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 番外篇——by青与狸

　　哈尼雅是个很骄傲的性子，但他得承认在他的成长经历中，“别西卜”这个名字就像一支鲜明的旗帜、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一遍遍被炽天使们提起。对方如何努力，如何坚毅，如何强大，他几乎可以倒背如流。
　　但他不觉得自己会比他差。他只不过年纪小而已，假以时日别西卜未必会是他的对手。
　　而现在他想先看看他们的差距在哪。别西卜没有避开他的打量，想来也是不介意与他切磋切磋的。
　　于是哈尼雅自信满满地向别西卜举剑。
　　但他没想到别西卜“哇”地就哭了。
　　哈尼雅：“！？？”
　　哈尼雅呆滞了，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别西卜哭得极其伤心，呜呜的，眼泪在面具的遮掩下滚落，亮晶晶的坠在瓷白的下巴上。他像只不小心走丢了的小狗终于找到了主人，一抽一抽地哭得都哽咽了，还趁哈尼雅没注意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角，好像有一箩筐的委屈难过要对他发泄。
　　他哭得一点都不像个原罪。
　　哈尼雅从来没见过人能哭成这样——拉贵尔都没这样哭过。这位宰相大人仿佛找到了想要的宣泄口，死死捏着他的衣角，一股脑地发泄着他积攒了许久汪洋一般的委屈，唯一裸露的下巴都被泪水打湿了。
　　他看上去真的好委屈，哭得哈尼雅都莫名其妙感觉到了些鼻酸。
　　年轻的炽天使汗毛倒竖，一时间险些忘了对方的身份。
　　“哎，你不要哭，”他手忙脚乱地丢开自己的剑，笨拙地想摘下别西卜的面具给他擦眼泪，“不哭了行吗？我不打你了。”
　　别西卜毫不挣扎地任由他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满身泪痕的小脸，眼眶也哭得通红。他还是宣泄般哭着，还得寸进尺地上前一步，抱住了哈尼雅的腰，硬生生把自己箍在对方怀里。
　　哈尼雅僵在那动都不敢动。他怕自己动一下，这只很不对劲的地狱宰相能给他哭崩了。
　　他就不明白了，他就是来打个架，是哪一步走错了能让堂堂一原罪哭成这副模样。
　　“别哭啊……不哭了啊，”哈尼雅微微举着双手，根本不敢往人身上放，僵硬了好一会儿才又出声安抚，“不哭了行吗，这……还在打仗呢。”
　　打仗呢，快严肃点。
　　别西卜没理他，自顾自地哭得特别投入。
　　哈尼雅确定了这位百闻不如一见的宰相大人有点毛病，但对方哭得这么惨，他也不好意思撂下人不管。他环顾四周，别西卜的黑雾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了，这边的异况大概还无人知晓。于是他轻轻碰了碰对方的发顶，好声好气地和他商量，“要么我们换个地方哭行吗，这战场上……也挺不安全的。”
　　别西卜抬头，用哭得湿漉漉的绿眸子望着他，然后乖乖从哈尼雅怀里退出来，揪着他的衣角，似乎对方带他去哪都行。
　　去哪都行，只要在哈尼雅身边。
　　哈尼雅去世时，奈宝尼尔没有哭；坐在墓碑前放掉所有蝴蝶时，奈宝尼尔没有哭；被噩梦扼住咽喉时，奈宝尼尔也没有哭。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哭的，毕竟对方离开了那么久，他该习惯了。
　　直到哈尼雅站在他面前，他才发觉自己有多委屈。
　　哈尼雅怎么能这样呢？他骗他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类，骗他说会回来找他，甚至临死前还在给他承诺。他给他编织了一座蜜糖缠绕的牢笼，把他圈住，留下标记，像饲养一只私有物。他把他娇惯成这副模样，然后把他丢掉了。
　　奈宝尼尔被丢掉了，以后无论他怎么样，哈尼雅都不在乎了。他们之间没关系了。
　　他恨极了，又没法怪哈尼雅。他像一个被玩腻了的玩具，对方长大了，就理所当然地把他遗忘在角落里了。
　　而他甚至没法主动去找哈尼雅。
　　他好不容易一遍一遍催眠自己，他只是为地狱出战。然后他站在了战场上，看见了曾经的爱人。
　　他仍然不能去找他。
　　但哈尼雅自己走过来了。他又一次冲他举剑，但奈宝尼尔不在乎。这是哈尼雅自己走过来的，是对方的主动，也是他仅有的机会。所以他没分给那把剑一丝注意力，只直愣愣地捉住了哈尼雅的衣角。没人能再让他放手。
　　奈宝尼尔哭得痛痛快快。以前哈尼雅说他好哭，他并不认同，在他漫长的生命里他根本没有哭过，直到在哈尼雅那破了禁。
　　现在他承认，他就是哭给哈尼雅看的，他只会在他面前示弱。他可以把自己所有的伤疤揭开，以求哈尼雅的一点安抚。
