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主 番外篇——by四喜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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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
那个自己就这样回到了锋弦城,然后拿出一张纸,明显是在纠结要不要汇报。
求求你,告诉尊上,鬼年双眼通红的看着那个自己,心中的恐惧不断上涌,求你,别瞒着尊上,拜托了。
他永远不会忘记尊上那天告诉了他什么。
“鬼年,若不是你最终还是把消息传给了朕,这锋弦城,朕不会来,你献祭的事情,朕也不会管。”
“朕有很多别的渠道知道这件事情,不需要借用青丘的人手,你应该庆幸你最后的选择。”
“鬼年,你是朕的人,签过契约发过誓言,你犯了错,朕会罚,也会教。”
“你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若是该说的时候,若是朕要知道,你还在因为你自己的那些情绪而选择欺瞒……”
“你我的关系,也就走到尽头了。”
所以,不要隐瞒,写下来,告诉尊上!可是,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自己,狠狠捏住了纸张,接着,坚定的撕了个粉碎。
完了,这是鬼年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
那是他自己会做出的事情,所以他深信不疑,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因果,让他恐惧着另一种结局。
……
鬼年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忘了些什么事情一样,他的视线落在那一堆碎纸上,记忆才渐渐清晰,是了,自己刚刚决定,将献祭一事彻底隐瞒下来。
虽然战酒仙说了让自己好好想想,但是,他怎么能够这样去面对尊上,这一仗他到底是赢了的,所以,何必让尊上看到那样不堪的一面。
如果尊上知道自己拿生命献祭,知道狐族士兵看自己的眼神,也会觉得自己可笑而无用吧,尊上身边本来就有了新的近卫,如果再对自己失望,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很多时候,对与错,只在一念之间。
一个月后,战以择携水潇,即墨途回到青丘,他坐于主座之上,神色莫名的扫过大殿中的群臣。
青丘重臣全部被召,一时间众人心中都是有些忐忑,不知道战以择要说什么事情。
“鬼年”战以择淡淡道。
“在”鬼年上前一步道。
“锋弦城一战,如何?”战以择的语气一如平常。
战酒仙不是都把捷报传过去了?尊上怎么还问,不会知道什么了吧,鬼年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可是这个时候,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有所隐瞒吧。
“回尊上,城池守住了,但我方亦伤亡严重,是属下失职。”鬼年道。
战以择没有说话,他微微向后靠了靠,鎏金花纹的红色袖袍随着他的动作垂下来,他将胳膊抵在了座椅的扶手上,一手支着下巴,就那样安静的看着鬼年,桃花眼中的神色一点点的冰冷下来。
一时间,大殿安静到诡异,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半晌,战以择发出了一声嗤笑,“你是失职。”
鬼年的头上本就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乍听此话只觉心神一震,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请尊上责罚。”
战酒仙似是想到了什么,不会吧?难道鬼年还是隐瞒了尊上?他的眼中浮现出一抹不敢置信。
“用士兵来献祭,引得军心大乱,这样的事情你隐瞒不报,是何居心?请朕责罚?你连欺瞒之事都做出来了,朕哪里还敢责罚你?”战以择怒道。
大殿之中,鸦雀无声。
鬼年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战以择的话句句诛心,他惶恐的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唇不断的颤抖,才终于说出一句,“属下知罪。”
战以择气得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下去,一把拽住了鬼年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知罪,你知个屁!”
“两辈子来,鬼君负责的暗卫一直独立于青丘权力之外,只对朕一人负责,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战以择白皙的手背上肌腱凸起,青筋毕露。
“这代表着你仅仅是朕的耳目,意味着绝对的信任,但有一天,你却亲手蒙住了朕的眼睛,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战以择一把甩开他,微微闭目,试图缓解一下快要没顶的愤怒。
鬼年被狠狠的摔到了地上,疼痛让他有一瞬间的迟钝,他怔怔的抬起头,看着揉捏眉心的战以择,明显是太生气,都有些眩晕了。
鬼年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暗卫是只属于尊上的部门,代表着绝对的忠诚,可如果有一天,暗卫的首领对尊上有所隐瞒,那代表着什么?
