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欺诈一面谎言番外篇——by相逢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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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时间的日记
戚谋回去的时候,那小小的火苗也刚好灭了。 他一俯身,就砸在了床上。 有人在梦中翻了个身,又压在他的锁骨。 床下司斯睡得悄无声息,梦里都在降低自己的亮度。 这俩人都睡得很老实,仿佛那一点火光只是意外。 但是戚谋想起,一面谎言是可以有延迟性效果的。如果阎不识在睡前发动成功,是会在他想要的时间亮起火的。 时间掐得很准,刚好唤他回来。也很有赌的成分,再晚一点灭,恐怕被火引来的鬼就要掐死谁了。 “晚安。” —— 天又亮了,昨夜平安。这是重新开始后的第二天。 “祖宗,肩疼。”戚谋没动,只是这么说。 阎不识“嗯”了一声,缓慢爬起来,坐在床边发呆。 “走了,准备对峙去。”戚谋一手拉起阎不识,一脚轻轻踩了踩地上睡觉的司斯的肩。 司斯醒来,摸了摸脖子:“嗯……” 昨晚戚谋把这俩放一起,是为了防止自己失控,有什么万一。 结果人俩一个睡床,一个睡地,安排得很分明。 三个人刚一出去,就被戒备地盯着了。 戏剧走了过来,笑容满面归队。 通灵当场摘了眼罩,露出紫色的眼睛,看向戚谋:“哟,半人。” 一旁的看护还摸着脖子,爪印森森可怖,治愈过去给他治了一下。 “半鬼。”戚谋大方地坐下,手臂搭在膝头,“我知道你们不死的办法,就是晚上不点烛火,昨夜已经试过了。” 他又看向愚人,眨眨眼:“对吧?” 能在危险的夜里醒来,准确地掐灭烛火,戚谋很怀疑实际上是愚人在护着看护。 愚人还是微笑着重复那句话:“有亮,睡不着。” 通灵有点怀疑,但承认说:“好吧,我也没想到鬼会这么直接,你知道胜利条件么?系统T告诉过你你是鬼?” 临时的信任是很好获取的东西,戚谋要说服他们做事。 戚谋摸了摸额角,指着治愈这个壮汉说:“你,治愈,能透视别人的伤害,还超级喜欢美攻。” “能透视是没错,但我……”治愈抱着胳膊,往后退了两步,“我?不是,不是……我只是比较嗑!” 但也出卖了他的喜好。 戚谋又指复制:“你,复制,天天抄别人作业。” “可是老师留的太多了啊!”复制抱头痛哭。 在八方世界,是有人会缔结师徒关系的,没准复制的老师还不简单。 “你,脖子上的是颈椎按摩椅,创造牌的,很贵。”戚谋指着愚人的颈枕。 “但很舒服哎。”愚人当场就用了。 “不好意思,第一次攻略时把你们全杀了。”戚谋低眉笑笑,脸上可没有抱歉的神色,“我用复制摸的蓝蜡烛重新开始了,你这次没复制成功吧?” 系统说过,只能重来一次。 复制果然摇头:“刚才尝试了,不成。” 至此,大家都放下了戒心,努力消化这个二周目的事实,等着戚谋说话。 戚谋:“在白天我们把这里都探索过了,是二十五年前的时间。而到了夜晚,这里会变成现实时间,见不到白天的东西。” 他简单地跟所有人分享了白天的情报。 “我在一周目犯了错误,错过了重大选择,弄出了悖论,你们也都被我杀了,才导致结局崩坏,不过具体的解决办法我不太清楚,需要调查。” “不是都探索过了,还往哪里去呢?” 戚谋摸了摸唇角:“关于二十五年前,我只知道一半,所以我们还要去一去二十五年前的夜晚。” 几个人在屋子里把线索一个一个串起来,寻找去二十五年前夜晚的办法。 “之前天黑就会进入现实黑夜……蓝烛代表我们剩余的攻略时间那么红烛会不会跟黑夜有关?”通灵问。 