举动,一道虚影自他额间识海处慢慢浮现,很快便凝聚成了半透明的实体,颜怀舟迎着那道看不真切的人形,狠狠一撞:“来吧!”
澎湃汹涌的魔气直上九天,强横激荡,就连犹如鬼魅般的云极一时也不能再靠近众人分毫。颜怀舟向前横跨一步,随着那道人形没入他的身体,他明亮的眸子也在刹那间变得血红可怖了。
钟凌骤然睁大了双眸,这绝不是燃烧真元的禁咒,绝不是被契约所约束住的灵力,这也分明不是他所熟悉的颜怀舟!
他与颜怀舟一别七年,在这七年间,他不是没有听说过仙魔两道的传言种种,却一向觉得那些传言不过是无稽之谈。但如果在他的识海里,的确还封印着另外一个人的神念,那么,便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
——九世魔尊!
第23章 恪守不渝
九世魔尊占据了颜怀舟的躯壳,先是止不住地狂笑,紧接着睥视了一眼被困在结界中的钟凌,语调阴鹜道:“愚蠢。”
他的声音沙哑而晦涩,仿佛很久都没有说话了似的。云极几乎在瞬间便察觉到他周身的气势完全变了,并且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险。只是他想不通原因,也决计不肯就此退缩,不过顿了一瞬,苍白的双手中便“蓬”地爆发出更为强横的妖气,朝眼前的人倾覆来。
“一个小小的妖修,也敢在本座面前猖狂!”
九世魔尊冷哼一声,他反应极快,立即纵身至原地跃起,身体轻盈若廊上飞燕,凌空一脚正中云极的前胸。那强横的妖气竟在他足下被尽数穿透,云极也被他踹出了老远,险些砸上了附近的山壁,半晌才狼狈不堪地直起了身子。
他从未吃过这样的大亏,难以置信的握紧了拳头,兜帽之下的面容都几乎扭曲了起来。
妖修们万万没想到,原本没有任何悬念的事情却陡然生出了异变,眼看就要被眼前的这人以一己之力扭转局面。在这个当口,他们只想速战速决,立刻齐齐朝九世魔尊围攻过来,不肯再留一丝余地。
但九世魔尊倒真不愧是被誉为魔界千年以来第一战力的至强尊者,虽然最终只余下了这最后一缕神念不灭,出手的歹毒阴损却也不容小觑。那向来被仙门中人所为不耻的不世魔功在他手中已然臻至圆满之境,信手掂来的术法也是大开大阖。
钟凌看到他轻车熟路的自掌心召出了幽冥圣火,这道魔焰本就是九世魔尊以本命真元祭练而成,如今一朝感受到了旧主的气息,自然燃烧的更为肆意狂妄。任凭一众妖修与妖兽蜂拥而上,不仅没能伤得了他分毫,反而被他几进几出,杀了个七零八落。
云极见那么多人都拿不住他,且不消片刻便折损了不少忠心耿耿的下属,不由得大发雷霆,再顾不得许多了。他低喝一声,阴沉的灰袍在凛风中呼呼翻滚,袍角的刺绣忽明忽暗,终于发出了一声震动天地的咆哮。
大妖袍角的凶兽化形而出的时候,即使是曾所向披靡,纵横于天下的九世魔尊,也不禁收起了不以为意的轻狂。他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整个人乎是僵在了那里,面孔狰狞道:“穷奇?!”
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钟凌不承认,他与颜怀舟先前的一番推测竟然成真了。果不其然,云极袍角的那些妖兽根本就是花道戍所说的那样,没有任何意义、只是被他随手绣上的装饰之物,而是真正留存于世的、活生生的上古凶兽!
梼杌与九婴又不尽相同,它虽然没有不死之身,但却是天地间的至邪之物。当初侥幸击杀九婴尚且要靠众人合力而为,其中的凶险异常,钟凌再清楚不过。更遑论颜怀舟此前便已经受了伤,只是他向来好强,一直瞒住不说,钟凌也不想戳破他罢了。
此时无人援手,纵然九世魔尊有通天之能,又怎么可能单单凭借着一己之力将穷奇制服?
