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主 番外篇——by四喜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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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鬼年道,他的声音不显热切也不显冰冷,只给人一种平淡而冷静的感觉。
里面没有回话,一片沉默中,门倒是开了。
鬼年推门而入,穿过院落,便在主屋看到了坐在座椅上的战酒仙。
他坐的不是主坐,而是侧面靠角落的椅子,整个人瘫在在椅子中一动不动,仿佛疲累到不剩一丝力气,一双明朗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光彩,暗沉的让人心惊。
鬼年微微一顿,这才走到了同桌的椅子上坐下,动作有几分熟稔的感觉。
“你打算怎么做?”他问道。
战酒仙不答,他沉默的坐在那里,就像一座雕塑。
鬼年神情一凝,“没想好?”一夜过去了,明天就是战酒仙面见尊上的时候了,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做吗?
战酒仙短促的抽了一口气,像是哽咽,又像是不自觉的痉挛,他的眼神颤抖的厉害,仿佛随时会破碎,“如果是你……你怎么办?”他哑着嗓子问道,声音很小,但鬼年还是听清了。
昨天的事情发生后,鬼年就问清楚了一切,亲自把所有的情报整理好的他自然也会忍不住思考这个问题。
“拿起那把刀。”鬼年回道。
“你拿得起?”
“拿不起也要拿得起。”
“拿不起如何拿得起?”
“那是尊上的意志。”鬼年沉声道。
“鬼年,你说谎!”战酒仙突然站起来,双目通红的喝道。
“你觉得尊上的意志大于自己的意志,那是因为这道命令没有给你!如果不是我,如果只是想象,我也会觉得我能做到,我也会觉得我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来完成尊上的心愿!哪怕是毁灭自己!”
战酒仙越说越激动,甚至抓住了鬼年的领口,用力到指节发白。
“可是当我握着那把刀,当那把刀抵在尊上的胸口,我感受着尊上的气息,尊上的体温,尊上的眼神时,我就知道自己做不到!
你会清楚的知道只要这把刀捅下去,眼前的这个人就会停止呼吸,那个时候你的大脑就会一片空白,你不会记得狐族,不会记得这是他的命令,你只会知道,你不能让他死,不能让他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战酒仙的眼泪流了满脸,他双眼红肿,颤抖的牙齿都在咯咯作响,“鬼年!你做不到!你不了解——但是我知道你做不到!”
鬼年的神情呆滞了,他任由战酒仙抓着自己,就像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一样怔怔的看着他。他的脑海中,竟然是尊上眉眼弯弯,把鬼君印放到自己手心的画面,这样的距离,这样的气息吗……
鬼年的眼睛一点点的湿润了,他偏过头,轻声道:“抱歉”
战酒仙和鬼年是几百年的朋友了,所以鬼年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所以战酒仙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他们本质相似,所以能够理解对方要表达的事情。
很多事情是经不起假设的,没拿起那把刀,没真的站在战以择的面前,是不会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力量把这把刀推进那人的胸膛的。
鬼年才意识到这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而是要亲自去做,亲自拿着刀去对准战以择的心脏,那是一颗健康年轻的心脏,就像眼前那个眉眼温和,仿佛容纳着山川秋色的青年一样鲜活,判断,判断,到底从何判断?