戏剧吹了个口哨:“昨晚看护点了一会蜡烛。” 看护皱皱眉头:“当时我会信他才奇怪……” 戚谋瞥一眼:“但是他只点了一会,我出门时依然没有改变。除了被我弄醒的人,几乎都是强制睡眠。” 司斯开口问:“你是奔着哪里去的?” “千家万户。” 千千万万的红烛啊。 司斯呼了口气,站起来敲了敲桌子:“我思考过了,将全村人家的烛火都偷了吧,一个不能落,试试看。” 戏剧抿嘴笑:“总感觉,我们去哪,哪里就是一场浩劫。” 这话还真没错。 九个人冒雨出行。 今天白天的桃树也在被雨拍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出果。 这村子不大不小,但去所有人家搜刮干净也不容易。只好分组了。 他们像强盗似的,分了两个小队,一队从东收,一队去西收。 西边路上。 阎不识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不去见你想见的人?” 戚谋之前说了,东边广场附近的石桌前,有个赢了他的孕妇。 “我怕……”戚谋的眼角坏坏地勾来,嘴也抿着,“她会教训我。” 西边的民居比较散,但位置也都很刁钻,一条小路七弯八绕的。 八方四恶像四个土匪,挨家挨户地搜刮。 有一户人家前,一个短发女人正在劈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木头,力度很猛。 咔——咔—— 到这家时,戚谋脚步都轻巧了许多,说:“嘘……小心她把你们脑袋劈下来。” 戏剧踮起脚尖走:“怎么,你认识这个?” “记不清楚。”戚谋悄悄地进了人家屋子,从床头柜子里翻出一把红烛,“但在第一次攻略时,她一巴掌差点把我肩拍碎。” 阎不识都抿了抿嘴巴:“嘁……” 他们四个在这尽情翻找,正说着,门口有个人影。 歪头看去,那个短发女人提着斧头堵门,目光不善地盯着他们,骇人极了。 “乔……”戚谋把红烛们往司斯怀里一塞,贴着墙要往出走,“乔姑娘,手是不是很酸了?放下斧头,歇一歇。” 短发女人横眉竖着,盯着这几个不速之客。 戚谋一下子从门的空隙钻出去,不管队友了。 …… 八方四恶,被一个女人追得满街跑。 “呼,为什么,没有意识,还会追人啊!”戏剧跑得跌跌撞撞,又拱上司斯后背,“兄弟带带我!” 戚谋头也不回:“好了,好了,该去……” 他们跑到了一户人家里,很眼熟,是孕妇的家。 但奇怪的是,明明本来第二天该在石桌那里的女人,竟然坐在床头。 生产用的工具都备好了,看见他们过来,僵硬地挪了挪头。 戚谋满脸疑惑:怎么会在这? 司斯悄声低笑:“别低估他们的灵性,可能是得知全村都有偷蜡烛的人,回家来守着了。” 女人依然看着戚谋,眼睛闪了又闪,说:“戚……” “也许是我长得更像谁。”戚谋也微笑地看着女人,轻手轻脚翻出了人家家里全部的红烛。 阎不识意外地没动手,戏剧也吹着口哨,背着手。 司斯正陪着戚谋偷得不亦乐乎,忽然顿了顿,默默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孕妇本来和善的笑容慢慢地变得幽怨,满带怨念地看着戚谋和司斯,冷哼:“呵……” 司斯本就在后悔,一听这声冷哼,做贼心虚地连忙把所有的蜡烛塞给戚谋。 “啊。”戚谋捧住蜡烛,扬着下巴冲司斯抬,“他是主谋,我是苦力。” 孕妇狠狠地盯着司斯:“你……” 司斯连忙举起双手,就差把脑袋摇成大风车。 “戚曳?”孕妇好像恢复了一瞬间清明,但还是把戚谋认错成了什么人,大声呼斥,“戚曳!什么人你还真敢往回带了,是吗?来赌一把大转盘,你看我弄不弄死你在……” 戚谋心里一凛眼睛一闭,感觉不能再听下去,抱着蜡烛就往外跑。 剩下三个人震惊地在那听着关于某人爸妈的瓜。