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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欺诈一面谎言番外篇——by相逢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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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千鬼牵渡
  戚谋一根一根吹灭了烛火,把烛盏前的伙伴们吓得兢兢战战。  烛火熄灭,他们重新在路上前行。  天逐渐亮了。  他们再次来到白天,这是最后一个白天。  戚谋想,救不了那些人,但可以让他们解脱,不要再被束缚。  “杀死鬼的办法是,让他们沉入江底。”戚谋说。  这是之前探听到的消息,但戚谋当然不会把所有人绑起来再那样做。  戏剧托腮,言辞犀利:“想办法安乐死啊。”  戚谋捏了捏手:“黑夜,我最初只对喊我名字的人有印象,以及烛火的光。”  这两点也许在“鬼”心中,是对曾经做人时的执念吧。  随即,他一指指向复制:“拜托你了,出去给你打钱好不好?”  “我上两个本的工资……”尚还被拖欠工资的司斯张了张嘴,无奈拍上自己额头,“好吧……算了。”  “啊?”此时的复制茫然无知,还不知道他即将被榨干的命运。  索性白天光线充足,做东西不费眼睛。  戚谋蹲在桌子旁,把从货郎那拿来的报纸和时间的日记一张张拆开,费心费力地叠成花灯的形状,再拿一根红烛穿过去。  只叠了四瓣花,但能看出他已经尽力了。  “戚戚姑娘手艺不错。”戏剧正按着膝头弯腰瞧,伸手要摸摸戚谋头发,“心灵手巧的,客人最喜欢这样的。”  戚谋侧头躲过戏剧的手,转身递给复制:“给我复制。”  这语气,就像是对着鸡说“给我下蛋”一样。  复制摸了一把花灯,手下当即长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花灯,递过去:“好了吗,还要多少?”  “九百九十八个。”戚谋说得很从容,侧头看着复制,“这种东西不是具有唯一性的,也没什么特殊能力,能批量复制很多吧?”  复制满脸幽怨:“我也就抄作业的时候批量复制……这数量,你以为我工厂呢?”  “谢谢,谢谢咯。”戚谋拍拍复制的肩,仰脸轻笑,很有大哥哥的气势,“小家伙,你的老师是谁?回头我找他谈谈,让他少给你留点作业。”  “我……”复制的眼睛亮了亮,又倔倔地不说了,“咳,回头再说,我先做着。”  旁边收拾花灯的司斯又笑了:“瞧,又一个自愿。”  语气像极了已经在坑里的人,幸灾乐祸看着别人也往下跳。  复制坐在地上,手下慢慢地长出一个个花灯,像只勤勤恳恳的什么似的。  戚谋让其他人拿着花灯,跟住自己,或者准备负责做跑腿的。  戚谋捧着未燃起的花灯,打算在路上寻找每个人的名字。  咚——咚——噼啪——  乔姨还在家里砍柴,崩得木块四溅,有十足的威慑力,让人不敢靠近。  戚谋不知道这些人的名字,只知道称呼,所以不得不来问。  他蹲下,抱着花灯,偏头问:“这位姐姐,你叫什么?”  女人对他爱搭不理,继续劈柴。  “不说?”戚谋把女人劈好的一堆柴火一把抱起,往后退了两步,“我偷了你东西,你来砍死我啊。”  豪赌技能已开启!  这一手着实激怒了乔姨,她拎起斧头就照戚谋的脑袋砸来!她真的听了戚谋的话,要来砍死他。  豪赌执行率100%,  对方信任度100%。  技能发动成功!  戚谋往后一仰,将将躲开,连忙说:“说出你的名字。”  “乔芙!”女人下意识说了两个字,愣了一愣,但不依不饶地要过来砍死戚谋!  其他人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茫然地看着这出闹剧。  戏剧接过戚谋抛来的花灯,写上了乔芙两个字。  戚谋撒腿就往外跑,找了个拐角的地方,猫着腰躲了进去。见乔姨不知道转弯,绕了好几圈都没抓到人,骂骂咧咧的往家里走,他才悠哉悠哉插着兜走出来。  在旁边围观的一群人算是亲眼目睹了这个小恶童以前是怎么欺负这些半鬼的了。  “咦,老戚,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戏剧两手空空,优雅地跟着问。  