府邸之内,战酒仙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第九十章 最后的选择
“尊上呢?”即墨途问道。
“不知道。”狐尊殿内剩战酒仙一人,他瘫坐在地上,从僵硬的姿势来看已经维持了这个姿势好一会了。
“契约没有消失。”紫栖渊沉声道,契约没有消失,就代表尊上没有死。
几人竟都是莫名松了口气。
“昨天,发生了什么?”鬼年双眸一错不错的盯着战酒仙问道。昨天是尊上让战酒仙到狐尊殿找他,然后动手的日子。
“我没做到,尊上走了。”说到尊上走了这几个字时,战酒仙的神情中闪过一丝痛苦,他站了起来,身子有些晃动,却还是一点点站的笔直。
“该做什么做什么吧。”他眼中的痛苦沉寂下去,化为了一抹暗沉,重重的压在那双鹰眸里。
鬼年微微蹙眉,却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他一眼,交代道:“我回锋弦城了。”然后转身离开了狐尊殿。
事情是如此容易理解却又让人毫无办法,这个时候,再多言语都是无意义的,或许做好尊上要求的事才算是些许慰藉。
“等等,鬼年,你把水潇带走吧,他原本就一直参与与虎族的战斗,比较适合到你手下。”战酒仙道。尊上一个人走了,连近卫都没有带,剩下的人自是要好好安排,虎族战场由鬼年负责,把水潇交给他正合适。
鬼年看了水潇一眼,把人给自己?他想了想道:“嗯,跟本君走吧。”
战酒仙一直负责战场调度,战以择走之前也强调了他的地位,无论弑主这事成没成,只要战以择没有收回命令,战酒仙的地位就是不可撼动的,众人心中都是有数。
“即墨途,你先留在青丘吧,如果推算到什么告诉我。兔族战场那边的动静,能用巫术注意一下吗?”战酒仙想到白末,还是皱了皱眉问道。
“可以。”即墨途回道。
然后,战酒仙看向了紫栖渊,他有点迟疑,毕竟他是荒辰紫龙族的主人,肯定有自己的事务要处理,荒辰紫龙族本就比狐族强大,和狐族又是死敌的关系。紫栖渊又是个摸不透的性子,只听尊上的,他一时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紫栖渊的嘴角牵起一抹淡然的笑,“本尊先离开青丘,你若需要帮助可以随时联系本尊。”说罢,他拿出一块冷紫色的水晶,递给了战酒仙。
这是空间系的至宝引风晶,能直接跨越空间传递信息,战酒仙的眼中闪过一抹惊愕,他还从来不知道紫栖渊手上有这东西。
有了引风晶,不仅能节省时间和人力,还能免去传递消息的风险,狐族和西海,毕竟是隔了大半个九灵大陆。
之前尊上在,紫栖渊什么事情都会先靠契约打招呼,很少直接联系他,现在大抵是尊上不留吩咐的离去,紫栖渊才会如此。
战酒仙突然觉得压力有些大,紫栖渊,根本就不是他能够控制的妖。
“没有大动静的话,本尊会每七天传递一份荒辰紫龙族的情报给青丘。”紫栖渊继续道,末了,他看着战酒仙,温润一笑道:“战酒仙,不要担心,只要尊上活着,本尊便永远以青丘的利益为重。”
明明是清雅柔和的笑容,却让战酒仙神情微凝,一层细密的冷汗爬满后背,没了战以择的存在,紫栖渊给人的压迫感非常强,哪怕只是神态平和的站在那里,那种淡漠的上位者气质也无法掩盖,他张了张嘴,只是道:“好。”
却没有问若是尊上死了,紫栖渊会怎么办。
紫栖渊见他应下,便也离开了狐尊殿,他一路下山,到了青丘的山脚。
“出来吧。”他冷淡道,一个一身蓝黑色衣服的人便出现在他面前,“见过主上。”那人拜道。
“十七,把这个带回去给紫昭。”紫栖渊说罢,又取出一块引风晶。
暗十七伸手接过,身形微微一抖,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主,主上,这是引风晶?”战酒仙虽然知道引风晶的难得,却了解的还不够,要知道就是荒辰紫龙族,都五百年不曾拥有一块了。五百年不曾见过的至宝,所以暗十七的惊讶完全可以理解。
“嗯,本尊最近实力大涨,炼制出来了几块,你知道该怎么做吧?”紫栖渊轻笑道。
那人双膝跪地,重重的叩下头去,“恭喜主上实力增进,属下定不惜一切,将引风晶送到首领手中。”
“嗯,下去吧。”紫栖渊淡淡道。
“是。”
暗地里不知耗费了多大的力气,才终于在这一世重新炼制出了引风晶,紫栖渊心头的压力微微小了一些,只要紫昭能够随时联系得上,他就不需要一直在荒辰紫龙族那边了。
想到这,紫栖渊的心里微微一动,他想要去找战以择。
战酒仙没问出口的疑问其实也是他自己的疑问——如果战以择死了他要怎么办?他和战酒仙他们不同,他对狐族没有归属感,所有的选择也不过是为了战以择的意愿罢了。战以择死了,他便再没什么牵挂。
生死都好,他只想跟着他,只是若真到了死这一步……紫栖渊的冰冷的双眸划过权衡的意味,还是不能太着急,得给狐族除去些隐患,为战酒仙他们清清路。紫栖渊的眼神很复杂,在冷漠和狠绝之下,一点点的浮起了一丝柔软的惦念,他想,那毕竟是尊上的狐族,终究是不一样的。
只是,死真的能解决问题吗?中策尚且要付出性命,那下策到底是什么呢?紫栖渊的眼中是深深的担忧。
