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主 番外篇——by四喜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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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以择又看向战持,“青丘如何?”
“回尊上,有战大人在,再加上古荧城捷报,民心逐渐稳定,内部大臣调动三人,与战事相配合,剩下的人各司其职,大体事务进展顺利,只是前两天西北方无启城因武器运输影响了河流利用,臣民修炼有很大的影响。
这是青丘大小事务的处理记录,里面还有臣对无启城的处理方案,还请尊上过目。”战持一边说一边把手上的纸张递给战以择。
战以择接过纸张,翻看了好一会,把上面记录的大小事务都看了一遍,看到无启城时才抬头有些意外道:“你引了度城的水?”
“是,度城水源最好,主要引向当地臣民与尊上,但尊上大多在玉穹山巅,水源绝对充足,再加上度城居民三成参战,所以完全有时间调配。”
水源对于妖族而言不止是饮用,还有制造武器和修炼等更重要的意义。
度城水源最好,一般会优先提供给修为高和职责重的狐族,而玉穹山巅则完全属于狐祖,水源不比度城差,只有战以择可以调配。
“君上,度城是青丘重臣和尊上修炼的保障,这样是否不妥?”一个之前就有些异议的大臣突然道。
战以择出声道:“战持做的很好,无启城的水流动性强,恢复快,不需要引流太久,所以几乎不会耽误本就水源充足的度城。
更何况在战时要格外注意外城的稳定,无启城是运输武器的重要之地,就更不需要拘泥于形式,即日起朕开放玉穹山巅水源的下调权,优先调于度城,有任何需要者也都可以上报战持来取用。
要知道,修为在短时间内不会提升太多,可城池的稳定却能扭转战局,所以诸位要切记以整体实力为先。”
“是,尊上”
“尊上,我等明白了。”
战持抬头,一双锐利的眸子中泛起光亮。
战以择看着她眉眼那抹化不开的疲惫,笑了笑道:“青丘事务繁多,又逢战事变化,你能打理的井井有条实属不易,辛苦了。”
他的桃花眼中是实实在在的赞赏和暖意,他常年处理青丘事务,知道个中艰难,所以非常理解战持的不易。
很多时候焦灼和忧心是要比打仗更折磨人的,他很庆幸这一世有战持这样的人才,若上一世有这样的狐族,他后来也不会连修炼的时间都没有,不眠不休的打理乱成一团的青丘事务。
有战持和战酒仙在,他也不需要安排太多吧,自己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剩下的要相信他们,相信他们能继续用自己的方式,带着那时的青丘走下去。战以择本想事无巨细的安排下去,却又突然在这一刻放弃了这个想法,他握着手中沉甸甸的文件,眉目很温和,嘴角也带着笑,颇为安静的看着古朴华美的狐尊殿和下方恭谨的群臣,就这样就好。
“诸位,朕在此立嘱。”战以择突然开口道。
“尊上!”几道不同的声音突然响起,紫栖渊眼眶发红,却依旧维持着优雅的站姿,一身雍容气度站在那里,似是想给战以择全部的支持与顺从,但是身体却僵的不成样子。
鬼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战以择,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惊疑。
“诸位稍安勿躁,妖族寿命亦有尽头,未来之事谁也不能参透,可朕此刻心中明确狐族的未来,那立嘱又有何不可?”战以择出声安抚道。
紫栖渊身形颤抖了一下,默默跪了下去,他努力的维持着脸上的表情是舒展的,不想让心中的激荡的情绪破坏了那张温润贵气的脸,不想碍战以择的眼。
他是荒辰紫龙族至高无上的尊主,周身气度凉薄尊贵,优雅淡然,可是此刻,却只剩下狼狈,那几乎没人看清过的如画容颜上无悲无喜,只是眸光悲切到可怜。
即墨途咬了咬唇,倔强的挺直了脊背,水潇却是不自觉的跟着跪了下去。
战以择一边蹙眉一边笑道:“这是做什么?朕还好好的在这呢。”他说是这么说,却也没让他们起来。
“传朕遗嘱,战持为狐族狐君,有青丘事务的决定权,战酒仙为朕的代言人,坐镇青丘,有战事决定权和狐族调配人事权,包括战持。”
一片哗然,尊上之意是战酒仙的权力大于战持?可青丘从未有过狐祖之下,狐君之上的位置啊?