谁也舍不得先走。 戚谋还是回头说了一句:“晚上我会再来。” 过了半天,那三个吃完瓜的人才过来,表情都精彩极了。 司斯捂着脸:“我第一次被女士当成假想敌。” 戏剧吹口哨:“原来你爸不仅男女通吃,还喜欢司斯这款的?” “瞎说什么。”戚谋连连摆手,睁大了眼,“什么爸,人家多好的一对夫妻。” 还在这死活不承认呢。 戚谋抱着复杂的心情,将这一片的民居家都搜了个干净,收获了无数怨毒的目光。 傍晚也到了,西边组完美收工,就看另一组人了。 “去村中。” 他们之前说过,不论怎样都去村中间集合,防止戚谋会变鬼,怕人少压不住。 一路走来,无人点灯。村子中间也黑漆漆的,他们不得手挽手走。 阎不识忽然问:“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在二十五年后的夜晚,他们也要点满村的烛火?” 之前的确是夜夜燃着的。 戚谋仰了仰脸,眼睛微眨地看月亮,说:“我知道,他们和你一样,怕我找不到路。” —— 快到城中的时候对面有人大喊。 “喂——他变鬼了吗?” 摸着黑,大家谁也找不到谁在哪,步子迈得乱七八糟,身上更被淋得湿漉漉的,难受极了。 “没有。”戚谋回答,“还没有,别靠近我。” 通灵大喊:“你在哪啊让我们别靠近你——” “听声不会辩位吗?这里。” 正在这隔山喊话着,那天暮就彻底黑透了。 今夜的月色比往日显得更亮,雨也没有再停下。 【您的废物系统T已回来。】 T的男低音有些微哑:【欢迎几位来到二十五年前的时间,真正的挑战开启。请开始探索,连接因果。】 S的声音也小了:【对不起,受bug影响,空间有一点点的变化……我会努力给你们修复,加油吧。】 像是一对放养孩子半天后,猛然想起要照顾孩子的爹娘。 S的话音刚落,戚谋手边就摸到了一个人的手,他想了想,轻轻握住。 随即,他们似乎被传送到了别处,其他人的声音都不见了。 这里是桥头。 借着朦胧月光,隐隐能看见空间又开始了破碎的悬浮。 远处的江水、民居、大宅子都四散在空中。 又不能见到那个孕妇了。 戚谋没有太担心,拉起旁边人的手,一看,哦,阎不识。 戚谋才问:“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我很荣幸和你独处吗?”阎不识吊着眼睛,吐了吐舌头。 “卖货啦——卖货啦——有人买吗——”吆喝声传来,却不是哑巴。 是年轻时候的丑货郎,原来这时候舌头还在? 白天没看见他,晚上又出现了,真是辛勤啊。 戚谋拉着阎不识迎了上去。 他们已经成功来到了二十五年前的夜晚,这时候的货郎还不认识戚谋。 所以他只能垂眉耷眼,看着很乖地问:“有货卖吗?” 这时的货郎长得一般,但很年轻,是让人看着舒服的脸。 货郎居然还是对他笑呵呵:“有啊,有缘人,我姓易,大半夜见到人不容易,这些就都给你吧。” 戚谋点了点头,也不含糊,轻车熟路地去翻扁担。 里面只有几页纸,被雨微微打得湿润,像是日记。 戚谋正蹲着,易货郎却还是从背后抱了一下他:“这是交易,这是交易。咦?我为什么要这样呢,没关系啦,东西你拿走吧。” 戚谋站起来,淡淡笑着:“谢谢。” 他借着月亮的光,翻开了这本尘封已久的日记。 【时间的日记】 八方公历,一年一月。 心象开始统治这里。 他很强,强到难以理解普通人的生命与情绪。 他进行了他的第一批心灵抹杀实验,都是从东去乡抓的人,失败了。 他把这群人丢到了东方城。 对,让我管。 里面还有个孕妇。 呵呵。 我呸! 八方公历,一年四月 心象想要个纯粹的鬼孩子——在夜里生的孩子。 他派来的守卫,会在最后的夜晚时刻刨开孕妇的肚子。 可这样,他只能得到一个死婴。 我得试着救他。因为他的未来…… 但唯一的办法,是把时间线掐断重连。 ……好吧。 小孩,别让时间悖论。 八方公历,一年四月,时见西,致——八方公历,二十六年四月,戚谋 小孩,我已经为你争取了二十五年的时间。 现在轮到你去阻止他取走你的命了。 在破晓之前。 否则你将会消散在这个世界。 但如果时间已经不够, 那就祈祷吧。 祈祷二十五年后被选中的“守卫”,是能在生死中,选择能留住你命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还有一更。