九世魔尊如今占着颜怀舟的身体,若是连他也抵挡不住,那颜怀舟
钟凌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恐慌摄住了他的心脏。
他不敢再往下深想,只能徒劳的一次又一次试图冲破结界,哪怕能为他牵制住穷奇片刻也好。可颜怀舟设下的这个结界名为“恪守不渝”,唯一的作用便是“防御”,在险境之中,非施行之人身死不可解。
这是颜怀舟在众多种类的结界当中,唯一修得还能称得上是不错的了。虽然看似简陋不堪,乍一眼望去简直如同小儿玩闹,实则却是牢固无比,加之钟凌的灵力此时的的确确已近枯竭,别说冲破结界为他援手了,甚至无力到,连控制住自己此时纷杂绝望的心绪都做不到。
山间草木尽折,乱石纷飞,他失态的怒吼也只能在结界里久久回荡。
——颜怀舟为了他,已将能做的事情都做尽了,而他,却什么都为颜怀舟做不了。
……
凶兽穷奇一出现在此地,战局很快被彻底掉了个个儿,九世魔尊从方才的游刃有余变成了如今的勉力招架,但也仅仅只是招架而已。
穷奇作为战斗的主力,自有无数名妖修与它配合,在侧旁围追堵截。九世魔尊不见得次次都能闪避而过,便只剩下硬碰硬一条路可以走了。双方不断激战的当口,钟凌甚至能看到他的口鼻中都溢出了鲜血,猩红刺眼,直让他如同万箭攒心,恨不能以身相代。
随着时间的推移,九世魔尊的身法渐渐慢了下来。穷奇这种上古凶兽的灵智已经可以同人比肩,甚至比人还要更为狡猾,它便在这时瞅准了时机,一爪拍向猎物的后背。刹那间,创痕可怖,血肉模糊,带出了一串飚起的血花。钟凌甚至分不清楚,那令他心神俱碎的厉声嘶吼,到底是从九世魔尊口中所发出来的,还是从颜怀舟口中所发出来的。
九世魔尊从上辈子算起,就没被人追杀得如此狼狈过。他虽修的是魔功,但脚下所行的大道却也是倾尽天下,有我无敌。对他而言,可以败,但不能逃。
在九世魔尊看来,大不了便是神念彻底散去,更加不觉得颜怀舟这个得了他以真元祭练的幽冥圣火,还设计封印了他神魂的后辈小子死了有什么值得可惜,这下连躲也不肯再躲了,发了狠的与穷奇正面迎上,拼着玉石俱焚,也不肯再让它讨到半分好去。
简陋的结界边上,四溅的血雨纷飞,落在近在迟尺却无法触及的地方。
在这样的时刻,钟凌平生第一次,生出了无尽的动摇、胆怯与懊悔。
是的,懊悔。
这种无力的感觉,只让他仿佛回到了七年之前,回到了不周山的凌云金顶,回到了他将颤抖的手指藏于袖中的时候,回到了那日,他执拗的在雪中站成一棵雾凇。
四肢百骸没有一处是不痛的,浑浑噩噩间,钟凌难以自抑的想起了当年。
他想起了一向从未曾斥责过他半句的父亲勃然大怒,想起了最为疼爱他的兄长看他喷出一口黑血后的悚然大惊,还有他第一次违背了师门的禁令,偷偷摸上诛魔道想再看颜怀舟最后一眼的万劫不复。
为着那天剧烈的争执,父亲让他禁足静心,罚了他日日抄经自省,但时至今日,当初的感受依然清晰的篆刻在他的心上。
不周山的云海生辉,殿宇庄严,他就站在铺满霜雪的道路尽头,盯着那古拙鎏金匾额之上的“正道”二字发怔。那两个字雄浑有力,神光永盛,每每潋潋流转,都足以刺得他眼睛生疼。
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在那些日子里,这句话他又何止抄过了千千万万遍,终于在他亲眼见到颜怀舟周身都缚着粗重的锁链、凄凄惨惨的被悬吊在伏魔阵中的时候,化作了满纸的荒唐。
人人都说他自小懂事,从来不曾行差踏错过半步,他也一直都做的很好。他知道自己本就应该应该懂礼数,知进退,明对错,辨是非,一心修行,除魔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