戚谋从司斯怀里抓了个新的花灯,抛了抛:“只是试试。”  看来直接问名字,村民们恐怕不会说,也想不起来,只能用技能来获取了。  司斯很快地思考好了,说:“他们潜意识应该有部分人互相记得名字,可以对一个用技能,然后全问出来。”他手里捧着的花灯都要没过脸了。  戏剧哈哈笑了,戏谑地看着戚谋:“好呀,我们不如擒贼先擒王,找脑子最清楚的问。”  戏剧这话说得真损,在二十五年前,说话能说流利的就是戚谋的妈妈!第二个就是货郎,不过有一点点笨的样子。  阎不识都断断续续地哼笑几声:“看看欺诈能在赌徒面前讨到什么便宜。”  戚谋感觉身上的担子有点重,他要去骗一个曾经教他怎么骗人的人。  阎不识忽然停步,离了队伍,去往江边的方向。  戚谋不知道他要干嘛,但也没问。  村西,某民居。  那名美丽的女人正慵懒地躺在床上,床边有不知道谁送的饭。  没有孩子,因为戚谋还在这呢。  戚谋顶着那张“妻子见了一定会想打”的脸,坐在一旁,默不作声。  女人一见他,猛地睁大了眼,又逐渐恢复清明,声音很冷酷地:“嗯?才知道来?”  严厉,语气真是太严厉了,恐怕又把戚谋认成了别人。  戚谋微微侧着脸,嘴角自信地抬起,眼睛很坏地眨了眨,仿佛就要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完美欺诈。  是用九重欺诈也好,用豪赌也好,大家都很期待他的表现。  但是,在众人满溢激情的心晃动时——  戚谋很乖巧、很老实地问:“你能告诉我所有人的名字吗?”  戏剧差点笑出声,连忙拍了拍自己脸蛋止住。  “咳咳……”司斯捂住嘴巴,压低声音笑,“他怂了,他怂了。”  戚谋斜觑了司斯一眼。  司斯声音顿时小了一个度,双手呈投降的姿势举在耳边,但还是坚定地和戏剧说完最后一句:“一定是怂了。”  “要知道那些做什么,你不记得吗?”女人盯着戚谋半天,忽然把戚谋的脸掰过去,又仔细瞧了一会,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等等……你不是戚曳……”  司斯继续不怕死地悄声跟戏剧说:“他一定长得很像他爸爸。”  戏剧捂住笑声:“我似乎忽然能理解他妈妈为什么这么凶了,我一点也不怀疑姓戚的桃花都很旺,嗯。”  两人说话声越来越小,八卦得十分开心。  是啊,不凶怎么能管得住这种骚包呢!  “不管我是谁。”戚谋往后缩了缩,但还是尽力笑得乖一点,眉眼温顺,“告诉我他们的名字,好么?”  豪赌发动!  女人——也就是赌徒,想了很久,才说:“那个经常到处逛的货郎叫易金金,出门左转第一家叫张……”她陆续说了几个名字。  戚谋却在心里听到了小七的播报。  豪赌执行度……29%,  豪赌信任度……1%。  豪赌发动成功概率……15%。  戚谋在心里赌了一把15%的概率:让她把知道的名字都说出来。  女人才将将说完五个,就马上认真点头:“就这些了,你不信算了。”  显然是并没有发动成功,这是戚谋第一次开豪赌受挫。  戏剧哼笑两声,搬个椅子坐过来,看着赌徒,指指戚谋:“呀,姑娘,你知道他是谁吗?”  女人挑起眉:“也许知道,但我是真的大部分名字都记不清楚。”  戚谋一直不明说来意。  他不会让这时候的女人知道未来的事。  九重欺诈对女人看起来也没用,该怎么办呢?难道真的要再去找货郎试试?  就在屋内情况焦灼时,门又开了。  阎不识提着一条烤鱼进来,放在了女人身边,没说话。那动作十分自然,表情也不带一点尴尬。  江鱼也香喷喷的,看着就很耐吃。  戏剧大声鼓掌,吹了个口哨,声音揶揄:“哟,哟,真行——”  “哦?”女人表情若有所思,目光深深地看着阎不识,“你想干什么?”  阎不识先瞥了戚谋一眼,用眼神询问现在什么情况呢?  戚谋低头抚摸自己手掌:“她说她记不清别人的名字了。”  “哦。”阎不识表情很淡,把戏剧往戚谋身上一推,看着女人,“这是你儿媳妇。”  【一面谎言发动。】  戏剧瞬间抱着胳膊坐直了,拼命摇头,脸色差得要哭了:“我不……”话没说完,被阎不识捂嘴了嘴。  女人抿嘴笑了:“不是吧,这个不像。”这位的直觉和观察力都很准,不愧是赌徒。  【一面谎言发动成功。】  戚谋没有插话,还盯着烤鱼看。  世界在简单的谎言被打破后变成黑白。  阎不识的声音轻飘飘:“不要告诉我们这一千个村民对应的名字。”  反向成真,他们会得到想要的东西。  