第51章 生来有心
剩下的日记字迹模糊,再也看不清了,可能是不属于二十五年前的部分。 戚谋懂了,二十五年前的他本该死去,而T从中做了手脚,将那段最关键的时间切断,连接到了二十五年后的现在,形成一个环。 日记中提到的“心象”派来的守卫,和现在的守卫,是两个人。 现在的守卫应该已经接到了那个任务,该做出抉择。 只要找到他妈妈以及守卫,阻止守卫遵守命令,就能解决悖论。 时间紧迫,要快点赶到孕妇身边。 这破碎的空间很让人头疼,但好在,几个空间中还是多出了一些能够彼此连接的路。 货郎扛起扁担,又继续前行:“再见咯,哎?这里该往哪走……” 眼前有两条路,一条路无雨,杂草从生,像是荒野,另一条路草木繁茂,在夜雨中生长。 戚谋眼见货郎走进了干燥的荒野路,背影逐渐消失。 “这。”他拉起阎不识,走向另一条。 要解决二十五年前的问题,就要找到二十五年前的路。 二十五年前的今天,是该下着雨的,该有鲜活草木的。 不知道这条路通往何方,但时间来不及了。 戚谋牵着阎不识在夜路中疾行,一个转角后,视线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戚谋一步上前,拍了一下他肩。 “谁!”复制猛地回头,拍了拍心口,“啊……你啊,没变鬼,吓死我了。” “见过谁,要去哪?”戚谋语速很快地问。 复制连连摇头:“谁也没见到,空间变异得太厉害了,就我一人在这,正要去找你们汇合。” 不是守卫。 戚谋抬头观察,眼前的两个空间近乎重叠,是他们住的大宅院,但是有两个门。 左边门前没有对联,只有斑驳的墙面,门口的桃树枯萎,只剩光秃秃的枝干。 右边门前的对联因湿润而无比鲜红,一旁的桃树终于熬出了头,看上去过不了多少时日,就能结出果来。 “你最好跟上。”阎不识毫不犹豫地走了右边,回头看了复制一眼。 复制气喘吁吁地跟着:“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找二十五年前的路。”戚谋跑进院子,又到后院里转了转,“不然我不能保证你们也活得下去。” “天啦!不是说这个副本不会死人吗?” “好像只是鬼杀的不会死。真抱歉,如果再搞出悖论,系统T恐怕也得死。” 心象组织没有一个系统是正经的! 复制还在迷惑:“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戚谋不太乐意和外人讲自己的事,但他想了想,还是开口:“我曾经属于这里,差点死了。系统T为了救我,搭建了一个能穿越二十五年时间的平台,就是这里。你们八人之中有一个重要角色,他可能会把这里的我杀了,但我已经真的活过了二十五年。这样的情况下就会产生悖论,我们就崩了。懂了吗?” “操。”复制小声骂了一句,小短腿顿时冲得比戚谋还快,“快跑啊!” 前方又来到了路线的选择点。 两个人影正在这茫然地站着,不知所措。 走进一看,果然是愚人和看护。 戚谋问:“你们等多久了?” 看护仰头:“很久了,实在是不敢下水啊……” “哪边才是江水呢?”愚人已经启动了颈椎按摩器,在那舒服地享受。 好吧,这两个悠哉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守卫。 