　　他知道哈尼雅心软，也知道天使大多怜弱。在他重新开始嗜酒时他就顾不上所谓颜面了。至少现在，就算哈尼雅什么都不记得，也会耐着性子哄他。
　　他哭就是为了要哈尼雅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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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宝尼尔的誓言是不去“主动”找哈尼雅
　　但要是哈尼雅来找他被他扣住了是没问题哒【？
　　奈宝是路西法和梅塔特隆养大的，哈尼雅是米迦勒和梅塔特隆养大的，奈宝对于哈尼雅来说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还是就住对门的那种，虽然没怎么见过但满耳朵都是他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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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这才是我最想写的一段哈哈哈哈，奈宝尼尔嚎啕大哭而哈尼雅满脸哲学


第64章
　　谁能拒绝一只嚎啕大哭的地狱宰相呢？
　　反正哈尼雅不敢。
　　先不说他打不打得赢这位久负盛名的煞神，对方背后那群把他看得和眼珠子一样的原罪们哈尼雅也有所耳闻。本来他只是想来友好切磋一下，哪知道还没动手对方就哭成这样……好像他把人怎么了似的。
　　哈尼雅感觉自己有点冤枉。但别西卜这哭得喘不过气的模样……挺可怜的，他都不好意思说他什么了。
　　他已经把这个揪着他衣服不撒手的小可怜带离了战场，在沙漠戈壁中打量对方。地狱宰相比他要矮一点，但不知道为什么，哈尼雅总觉得这人好像比战场上自己刚看到他时要更矮了一点。
　　而且这张白嫩嫩的小脸未免也太显小了一点，看上去还没哈尼雅大，倒像还没成年一般。
　　哈尼雅看着对方有点脑壳疼——他手上已经擦了满手泪水，“你到底为什么哭啊？”
　　奈宝尼尔打了个小小的哭嗝，努力憋住眼泪，抽抽搭搭地答非所问，“我、我叫奈尔。”
　　哈尼雅：“……？”
　　哈尼雅恍然大悟。
　　破案了！他找错人了！这只是一个无辜的小恶魔，他把人家吓哭了！
　　地狱宰相肯定不会这么没格调地哭唧唧。至于小恶魔为什么揪着他不放，哈尼雅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这么好看，冠绝三界第一绝色，小恶魔被他吸引那是应该的。
　　哈尼雅大松一口气，“所以你不是暴食啊。”
　　“我是啊。”奈宝尼尔眨了眨眼，又没忍住轻轻打了个嗝。
　　哈尼雅：“……”
　　天使绝望。
　　“你是别西卜？”他艰难地试图确认。小恶魔抿紧唇，直直地盯着他，不承认也不否认，“我是奈尔。”
　　“那你是不是地狱宰相？”
　　奈宝尼尔点头。
　　哈尼雅瞟了眼对方揪着自己衣角的小爪子，“……你能放开我吗？”
　　于是奈宝尼尔两只爪子都揪住了他的那撮衣角。
　　这绝不能是地狱宰相。哈尼雅简直感觉自己对“堕天使”的想象被无情碎裂了。这不应当，他只是来赚点奶粉钱，为什么他要经历这些。
　　小恶魔还抽抽搭搭着呢，哈尼雅被哭得没脾气了，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哄他，琢磨着在地狱找个人把这位不知道到底是谁的祖宗接走。
　　“我喜欢你，”小恶魔扯着他的衣服哭得可伤心了，打着小哭嗝哼哼着，“你可不可以带我走？”
　　哈尼雅心里想着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都带走宫殿里可装不下。但看着奈宝尼尔那双哭得湿漉漉亮晶晶的眼睛，他竟然觉得自己没法拒绝，仿佛给予对方回应是他的本能一般。
　　怪异，又理所当然。
　　“奈尔啊，”他叹了口气，哄孩子似的跟他讲道理，“你看，你是一个恶魔对不对？我是要回天堂的，恶魔不能去天堂。”
　　“我可以偷偷的。”奈宝尼尔嘟嘟囔囔。
　　哈尼雅差点给这天真的想法逗笑了，“天堂就在吾神眼睛底下呢，你一个恶魔要怎么偷偷的？”
　　“祂不会介意的。”奈宝尼尔小声道，然后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醋，不满地哼唧，“你不要叫耶和华‘吾神’。”
　　“好啦好啦，”哈尼雅无奈，倒不意外对方对上帝的不喜，只是无意识地顺从道，“不在你面前叫。”
　　奈宝尼尔高兴了一点，冲哈尼雅弯了弯眼睛。
　　哈尼雅有被可爱到。