只见女人像是晚一刻都来不及一样,猛然起身抢过司斯手里的笔和纸,画了张地图,在地图的每个民居位置都写上了村民对应的特征和名字,落笔速度十分利落,刷刷快。  女人写完,人都气笑了,抬眼看着阎不识:“你可以呀?”  阎不识努力努嘴,挑走鱼的大刺,把烤鱼递到了女人嘴边。  这回开技能没什么副作用的样子。  女人接过来看看,慢慢吃。  戏剧还在悄悄和司斯侃:“我知道他付出了什么代价。”  司斯歪头:“什么?”  戏剧笑容很神秘,但越笑越大声,自己先走了。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几人都只能先离开。  戚谋走时,站在门口,转头跟女人摆了摆手:“明天见。”  是对二十五年前的人说的明天见。  等一切结束,这里的一切恐怕都会消失,但记忆里的人永远不变。  ——  得到了村民的名字,他们接下来只要在所有花灯上写下去就好。  九个人坐在江边,像流水线一样加工每一盏灯。  好在不用跑来跑去,做灯的间隙还能闲聊一会儿。  戚老板戳了戳戏剧肩头,放他半天的假期:“白天你歇着。”  戏剧化身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监工,坐到阎不识身边,顶了顶肩头:“阎哥,戚谋说,一周目的时候你最后死了,他才恢复神智。我问,他也不说具体的,你给我讲讲怎么回事?”  阎不识罕见地对戏剧和颜悦色,本来耷拉的眼皮稍稍抬起,半笑不笑:“哼,技能。”  “他不是变鬼了么,怎么能打破你的谎言?”戏剧问。  “我知道。”阎不识的伴生系统小十忽然跳出来,趴在戏剧耳边说,“因为主人在生死关头,所以开了限定技能——无声谎言,将一个谎言直接放到对方脑子里,不用等到言语回复,强行检测!强行打破!”  阎不识一下子把小十塞了回去,嘟囔道:“多管闲事。”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戏剧搓搓手,满脸写着八卦,“快告诉我,你说了什么让他否认的谎?”  阎不识没回答,但另一边忽然有刺耳的叫声传来。  伴生小七揉着眼睛哭喊大叫:“你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呜呜呜!你不喜欢我!小四你怎么会不喜欢我呢!”  相隔十米,伴生小七和伴生小十远远对视,相互一笑。  工具人小四相当茫然,不知道小七为什么上一句还在说哪个花灯做得好看,下一句就扯到了这个。  但是这个小伴生见小七喊得那么大声,脸都红了,连连摆手,话都说不利落:“不是……我……我没有……我喜……”  他的主人先看不下去,司斯一手捂住小四嘴,把他塞进系统空间。临进去前还戳了戳这个小死心眼的脑袋:“你啊,做个哑巴吧。”  本来正在专心写名字的戚谋都抬头了,琢磨清楚了小七今天在发什么疯,就拿起笔尖指着小七的眼睛,也把他赶回系统空间:“回去待着,最好别让我知道你在暗示什么。”  “咯咯咯!咯咯咯!”小七笑得很邪门,完全不听话,转身去找小十窃窃私语了。  戏剧好像吃到了一口大瓜,顿悟了那句谎言到底是什么。  他拍了拍阎不识的肩:“可以的,可以的兄弟。”然后遭到了阎不识的冷眼。  复制终于批量生产完了,累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已经被彻底榨干。  那边的治愈和司斯负责抱灯,通灵则在努力把每一根红烛摆正,愚人和看护在……努力地不捣乱。  他们完全不知道八方四恶这边在讲什么八卦,不过都支着耳朵卖力偷听。  戚谋呵呵笑了两声。  行,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吧。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完工,全躺在江边的岸上,围成一圈,仰望天穹。  当烛火全部燃起,世界就会变成现实时间。  通灵看着天上将出的星星,问:“说起来,怎么同时点火呢?”  戏剧躺在他旁边,呵呵一笑:“你以为戚谋为什么白天让我歇着?”  “哦?”  戚老板手下,没有一个假期是白给的,没有一个人是不被剥削的。  时间差不多了,戚谋先站了起来,脱掉鞋子,捧起写着他妈妈名字的花灯,上面写着杜千遥。  戚谋踩到了江边正中的位置。  戏剧一步并两步,跳到了江面上的小舟上,抱着膝头坐下。  