空间错乱无序地排列,他们完全不能按照村落原来的地图走。 只能通过这些衔接的路来到达下一个地点,想来,这已经是系统S(空间)为他们争取的最大机会。 但这回,左边是江水,右边也是江水。 戚谋停住了步伐,冷静下来观察。 左边的江面上,一艘小船静静停着,淡淡的渔火也微微亮着,一抖一抖。 右边的江水显得黯淡一些,并没有渔人存在的痕迹。 戚谋脱了上衣,扑通一声栽下左边平静的江里! “这爱脱衣服的毛病。”阎不识嘴碎了一声,也跟着下去。 复制抹了把脸,碎碎念:“老师在上,保佑我游泳课及格的事迹能再光复一次。” 看护和愚人在后边手拉手,借着愚人的颈椎按摩椅慢慢漂浮。 游到了那艘小船前,戚谋才见到船上有人。 一个年轻的渔夫,正靠着鱼篓打瞌睡。 戚谋笑了,轻轻把这船往岸边推,继续前行。 愚人和看护没有问的意思,但复制自己忍不住了,游到后边和他们窃窃私语。 渡过了江水,几个人爬上岸来,眼前是一片野田。 应该是他们刚来到这个副本时,走过的路。 这里也有人,正在往前走。 戚谋喊了一声:“等我。” 那人回头了:“哟,这么多人呢?” 戚谋走向前去:“就你自己?” 戏剧的脸才被看清楚,他笑眯眯地说:“这么遗憾只有我啊?” “还剩三个,找吧。”戚谋没跟戏剧多解释,再度审视起这回的分叉路。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珠砸得人脸生疼,更让人有点睁不开眼,这是不好的征兆。 守卫会以为自己接到了特殊任务,去执行那件残忍的事吗? 跟别人,戚谋还没交代过那个孕妇的事。 好在这回的路,只有两个石桌。 看着没什么区别,甚至都有下雨。戚谋各自摸了一把,左边的桌面有些光滑,右边像是许久没被使用,沉淀了许多灰土,又被雨水冲得泥泞。 他吸了口气,往左走,其他人也跟着。 远远的,前面传来两个声音。 “这回走得对不对啊?” “相信我嘛。” “……行。” 是通灵和治愈。 戚谋走上前去,直截了当地问:“是不是守卫?” 治愈转头,疑惑反问:“嗯?什么守卫?” “你没变成鬼,真是万幸。”通灵注意点偏移,还鼓了鼓掌。 只剩一个人没找到了。 司斯,二十五年后,被时间选做守卫的人。 只是为什么是他? 不过不重要。 大家眼见戚谋一下子松了口气,紧绷的人放松下来,胳膊虚虚地搭到阎不识的身上,静静地靠了一会儿。 阎不识喉咙动了动,望向远方。 复制疑惑地问:“喂,你不着急了吗?不怕死吗?” 戚谋终于给别人分了一点目光,他望向复制,冲刷在脸上的雨顺着他张开的嘴流了进去。 戚谋说:“他不会,而且他知道。” 戚谋又想,其实不管司斯知不知道那个孕妇是谁,那个小孩又是谁。只要司斯是守卫,哪怕被强加了什么任务和命令,甚至哪怕会死,他也不会做出伤害他们的事情。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通灵忽然半身调笑半是怨怼地说:“怎么,你怀疑我们做得出来呗。” “啊……”戚谋罕见地犹疑,挠了挠下巴,“相比之下,相比之下。” 此处的空间恢复正常,最后一条路出现在他们面前。 几个人没再多说,直接往村西那个孕妇的家赶去。 他们赶到时,已经是满身狼狈,泥土和雨水混在每个人身上,像是一帮难民。 吱呀—— 门刚好被风吹开,血腥气扑面而来。 戚谋吸了口气,过去趴在门缝。 他听见了孩子的呓语声,不是哭声。 从狭小的门缝里,他见到了床上的女人躺着,面容疲倦,旁边一个人正好乖地蹲着。 司斯刚把沾血的毛巾放下,抬头盯着床边的孩子,思考半天,才接受这个他早就知道的事实:“……小戚?” 女人半睁开眼,有些困难地从侧身抱起了孩子:“好,小戚。” ……? 这是如此草率地被确认了小名吗? 