从战以择消失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猜到战以择去了哪里。
“若中策不成,还有下策,或许代价惨痛,但到底能保狐族一丝香火,如果有一天,你觉得狐族已入绝境,可再来御云山找本座。”
尊上到底是舍不得……紫栖渊有些无奈的蹙起眉,却又带了几分温柔,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动身往御云山的方向赶去。
御云山,战以择望着高耸入云的黑色山尖,眼中的神情很复杂,他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拿出御阎交给他的石牌,试探着登山。
不需要什么符纸,也不需要“爬”上去,战以择拾阶而上,在悠远古雅的山景间穿梭,一会就看到了熟悉的灰绿色楼阁。
拿着着石牌,竟如此容易,战以择看着从楼阁内走出的洄,有些意外的想到。
“主人请狐祖一叙。”洄轻轻一笑,伸手邀请道。
“有劳”战以择也笑了笑,态度很是尊重,洄是御阎的属下,可对于他来说却是妖族的绝世强者,该有的礼节总是要有的。
室内,御阎一身轻便对襟长衣,暗色盘扣花纹雅致,他的笑一如既往的清淡明朗,“坐”
战以择依言落座,直奔主题道:“前辈,那场仪式失败了。”
御阎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意外,他轻笑了一声,说道:“是你不愿逼他。”
战以择沉默,他脑海中是那天战酒仙跪在地上,抱着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满心恐惧和无助的样子。那一刻战以择明白了,战酒仙是真的做不到,那他又能怎么样呢。
“这世上总有一些事情是做不到的。”战以择叹道。
“本座不相信。”御阎摇头。
战以择有些愕然,皱着眉看他,御阎的眼神很是平静,语气也很随意的开口道:“你可以自毁修为,自毁容貌,自断手脚,一步步的相逼,告诉他你向死的决心。你也可以设置短暂的封印,先封住他的记忆。你更可以跪下哀求他,来给他施加压力。方法有很多,想让他迈出那一步很容易,只是你不愿做罢了。”
战以择的瞳孔微微收缩,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用这样轻松的语气给出这种残忍的建议,理智到不像一个有血有肉的生命,却又偏偏对感情拿捏的如此准确,让战以择心底发寒。
“我不能毁了他。”战以择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御阎,认真的开口道。
御阎笑,“所以,不是他做不到,是你做不到。”
战以择猛地一惊,心中无数念头划过,“不是他做不到,是你做不到”,御阎的这句话直击他的内心,让他一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
他是战酒仙的主人,他了解他的一切,并且加以引导命令,他才是主动的那一方,所以战酒仙做不到的事情,实际上是他没做到的事,或者说是他不愿意去那样引导。
他了解战酒仙,他信任自己,沉默的倾慕自己,两辈子的时光,生生死死的追随,这些感情早已沉淀到了他的灵魂深处,那和南九天对白烨的感情完全不同,他知道如果他那样逼迫战酒仙,就是完完全全的打破他,他不可能那么做。
“优柔寡断。”御阎开口道,他并没有责怪的意味,但是那种客观冷淡的总结却比批评还让人难受。
“你这样舍不得放弃一个人,却可能失去更多。”御阎继续道。
战以择莫名的有些烦躁,他看着御阎,眼中神色不断变幻,终于开口道:“这不一样,如果我用狐祖的身份臣服你,狐族能活下来,如果狐族向敌人投降,也能活下来。但这些都不一样,狐族是一个有信仰的种族,抛弃信仰和死了没什么区别,这不是我要的活法,也不是我要的一线生机。
狐族的战士可以战死,但不能放弃信仰,也不能被信仰抛弃,我不会毁掉一个忠诚信任着我的人。”
“如果因为你的决定,狐族全灭了呢?”御阎问道。
“就是大家一起死,我也不要背弃。”战以择明亮的桃花眼中充满了倔强,这一刻的他不像背负着万千命运的一族之主,反而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无论如何也不愿背叛自己的心。
可那种不顾一切的坚持却是一个妖族最常见的样子,没有灵智的生命要产生灵智极为困难,所以妖族可以说是逆天修行才产生了智慧的生灵,和所有别的天生就拥有智慧的种族不同,逆天修行需要过人的毅力和逆转命运的疯狂,所以每一个初代的妖都是一个奇迹,而如今的妖族都是他们的血脉传承者,他们的骨血里就遗传着祖辈的偏执和桀骜,总是忠诚于自己的内心。
因此,才有了生生死死的变化,也才有了这变化之外的,一段段让别的种族无法理解,却又美的惊心动魄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