两个人影一站一坐,其他人都站在岸边,静静地等待这一场演出。  一声响指打起,他们的视野都变成了一个模样,算是远景,但依稀能见到戚谋的背影,卡在画面正中。  戏剧演出开始了。  “有昏黑的江水,烛火千明。”戏剧那好听的男中音唱起歌,唱法温柔缱绻。  天彻底黑下来,江边九百九十九盏花灯燃起,像是被同样数目的人一起推落下水,错落有致地下了江水漂浮。  戚谋的外表已化作鬼魅,手里那盏花灯也亮起烛光。  他赤着脚下水。  “那归家的孩子,夜的幽灵。”  数不清的黑影在向这里赶来,痴痴地望着写着自己名字的花灯烛火,里面有几个人眼熟的影子,但没有那名女性。在现实,她已经死去。  戚谋动了动喉结,微微仰头,见到今夜星火也被装饰得璀璨,他没有回头,闭眼再往前走去。  他走一步,千鬼跟一步。  走两步,跟两步。  “被遗忘的人们,不得安宁。”  众人只见画面中,戚谋的大半个身子都淹在江水里,而烛火被江水拍打,竟没有熄灭。  身后千个鬼影随行,都寻到了独属于自己的灯。  冷月照映,在江面上也诞下一轮薄月,而这些漆黑的影子,一起走向江里,寻找那遥远的月亮。  “千根烛火唤他归家,如今换他埋葬故乡。”  “鬼戚戚……鬼戚戚……”  千鬼在月夜里窸窣,念着自己的名字。  乔、李、易、白……他们听过,或者没听过的姓名。  “他是白天提着灯的鬼,也是夜里吹灭火的人。”  “他牵渡他们逃离碎梦,也将自己也沉入江底。”  七人见到,戚谋已沉入水面,而花灯还推向远方。  他是牵渡千鬼赴死的鬼王,也是一个失去家乡的孩子。  随后,千只鬼也如此,放逐了他们的名字与零星火光,沉没在这名为黄昏实则黄泉的江。  “……”  江水无息,湮没了所有不该存在于世上的东西。  而他们存在过的痕迹,会顺着江水,飘向——总有人在等待的地方。  月光洒落,和烛光在水面粼粼相映,美轮美奂,映得人心空,也心暖。  “灵魂归宿不是江,他们会回到故乡,笑说当年的荣光。”  “那里春也明媚夏也灿,秋雨惊风雪打霜。”  “他们要去往的东去乡,正如今夜这一轮月光。”  “愿他们安息。”  ——  戚谋感觉自己正在缓慢地沉入江底,水下似乎有着无数双的手。  它们拉着,牵着,抱着,拖着,把戚谋向深处带去。  生命力已经开始在他身上流逝。  耳边仿佛还有戏剧的歌声,但很朦胧。  戚谋无法睁眼,他一直悬挂在心底的石头也随之沉入江底。  但心里反而空落落的。  他从来都以为自己是无亲无故,这下恐怕是真的无亲无故了。  欺诈不在乎这些,他脑子里还有很多事。  关于心象,关于【规则】,关于自己的一切……  等等,他也算是鬼,不会就这么死在江里了吧?  江面的光线已经随着他的沉没而融入黑暗。四周的寂静吞噬着戚谋的神智。  思维逐渐模糊,在眼皮沉沉合上之际,戚谋想。死亡不算什么,但是。  但是,我还有想见的人。  “——”是什么声音?  “戚——”沉沉的眼皮外,仿佛有一道光在奋力地向他靠近,戚谋觉得它应该很温暖,于是忍不住伸出了手。  可眼睛还是睁不开。  “戚谋!”一声混着江水波动的呼喊撞进他耳中,鬼魅的本能一瞬间让戚谋睁开双眼。  昏黑的江水之中一片死寂,温暖的光亮却就在他的眼前。  他见到了一盏黄泉中的烛火,或者是来自于人间的光。  有一双手在此时牢牢拽住了他。  那双手有力地将他拉起,向上游去,要带他从黄泉,游回人间。  哗啦——总算挣扎出了水面。  正头晕目眩,这人又把那一枚光,放进了他的手里。  浑浑噩噩间,戚谋低头一瞄,是一个花灯,上面凌乱地写着戚谋两个字。  戚谋抬头,是和他一样湿漉漉泡在水里的司斯。  水性真好啊,那么深都捞得上来。  “咳咳……”戚谋吐了口水,翻躺到了小舟上,“这次的救援是不是有点晚?”  他仰躺时,微微抬起眼皮往后看,这是东方城的黄昏江,他们来时的路。  但身后那个渡口,已经不见了。那个被遗弃的村子,彻底消失在世界。  有人的脸突然挡住了他的视线。  阎不识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戚谋的心口,慢慢俯身,两个人贴得很近。  戚谋调侃:“想做什么?”  阎不识抬起眼,目光里有少见的执着,声音很低:“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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