那代表这个传递消息,执行任务的部门将失去它纯粹的意义。
“鬼年,你知不知道朕有多相信你!”战以择看着鬼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就因为一个献祭,就这么一点困难,你就去破坏这种信任,就去背弃自己当初发过的誓言,你把朕当成什么?你相信朕吗?”
大殿上,战以择带着怒气的骂声犹在耳边回荡,一片沉默中,众人都是低垂着头,不知由战以择这句话想到了什么。
——你相信朕吗?
什么才是相信?这是一个无法泛泛而谈的问题,但至少,如果没有被相信,青丘不会成为他的理想,狐族的命运也不会变成他的命运。
妖族的情感世界总是偏执而纯粹的,带着一种奇异的公平和因果循环,你交付了多少,便总会在不经意间得到某种形式的回馈。
你相信朕吗?
鬼年僵硬在原地良久,眼眶一点点的红了,他真的好后悔,“尊上,属下知错了。”他重重的扣下头去,打破了大殿内的沉默。
鬼年的声音都带了点哽咽,那种深深的懊悔几乎要吞噬了他,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明显是让尊上失望了,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了,他好恨,为什么要隐瞒尊上呢?
战以择就这样看着他,半晌没说话。所有的妖连呼吸声都放缓了,心思深一些的已经意识到了问题,尊上今天召集了所有的青丘重臣,又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只怕不仅仅是要教训鬼君这么简单。
“把鬼君印给朕。”战以择终于开口。
所有妖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尊上是要……废鬼君?这可真是闹大了。
鬼年的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他终于意识到了战以择的意图,可是,怎么会是这样的惩罚呢?
他觉得心脏都在剧烈的收缩,呼吸都难受的发涩。他想说点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把鬼君印给朕。”战以择又说了一遍。
众妖都在等待着他的反应,鬼年的手微微动了动,可是,他做不到,他做不到把鬼君印交出去,那是尊上给他的东西,是至高无上的信任和荣宠,他怎么会这么糊涂,糊涂到连鬼君印都丢了,可是,尊上,怎样都好,可不可以不要把鬼君印收回。
大殿中的气氛僵滞无比,在这样的气氛中,战以择一步一步的走近鬼年,蹲下身,抓住了他的左手,捏住了那个漆黑如墨的戒指,就要直接扯下。
鬼年的左手下意识的一缩,右手也扒上来,试图护着戒指,“鬼年,别搞得太难看。”战以择沉声道。鬼年的表情已经不是难看能够形容的了,他整个人都在抖,手上根本就没有半分力道。
战以择直视着他充满恳求的眼睛,抬起另一只手,一根一根的把他的手指掰开,鬼年眼睁睁的看着战以择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几近绝望,“尊上,求您……”
终于把鬼年抵抗的手扯开,战以择干脆利落的拽下了戒指。
鬼年颓然的跪伏在地上,死死的握住了拳,因为过于用力,鲜血顺着指缝道道流下,尊上,我真的知道错了。
战以择走到了水潇的面前,“朕教你的,都记得吧?”
“回尊上,记得。”
“别让朕失望。”战以择把鬼君印递给了他。
看着沾血的鬼君印,水潇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鬼年毕竟是他崇敬的妖,“是,尊上。”
“即日起,狐族暗卫回归青丘权力内,居三大长老之下,撤除鬼年鬼君封号,由水潇接任。”战以择道。
“臣等领旨。”
两千年了,这个被第八十一代狐祖独立出来的机构,竟然会重新回到青丘的权力范围,群臣心中都有些无法平静。
然而,一切还远没有结束。
战以择再度走到了鬼年的身前,一只手抚上了他的头,鬼年有些不敢置信,小心翼翼的抬了抬头。
“吾名战以择,愿起与眼前之人解除契约,从此……”
“不,不!”鬼年猛地往后一退,跌坐在地上,眸中全是不可置信。
“尊上且慢!”意识到战以择要做什么,即墨途忙上前一步道,“您与他都用过祭坛,不宜再对自身法则进行改动,解除契约对您不太好。”
“哦,会怎样?”战以择的动作顿了顿。
“可能会折损寿命。”
“多久?”