战以择不理他们,继续道:“鬼君依旧掌管狐族情报,独立于青丘权力外,可自行组织下属及军队,只对战酒仙负责。”
鬼年不说话,只是满眼惊悸的看着战以择。
勾连青丘气运,在青丘的天地规则中写下此嘱,金光在天空微微闪过,一切变为定局。狐祖对青丘的绝对控制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他立下的规矩会成为青丘天地规则中的一部分,没有狐族能够违逆,感受到几人身上涌动的青丘气运后,战以择这才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散了吧,战酒仙留下。”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神色平静的看着众臣离去,只是那双毫无波澜的桃花眼,默默的把每一个人的背影都装了进去。
再见了,你们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的,我保证。
第八十九章 如何是判断
紫栖渊知道战以择要做什么,所以他没有动,即墨途和水潇也没有动,鬼年见这几个人都没有离开,身形微微一顿,竟是也没有转身。
战以择颇为好笑的看了几人一眼,“怎么不走?”
紫栖渊轻声道:“尊上,属下不想错过见您的最后一面。”
战以择此番离去并不打算告别,毕竟不是什么很光彩的决定,所以他想安安静静的走,紫栖渊看出了他的意图,自是不能忍受这样的情况。
主人将死,他却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连告别都不被允许,这太过于残酷。
鬼年转头,看了一眼紫栖渊,又转回来,直直的看着战以择,眼中有着疑惑和一点不自知的惶恐。
战以择叹了口气,“朕以为你们懂得接下来要如何做。”
紫栖渊露出一抹难看至极的笑,“尊上高估我等了,属下追随您转世,本就是把生命轮回置于您之后,如果再失去您,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战以择眉间染上一抹怒意,“你不知要替朕守好狐族?”
紫栖渊跪下后就没起来过,此时他微微仰头,神情温顺的看向战以择,问出了和上文看似没什么关联的话,“尊上是要解除契约的吧?”
主人若死,从属契约也会抹杀追随者的生命,除非主人主动更改契约相护。所以本来有契约在,他们必是与您战以择同生共死的。
但战以择忧心狐族,必不会让他们跟着他死,所以紫栖渊判断他一定会解除契约。
战以择看着紫栖渊灰白的脸色,似乎懂了什么,叹道:“是。”
“尊上,属下知道要守好狐族,可一朝之间,契约解除,您亦离去,这真的太难以承受……”
“那也要承受!”战以择突然喝道,打断了紫栖渊的话。
这世上多的是分别,多的是遗憾,事情发生了之后,就会发现没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战以择一把拽住紫栖渊的领子,逼迫他仰头,“不能承受就去死啊?让朕的心意都白费,让朕连死都不得安心,不然你想要什么?告别?安慰?你想让朕给你这些吗!但是又有什么区别?给与不给又有什么区别!你有什么不知道不明白的吗?”
再多的告别在生死面前都显得无力而可笑,如果注定下一刻要离开,而且永远不会回来,那什么样的安慰都是苍白的,甚至平添哀恸。
战以择也不是无动于衷,他也很辛苦。
紫栖渊怔住了,“对不起,主人,是属下太过儿女情长,不舍得在最后关头离开您,属下还太过软弱,平白为您增添麻烦,属下知错,还您请息怒。”他柔声认错道。
战以择看到他温顺讨好的神情,颓然松手,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的心中一点点染上苦涩,有一些感情是经不起触碰的,不然沉重到喘不过气,还如何继续走。
“尊上,属下不明白。”鬼年开口道。
战以择转头看向他,嘴角牵起一抹苦笑,心中倒是真有了几分愧意,若是离去,鬼年是唯一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了。
他看了看大殿内的众人,沉默良久,“好吧,你们有权利知道一切,也有权利见朕最后一面。”——只是朕有些不知道如何说,战以择好像被分成了两个人,一个温和的解释,一个在远处怔怔的看着这样的自己。
他拿着判断,递给战酒仙,战酒仙恭敬的接过刀,看着战以择,等待他的吩咐。
“九尾狐族是一个被诅咒的种族,注定无法存在于世间,朕决定用自己的性命来镇压此咒,给狐族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必须是朕的性命,必须是这把名为‘判断’的刀,必须是战酒仙来动手,这就是千年后的一线生机。”
战酒仙和鬼年同时呆住了,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朕死后,狐族不能出青丘,但青丘也会因为朕的死亡变成保护九尾狐族的天然屏障,就像凤凰族的梧桐林。
你们按照朕的遗嘱好好发展狐族,朕相信即使不出青丘,千百年后狐族也能繁荣昌盛。”战以择语气温和的解释道。
“尊上!”战酒仙“砰”的一声,跪了下去。
战以择走上前把他拉起,握住了他的手腕,将刀尖抵在自己的胸口,“现在,动手。”
“锵”——刀掉落在了地上,战酒仙浑身颤抖,脸色惨白,神色间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崩溃和无助,他的嘴唇张张合合,根本无法发出一个音节。
战以择沉默,他蹲下身捡起了刀,看了一眼同样脸色苍白,不自觉的微微颤抖的鬼年,微微一叹,视线便转回刀上,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刀身,神情温和宁静,就像在自言自语般,“你们一定要留下,可是现在却搞得很难看。”
“朕真是一点脸面都没有了。”战以择又叹了口气,他今日实在是叹息了太多次。
“尊上”这次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大殿中除了战以择,再无一人站立。
战以择没有理会他们,径自走到王座上坐下,这才沉声道:“战酒仙,你要抗命?”