女人盯着那个孩子看了一会,抬头看向司斯:“啊……” 随后,她把那个小孩往前递到了司斯面前。 司斯一愣,他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女人。 鬼使神差似的,他后撤了一条腿,换成单膝下跪的姿势,从女人的手里接过了孩子。 像是骑士从王后的手中,接过了最后的王子。 那孩子被擦干净了脸,肤色很白,但隐有黑气缭绕,不像正常婴儿。 “原来小时候长这个模样。”戚谋瞥了一眼后,目光就只盯着床上的女人。 女人因为过度劳累而睡着了,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她耳边还有一副黑色耳坠。 戚谋摸了摸自己耳垂,好像是有过耳洞的,不过他不戴饰品,后来长上了。 他走进去,弯着腰,轻轻亲了亲女人的额头。 随后戚谋看向司斯,说:“真是什么都会啊?” “不……”司斯想摆手,又怕丢了怀里的孩子,手忙脚乱,笨口笨舌,“我什么也没看,什么也没干,是自然的……我只是帮忙剪了……” 戚谋笑话了两声,伸出手。 司斯忙把手里的孩子递给戚谋。 在触碰到孩子的瞬间,周遭的一切景物和村人都消失了,只有他们九个还在这空荡荡的漆黑空间里。 至此,维持了二十五年的因果线达成。 这不只是一个人的努力。 T的男低音又响起:【因果达成,点燃红蜡烛,就可以回到二十五年后。】 第一天剩下的红蜡烛很多,不知道谁先点起了第一盏,剩下的便接连都燃了起来。 然后大家看着瞬间鬼化的戚谋,顿了顿:“……” 戏剧把烛火捧到脸前:“你这幅样子是有点,嗯,是很吓人。” 今夜戚谋的心意外地平和,不再暴躁,他只是依次在所有人手里的火前转了一圈,没伤害任何人。 回到二十五年后,要做什么呢? 戚谋想起了时间的日记,还有一部分没看完。 所有人围城一圈,烛火靠拢过来,照亮戚谋手里剩下的日记。 八方公历,六年九月。 赌徒因为身边的孩子恢复了心智。 心象很惊喜,通知她准备进行【赌徒】的代号试炼,如果成功,可以让她成为系统。 她告诉我,要把村子里的人救出去。 没错,很大胆,她要在试炼的时候杀了心象,进行一次以生命为筹码的豪赌。 然后她托我照顾那个小孩。 呵呵。 我呸! 八方公历,六年十月。 赌徒死了,死在试炼副本后。 她的确厉害,心象没有讨到好处。现在下落不明。 我又得忙了。 八方公历,七年一月。 心象活着回来了,一个小家伙救了他。 真行,被救还当爹。 他要这群人的命,还好我早有准备。 未来啊,看着很漫长。 可时间往往匆匆。 八方公历,二十五年四月。 我盼星星盼月亮, 却盼到了你出事。 小孩,真行,你怎么惹到A了? 真是不好的消息,我和空空又得多替你维持一会儿这个时空。 能源啊!宝贵的能源啊!得开多少个本才能赚回来业绩。 好吧。 我会等你回来,完成这一场因果。 八方公历,二十六年,未知时间。 小孩,你看到这行的时候,应该已经成功解决了时间的悖论。 未来将会如期而至,不论是相爱或者死亡,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当然,你要喊我一声二爹我也不介意。 我也的确担得起。 又或者,你想要完成赌徒的愿望。 解脱他们——曾被你遗忘的家人。 戚谋收好日记,一切真相大白。 他很轻地说:“原来她是代号赌徒。” 戚谋彻底想起童年的故事,他缓缓坐下,总觉得想和谁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要抓谁说。 干脆一起说。 —— 妈妈很聪明,小恶童也很机灵。 在他小时候,妈妈就教他玩很多游戏,以及如何掌控规则。 有时候还会带着苦涩的笑说:“规则,还是你爸爸更懂一些。” 