　　这真是个好漂亮的小恶魔啊，如果他不非揪着自己哭就更好了。哈尼雅颇有些好笑，这么漂亮的小家伙难道还有人舍得欺负他不成，怎么就能哭成这样。
　　怪让人心疼的。
　　“哈尼雅！”米迦勒匆匆一脚踏进奈宝尼尔的黑雾中，身后还拽着个审判长，“……这是，别西卜？”
　　怎么看起来小了这么多？
　　常年被地狱宰相在战场上摁着打的天国副君有点懵，看着奈宝尼尔一脸湿痕路都不会走了，“不是，这是怎么了，哈尼雅你咬他了？”
　　“我没有！”哈尼雅冤得不行，毛都炸起来了，看到米迦勒身后的萨麦尔才压下火气，“他说他叫奈尔。”
　　萨麦尔：“……他胡说。”
　　萨麦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奈宝尼尔。奈宝尼尔立马噤声憋住眼泪，扣扣索索地躲到哈尼雅背后不动了，像一只装死的小鸵鸟。
　　哈尼雅：“……”嚯，还是个怂怂的演技派哭包。
　　“他要跟我去天堂，”哈尼雅故作无奈地跟萨麦尔告状——他算是看出来这位是个说得上话的了，满含期待道，“要不您劝劝他？”
　　“劝？我为什么要劝，”萨麦尔瞟了哈尼雅一眼，冷笑，“他想去就去，我管得了他？”
　　他现在看哈尼雅可不顺眼了，哪怕对方是个炽天使萨麦尔也对他没好感。他可是眼睁睁看着奈宝尼尔这样半死不活地熬了这么多年，罪魁祸首居然还敢一脸无辜地跟他告状……他不提矛把他打一顿都是好的。
　　天堂的教育还是太温柔了，像哈尼雅这样的就该送到地狱来给他一个完整的童年。
　　哈尼雅敏锐地在萨麦尔身上察觉到了点敌意，这样少见的情绪让他有点稀奇，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缩回脑袋等米迦勒发话。米迦勒身为天国副君肯定不会——
　　“那就带他上去玩玩呗，又不是没去过。”米迦勒洒脱一挥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让哈尼雅带着别西卜玩，他最闲。”
　　哈尼雅一哽，“我没有发言权的是嘛？！”
　　“哈尼雅……”奈宝尼尔扯了扯他的衣角，仰头看着他，语气中带着祈求的意味。哈尼雅一看见他那漂漂亮亮的小脸蛋就感觉自己有点动摇，甚至觉得这看上去多乖一小孩啊，应该不会给自己添麻烦。
　　而且奈宝尼尔这扯着他衣服的样子，除非他能把自己扒光了裸奔回天堂，否则也不太可能把他甩下了。
　　哈尼雅在两位大家长和一只小恶魔的注视下，不禁感慨自己真是弱小无助又可怜。他叹了口气，开始犯愁，“神会杀了我的。”
　　他该如何让别人相信他是被迫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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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尼雅：我是被迫的啊【大声bb.jpg
　　关于哈尼雅的态度，目前为止都和感情没什么关系，仅仅只是因为他人挺好（大写的好人卡）


第65章
　　哈尼雅带着奈宝尼尔回了天堂。
　　这位地狱宰相黏人得要命，圣战的最后几天全赖在他身边。哈尼雅去战场攒军功，奈宝尼尔就老老实实地在他的营帐里等他。哈尼雅走之前给他倒杯茶，回来时就能看到男孩儿捧着喝完的茶杯一动不动，眼睛盯着门口姿势都不变一下。
　　像怕哈尼雅跑了似的。
　　他一副少年模样，无辜无害地瞅着人，哈尼雅都不好意思说他点什么，只能在心里感慨能被炽天使们惦记那么久的幼崽果然长得很可爱。
　　之前在战场上被米迦勒搅和了下，奈宝尼尔总算承认自己是别西卜了，不过还是坚持要哈尼雅叫他“奈尔”。哈尼雅当时还有些奇怪，“不应该叫茜茜吗？”
　　他听过炽天使们这样称呼这位宰相大人，如果是想以示亲近，这个称呼明显更合适。
　　奈宝尼尔犹豫了下——哈尼雅以前从没这样唤过他——才有些矛盾地嘟噜，“也可以。”
　　哈尼雅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光暗平衡后的圣战显得很和平，结束后天堂一行人便带着一只原罪回了天堂，在天堂入口还被加百列逮住，蹂躏了好一会儿年少状态的奈宝尼尔。
　　可怕的大姐姐。
　　“唔……”奈宝尼尔很久没回过天堂了，一边目光扫过四周一边用手搓搓被揉疼的脸颊，“哈尼雅，你为什么去圣战？”
　　按惯例哈尼雅还没有两千岁，没到必须去挣军功的年纪。
　　哈尼雅看了眼还在揉脸的小原罪，憋住笑，认真回答道，“养了个小孩儿啊，被吃穷了。”
　　“小孩儿？！”奈宝尼尔陡然变了语调，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哈尼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