战酒仙死死的握着双拳,思绪都乱成了一团,“尊上,臣不敢,可是臣不能……”
看着战酒仙神色间一片混乱,战以择打断了他的话,“朕早晚会死,但只要是为了狐族去死,就是值得的,这本来就是朕转世的目的,你们不要忘了。”
“战酒仙,你不该是一个软弱的妖,而且朕已经根据朕的死亡下了遗嘱,加上‘判断’的特殊效果,一同融入了此方天地规则,如果你下不了手,规则无法运转,朕强行更改亦会遭到反噬。”
“横竖都是一死,你当真希望朕带着遗憾?”
战以择直直的望着战酒仙,语气非常严厉。
就好像一座山沉沉的压下,要把他全身的骨头血肉都挤压到扭曲碎裂,再流出黑色的浓稠血液……战以择的话就如同咒语一般在战酒仙耳边不断回荡,让他有了窒息一般的错觉。
这一线生机,是太多人付出了太多代价换来的,没理由因为他而错失。
他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可是他内心抗拒,抗拒到无法拿起那把刀。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从少年时期就遇见了战以择,意气风发是他,心悦诚服是他,建功立业是他,转世轮回是他。
与狐族同样重要却又根本不同,他对战以择,还饱含了一个青年心底最温柔和最坚定的倾慕,他不够隐忍,所以敢于表达;又不够贪心,所以只是以最成熟的方式去付出,一丝不苟完成着战以择的命令,守护着青丘也守护着他,战酒仙觉得自己生而为狐族是幸运的,所以一直很满足。
可是这份满足,在今天被战以择亲手打破。
战以择告诉他,要杀了他才能守护狐族,这对战酒仙来说,根本就是天塌了一般的无助。
冷汗一滴一滴的砸到地上,“尊上恕罪,臣知道狐族为重,可臣做不出弑主的行为。”战酒仙一字一顿艰难开口。
“做不出才是真的背叛。”战以择一字一字冷声道。
“朕给你一天时间,一天后,到狐尊殿找朕。”他顿了顿,终是没有一直逼他。
“战酒仙,朕信任你,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你身上,你别让朕输。”战以择叹道。他起身,穿过跪着的众人,一步步走向狐尊殿的大门,“还有你们,后天就不要来了,这是一场为了生存和繁荣的斗争,整个九灵大陆都是战场,每一个斗争者都是战士,战士就要有死亡的觉悟,所以不需要告别,都做好该做的事情,记得你们的誓言。”也记得我的心愿。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战以择说完这番话就离开了大殿,留下一室怔然。
……
惊鸿府,战酒仙的住处。
门前,鬼年一身黑色衣裳,袖口和领口绣着暗蓝色的流水纹,腰部束着一条纹路繁复的蓝金色的腰带,这算是朝服,所以带了些装饰和青丘特有的山形花纹,不过细节上还是依着鬼年的习惯设计的——束紧的窄袖,束带的穿法,都是不同于大多数朝服的地方,倒是显得他身形纤细挺拔。
要说他自己的私服大都是无装饰的黑色劲装,只是身在青丘,还是要遵守青丘礼仪。
他抬手敲了敲门,“咚咚”两声落下,却并没有人答话,鬼年也没再敲,而是安静的等着,过了一会里面才迟钝的传来了回应,“不见”,声音低沉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