戚谋是被这名赌徒养到五六岁的。 他打小就知道自己和村民们不一样,别人在白天有点傻乎乎的,说话也说不利索,自己仗着聪明,经常对他们搞恶作剧,逗人玩。 但也许因为他是这里唯一的一个孩子,那些人——被抹杀过心灵的人,也都从心底里照顾他。 小戚知道,大家有时候会不太正常,脸上阴森可怖,行为扭曲可怕,但他也不在乎。 货郎叔叔经常抱他,甚至直接架在扁担里,拉着走。 有一次他被蝎蜂吸引,偷偷跑下去了,货郎叔叔哭到妈妈家门前道歉,说把你孩子弄丢了。 后来小戚悄悄从被子里爬出来,笑话了货郎叔叔一顿。 戚谋看得出来,妈妈和货郎是这里唯二两个有神智的人。 有一天他从货郎叔叔的扁担里发现一块牌子,小戚拿了起来,上面写着【交易】。 小戚还问:“这是什么?” 易叔叔说:“哎……这是……耻辱。” 是“心象”赋予他们的能力,也是对东去乡人的耻辱。 后来妈妈经常生病,小戚就去乔姨家偷柴火。 乔姨手劲很大,还会吓唬他。 不过每次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他偷拿。 青哥长得很俊,经常在江上捕鱼。 堪称劳模,有时候一晚上都在江上睡,在黑夜里亮着一点渔火,方便小戚去偷腥。 在没有电、没有能源的村落里,这群被上天遗弃的人,只靠着一盏烛火,来度过冷或黑。 小戚也很喜欢烛火,幽幽憧憧,明明烫人,却忍不住去触碰,烫了几次也不罢休。 天黑了总是见不到路,他会玩到半夜。 直到谁家的门前亮起了火苗,他才知道那是自己家。 妈妈在喊他回家,再玩晚了,会被赌徒玩死的。 后来村民逐渐变得奇怪了,说话却利索了许多。 妈妈说,他们快要彻底不是人了,而是完完全全的“鬼魅”。 被心灵抹杀的人,只能成为世界上的游魂。 小戚听得懵懂,问妈妈:“为什么我不是?” 妈妈说:“你是东去乡最后一个有完整心灵的人。” 那天,妈妈说要去参加一个试炼,让小戚去江边玩。 如果成功了,他们所有人都可以重活一次,可以打破八方世界的桎梏,重新建立故乡。 “如果我失败了,你就随着江流远去吧,总会有人在等你的到来。” —— 戚谋动了动喉结,过了半晌才说:“想出去的可以走了。” 这是一个让谁听了都会难过的故事,但戚谋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可怜,他只是给参与者们解释了真相。 谁也没动,也没走。 司斯轻轻笑:“都到了这个份上,我不想只拿个A就走啊。”戚谋也说过这句话,如今被拿来用了。 “有道理哎,不过我是对这次的事比较好奇,感觉窥破了一点八方城的秘密。”通灵啧啧说。 阎不识仰着头望夜空,眼里闪出喜悦的光,没人知道是为什么。 戚谋看了看这些人:“好吧,这次我会感谢你们。” 在二十五年后,作为“心象”统治之下的废弃品。这些人已经彻底成了鬼魅,变成了在这世上行尸走肉,被一个单独的时空圈养。 本来他们都不该活二十五年这么久,还能在这里被窥见,恐怕是时间和空间违抗“心象”的命令,偷偷救了一手,在等着戚谋回来。 确实,喊S和T一声二爸二妈也不为过。 戚谋知道,他没办法再救他们出去,也不能让他们做人,更无法重建那没去过的遥远故乡。 但他依然挺直了冰凉的背脊,连同二十五年前的那份希望,一同承担。 戚谋拍了拍手,拿起从母亲那抽出来的鬼牌,按在手里,自信地笑起来:“我要救,被我遗忘的家人们。” 他眉目张扬明亮,如聪明骄傲的亡国王子,也如捡起白骨、解放幽魂的决绝鬼王。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也好了。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