“二十年左右。”
“二十年吗?”战以择笑了笑,“那没什么。”
“尊上,请三思。”战酒仙单膝跪地道。
“朕已经三思过了。”如果不是想给鬼年一次机会,他今天也不会先问锋弦城,只可惜他没能把握。
眼看战以择再度朝自己走来,鬼年的神色全部都是惊惧,他下意识的手脚并用往后挪。
战以择一步一步的逼近,俯身一把抓住了他,鬼年跌坐在地,身子抖得越发厉害,他怔怔的看着战以择,“尊上,我不敢了……”泪水滑落,他竟是直接哭了出来,眼泪流的满脸都是,嘴唇也抖得不像话,“不要……尊上,您饶了我吧,求求您,求您……”泪水不断涌出,顺着下巴一滴滴落在战以择的手上,又流到地上。
然而,战以择眼中的神色是那样坚定,容不得半分拒绝。
“鬼年,我们的关系,走到尽头了。”
……
牢房里,天已经泛亮了,战以择的神色却有些莫名,他呆呆的看着地上那一滩水迹,又顺着往上,盯着鬼年满脸的泪痕。
鬼年……这是在哭吗?他有些惊愕,生理上的也就罢了,但这回明显不太一样,虽然是在沉睡,但那种绝望和伤心几乎要化为实质,西晓这是用了什么法子?他可是真的两辈子都没见鬼年哭啊。
还怪可怜的。
……
另一边,战以择明显是不觉得鬼年可怜的。
“吾名战以择,愿与眼前之人解除契约,从此前缘尽断,互不相干。”
第一百零三章 如何是缘尽
“啊……”契约之力的消失是那么清晰,鬼年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完全不能接受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
他怔怔的抬头,看着战以择,“尊上,尊上,不要!尊上……”
战以择微微皱了皱眉,他第一次解除契约,只觉脑海中阵阵刺痛,但是这种感觉很快就被他压下,他看着鬼年,神色淡淡。
鬼年不再说话了,他死死的咬住了嘴唇,血迹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可他整个人都在不自觉的轻微抽搐,根本就无法抑制内心的悲伤。
他突然往前一扑,死死的抱住了战以择的小腿,战以择的眼中漫上一抹不耐,他的头正疼着呢,偏偏还有人往枪口上撞,还是刚刚驱逐的前任近卫。
“放开!”他严声道。
鬼年控制不住的抽噎着,他似乎说了什么,战以择却根本就没有听清,他终于失去了全部的耐心,用力一踢,直接把人甩开。
战以择还没走两步,鬼年却往前爬着再次抓住了他的靴子,鲜血蹭到了战以择洁白的靴面上,这次他说的话,却是叫他听清了。
“尊上,让我回去吧,让我回去吧……求求您了,我下次不敢了,没有下次了,尊上,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我去哪呢,您不要我——我,我去哪呢……”鬼年强忍着抽噎,一声一声的哀求道,中间音都破了好几次,让旁人听得忍不住心里发酸。
但战以择是谁?他做出的决定,没有更改过,没有后悔过。无论旁人说什么,无论这之后发生什么,都不可能让他动摇。
当初便是醉落,他决定杀,便也干脆利落的杀了,君无戏言,任这之前有多少不舍,话说出口后,就也都不会有了。
而且他也不觉得此事如何过分,鬼年犯错在先,他一来没判他欺君叛国之罪,二来未处他极刑,又何至于如此呢。
“鬼年,你的手,很脏。”他看着自己血迹斑驳的靴子,淡淡道。
很脏……鬼年一下子呆住了,战以择的话如同一把刀直直的扎在他的心脏上,让本来就阵阵闷痛的心鲜血淋漓,尖锐的疼痛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睁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停住了一瞬。他缓缓的松开了手,似乎是想用袖子帮战以择擦一擦鞋。
可他刚一放松,战以择便趁着这个机会抽开了腿,直接快步走开,回到了主坐之上,他的神情带了些疲惫,似乎已经不耐这场闹剧。
鬼年擦了个空,他盯着自己沾着灰尘和鲜血的手腕,神色是有些不正常的呆滞,他怔怔的抬头,似乎根本就分辨不清这是哪一样……尊上,离他好远。
远到仿佛再也无法触碰一样,从遇到尊上之前,就没有什么活着的意义,如果有一天,连尊上都不要自己了,那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为什么还要存在呢?鬼年的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就像是对自己存在的厌恶。
他手一翻,召出罪喋匕,注视着这把匕首时,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接着,毫不迟疑的冲着自己的心脏刺下。